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的秋季已開學一個星期，我今晚帶兒子去Walgreens 買學校用的文具。在文具廊裏我們遇到一對老人。老先生很開朗，幽默。我兒子在認真地挑選文具，老先生在我兒子的背後碰了一下，待我兒子回過頭，他卻指著他太太說是她碰的，我們都笑了。之後，我們和他聊了起來。他問我們是不是華人，我說是。他告訴我，他在 1944 年曾隨美國空軍去中國 16 個月。

我立即想起了飛虎隊（Flying Tiger），問他是不是飛虎隊成員。他說是，但不是最原始的飛虎隊。最原始的飛虎隊是在美國正式加入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由美國誌願軍組成的，並不屬正式的美國空軍。他們開的飛機大都是舊的。老先生說，瘋了才會去開那種飛機。他開的都是較新的戰鬥機。美國的正規空軍開進中國後，原始的飛虎隊就解散了。但後來的美國駐中國空軍都叫飛虎隊，他們的衣服上都有飛虎隊標誌。他說，他的部隊的頭頭就是大名鼎鼎的陳納德將軍（Claire Lee Chennault，1893-1958 ）。

他告訴我們，那年他 21 歲。這樣算來，他現在應該 86 歲了。他指著他的太太說，當年他還差 6 個月就要和她結婚，但沒有想到去了地球的另一端，而且一去就是 16 個月。

他問我從中國什麽地方來的，知不知道“昆明”這個城市。我說當然。他高訴我們，那時整個中國的海岸線都被日本人占領著，他們隻有通過印度才可以進入中國。我說，我們都知道飛虎隊的故事，很感謝他們的服務。他說，那時日本人也進攻了美國，中國和美國有共同的敵人，也自然成了聯盟。

他的身體看來還不錯，能行走自如。但他的股骨是人工的，不久可能還會再換一次。我問他有沒有回到過中國，他說沒有，但他對中國印象特別深，因為除了美國，他在中國的時間最長，很想帶他太太去看一看。

我問他是不是美國飛虎隊協會的成員，他說他曾是，但因各種原因已失去聯係很多年。難怪在前兩年休斯敦 Chinese Community Center 給仍活著的約十多位飛虎隊成員頒獎時，沒有看到他。那時，他不知道有這種活動，組織單位可能沒有找到他。那次十幾位飛虎隊成員聚在一起，穿著他們的軍服，有的坐在輪椅上，場麵非常感人。其中有一位代表飛虎隊成員發言，很激動地告訴幾百人的參會者，他從來沒有這麽感到榮耀過，很高興幾十年後，大家還記得那段曆史。另外一位，可能是原始飛虎隊活著的最後一位，在2007年11月的那次活動之前半年不幸去世，他的遺孀代表他領了獎。

我高訴他，前幾年中國政府還組織過一批飛虎隊成員去中國訪問。我請他把他的名字和電話給我，我會和休斯敦中國領事館聯絡。領事館和Chinese Community Center 都應該請他和他太太去作客。他聽到很高興。

他的名字叫 John Hampton 。

隨著時間的推移，像這樣在街頭、商店偶爾遇見一位飛虎隊成員的機會隻會越來越少。他們曾經冒著生命危險、遠離家人去幫助中國，也有很多甚至把生命留在了中國。我們華人都應該感謝每一位飛虎隊成員。我記得，七八年前，中國贈送了一位飛虎隊成員的銅像到那位飛虎隊員的老家，Texas A&M附近。那位飛虎隊員在中國犧牲，一直沒有找到遺體。將他的銅像從中國帶到德州，立在他的家鄉，象征著英雄歸來。那次，George Bush和江澤民還參加了銅像的開幕式。

最後分手時， John 開玩笑地說，他最不喜歡東方人了。他看著我們滿臉的詫異，笑著解釋說，那是因為東方人，比如中國人，日本人，韓國人，都比西方人聰明。我們都笑了起來。老人家還真是個老玩童。

我很高興我兒子在旁邊也聽到了這些離我們已越來越遠的英雄故事。

（2009 年 8 月 31 日寫於德州糖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