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41)
文章來源: 曉青2016-04-14 16:50:47

梅子的爸爸走了。辦喪事花了不少的錢。墓地是老人患癌症第二年梅子、娟子和鋼子買的,當時正好是梅子爸爸給了鋼子很多錢買房子,而梅子沒有,娟子的少。梅子不計較這些,她覺得即便一點都沒有自己的,買墓地也應當參與。

那時候,娟子和鋼子鬧別扭,就不想參與。梅子後來做鋼子的工作,讓娟子少花點。後來看,早買也劃算,現在如果再買也比以前貴了,再說地點也不一定那麽好挑選了。

梅子爸爸在家裏走的,他們請了人,辦了什麽儀式,再加上墓地下葬的費用,花了近3萬塊錢。梅子當時說,讓鋼子先拿錢,到最後再算賬。

喪事辦完了,梅子媽說梅子爸爸留下的錢還有點,喪葬費就用留下的錢吧。但梅子媽加了一句話:“梅子的,就那麽地吧。”梅子給了鋼子自己應當出的那份喪葬費。

梅子長出了一口氣跟我說:“我應當出,人家好歹把我養這麽大。”她終於確定了她不是這家親生的娃!

自從梅子爸走後,梅子媽特別抓梅子,總是要梅子去陪她或者要到梅子家來。有時候還去梅子班上找她。

梅子媽自己沒有了房子,梅子爸隻留給她了幾十萬塊錢。

在梅子爸爸病重期間,鋼子和媳婦的表現讓梅子爸爸和媽媽意識到,這媳婦不行將來兒子也就靠不住。娟子脾氣不好,經常把她自己的病拿出來說事兒,說因為媽媽打她落下了一輩子都難以治愈的毛病。而且現在隨著年齡大了,其它病也不少,所以,娟子的身體每況愈下。每次生氣一定會犯病。所以爸爸媽媽盡量不招惹她。

梅子媽在老伴剛走了時候說,一定得跟著兒子的,他到哪兒她跟到哪兒。兒子說了要把這邊房子全部賣掉,去廣州租房子跟兒子在一起。結果兒子說不要他們把房子都賣掉,說將來會帶著孩子回來看望爺爺,到時候有個落腳的地方。

這時候,鋼子的嶽父嶽母也想住到梅子媽住的這個房子裏來,梅子知道後,堅決反對梅子媽經常來自己家住,擔心哪天媽媽不在家的時候,人家搬進來了,以後住在一起就比較麻煩了。

梅子原來也知道,梅子媽最終是想跟著自己養老的,梅子沒有意見,她覺得果子也是不計較的人,應當沒有問題。梅子幻想著,因為她和果子曾經給婆婆養老的,所以給自己媽養老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兒。

我曾經提醒過梅子,有事兒要事先跟果子商量了再說,畢竟家不是一個人的。再說梅子跟果子沒有孩子,沒有紐帶的婚姻是脆弱的,沒事兒怎麽都好,有事兒的時候是經不住折騰的,大不了一拍兩散,誰給你閑扯。

再說,梅子爸爸那些年對待果子的態度,果子早就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了。梅子說果子曾經說過一次,他確實心裏什麽都明白。看看梅子,還以為人家傻呢。

有一次,梅子媽跟梅子說,梅子爸爸生前曾經說過的,梅子媽將來就得跟著梅子了。第一次梅子跟我學的時候,我說,那不挺好的,反正你家兩間屋呢,你媽住一間,你倆一間,退休了你們就一起過唄,你媽還會做飯。梅子媽媽原來是在飯店工作的,麵食做得特別好。

