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節
文章來源: 曉青2023-04-05 12:55:42

今天是4月5號,清明節。

時間過得真快,又是一年清明節。

回想一路從小長大,回想自己漸漸地進入老年人的隊伍,一路上那些親人的養育、陪伴,親朋好友、同事、同學們曾經帶給我的那些難忘的溫暖,心中升起無限的感恩!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陪伴的人卻漸漸地都遠去了,他們去了他們要去的地方,他們累了,需要休息了,於是他們拋棄了我們這些還蹦跳在世間的人們,長眠去了。

從小我是在外婆家、奶奶家都生活過的。

在我人到中年的時候,我離開了我生長的故園,來到了美國。

忘不了我最後一次去上海看望在小舅舅家的外婆,她已經很老了,但對我依舊那麽好,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去美國,隻是因為國內開始施行了長周末,十一有三天假,大家說,我們去旅遊吧,我說,我要去上海看看我外婆。我心裏知道,我不久應當會去美國了,去了美國就不是說想回來就能回來的了。

到了上海總會出去走走,回到家,外婆總是會抱著舅舅家的小狗坐在我身邊,笑眯眯地看著我,看看我買了什麽東西,問我去了哪裏。

人的感情是用語言無法形容的,每次說到外婆,尤其想起跟她在一起時候的情景,我都會淚流滿麵。

就是因為她那慈祥的樣子,總是會馬上回到我的眼前,讓我切身地,一次次地體會到對她的萬般不舍!

外公去世得早,我們在外公外婆家的時候,他是不是還在上班?不記得了,隻是記得他好像除了吃飯睡覺都不怎麽在家的,所以對他印象最深的是,我們吃飯的時候,他總是坐在弟弟的身邊,給弟弟夾菜,幫他把燒好的螺螄扒好給他吃。

這讓我想起前段時間的劇《我們的日子》,裏麵的姥姥對外孫那種偏心,而雪花心裏的那種感覺。雖然我沒有那麽強烈,但現在還是記得,當時其他女孩兒坐在邊上自己摳著吃,看著外公給弟弟弄好了吃,心裏有點著急。

中國的老人真是世界上最善良的,最勤勞的。哪兒有一家老人不帶孫輩的,其實那時候他們的年紀都不小了,帶著不知深淺的孩子們,該是多麽的辛苦。

直到他們老了,直到他們都不在了,我們自己都成了老年人了,才會想起這些,真是子欲養而親不待。

人生都是這樣的,一代代人在重複著這樣的經曆,重複著發出同樣的感慨。

從小我在爺爺奶奶家生活過,那時候的生活很艱難,糧油和肉都是供應的,吃飯是有定量的,這對現在人來說也許是不可思議的,但我們就是經曆過那樣的生活。

小時候的我,個子不高,身體也沒那麽好,爺爺奶奶那時候年紀也大了,尤其奶奶常年生病,家裏訂了一瓶牛奶,奶奶總是把它跟豆漿對在一起,這樣我也能喝一碗,我上學早,她就把這碗牛奶豆漿放在一個碗裏,放在煤球爐上,等我放學回來喝。

我生病的時候,爺爺跟奶奶不睡覺,看著我,等我燒退了才去睡覺。這些忘不了的記憶,總是在每年的這個日子裏湧上心頭,讓我一次次體會曾經得到的那些溫暖和愛!

在來美國的第四年,我第一回國,我去了上海,祭拜外公外婆還有姨公姨婆,在北京去墓地看望了爺爺奶奶。

以後的很多年,我每次回國,落腳都是北京,所以去看望爺爺奶奶從未間斷過,哪怕一年回去兩次的時候,也是第一時間去看望他們。

在他們的墓碑前,我嘮叨著家裏的一切,一年年地重複著,每年家裏都有很多事兒要跟他們說,仿佛那個時候是我作報告的時候,因為家裏不斷地添人進口,報告越來越長。

過去看著影視劇裏的人,有事兒了都會去家裏的墳頭上跟走了親人嘮叨嘮叨,我就想,跟聽不見的人嘮叨有用嗎?

等自己有了這樣的機會了,才體會到,是有用的,當你跟他們嘮叨的時候,就仿佛他們真的能聽得到。說完之後,感到身心非常放鬆。很多問題似乎也有了解決的方法。

初到美國的頭幾年,生活也是非常不容易的,在香港的小姨婆給我寄來了幾百塊的支票,還寫了一封信,信上說,要過年了,讓我用這錢買點好吃的,當時我眼淚都下來了,她還說,剛到美國肯定很辛苦,過了三年就會翻身了。

她說得對,真的是過了三年我們的生活就開始好起來了。

小姨婆一輩子很辛苦,她沒有像大姨婆和外婆那樣成為了長壽老人。她晚年把墓地買在了上海的華僑公墓,也在上海買了華僑公寓,在香港和上海來回住住,還算生活得不錯。

後來在香港腸疾病突發,去世了。

小姨婆隻有一個女兒,生活在美國,雇用了專機把小姨婆運回上海下葬。至此,大姨婆、姨公,外公外婆、小姨婆、姨公,他們在上海的華僑公墓團圓了!

