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在 Notre Dame 聖母學院 讀書時,我在 巴大商學院讀碩士。巴大和聖母學院是很不同的。巴大是公立學院,讀碩士的美國人絕大多數已有工作,他們 讀 MBA 是為了晉升。我 進去後發現這間學院中國人很不少 ,因學費較低 。 大家全是和我一樣白天打工,晚上讀書,一下課各走各的,見麵沒能說上幾句話。我所見的女同學全是夫妻倆在這兒或是單身,沒有象我們是母女倆來的。有一位和我比較接近的同學是 沈,她從中國北方一城市來讀碩士,她老公已來伴讀。老公 雖 已 有大學學位,但 不大會講英語。他是全心全意在這兒打工賺錢,非常勤勞,晚上到餐館洗碗碟,白天給人家打 掃清潔 。我真羨慕這對同甘苦共患難的夫妻。他們有一個四歲女兒,不敢帶來,留在中國讓婆婆看著。當我要去讀巴大 時 Alison 教授是很不同意。她認為我該讀更好的大學,繼續讀文科,她認為我可在更好的學院拿到獎學金的,但我沒聽她的,倒是聽了在教堂認識的中國留學生的意見。他們 認為學文科在美國難找到工作 , 除了一直讀到博士,畢業後當大學教師。 那時我的在廈門文聯當幹部的先生不肯來美,要我回 鄉, 我認為我無論如何 邊打工邊 學完學位,支持女兒讀完大學再說。
我會和沈較接近是因她在讀書期間,不小心懷了孕。我是中國留學生的老大姐了,其他幾個女同學有事會和我商量。有一天她 問我能否幫她找到留產的地方 , 因她無論如何不能在畢業前生孩子 ,經濟上會太困難而且她必須全力學好功課才能找到好工作 。 我真替她可惜 這孩子 ,很想勸她咬著牙把這孩子生下,但她 說她還年 青,等畢業後有了工作再考慮生孩子還不遲。 她說的是 有道理,完全 對的。 後來我陪她的到華盛頓地區打了胎,她老公不大會講英語但也一起去了。 她是學習最好的一個,一 畢業後她很快在維州找到工作。我們在電話裏還通了幾次 電 話。她的老公後來還 補修 了 英語, 在這上了大學。幾年後,一家子買了房子把小女兒接來了。那時象這樣的從大陸來的全是白手起家,在這異國他鄉心中有不安全感,很多同學都是能找到什麽工作就做。後來全實現了安居樂業的願望。
我 在美 留學 獲兩個學位,完成學 業後 ,即使 想報 孝祖國也無門,一來年紀已超齡,二來思想也跟不上國內形勢了。許多國內招人材是明確指明要 35 歲以下,最多不超過 45 。 我是老三屆。 中國的老三屆們是沒有青少年 時代的 ,他們 下鄉多年,後來雖然回了城。 除了一小部份幸運者外,回城 都從零幹起。但 不久,許多老同學下崗成了失業者, 不到五十歲就 被掃入中老年人的隊伍。 在快獲得碩士前,我綠卡一批準 馬上 就 回國 探親 ,和同學交談才知道,我們這一代是被無情的拋入 “ 丟失的一代 ”(lost generation) 。 也才 發現 中國有了 許多我不知道的 新名詞,很多老三屆同學被 “ 光榮下 崗” ,而且下崗後再也沒能找到工作。這些人被叫做 “ 弱勢群體 ” 。 我也碰到那一小撮“先富起來者” , 有的是親人 ,有的是 好友 。在和 一些混得很不錯的朋友親戚 淡話中 , 發現 我已思想跟不上形勢, 金錢美酒 成為他們人生 的 第一目標 。也才知道 另一新名詞“二奶 群體 ” ,而且她們居然還大模大樣 ,很是光彩。這真使我大吃一驚 啊! 國內 富人一餐千金,窮人還得掙紮度日。真是 “ 滄海變良田,換了人間 ” 。
再一學期我就畢業了,所以我是天天注意報紙上的 “help wanted” ,也發出不少求職信,但都泥牛入海,不見信息。 我獲得碩士學位 後 ,有不少同學到別州找到工作 慢慢的都離開 Baltimore 。但 我 要在本地找工並不容易 。 我並不想到別州去 因 我的女兒還在大學讀書。 她 在我拿到綠卡後轉到本市的公立大學學習。她吸取我的教訓,是學會計 專業 。會計是會很快找到工作的。
有一天在報紙上有一雇人的啟事。一位住在 Notre Dame 學院旁的老太 太需人照顧,工資 和那時大學畢業生的工資差不多 。我打電話過去, 約了見麵。到她家 見了她和她的不住在一起的兒子和兒 媳。 我老老實實告訴他們我的情況,母女倆都 還 在大學 讀書 ,我快畢業了,畢業後我就會找和我專業有用的工作,目前我們願意住進老太婆家照顧她,但我沒有照顧老人的 經驗 。 這位老人需 24 小時有人在家,她要吸氧氣因年青時吸煙,肺部很 弱。 我們住進後能保證 24 小時有人在家。 他 們對我們印象很好。過了兩三周,她兒媳打電話給了我這個工作,請我們住進去照顧她 婆婆,他們會盡力配合 。
