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之十五

眼前的這個男人，祥和沉穩，斯文儒雅，彬彬有禮，沒有任何市井氣，成熟而風度翩翩。

“你好，我是王浩實。我剛從美國回來，來中國做學術研討。我覺得你沒必要為不值得的人傷心。”浩實望著雨珊，充滿關切。

雨珊沒有接觸過學術界的男人，她對麵前這位年輕的學者除了心存感激，還心懷敬意。

“我叫江雨珊。謝謝你，今天多虧了你。”雨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輕輕說。

“如果不介意，一起坐下來喝一杯咖啡吧。”浩實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他對這位姑娘有強烈的好奇心，他覺得她身上有很多故事。她像一本書，封麵不奢華，卻有著引人入勝的朦朧色調，讓你為之吸引，情不自禁想一探究竟。這本書帶著鎖，宛如這姑娘眉間深藏的愁緒，隱居在世間的一個角落裏。浩實慶幸在茫茫人海中發現了這本書，他想解讀，就如同科學家麵對要攻克一個學術難題。

很多的不可能就是從好奇開始的。

“不了，已經很晚了，我要回去了。”雨珊還是拒絕了，扭頭消失在大廳的盡頭。

浩實有些失落。這個纖弱的姑娘，有著與生俱來的孤傲，不容侵犯，真是謎一樣的女人。

浩實回到房間，又整理一遍明天的發言稿。

已經是電腦時代了，盡管電腦排版已經智能到無所不能，但他還是喜歡手寫的那份 從容和隨心所欲，他承認自己有點守舊和固執。他拿出一本空白的筆記本，原本想標注一下這幾日的安排，他卻情不自禁寫下來:燈火闌珊處，玉人依依，欲將心事輕輕吐。浩實又匆忙劃掉，他感覺自己有點神經質。

帶著千頭萬緒，他睡著了，夢裏有一個纖弱的身影，和不絕於耳的鋼琴聲……

接下來的幾天，他忙於工作。國內的一些科研機構對他的研究課題非常感興趣，有意開出極具誘惑力的條件讓他海歸。浩實經過深思熟慮，感覺還是在美國做科研更純粹一些，最後雙方達成協議，他答應這邊的科研機構，每年會趁著假期和休假，到中國短暫停留，以外聘科研顧問的身份，給予一些項目學術指導。這樣對方可以減少支出，他也不會耽誤美國的工作。浩實的心，冥冥中被什麽東西牽絆著。

這幾天當中，他都以工作太忙，時間排不開為借口，有意無意回避親友給他安排的相親。他的生命中已經有過一個曾海誓山盟的童薇，又閃過一個無緣無分的沈安妮，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再戰的勇氣。

隻是每天晚上，他都會在固定的時間，鬼使神差地來到咖啡廳，要一杯不加糖的摩卡，坐在角落裏，靜靜聽雨珊彈琴。浩實喜歡一成不變的東西，一樣的時間，一樣味道的咖啡，一份忠貞不渝的情感，但是，這世間一成不變是稀有的，是奢侈的。很多時候，他甚至覺得雨珊也隻不過是他心裏的一種寄托和願望。有一天晚上，雨珊因為身體不適，沒有來酒店彈琴，浩實心頭有莫名的失落和期盼。他說不清楚，是好奇，心生愛憐，還是別的什麽東西。他覺得這個姑娘既近在眼前，又遠在天邊。雨珊永遠帶著似有似無，像霧似風，絲絲縷縷縈繞眉間的憂鬱，她迷離又惆悵，她對浩實來說，是古畫裏的女神，神聖又神秘，可望而不可及。這樣的一個女人，讓人向往，但她又是那樣的小心翼翼，拒人千裏，讓人一點畏懼，不忍驚擾她的淡然，無法擊碎她的高貴。

浩實找不到任何接近她的理由。他甚至開始滿足和陶醉於遠遠欣賞她，欣賞便是一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