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鷗 | 一年級的小豆包
文章來源: 路邊野花不採白不採2019-09-17 14:31:43
作者檔案
劉海鷗,筆名淩之,女,1988年赴澳大利亞馬克立大學讀博士研究生,後因病輟學。1990年代初開始寫作,主要作品有長篇紀實文學《半壁家園》《海鷗南飛》《劉海鷗作品集》三集、《夕出陽關》、姐妹合集《我們的田野》;曾在中國大陸、香港、台灣多家主要報刊雜誌發表作品,另外多部作品收入國內外小說及散文選集。《她不屬於這個世界》獲2003年“世界華文文學獎”。《半壁家園》《遊必有信》(作品集之一)獲得2013及2017年海外華文著述獎散文佳作獎。

畫說之五

一年級的小豆包
 
年代:1953-1955

作者:劉海鷗  

 
1953年我從幼兒園畢業。那年正好規定七周歲入學,我離七歲還差四個月,媽媽帶我跑了許多小學都不收,終於在私立培元小學報上了名。
 
救世軍旁邊的小學

培元小學在王府大街救世軍樓的旁邊。我心中很緊張,怎麽學校挨著壞人?我問媽媽救世軍是好人還是壞蛋,媽媽說除了解放軍所有的軍隊都是壞人。同學中有住在救世軍樓裏的,後來我進去看過,裏麵住滿了尋常百姓,而且都很窮。

我們的小學

這是我們入學時小學的平麵圖。由我的小學同學麥繼平繪製。
 
藍紗裙

 

上學前媽媽帶我去買衣服。媽媽從來不給自己買衣服,也很少給我們買新衣。我早就看中了人民市場有一件天藍色的連衣紗裙,穿上一定像小仙女一樣。我拉著媽媽去看,媽媽覺得價錢太貴,沒買。在她看來我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根本沒必要穿那麽好的衣服。
 
等待口試

入學還要經過口試,我和小朋友們坐在閱覽室等待,坐沒坐相,翹起椅子腿,哪知那是折疊椅,一翹腿椅子就收起來,我摔了一個大馬趴。六年級服務的大姐姐忍住笑把我扶起來,我心想:“這下完了,這個學校肯定不會要我了。”
 
口試

口試時老師問我有幾個兄弟姐妹。我說:“我家有四個姐妹,還有一個二哥,不是媽媽生的。”老師問:“那是誰生的?”我說:“我也不知道。”媽媽在窗外偷聽,出來後跟我說:“你根本不應該提二哥。”我又想,老師一定不要我了。
 
一年級小學生劉海鷗

我考上了培元小學!我的第一張彩色照片,1953年攝於東華門“紫房子”照相館
 
三輪車

 
每天早上我坐三輪包車上學。車夫叫老李。老李為人老實忠厚,木訥,忠於職守,說話謹慎文雅。有一次我問他毛主席是男的還是女的。我小時候分不清男女,隻靠頭發長短來分類,遇到半長不短的頭發,就歸不了類了。比如毛主席的頭發就讓我難以分辨。老李說:“你說呢。”我說:“半男不女。”老李馬上小聲說:“這話可不敢亂說啊。”
 
開學第一天
 

       開學第一天,我蠻橫地讓兩個玩壓壓板的同學下來,我要上去玩。她們不肯,我的胡同野性爆發,罵了她們最難聽的話。兩個同學嚇得跑去向老師告狀。當然我媽媽也知道了,問我:“你罵同學什麽了?”我撒謊道“他媽的。”我現在都奇怪,那麽小怎麽還會區分髒話的輕重檔次呢?

火車坐船

       上學沒幾個星期爸媽把克陽劉元扔在托兒所,到學校給我和海燕請個假,就帶我們出去旅遊了。先去南京姨家,火車在長江邊停了好幾個鍾頭,等待輪船把火車一節節運過長江。火車坐輪渡的現象直到1966年南京長江大橋建成才結束。

貫害人道

媽媽在南京生病了,姨姨說認識一個大夫醫術很好,不過他是一個一貫道徒。我聽了嚇壞了,那時配合取締反動會道門正上映電影《一貫害人道》,在我看來那簡直就是恐怖片,雖然我看不懂太多,但我知道一貫道是害人的大壞蛋。我懇求媽媽和姨姨不要讓他來看病,沒用,一貫道醫生還是來了。和電影裏的不一樣,他是個穿西裝革履,彬彬有禮的西醫。他給媽媽診病時,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生怕他害死媽媽。