這 是一座有三層樓的大石頭切成的大殖民式樓房,就在我第一家插進去住的意大利人家的那條路上,叫 Overhill ,我女兒從這 步 行到學院大約十分鍾 。 這兒是個非常美的社區。 因以前住過, 我很熟悉這個地區。是我第二次住到這條街。我們一人一間房間。 每周有 外工 來打掃。有個已給她幹了一輩子了 的 工人 在照顧大 花 園 ,他 已 半退休了,但天天 都會 來看看,家中 如果 有事 我不會幹的, 如換 高處的 電燈 泡 之類的,都可請他幹 。 她是舊錢族 (people with old money), 也就是說她是嘴裏含著金湯匙出世的。 她的 生 身的父母的住房離這 也 不遠。 有一天我和她坐在窗邊。 她 告訴我 , 60 多年前 , 他們剛結婚不久 買下 了這 房子。哪 是在 1930s 大 蕭條時 ( great depression) ,建築商建了房子賣不出去。她和她丈夫就坐在我們現在坐的地方,看著外麵進行的拍賣。 當 他 們的 律師作手勢告訴她,她擁有了這房時,她是多麽高興啊。她高訴我這故事 時 就 好像 發生在 昨天一樣 ,那時這座房子才兩萬多。 ( 現在泡沫後,大約要一百萬以上 ) 。 60 年光陰似箭,她的第一個丈夫已去世多年。她的第二個丈夫,也是住在這,也已去世多年。然後她的唯一的親哥哥搬來和她住。他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在第 6 任妻死後,家產全花光了。他搬來妹妹家跟她做伴,給她帶來 許多 的快樂。這兒,本來是充滿 音樂 ,因她的哥哥喜歡 彈 歌聽樂。然而,她的哥哥也在去年去世了。 這位老太太已 85 歲 ,她缺少運動,而且年輕 時抽煙 ,肺很差,連出門也得帶著小 氧氣桶。她的 老朋友死的死,還活著的,幾乎都住到老人院。除了她的孩子有時來看看。她非常孤獨。有錢人的老了能還留在老屋也很不容易啊。她的老朋友們知道她有一對中國母女住 進關照她, 都非常羨慕。
後 來我們才知道,在我們來之前的那一黑人 已在這家工作了多年, 除了享有很高的薪金 以外還 大量偷竊她的財產。他的兒子 幾次要換人,老人都不肯,因老人很喜歡維持老 習慣 ,害 怕 任何 改變。 後來 他的管她的支票簿的兒子 硬硬堅持,才 換了我們。 我 們倆住進來, 他兒子馬上在她的車保險上加上我們的名字。我 們倆都可 開老太 太 的車。 買來的 吃的 東西都是 從 最好 最貴 的 指定的店 買來 。我 開車去,買 完後,就隻要簽上我的名 字 , 一個月後,店裏會匯上帳單, 她的兒子負責 寫支票交 錢。後來才知道,因我們的習慣吃食很省,每個月的花費 竟然 不到以前的一半。 半年後, 當我 畢業時, 他們趕快給我加薪怕我離開。 我因 沒找到更好的工作,所以就 繼續 留下了。對我們來說那段 生活 很平靜很安全,女兒就在附近上大學,隻要我們 兩都 身心健康就夠了。
這 家中有很多的書。 牆上有一大油畫 像 是賽明頓老太太的 公公。原來他是 巴爾迪摩 的大法官 。 她 的小叔是賽明頓議員 (senator) 。我都是讀了書櫥裏的書知道的。 她的孩子都很好。老人要是有事 我電話 一叫 , 她的孩子就到。醫生也就在近處,一打電話就過來。 後來老太太去世,她的醫生要介紹我 們 到另一個醫生家去住,但我沒去因在一家小公司找到了工作。
有一天我收到 巴爾迪摩美術學院 的電話,問我是否給能陸放和徐仲偶倆位從大陸來的 版畫美術 大師當課堂翻譯。老太太叫我去 因我女兒在家就行了 , 她 還請他們來家 做客 。 老太太還向陸放老師買了三副西湖版畫 (printing) 因陸放老師要我問一問。在老太太去世後,他的子女一看是 現代 中國畫就送給了我們。我們給它們加上鏡框兒,現在就掛在家裏的牆上。 後來翻譯成了我長期的副業 ,我經常在家通過電話給語言服務公司做口 譯 ,大部份是 移民局,勞動局,法院 。 甚至還 幾次到現場 參加了抓偷渡的蛇頭的竊聽翻譯工作。我 帶上耳機,聽的是漢語對話,手中用英語寫出聽到的對話。當大批偷渡者從 福建 經 海上 ,漂洋過海,被海關抓住 有時一批就幾百個 從關島拉到內陸 監獄。我 有 到過 西雅圖 監獄去做現場翻譯 。 也做過書麵翻譯 ,其中有一些是中國女孩子寫給美國人的中文信。他們通過國內一個“愛是 緣”的網站相識 。 有些女孩子中文信的文字很差似乎文化水平很低,我把它 譯成英語信 後,再 e-mail 給服務公司。我 常想這些我翻譯過的客戶, 現在也許就在美國 了,不知他們生活如何?但我無從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