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和媽

【三】Control Freak 

我認為，我開創了婆媳相處的嶄新模式。 

在我和老公談戀愛的時候，對於我不會做家務，我婆婆是很有些意見的。在以後的十年裏也念念不忘。即使是誇我的時候，也從不忘捎帶上一句：“就是生活能力太差。” 

但是，當我們開始比較頻繁地接觸之後，特別是婆婆退休以後，我的不會做家務卻成全了我們婆媳二人。 

我婆婆是個頗具領導能力的人。退休以後，她老人家的管轄範圍大大縮水，就剩下家裏這一畝三分地了。我對這一領域則毫無興趣，更沒有野心。每次婆婆來訪，我都將家裏女主人的位子拱手相讓（其實談不上“讓”，我們家女主人的位子從來都虛席以待，婆婆來了婆婆坐，婆婆不在老公坐，誰愛坐誰坐，隻要別讓我坐）。我們家的日子該怎麽過，那是我婆婆和她兒子之間的事。我深知自己的缺陷，所以在家事上唯婆婆之命是從，樂嗬嗬地被她 吆來喝去。

但是我婆婆和公公，這對賢伉儷之間，卻不像我們婆媳契合的這樣好。我公公雖然早就俯首稱臣 (our guess is: one year after they got married)，並且又經過了50年的訓練，他的反應還是沒有我快，對婆婆的指示常常拖很久都不執行，或者執行錯誤。於是他就經常遭到很嚴厲的批評。

去年六月份我們全家（姐姐姐夫，公公婆婆，我和老公）一起去大峽穀度假。當我公公因為日出時有一朵雲彩遮住了太陽而被我婆婆訓斥的時候（these things do happen in our family），我們四個晚輩覺得，應該讓她老人家收斂收斂了。 

姐夫從電腦上找到一個“個性測試”，叫上公公婆婆，我們開始討論每一個人的個性。 

當我們討論到“Control Freak”的時候，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 

“什麽是Control Freak？” 姐姐大聲地念：“Control Freak 特指某種人，他或她總是試圖 控製身邊的任何事情，哪怕是那些人力所不能及的事。” 

每個人都看向我婆婆，我婆婆點點頭：“go on。” 

姐姐開始做自我批評：“我真的覺得我有一些Control Freak　的傾向”。姐夫馬上表示同意。 

我指著老公說：“他也很Control Freak！”　老公點頭承認。 

姐夫接著說：Well, it must run in the family then. 

順利地按計劃進行。 

輪到我婆婆了，她又看了一眼定義，斬釘截鐵地說：“你們的爸爸沒有Control Freak的跡象。” 

我們目瞪口呆 --- 不得了了，如果再讓我婆婆在我公公的身上找到control freak的東東，那可就沒活路了。於是姐夫決定，abandon the plan。 

我們馬上改變話題，但是半個小時以後，我婆婆突然想明白了。她說按照這個定義，張柏芝就是個Control Freak.  

直到今天，這件事仍然令我迷惑不已 --- 張柏芝幹什麽了，居然會讓我婆婆（！）認為她是個Control Freak？ 

我婆婆並沒有為她的答案提供任何解釋。這將會是困擾我們家今後好幾代人的一個迷團。
 

如果你因此認為我們在大峽穀的努力白費了，那說明你還是不了解我婆婆。 

度假回來以後，她就一直在思考這件事。思考的結果是 ---- 我婆婆發現她的一雙兒女的確是有些 control freak 的傾向。作為母親，她義不容辭地要對他們進行勸導和訓誡，讓他們認識到問題的重要性，也讓女婿和兒媳的日子好過一些。 

在加州教育完女兒，我婆婆帶上講義來到紐約，這回輪到我老公了。 

那是去年夏天一個異常悶熱的晚上（第二天的最高氣溫達到華氏99度），我婆婆，作為一名自學成才的環保主義者，要求我們把客廳的空調關掉。我公公躲到臥室看電視，我跑到書房去上網，隻有我老公， 被他媽媽關在了華氏90度的客廳聽訓。 

20分鍾以後，我老公跑到書房來，手裏拿著一瓶冰凍礦泉水。 

“課間休息？”我問。 

“下課了。”老公把書房的空調開到最大，掀著T恤衫吹風。 

 “談話結束了？這麽短啊?" 

“我說我困了 。。。她總不能不讓我睡覺吧？” 

我看了看表，才晚上8點鍾。 

老公把Futon打開，躺上去，把礦泉水瓶子貼到前額上，歎了一口氣說：”What a control frea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