等再跟梅子聯係的時候,她說她媽媽又提出來了,將來要跟她在一起。梅子讓她到對麵樓裏租個房子住。我笑了,這肯定是梅子跟果子說了,果子不同意跟梅子媽住在一起。

果子是個愛讀書的人,還挺有鑽研勁的,早年間有腰間盤突出病,挺厲害的,看醫生都說他得手術,結果住院了,第二天要手術的,頭天看到一個臨床的老頭手術完下來就癱了,嚇得他趕緊出院了。他後來還到北京專門治療過,緩解後也是時好時壞。結果他自己琢磨著研究什麽膏藥弄來弄去的不怎麽犯病了。

他平日就喜歡看武俠小說,外出工作不算,回來後每天吃過飯就去另外一個房間看小說,抽煙,他一天能抽兩包都不止的煙。梅子說,他看書那屋都讓他抽煙熏黑了。

估計果子不準備放棄這個看書的愛好,所以不同意梅子媽住進來。

梅子媽聽梅子說要她住到租的房子裏,沒有說話,但估計很傷心,因為鄰居後來問梅子:“是你說的,你媽將來得住出租房裏,不能跟你住一起嗎?”梅子沒說話。心裏也很難過。

梅子那些天心情很差,總是給我在微信上留語音。翻來覆去就是那點事兒。人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兒,像這種看上去就很麻煩的問題確實沒有什麽解決的好辦法。

梅子的爸爸在世的時候,因為娟子單位有優惠房賣,十幾年前價錢是40萬,現在已經值100多萬了,娟子當時沒有錢,負責賣房的是娟子的朋友,她跟娟子說再不買就沒了。而且一再說這房子今後會漲價的。

娟子原來跟爸媽說過的,爸爸說沒錢,不同意買。這次娟子又回家跟爸媽說了,說如果他們想投資,想買,抓緊,但就得寫娟子的名字才能買。娟子爸爸決定買下了這個房子。

前幾年梅子爸爸病中曾經分過一次家產,口頭遺囑,這個房子將來也是給孫子的。因為梅子爸爸那次把所有家產都留給了鋼子。娟子曾經在她爸爸病重的時候說問過她爸爸:“寫我名字的這個房子你決定給大漢的,我沒有意見,但這個房子現在漲了很多了。這些年我姐在家裏是最虧的,將來這個房子賣了,能不能給我姐十萬塊錢,剩下的都給大漢?”梅子爸說:“我現在沒有精力管這些事兒了,你想怎麽辦就怎麽辦吧。”娟子又問媽媽,媽媽也答應讓娟子做主。

自從梅子爸爸說把家產全部給了鋼子,鋼子就開始要求把娟子的名字換成自己的,但很難,娟子的單位不允許。後來鋼子要求把房子賣了,把錢給他。那時候房市不景氣,賣不出好價錢來。娟子就幫著鋼子出租房子,租金都給鋼子。

梅子爸爸去世後,鋼子有要求娟子賣房子,娟子說一直在賣,賣不出去。鋼子認為娟子有意不賣房子,兩個人又開始不和。娟子從心裏對鋼子還不錯,另外房子也不是給鋼子的,說的是給大漢的,娟子其實一直在找人努力地賣房,想要多賣點錢。

鋼子翻臉後,娟子傷心了,跟鋼子吵架後犯病了。娟子跟梅子說,這房子還就不賣了,也不租了,就那麽放著,看誰著急。梅子就怕家裏不和,那天一早給我微信上留言,急得要命。

關鍵時刻,梅子媽又來了,說梅子爸爸有遺囑,這個房子還是決定給鋼子。梅子媽有事兒都先跟梅子說。梅子一聽急了,說這不是火上澆油嗎?趕緊阻止她媽傳這樣的話。說如果讓鋼子和娟子知道了這件事兒,這個家就徹底完了,那就得上法庭了。

那兩天我特別忙,給梅子留了言。我說:“梅子,沒什麽了不起的,這房子呢現在法律有規定,誰的名字就是誰的房子,你官司打到天上也白搭。讓娟子消消氣好好跟鋼子談談吧,讓鋼子稍微有點良心,給兩個姐姐點,剩下的都是他的。再說,這房子原本裏麵的錢隻有你爹的40萬,按最高利息給他,還能有多少,沒有娟子能買這個房子嗎?”

