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親曆傳銷的趣事

 舒怡然

傳銷這事對我來說並不陌生，在沒來美國以前就曾有過一次親身經曆。那會兒，大概是受了張藝謀導演的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的啟發，京城裏到處都在熱賣洗腳盆，其實就是一種足部按摩器。

一天早晨，同辦公室的老何太太神神秘秘地對我說，她有一個特別靈驗的摩腳盆，用過之後，那感覺就甭提有多妙了。說它是“一盆在腳，百病皆無”一點都不為過。經她這麽一說，我都開始動心了。“那，哪個商店有賣這種摩腳盆的呢？”我忍不住問。

“商店裏你買不到我這種的，那兒賣的都是大路貨。你要真想買，我可以幫你從廠家直接弄一個過來，價格還優惠呢。”

“那要多少錢呢？”

“不貴，四千多一點。”

“哇！”我吐了一下舌頭。心說，裝一部程控電話也才四千不到，買一個小小的摩腳盆就要這麽多銀子，未免太宰人了吧。老何太太看出了我的心思，就說：“四千這個數目是大了點，可是為自己的健康投資，花多少錢都值啊，你說是不是？價格還可以再討，不是固定的。”

得，我一聽她說這話，心裏更沒譜了。於是就推說回家商量一下再說。回家把這事一說，家人馬上說，“哎呀，你這是遇上傳銷的了。哪有一個洗腳盆要四千的道理嗬？不信，自己去商店瞅瞅。”別說，我還真就好奇跑到貴有大廈去偵察了一番，結果怎麽著，最貴的足部按摩器才一千多塊，險些上當了不是。可還是有點不大理解，這老何太太和我一個辦公室呆著，平時我們倆人關係挺不錯的，她幹嘛要坑我呢？家裏人說，這你就不懂了，傳銷靠的就是“殺熟”，不宰你，她宰誰去啊？我這才恍然大悟。當然洗腳盆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到了美國，見到的第一個搞傳銷的是我的roommate引見來的，那是個黑人女孩，她跟我說這叫“直銷”。記得她背了個大箱子，裏麵裝滿了她直銷的那個品牌的化妝品，從洗手液，護膚霜，一直到腮紅，口紅，粉底霜，樣樣俱全。

她就象個美容化妝師一樣，在我roommate的臉上倒騰了將近兩個小時，等她忙活完了，再看我roommate的那張臉，是和從前不一樣了，好象給什麽包上了一層，難怪叫化妝呢，這“化”出來的“狀”還就是有種非天然的味道。我那roommate對著鏡子左看看右看看，實在也挑不出哪有毛病。人家已經花了兩三個鍾頭了，你倒是買不買賬啊？最後她狠了狠心，買了一套化妝品。那個黑人女孩臉上頓時綻放出了一縷笑容，很美很成功的樣子。臨走時，還不忘補上了一句 ---“不滿意，可以退貨！”我的roommate也真的遵從了她的旨意，買回來還沒試幾下，就原封不動地搬回到郵局去了。

事後我問她，為什麽不去商店買化妝品，而要買直銷的呢？她說省稅啊，在很多州，直銷產品是免征稅的。就為了省那麽幾個稅錢，卻失去了在商場挑選商品時輕鬆隨意的心境，值嗎？我roommate的另一個解釋是，隻要你願意，繳納一點會員費，你也可以加盟而成為直銷會員，這樣，你既可以享受會員價格購買直銷品牌的化妝品，又多了一個做生意的機會，向你的朋友熟人推銷這種產品。噢，我終於領悟了直銷的奧秘，敢情它是妙在“傳”，就跟接力棒似的，一個傳給下一個，所以，稱它為“傳銷”更為準確傳神。

工作以後，認識了一位中國朋友，有一天，她很熱心地問我：“你想不想搞點投資？在美國隻靠死工資，是發不了大財的。”我一聽，心說也對，人常說：“人無外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於是就問她：“那投資幹點什麽呢？”她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卻神秘地說：“今天晚上有個投資交流會，你去聽聽就知道了。那個主講人現在已經是百萬富翁了，我還去過他們家呢，豪宅跑車不說，那種生活檔次可不是咱們一般人比得了的。他們夫婦就是靠做那個生意起家的。”

“哇，什麽生意這麽牛，我倒是真想去見識見識了。”強烈的好奇心驅使我，那天晚上毫不猶豫地乘上地鐵，千回百轉地趕到了開會的地方。一走進會議室，人還真是不少，少說也有四五十人，當然都是華人。主講人是位風姿猶存的五十多歲的女人，站在她旁邊的那位紳士風度十足的美國人是她的先生。我已經記不清那個女人的姓名，權且稱她A女士好了。

A女士倒是個爽快之人，她開門見山地說明了自己和老公經營的生意，就是為某某品牌的化妝品搞直銷，發展會員是他們的宗旨。我這一聽，心涼了半截。哎呀，原來不過是傳銷嗬，那哪能賺什麽錢啊？會議間歇，我湊過去和A女士攀談了一會兒，才了解到，原來他們倆口子也並非專職從事直銷該化妝品，這不過是他們的第二職業。她先生是胸外科醫生。噢，難怪能買得起豪宅跑車，原來如此。我想我該離開了。

那事兒過後，我的朋友又見到我時，很難為情，大概是為她對我隱瞞了實情吧。不過，她一直都沒放棄努力來發展我成為他們的會員，每次一見麵，她總是問：“你還沒想好呀？”最後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起來。想了想，幹脆花了五十美元從她那買了兩瓶護膚霜，就算把這事了解了。如果不這麽做，我會一直覺得對不住這位朋友，因為她對我實在是寄予太大的期望了。這大概就是傳銷的“魅力”吧，熟人好辦事嗬。

以為傳銷這事也就到此打住了，哪想到又過了兩年，另一位平日不大聯係的女友，忽然經常給我打電話，聊這聊那。到了周末，還真誠地邀請我去她家包餃子，說是朋友聚聚，吃餃子聊天，聽起來蠻不錯的。可惜那陣子特別忙，就婉言謝絕了。但是，我這位女友還是不棄不舍，堅持打電話，邀我去赴她的餃子宴，我下意識覺出來她一定有話沒說完。終於有一天，她忍不住了，問我，想不想做生意，我好象有預感似的，問她：“你是不是給某某化妝品做傳銷呐？”她在電話那頭驚呼“天哪，你怎麽知道呢？”我就把幾年前的經曆講給她聽，末了，她怯生生地問我：“你說，這傳銷能賺大錢嗎？”因為她已經花了些錢入會了。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因為自己壓根兒也沒入虎穴啊。至於能不能擒到虎子，我又怎麽知道呢？

直到今天，我都有點懷疑，傳銷到底有沒有使某些人成為百萬富翁，或是脫貧致富？傳銷真的是一條生財之道嗎？還是沒有答案。

2010 年 9 月 3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