文革期間的河南之行
文章來源: 婉妮2021-07-25 09:26:44

最近幾天河南鄭州水災的消息鋪天蓋地,牽動著人們的心,每天都有水災的細節傳來。幾天來,洪水持續蔓延,開封、新鄉、安陽、鶴壁等多地告急。這些水患的消息,令人痛心。

我的媽媽文革前曾到河南新鄉農村參加四清運動,我聽她講過當地人的生活狀況。以後,她又在河南生活過多年,那是因為文革中她工作的水電部科學研究院的絕大部分人員都被下放到全國的幾個部屬大型水電站,她被分配到水電部河南三門峽工程局,我曾幾次去那裏看望她,至今我還記得當時的一些情景。

從三門峽站下火車後,要先到一個小火車站,乘坐小火車,才能到達媽媽工作的壩頭。我在小火車站的候車平台上等車時,車站的大喇叭播送著京劇樣板戲《龍江頌》,江水英的唱段不斷地灌入我的耳中。在幾個樣板戲風行中國的年代,這已經成為非常熟悉唱段,但在那地方,那時刻,仍然使我內心產生一種非常複雜的感覺。這種感覺也許是因為周圍環境的冷清,更多的是因為和媽媽暫短的相聚後,又將麵臨著長時間分離的現實。當時我家幾個成員各自奔赴東西,分別生活在南、北方四個不同的地方,相距甚遠,分開已經有幾年時間,從沒能聚在一起,別離成為常態,相見顯得那樣艱難,生活再也回不到過去,未來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即使馬上要見到媽媽,對於相見的期待並沒有使我有過多的興奮,心中充滿著對生活的無望和茫然。

(圖片選自網絡)

從小火車上走下來,看到來接我的媽媽。一路爬坡,媽媽帶我來到她居住的地方。半山腰上,一排排磚房依山勢而建,高低不平。住在那裏的有下放幹部,也有當地的職工。媽媽住的是兩人一間的宿舍,因為我的到來,同宿舍另一位也是北京來的阿姨臨時搬到其他地方。這是一間不算小的宿舍,並排放著兩張單人床,床鋪收拾得整整齊齊,掛著蚊帳。除此之外,有帶抽屜的桌子和簡單的生活用具。媽媽平時在不遠處的食堂吃飯,宿舍附近有自來水。走出幾十分鍾,有當地農民居住的窯洞。看到那裏的農民蹲在地上,抱著大海碗吃麵條的情景讓我感到新鮮並難忘。我去的時候,媽媽特地去買了整隻雞和大塊豬肉,拿到食堂,請師傅加工好,來招待我。我們到居住地附近走走看看,見到了一些同是北京來的下放幹部,他們也是媽媽在北京時的同事,其中有些是整個家庭一起搬來三門峽的。我看到他們在房前屋後開辟的小小菜園,吃上自己親手種植的蔬菜;還有一些人利用業餘時間刻苦學習英語和其他專業知識,堅持著多年養成的學習習慣,也為以後事業的發展做著準備;幾位文革中畢業分配到這裏工作的大學生關注的則是有沒有大學招收研究生和回爐生的消息。那些年,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幹部下放勞動,文革中的大學畢業生很多被分配到基層或農村,人們普遍沒有歸宿感,盼望命運有所改變,期待著社會的重新安置。

(圖片選自網絡)

媽媽帶我到到三門峽大壩外部參觀。從壩底走到大壩上,大約要攀登幾百級台階,媽媽告訴我,她下放的最初幾年,每天都要通過這些台階登上大壩。水壩的這一側位於河南三門峽市郊,另一側則是在山西的平陸縣界內。我去的時候,沒趕上大壩泄水,水麵開闊,水流平靜舒緩。在大壩的下方,有一塊巨大的石頭屹立在河道中央,這是被稱為“中流砥柱”的砥柱石。望著那壯觀的大壩,讓我想起五十年代末期那首由喬羽作詞的著名大合唱《祖國頌》中的歌詞:“三門峽上工程大,哪怕它黃河之水天上來”。三門峽水利大壩-人們曾引以為自豪。

和三峽大壩同樣,一些水利專家和學者對三門峽水電樞紐也一直存在著不同意見,誰是誰非隻有時間最終能給出結論了。

三門峽城市不大,給人印象比較幹淨整齊,人口不是很多,清清靜靜的,甚至略顯蕭條。那些年,北京是不允許發展自由市場的,而三門峽允許自由市場的存在,看來河南在政策上還是比較寬鬆的。當地的農民會到自由市場上銷售各種農副產品,以彌補國營市場供應的不足,因此當時三門峽的農副產品供應還算好。有一次我回北京前,特意在自由市場買了很多大棗、香油等帶回北京。從北京火車站下車後,換公交車回家途中,提著沉重的手提行李,深感吃力。爸爸看我提著這麽多東西回家,心疼地說,這是背石頭上山啊,不必這樣嘛。當時雖然物質匱乏,但在北京多花些錢還是能買到一些食物的。我記得在三門峽吃過一些奶糖和點心,味道算是細致美味。據說幾年前,有一批從上海遷居到三門峽的食品製作師傅,帶來了上海的技術,讓人們在河南也能吃到上海口味的糖果糕點。在三門峽吃過的餐館也給我留有很好的印象,每次家裏人去,媽媽都會帶著去吃當地的一家有名的小籠包。在那個地方、那個年代,這已經是最好的招待了。

轉眼間,這已成為幾十年前的往事。這些年中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但沒想到直至今天,河南人麵對災害仍然那樣無奈,損失竟然那樣慘重。真的希望河南人盡快度過這場災難,為他們祈福。

順便秀秀家裏的雛菊:

晨曦中的白雛菊。這意大利的國花簡單、純淨、美麗、溫和。

白雛菊和黃雛菊:

每天剪下些花,放在花瓶裏,令室內多了些色彩。

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