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廢話多多】

十月金秋，正是山楂成熟時。北京人管山楂叫紅果兒，從前每到此時，胡同裏便傳出“糖-葫-蘆”，“好大的糖-葫-蘆”的吆喝聲。不知為何，賣糖葫蘆的小販多是老頭兒。渾身上下打整的利利索索，推的小車上放個玻璃櫃子，櫃子裏整整齊齊的排著幾串糖葫蘆。五個紅紅的果子由一個竹簽串起來，每個紅果兒的外麵裹著一層晶瑩透明的糖衣。在糖葫蘆的頂端和底麵，還有一層凝結的糖片。吃糖葫蘆時，第一口一定要咬掉頂端的糖片，嘴裏甜甜的，再去咬糖裹著的果子。紅果兒酸，糖衣甜。紅果兒麵，糖衣脆。咬到口裏是一曲滋味和質地的協奏曲。

一聽到賣糖葫蘆的吆喝聲，院子裏一起玩的孩子們馬上跑回家向大人要一毛錢，唯恐老頭兒走掉地衝出院門，沒要到錢的孩子們也會跟出來圍住賣糖葫蘆的車子，嘰嘰喳喳地好不熱鬧。老頭兒一邊嘴裏叨叨著：“別著急，都有。”一邊手腳麻利地收錢，從玻璃櫃子底下的箱子裏拿糖葫蘆。有的孩子家長會跟出來，一定要玻璃櫃子裏擺著的糖葫蘆。說是做擺設的，一定是果子大，糖多。老頭解釋幾次都一樣沒用後，不等問便從一個小箱子裏掏出一串糖葫蘆：“知道您今天要來，專為您留了這串。”大人覺得受了重視，也不在乎果子是否大，糖衣是否多。高高興興地給了錢，還會跟老頭聊兩句。一來二去的，主顧便成了老熟人，老頭兒車子需要打氣，天冷喝口熱水，也都方便了。

糖葫蘆看上去不過是紅果兒外麵裹一層糖衣，做好了也難。第一果子要成熟飽滿，無傷無蟲，大小均勻。第二果子要去核兒，核兒去不幹淨，一口咬下去崩了牙，以後這生意就別做了。把核兒都去掉而不傷果子外形，不容易。第三糖葫蘆要現做現吃，時間長了外麵的糖衣會發軟粘牙。而好的糖衣，糖葫蘆放幾天都還是脆的。糖衣的好壞，一是洗幹淨的果子一定要晾幹，二是蘸果子的糖漿濃度合適。熬糖漿是個手藝活兒，火候不對，糖漿不是熬糊了影響味道和外觀，就是太稀了掛不上果子。所以胡同裏賣糖葫蘆的老頭兒，總是同一個人。有時也會有幾個外生人，不久便不來了。原因是老頭兒的手藝好，人也好，吃糖葫蘆時不會咬到核兒，也不會一口下去咬出一條蟲。雖是小本生意，也是誠信待客。

紅果兒耐放，十月下來的果子，放到冬天沒問題，冬天的糖葫蘆糖衣更脆，果子似乎也沒從前那麽酸。尤其是過年時，大人們平時緊巴巴過日子存下的錢都在此時花，孩子們要錢容易，老頭兒來的更勤。紅紅的果子給日子帶來一片喜慶，一串小小的糖葫蘆，與餃子，鞭炮一樣，給人留下無窮的回憶。

昨天準備講演時畫示意圖，發現我們特有的分子結構如一串糖葫蘆。不禁望梅止渴地滿嘴哈喇子。想到因新冠疫情，已兩年無法去京，唯行此文，以解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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