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紀實之二十三：釣魚樂（上）〉

我“不喜歡”釣魚

            在國內或是在澳洲，總有人邀我去釣魚。要麽一口回絕，要麽找什麽借口，反正不去。原因很簡單：我不喜歡釣魚。說得更明確一點：我不喜歡他們的那種釣法。後麵的解釋似乎複雜了點，好像是不喜歡“釣魚”，其實是對“釣的方法”不滿。沒錯，有點區別，且聽我道來。

            上山下鄉之前，在北京，從沒有釣過魚，沒見過，連想過也沒想過。到了北大荒，被分配到打漁隊，而且還是在梁口班。在梁口上幹，劃船去下絲掛子、下圈網、打冬網，盡跟水和河裏的魚打交道了。這些玩意比起用一根竿、一條線相比，那應該說是高技術含量的活兒了。 

            其實，我們也釣魚，但是，是低成本，高收獲的那種。今天玩釣魚的諸位，先看看他們配備的家夥什兒。碳合金的手竿、海竿、浮漂、鉛墜、支架、抄網、和各式的魚餌。看著都眼暈，得花多少銀子置辦。可你要去問這些釣魚的主，他們都會特瀟灑的告訴你：不在乎釣多少，圖個樂兒，享個清閑，求個意境… … 哼，我才不信喇喇蛄叫呢。你看，寸把長的小魚苗子出了水麵，那嘴岔子都裂到耳朵後邊去了。

            釣魚，釣魚，就得釣得上魚來，要不費那功夫幹嗎！

            先亮出我們的釣魚工具看看。釣鉤：大頭針、別針；燒紅，窩個鉤樣，就行。竿：竹竿、木竿、什麽竿都行。你拿鍬把，電線杆子都行，隻要你能拎得動。線：絲線、尼龍線、縫衣服做被子的線，都行。釣餌：想費事的就去挖蚯蚓、捉蟲，懶的；就把中午的饅頭剩下一口半口的。行了，釣魚去吧！

            通常，我們會悠哉遊哉地坐在梁口的跳板上，把饅頭掰一點，放嘴裏嚼嚼。覺得塊大了，吐出一小點，剩下的咽肚子裏。把吐出那一小點捏成小球，串在鉤上，慢慢下到水裏，順手再把盛魚的桶拉近點。然後，小心地將鉤拉上來。得，一條！再捏一個饅頭球，串上，下鉤，提起，又一條！半個小時左右，看看有半桶魚了；夠了，人要知足，不能太貪，打道回宿舍熬魚湯去了。

            誰愛意境，誰意境去；對我來說，這麽著，才叫釣魚呢！

趴冰臥雪

            趴冰臥雪是冬天的釣魚姿勢。不太雅，但釣上來的魚，味道依然鮮美。

            冬天的撓力河，冰蓋雪鋪的厚厚一層，給釣魚帶來不少困難。可我們是毛主席的紅衛兵兼知青，什麽困難難得倒我們？！話雖這麽說，實際上還是有不少考驗人的關口。首先，要打個冰眼，跟打冬網時，使冰穿鑿眼是一樣的，但打得要略大一些。打在哪兒也有講究，要選在河水緩流的一邊。最好不要在直筒筒的河道上，而在彎曲的河道上。

            工具也不同了，要一截大拇指粗細的直溜的竹竿或木竿，一米二、三長，太長不好往外提魚。不用魚線，把鉤直接安在釣竿上。鉤，最好是十字鉤。反正連裏有鐵匠，什麽都能幹。這點小活兒，遞根煙就有了。

            還得準備一張或幾張草簾子，放在冰眼旁，因為得趴著釣，要不說姿勢難看嗎。臥倒，臉湊近冰眼，把鉤放進水裏。你能看到魚兒頭尾相挨，一條接一條地慢悠悠地順著河水逆流往上遊。冬天還覓食的魚是黑魚、狗魚等，鯽魚早清幹淨腸子，進入半休眠狀態了。看著魚兒遊過來，將鉤慢慢伸到其肚子下，到了魚腹正中，猛一提鉤，“嘩啦”一聲水響，一條魚出水了！好，一盤“炒魚片”有了。“嘩啦”，“生燒魚塊”；“嘩啦”，“紅燜頭尾”；“嘩啦”，“澆汁”；“嘩啦”，“清蒸”；“嘩啦”、“嘩啦”… …

            釣魚的人挺辛苦，得穿得厚厚的，趴功要好。站在岸上，放眼望去，沿著河道，趴了一溜冰上釣魚的;人人都低著頭，臉朝冰洞，絕對是誌願軍趴冰臥雪的英雄氣概。當然，也可以說好像在做深刻的檢查，沉痛的頭都抬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