乘電梯

我們還去了上海。在上海去逛一家大百貨商場。乘(梯式)電梯上樓時,到了頂端,都不知道要邁腿上平地,一家人像疊羅漢一樣摔成一堆。看來爸爸媽媽都是第一次乘電梯。
 
演練走失

爸爸媽媽真是無聊,摔完大馬趴,又趁我不注意藏到一個大柱子後麵,看我的反應。我茫然地四下張望,不哭也不喊,正要轉身鑽入人群去尋找,爸媽趕緊出來。這回他們可知道我的性格了:遇事不慌不忙,主意大著呢。
 
滿載而歸

      下一站是杭州,媽媽的故鄉,在西湖玩了個夠後,還買了大小網籃、西湖綢傘、張小泉剪刀,還有一隻文明杖,滿載而歸。

雙百分

回到學校,同學爭先恐後告訴我:“劉海鷗,王老師說了,你要是再不回來,就不讓你上學了。”我沒給王老師留下批評的借口,期中考試輕而易舉拿了雙百。

吃香蕉

我還是那個自由自在的孩子,不守紀律。上課玩玩具說話,甚至吃東西。一天上課吃香蕉,有同學把我檢舉了。王老師沒收了香蕉,一揮手香蕉就進了垃圾桶,而我麵對垃圾桶罰站到下課,聞著桶裏散發的香蕉味,心中無限惋惜。

午睡時間

夏天中午同學們都要在教室裏睡午覺。我中午從來不睡覺,每次等老師一走我就要給大家講故事。後來我又想出了一個新主意——把媽媽盆景假山上的小人小房小動物帶到學校表演故事。中午同學們都圍過來聽我講故事。我講得正高興,王老師突然進來了,毫不容情一把將所有的小玩意全部收走,當垃圾扔了。
 
不過王老師再批評我,也掩飾不住對我的喜愛,一年級期末竟然發給我一枚優良獎章。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德不配位”。可是誰叫我學習好呢。我簡直愛死了王老師。
 
武老師

學校裏最厲害的老師是武老師,她大概是半個領導吧,因為全校的學生她都管。她好像總是看我不順眼,在校園裏看見我,總要把我叫住批評一番。這天,我又被她抓住了:“劉海鷗,看你那個邋遢樣,自己去照照鏡子!”學校通往大院的過道有個“整容鏡”,學生們經過都要整理衣冠才進入教室。

看大部頭

三年級時我已經開始看大部頭的長篇小說了,那天我捧著《新兒女英雄傳》(還是章回小說呢)邊走邊讀撞見了武老師,又被她叫住:“劉海鷗,看什麽呢,見了老師不行禮?”我把書抬起來給她看,心想她也許會誇獎我吧。她不屑地說:“看得懂嗎?裝樣子的吧。”
 
大隊日
 
 
我最喜歡的事情是過大隊日,全校師生圍坐在大院。我們一二年級的孩子雖然不是少先隊員也都參加。除了先舉行隊日儀式:出旗、唱隊歌、報告人數外,其實就是文藝聯歡會,各班同學同學表演文藝節目,歌舞劇《瓦爾瓦拉和五個女兒》《在果園裏》,新疆舞、小話劇……比枯燥的學習好玩多了。有一次是五年級的張筠英講她在天安門上給毛主席獻花的經過。
 
漁夫和金魚

後來我們也成了大隊日表演節目的主力軍,我們班演出了《漁夫和金魚的故事》。我演貪婪的老太婆,麥繼平演漁夫,高憶陵演小金魚,特成功。
 
撒飯節

還有一件高興的事是過“撒飯節”。大多數同學自己帶午飯,校工幫助加熱。中午一下課,同學們一窩蜂湧去取飯盒。校工大爺認識所有同學的飯盒,一個不錯地分發,一邊說:“留神,燙。”偶然一個孩子的飯盒打翻在地,引起一片起哄歡呼:“撒飯節!撒飯節!”撒了飯的人因禍得福,班上的同學你給一口飯我給一勺菜,吃的比自家帶的還好。我真羨慕撒飯的同學,可惜我一次也沒撒過飯。
 
我們的小書包

 

這些是一到六年級我們書包裏的用具,有些東西比如算盤墨盒不需要天天帶,有課時才帶,書包總是輕輕鬆鬆的。

 

 
畫說之六
家園,滋養我們成長的沃土
 
年代:1955-1958
 

1955年爸爸買了一個四合院,我們終於有了自己的家。五十年代中期的“四合院時代”是我們一生最幸福的時期,我們四個孩子的生活像盛開的花朵,一朵比一朵鮮豔,而家園就是滋潤我們的沃土。

