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電影《東京暮色》- 母親是子女愛的繈褓
文章來源: 綠葉紅花美2020-08-13 16:42:35

繈褓,指用來包裹嬰兒的被子和帶子。母親要時常打開繈褓給嬰兒洗澡,喂奶,換洗尿布,盡可能讓嬰兒在繈褓裏舒適。最常看見的畫麵,是滿含慈愛的母親抱著繈褓中的嬰兒,輕輕拍打著,搖著,哄他/她睡覺,或者給他/她唱歌,逗弄他/她笑。繈褓中的嬰兒,在母親溫柔的安撫中停止了哭泣,喝飽了奶水,在母親凝視的目光中,找到自己。繈褓,是嬰兒降臨世界的第一個安身之處,母親,是嬰兒獲得身心滋養的愛的乳汁。

 《東京暮色》是小津安二郎1957年的作品。故事發生在嚴寒的冬季。在三個孩子很小的時候,母親棄家棄夫棄子跟著另一個男人私奔了。哥哥不幸跌入山穀摔死了。如今,家裏隻剩下父親和兩個女兒 孝子和明子。孝子婚後不幸福,帶著兩歲的女兒回娘家住下,打算離婚。小女兒明子單身,卻遇人不淑懷了身孕,獨自承受著壓力,最後打掉了腹中胎兒,卻也心懷恥辱感絕望自殺。兩個女兒都把責任怪罪給了母親,最後母親懷著無法彌補的愧疚離開了東京,去了更寒冷的北海道,再也不回來。孝子從妹妹的死中,領悟到孩子的成長離不開父親和母親雙重的角色。於是,她放棄了離婚的念頭,決定不論多麽艱難,也要重拾對婚姻的信心,嗬護著孩子成長,給她一個健全的家庭歸屬。

 這是一部悲劇電影。戲劇化的故事,好像不似小津安二郎導演的作品風格,唯有他低調克製的處理手法,把悲傷壓抑在胸口,把淚水噙滿在眼眶,傳遍渾身的悲涼和絕望,卻又要豁達地麵對生命。

世事皆有緣法,人生幾度深冬。

 妹妹明子三歲的時候,母親拋下了家私奔了。在她幼小的心靈裏,從未得到過母愛,也忘記母親的長相。但是,憑直覺,在第一次見到母親時,她強烈地認定麵前這個女人就是自己的母親。真所謂母女連心,一點都不假。可惜的是,她並沒有因為與母親重逢就興欣萬分,而是懷疑自己身世不明。“我一點都不像父親,身體裏流著媽媽肮髒的血液”。明子記恨著母親,要不然,她怎麽也不明白,一個母親,怎忍心拋下自己的孩子一走了之。一個被母親拋棄的女孩,她從未獲得過母愛,更無從獲得母親的管教,如今隨波逐流,做下了不恥之事,她隻有絕望。於是,她質問母親:“我到底是誰的孩子?” 並決絕地說:“我不會生孩子,不會。即使生了孩子,也不會拋棄,像你那樣不負責任。我一定會好好愛護她。”這些看似隻是責備的話,其實像刀一樣割著做母親的心。她是在控訴,控訴她失落的生命。

 我記得我有一個女朋友。她的母親在她年幼時過世。她告訴我,從此她便沒有了可以傾訴的人,可以分享感受的人,可以無所顧忌撒嬌的人,可以期盼她成長的人,可以被牽掛的那個人。她隻有隨身帶著的母親的一張小黑白照片。照片上,女人慈愛的目光一直看向她的女兒。

 我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母親教我怎樣抹桌子才能抹得幹淨;吃飯的時候不要發出聲音也不要亂夾菜;母親告訴我不許到單身男人家去玩兒;母親說,如果有男人碰你的敏感部位要回家告訴她;我第一次來月經,慌裏慌張跑回家,是母親幫我清潔並告訴我怎麽樣處理這種事。那天,母親煮了兩隻紅糖雞蛋端給我吃;當我對異性有好感時,是母親給我把關和分析。記得高中報考大學的時候,初戀男朋友說,如果分配到最邊緣最貧困的地方是不是要和他一起去。我回答說:“不去。我媽媽告訴我,我們努力讀書考大學,就是要追求更好的生活。水往低處流,而人是往高處走的。”我今天能生活在美國,要感謝我的母親,是她的“人往高處走”給我的原動力步履不停。

 一個沒有母親陪伴的女孩子,她的靈魂深處缺失掉的那一塊,沒有人來填補,變成了一個反叛女。比如說,明子未婚先孕了,父親粗心根本想不到,隻會嚴厲斥責女兒“我的家是有頭有臉的,不要做辱沒門風的事。”明子隻會感到害怕和壓力,卻沒有傾訴的管道。父親明明知道女兒在四處借錢,卻根本感受不到她的恐懼和絕望。細膩深處的情感,唯有母親才能體會。可惜,明子最後絕望地死去,或許她的父親一直不明就裏她真正的死因。

 明子的姐姐孝子,婚姻觸礁,所以她逃回了娘家。要知道,日本女人是很能忍受的。她躲回娘家並有離婚念頭,一定是這個丈夫不合適。這在電影後麵,通過父親的口中得到了解釋。那麽,當年棄家私奔的母親呢?或許也是婚姻的不幸,才讓她勇敢地做出了選擇。電影裏的父親木訥不苟言笑,而那個曾來家裏照料他們的那個男人,在孩子眼裏是“高大又有趣”的男人。在孩子眼裏尚且如此著迷,何況獨守空房的少婦。姐姐雖然感情細膩看出妹妹身體不適,卻無法從母親的角度觀察到妹妹的異常,以為是因為自己的婚姻受挫讓妹妹懼怕婚姻而安慰她“有許多很好的婚姻模式,不要失望。” 可謂開錯了藥方。

 小津的經典台詞再一次熟悉;“你還年輕,誰知道還有多少快樂的日子在前頭等這你。”可惜妹妹明子看不見光明,她已不再是純情依舊,她早已傷痕累累。她被流言蜚語羞恥抬不起頭,走上了絕路。

 母親走了,她要離開東京卻北海道,再也不回來了。她曾經私奔離開,最後重回東京,以母親的心,牽掛著子女。到頭來,兒子死了,小女兒也死了。小女兒臨死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媽媽,我討厭你。”大女兒過來告訴母親,妹妹死了。她撂下了一句話:“是媽媽害死的。“ 這樣的話是利刀穿心哪。

 電影最經典的鏡頭是最後,母親坐上了去北海道的火車。她的目光一直在送行的人群中張望和期盼,希望看見自己女兒的身影。長長的鏡頭撩撥的人心裏也充滿著想象。這個可憐的母親,當年因為愛情離家出走,如今兒子女兒身遭不幸。唯有無奈地接受現實,安靜地離開傷心地,才能保存受辱之人的可憐的自尊。

《東京暮色》,寒冷的冬,漫長的夜。命運的軌跡,總是有因有果。苦樂甘甜,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在愛和責任中做選擇,我會選擇責任。女人做了母親,就不能奮不顧身,飛蛾撲火,那樣圖了自己的痛快,破碎的是子女人生。

 摘抄一首詩,送給相愛的母親和女兒:

 A mother wraps her love around

The heart of her daughter,

Keeping each beat steady through

The rhythm of life,

Until wings take shape and

It’s time for the soul to take flight.

        一一 Christy Ann Mart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