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初回上海 . 有一天下午 , 我閑來無事 , 便在淮海路西藏路南京路一帶的鬧市漫遊 . 經過人民公園的時候 , 便拐了進去 .

遠遠地 , 看到公園中一大堆人 , 黑壓壓的 : 有的站 , 有的坐 , 有的看 , 有的聊 . 和一般跳蚤市場上討價還價緇珠必較的情形相比 , 這裏的人雖然不少 , 氣氛卻相當平和 , 男男女女的年紀多在五 , 六十歲的樣子 , 個個具備蔣太公釣魚般的悠閑和傲慢 , 相互之間還有一些買賣不成仁義在的厚道 .

我因為不明白他們為什麽會這樣無所事事地圍繞在一起眾誌成城 , 便走過去轉了幾圈 . 在周圍詢問和責備的目光之下 , 我還頂著無言的壓力拍到幾張照片 .

回來之後 , 參考了各路意見才弄明白 , 原來 : 他們就是上海的 " 父母相親團 ", 而人民公園這個地方就是上海為數不多的幾個父母相親團活動的場所 .

偷拍下來的幾張照片中恰好有父母為孩子寫的招親廣告 , 我把其中的一個抄在下麵 :

" 男 ,72 年 12 月生於上海 .170cm 高 . 獨子 . 短婚未育 . 公司經理 . 月薪 4 千元 . 有車有房 ( 市區一室戶 ) 無貸 . 父母退休另住 2 市 1 廳 . 覓 : 秀麗 ,160cm 左右 . 有工作收入 ( 有住房者更佳 ). 短婚未育女亦可 . 電話 xxxxxxxxx".

情況看來是這樣的 : 這對父母的兒子今年 34 歲 , 有過一次短暫的婚姻 , 工作不錯 , 是公司經理 . 月薪四千 , 雖然在上海的花花世界這點收入裏委實平常 , 不過有房有車無貸的條件對大多數待嫁的女孩子來說還是有吸引力的 .

父母對女孩的要求其實很公平也很合理 , 隻要長得 " 秀麗 " 身高 1 米六 , 有工作即可 .

由此可見 , 人民公園中的父母相親團其實都是很普通的上海市民 , 很普通的上海家長 , 他們在介紹自己的時候並沒有特別的誇大其詞也沒有表現出特別的要求和野心 , 他們希望的隻是為兒子找一個普通人家的好女孩過日子 .

可是 , 無論如何 , 如果父母對於兒女的私事 Involved 到了如此地步的時候 , 可憐的父母似乎有點熱情過了頭 .

我倒是想知道兒子們女兒們是如何看待這個現象的的 . 從上麵的廣告來分析 , 兒子也許在經曆了一次婚姻的失敗之後心灰意冷 , 任由父母包辦了婚姻 , 也許兒子真的是工作太忙時間太少沒有機會約會女孩子 , 或者 , 兒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父母相親團裏成為被推銷的產品 .

我後來就想起幾年前在鄰居家看到的一幕 .

鄰居黃家姆媽是我們家的老朋友了 , 她是文革中抄家之後搬進來的 " 勞動人民 ", 十分能幹本性又很善良 . 雖然是徹底的 " 草根 ", 卻和 " 知識分子 " 的母親相當投緣 , 對我們家也非常照顧 . 後來母親離開老房子 , 入遷新大樓之後 , 兩個人還常有往來 .

陪母親去的時候已經晚上了 , 黃家姆媽的客廳還殘留著寧波人家特有的飯菜味道 , 是夜飯剛吃完的時候 .

我因為是陪客 , 不需要說話隻需要坐在那裏就可以了 . 坐著坐著就看到鄰居姆媽的大孫子 , 一個百無聊賴的男孩正靠在沙發上麵無表情地等著 SERVICE. 黃家姆媽一邊和母親聊天 , 一邊從麵盆裏擠出來熱氣騰騰的白毛巾 , 為孫子洗臉擦脖子 . 洗完了搽畢了 , 她又將腳盆端進來 , 拖個小板凳 , 坐下來給孫子洗腳 .

那個時候的黃家姆媽年近七十白發蒼蒼 , 她的孫子算起來也已經進入初中 ,Pre-teen 的階段 , 看起來身體健康 , 四肢齊全 . 可是在我們麵前 , 老的就這樣很自然地伺候著小的 , 而小的也這樣很坦然地享受著伺候 .

我當時看到這一幕 , 心裏的感覺非常非常不好 .

一個孩子小的時候需要父母的愛護和關照 , 是理所當然的 . 但是 , 到了十幾歲 , 還要長輩洗臉喂飯 , 到了三十歲 , 還要父母操心婚事 , 實在是太過分了呀 , 太過分了 . 我實在搞不清楚 , 現在的上海 , 究竟是孩子太嬌嫩了呢 , 還是父母已經 Cross the line.

總之 , 我很想很想對父母相親團的老人們說一句 :

好好地享你們自己的福 , 好好地過你們自己的日子 . 發發慈悲吧 , 放過孩子 , 放過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