梅子很擔心地留言給我:“那我爸有遺囑。”我跟她說:“你遺囑也不能把別人名字的房子送人那。”這就是口口相傳的後遺症。

梅子是這麽多年來跟我聯係最多的一個朋友,我們又是發小。我確實很拿她的事兒當回事兒。梅子說她同事都知道我,說:“梅子,你個糊塗蛋,怎麽有這麽明白的一個朋友呢?”

生活,其實很簡單,所以感覺複雜,感覺難,都是想得太多了,要得太多了,也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梅子是老大,雖然現在越來越清楚地知道自己原本不是這家人了,但這幾十年的姐當習慣了,仗著果子她也覺得自己也算是一個小中產了。她以為爸爸當初給過她幾萬塊錢,娟子這回說房子賣了也能給她十萬,所以她覺得她也有點能力幫助媽媽。

我那天給梅子留言,我提醒她不要在家裏充當老大,雖然她排行老大。因為現在老大的資格是需要有經濟為基礎的,你啥也沒有充老大,說白了就是裝大瓣蒜了。說完了,我自己還笑了笑。我有時候特別看不上梅子那股裝勁。就怕自己說了不算,其實自己根本就是說了不算,她就怕別人忘了自己,用不著自己,其實自己根本就沒有幫助別人的能力。

最煩有錢人家最後這一出了,害人又害己。

原本一個富翁般的老太太,原本是大家都會搶著給她養老的人,沒想到,落得這樣一個結果。梅子爸,工作了幾十年,辛辛苦苦賺了點錢,晚年靠投資房子賺了錢了,卻得了三種癌症,與癌症抗爭12年之久,最後還是那兩個她看不上眼也認為不應當繼承自己什麽的女兒給她送了終。臨了還說了句不能讓兒女們聽見的話,不然就得上法庭。

聰明人多能賺錢,但糊塗人也多是這樣被錢所累。在梅子媽的眼裏,梅子理所當然要給她養老,而且要想給梅子婆婆養老那樣養,就是當她是一個一無所有的老太太。

我跟梅子說:“那是不一樣的,你婆婆是果子的媽,你怎麽嘚瑟都不過,你讓他二妹騙去了20萬,那也是他二妹,如果是你家人試試看。你婆婆是農民,一無所有,至於說她還有其他兒女那是另外一回事兒。其他兒女就是有錢不管,果子也管得起。你媽不一樣,腰纏萬貫,都給了兒孫然後往你家一躺就養老了,這說得過去嗎?也去跟鄰居說說看唄。再說果子早就懷疑梅子不是這家人親生的,他還能同意給你媽養老?咋想得出來呢?”

我跟梅子說:“要跟媽媽好好談談,看看到底她怎麽想的,不要等鋼子把媽媽的錢都劃拉走了,再說,那時候就晚了。最後你梅子就成了罪人了,你錢不夠的時候跟鋼子要,他說沒有,跟娟子要,娟子早就反對你破車攬債,人家不得說你活該。再說,你這輩子算算不吃不喝賺了幾個錢?還敢拍著胸脯裝老大?”

果然,沒有幾天的工夫,梅子又給我留語音了。鋼子找媽媽了,要她把那些錢拿出來,他幫著去廣州參加理財儲蓄,說是利息高。梅子媽問梅子,梅子說:“你那點養老錢,留著養老呢,別去什麽理財儲蓄了。都這麽大歲數了。”這個不會說話的梅子,說不定她媽活到一百歲呢,怎麽就是這麽大歲數了?

梅子的心裏亂成了一鍋粥,幾乎每天給我留語音,我天天聽她嘮叨,耳朵都要出繭子了。“這個糊塗蛋,一看真就不是這家人。”我這樣想著,準備給她打個電話,看看她到底在想什麽。(待續)

 

《梅子(1—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