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在記憶裏卻又不堪回憶的三次國內醫院就診經曆
文章來源: 哈德遜河畔的茶館2021-01-20 09:37:09

雖然在美國生活了三十多年,回國後還是能夠在24小時內立馬融入國內的生活節奏和人情世故的。但是在國內有過的三次醫院就診的經曆讓我每次想起都不寒而栗,心有餘悸。

第一次是兒子在急診室

兒子大一的時候暑假回國,美國的teenager 碰上了中國酒吧就像小朋友走進了糖果店,失去了控製。終於有了這一天,兒子向我求救了:Mom, I think I am sick. I have a fever for two days and feel very tired". 兒子從來都不生病的,看來這次是真的不舒服了。我就建議去隔壁的八一醫院看個急診。

急診室人滿為患,先掛號,然後在門口排隊等著見醫生,人排得裏三層外三層。終於等到我們進去了,發現房間裏仍然是滿滿的人,醫生被黑壓壓的人頭給嚴嚴實實地蓋住了,我數了一下,大概有13個人。我們是最後一個。不知道等了多久,好容易到了第七個,擠進來一個媽媽,帶著孩子,拚命地往前擠,然後推我。我站在不動,說“不要擠,請到後麵排隊。” 她說,“我孩子發燒。”,我頭都沒有回,“我孩子也發燒。”

我們前麵還有三個人,這時一個男的火急火燎地跑進來,直接衝到正在給病人用聽診器診斷的醫生,“大夫,大夫,我孩子被車撞到了,你給他看看吧。”我拽拽他的衣服,說,“你趕快去讓護士帶你去急診外科醫生那裏。”他似乎覺得我的建議有道理,離開了。

終於輪到我們了,醫生很認真,詢問兒子的情況,正在醫生診斷之刻,旁邊的病人們開始插嘴了,“他是喝酒喝多了。”“酒喝多了,睡睡覺就好了。”“喝點蜂蜜水也能解酒。”。。。兒子在眾人的圍觀和議論之中。我看著對周圍一切毫無反應的醫生,對周圍一切十分熱情的病人們,和對周圍一切不解和憤怒的兒子,什麽也沒說。

第二次帶一對美國夫婦看中醫

那年暑假,我的一對年輕的老美夫婦去中國領養一個棄嬰,同時想讓我帶他們去看看中醫是不是有可以治療不孕症的方法,因為他們的宗教反對體外受精,代孕等生育手段。

那時候還沒有特別門診,我在省中醫院掛了號。當醫生看到是一對老外病人時,他很認真,當然也引進來了一批病人,頓時我們背後站滿了看熱鬧的人,有的人竟然擠到了醫生的背後。我的朋友們很不自在,問我,“Why are these people here?" 我十分尷尬,請醫生讓他們回避一下。好像國內的醫生沒有這個感念似的,他看看周圍,繼續在寫病例。我的朋友又問了一遍,“Who are these people? Why are they all here?"。 我終於忍不住了,說,“你們可以出去一下嗎?” 沒有人動,他們的好奇心大概還沒有得到滿足。醫生在給我的朋友診斷,我不願意翻譯,不願意讓那些好事人得逞。後來,我實在忍不住了,終於喊了出來,“大家出去一下好嗎。看病是個人隱私,要尊重別人的隱私。請出去吧!” 幾個人邊往外走邊不情願地說:“看病有什麽隱私?有病啊!”

我真的是無語啊!不過,我又能說什麽呢?

第三次是我媽媽出院

媽媽90歲了,因喝水嗆著引起肺部感染住院,由於擔心飲食飲水再導致嗆,就用了鼻飼插管。感染很快就控製住了,醫生說隨時可以出院了。我提議是否可以把鼻飼管拿掉觀察一天後再出院。她說“我建議病人一直用鼻飼管,如果不用,出院那天拿管子。” 我十分強調地跟她解釋說插了鼻飼管病人的生活質量會降低,況且媽媽沒有到插鼻飼管的時候。她還是不同意。

早上查房的時候,醫生(她是科室主任)帶著一群實習生走進來,站在媽媽的床邊指著媽媽說,“這個病人今天出院,我讓家屬保留鼻飼管,她們不同意。那她出院的時候給她把管子拿掉,以後再嗆到活該,她自己負責。”我簡直不能相信我的耳朵,我猛地站起來走到這群白衣大褂中間衝著她,說,“這是你說的話嗎?你是什麽意思?你有沒有一點點同情心,你有沒有一點點愛心。你有沒有職業道德?你有什麽資格這樣說病人?活該是什麽意思???” 她愣了,然後帶著那群人走到另一個病床去了。在她給她的實習醫生們交待事宜的空隙,我又忍不住地大聲衝著他們說,“當個醫生有什麽?不會關心病人的醫生其實跟凶手差不多。我覺得你們醫學院的第一門課應該是學“人情,人性,人愛”,不該是“人體解剖”!” 

他們有的看著我,有的低著頭,有的開始往外走。這一次,我說了,忍不住地說了!

回家後告訴我妹妹,我今天罵醫生了。她說,”你怎麽敢罵醫生?”

直至此刻,我在寫博客的時候,我的心在顫抖,我的手在發抖。

每次想起這三次在國內醫院的經曆都會勾起非常不愉快的記憶,想把它們從記憶中抹去,但是總覺得是刻在了我的記憶中,這麽不堪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