記得第一次回國,我去上海,小舅舅小舅母帶我去墓園,小舅母跟他們說:“你們一起好好搓麻將啊,不要吵架:)”本來心裏很難過的,聽小舅母這麽一說,輕鬆了不少。

他們在世的時候,真的很喜歡搓麻將。

記得在東北的時候,小姨婆、阿公來過我家住,每天晚上吃過晚飯,外婆小姨婆、阿公還有我媽媽就得搓麻將。我就想,有啥意思呢,有一次誰不玩,還讓我玩,我肯定是輸的。

我媽也遺傳了她們,後來年紀大了也是喜歡玩麻將。我不行,也許因為老輸的關係吧:)

遺傳的力量是非常強大的,所以科學家們曾經說過,基因遺傳的問題在身體上隻占10%,而其它都是因為生活習慣的,好的不好的,都是。我非常認同。

小舅舅也喜歡搓麻將。

小舅舅也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親人,他從小對我就非常好,我出生不久就去了奶媽家,是小舅舅經常去鄉下奶媽家看我,給我拍過很多照片。

我媽媽曾經跟我說,妹妹問過媽媽,我姐為啥那麽多很小時候的照片,我就沒有,媽媽說,那都是你小舅舅拍的,不是我拍的。

在我成長的過程中,跟小舅舅的感情很深,也許就是因為他從我很小就對我很好的原因吧,這種感情不需要等認人了,懂事才產生。

聽媽媽說,媽媽在北京生我的時候,爸爸在大興安嶺,回不來,那時候小舅舅在北京讀大學,經常來奶奶家看媽媽和我,還給我洗尿布。

長大後,小舅舅一直對我很偏心,表妹在美國,每次小舅舅舅媽來美國我都去加州看他們,他們也來過我家。

小舅舅因為心髒病突然就去世了,那種痛,我到現在還是記憶猶新,很久很久都不相信那是真的!現在也是,有時候隻覺得他隻是很久很久沒來美國了。

公公婆婆一直生活在國內,因為公公文革被毆打落下了外傷性癲癇的毛病,所以很少出門,婆婆需要一直照顧他,所以他們也沒有來過美國。

我們每年回去探親,都是在北京落腳,大姑姐家在北京,他們晚年都是跟女兒住的,後來也在北京買了房子。

早年北京的房子真便宜,如果是現在恐怕是買不起的。

後來公公婆婆先後患了癌症,相繼去世了。

公公患的是肝癌,沒有受太多的罪,後來因為摔倒躺在床上心衰去世的。

婆婆患的肺癌,在治療的過程中受了很多罪。在我們知道她病重,回去看她的第二天早上離開了我們,當時我和老公在邊上,我拉著婆婆的手,感覺著她的手從溫到涼,看著她那張因為化療已經不成樣子的臉漸漸恢複了本色,當她在我們的呼喚聲中流下最後一滴眼淚停止了呼吸的時候,我才真正體會到了什麽叫生命的脆弱!

從那以後,我們再回去又多了一個墓園要去,公公婆婆安葬在萬安公墓,離沈醉的墓很近。

每次去墓地看望他們,就能回想起來每次回國的時候,婆婆都會跟我們商量什麽時候回國生活,她要跟我們住在一起,開始我們說好的,後來看我們再回去也沒有具體打算什麽時候搬回去,她有一次跟我說:“我知道,你喜歡幹淨,以後你們回來生活,咱們不用一個廚房,你用你自己的,我也用我自己的。”我聽著她說,看她那表情,心裏非常難過。她一定以為我們不回來生活,是我不樂意跟她用一個廚房。

父母對兒女的依戀,是我們不到一定的年紀體會不到的,其實我老公的哥哥姐姐都在她身邊,但她依舊覺得最好是一家人都在一起。

後來我大叔去世了,大姑也走了,家裏的親人越來越少了。

在奶奶家生活的時候,大姑和姑父對我很好,經常帶我去他們家,所以我跟大姑一家的感情也很深。

在北京工作的那些年,大姑家就像我爸媽家一樣,有空就去。

記得我簽證下來的那天,我給大姑打電話,告訴她我就要去美國了,她當時就哭了,非要去機場送我,我沒讓,我說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她相信了。

每次回國我都會去大姑家,有時候也會請他們到酒店來吃飯。

我最後一次回國是2017年,大姑那時候年紀大了,記憶力也沒有以前好了,但對我依舊是依依不舍。

有一天說好的要去家裏吃午飯,從一早她就給我打電話,問我什麽時候去她家,我說吃過早飯就去,一會兒又來電話,我說在門口等出租車,半路她又打電話,問我是不是找不到路了。

每次給她打電話,她都非常高興,一聊就是很長時間。後來的一段時間我發現打電話她好像聽不清我說什麽了,其實那時候病的就比較厲害了。

記得我每次走她都問我什麽時候再回來,我說明年。她就很有期待地說,好,明年回來再來家裏。我也說好。

沒想到,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後來大姑腦溢血,昏迷了兩個星期就去世了。

2020年的一場世界範圍的疫情,讓我們這些海外遊子們一下回不去家了,好在國內的疫情一直控製得不錯,沒有特別地擔心家裏的親人。

一晃三年過去了,因為全球防疫不夠嚴,疫情一直起起落落,不能長期封閉的家園終於決定放開封閉式防疫。

突如其來的放開,病毒活躍了起來,很多人開始被感染。

在這場抗瘟疫鬥爭中,很多老人為了子孫後代能繼續生存下去,提早地告別了這個世界。這其中就包括我大姨婆的女兒,我的阿姨。

很多海外華人在國內的老人都在這場戰鬥中獻出了生命,更讓人難過的是,兒女們不能及時回去奔喪,連見最後一麵的機會都沒有。

這些經曆一定會成為我們後代忘不掉的記憶,抹不去的傷痛... ...

清明節到了,寫下一些文字,以此回憶、懷念和祭奠一下曾經愛我和我愛著的親人們。

希望他們在天堂安好,也希望他們保佑我們能活得平安快樂!

天上的親人一直在愛著我們,讓我們也好好珍惜我們的當下,好好生活下去,健康地迎接我們的晚年!

清明時節雨紛紛,昨天我們這裏飄了一天的小雪,算是對我們親人的懷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