四合院

三間正北房是客廳、孩子的書房和臥室;東跨院是廚房。西跨院有兩小間偏房,媽媽住;西屋三間,爸爸住;東屋兩間保姆住。媽媽住北偏房。

南屋住著原房主袁家,本來他們打算很快搬走,但是不久家裏連遭不幸,就留了下來。
 

四姐妹幸福成長

     闊家主

 
剛開始我們並不喜歡新家,因為胡同裏的孩子們很欺生,隻要我們在胡同裏一露麵,孩子們就成群結夥地叫罵“闊家主”“臭小姐”“荷蘭豬”,往我們身上吐唾沫,粗暴地推搡,有時甚至搬出大門杠來攔路挑釁。
 
一二十年後,那些曾經打罵我們的孩子已經長大成人,突然發現不知從哪天起,見了麵,他們非常有禮貌地和我們打招呼,稱“姐”稱“您”,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大書桌

 
我們隻好關在自己的院子裏,避免出去。獨門獨院自有其樂趣,北屋擺了一個大辦公桌,玻璃麵,前後四角都有抽屜,我們姐妹四人兩人占一邊,一個人四個抽屜裝自己的私有財產。這張桌子承擔著我們全部文化生活——做功課,看書,畫畫,做手工,寫日記,聽廣播……
 
葡萄架
 

 
一進大門洞就是一架葡萄。葡萄串大,色白,粒圓,甜,汁多。家裏有一架梯子成了我們摘葡萄用的專用工具,夏天,我們姐妹簡直就是在梯子上度過的,上不了梯子的就在地下打轉,揚言要撤梯子。整個暑假四個小猴子似的繞著葡萄架,上上下下,吵吵鬧鬧地過去了。
 
分蘋果

吃水果那時是一種奢侈的享受。一個蘋果全家人吃,由爸爸按年齡大小分配。

孵小雞

 
院子裏養了十幾隻活蹦亂跳的小雞,我們看著它們長大了,生蛋了,趴窩了,小雞破殼出世了,在我們的生命中,第一次親眼目睹一個生命的產生,心中有一種深深的感動。
 
貓吃雞

 
除了一隻討厭的野貓閃電般從房上竄下來拖走了幾隻可憐的小東西,多數小雞都長大了。
 
大公雞

有幾隻公雞長大後把院子看成自己的領地,對我們翻臉不認人,見了小孩子就追,就啄,鬧得我們出門時隻能飛跑穿過院子,或者撐開一把傘,當作盾牌,後退著走到大門口。
 
筆友

 那些年學生很時興與外國小朋友通信,我有一個法國的筆友,叫亨利·奧登。我給亨利寫的信總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篇,講中國的總路線大躍進人民公社三麵紅旗,整個一篇政治宣傳材料。亨利的信很簡單,幾個字,說到哪度假去了,想要一些中國郵票等等。他送給我一個洋娃娃,一條白紗小手絹。我送給他一把工藝品小寶劍,還有很多中國郵票。
 
剪畫冊

家裏有大量的過期雜誌畫報,暑假裏我們把裏麵的漂亮的插圖剪下來,分類貼在大本子上,製成了一本本精美的畫冊。同學們來我家爭相欣賞,其中有一本電影演員的玉照及他們所演的電影最受大家歡迎。爸爸提名《影星薈萃》。幾十年後,一個同學從國外回來,還問起這本畫冊。
 
買書丟錢

       每個月媽媽給我們一塊錢買書,一個星期天我們喜滋滋地到王府井的兒童書店挑了幾本小人書,兩本字書。付錢時海燕發現錢不見了,當場大哭。書沒買成,海燕一路哭著回家。我覺得很沮喪,但是也覺得海燕這樣哭太不好意思了。

租小人書

我們最大的財富是小人書,最多時達到一千多本。這麽多書還是不夠,每個周末晚上我們還要到書鋪去租小人書。兩毛錢租十本,回到家橫七豎八地躺在床上美美地看一晚上。
 
更多的生活樂趣

我們生活還有很多內容,我們收集郵票,攢銅錢,養蠶,收集橘皮賣錢。最最主要的部分是看電影、話劇。我家附近有四個電影院,蟾宮、工人俱樂部、東四劇場和明星影院,和人藝話劇院。稍遠一點還有還要跑到大華、紅星或兒童影院、青藝話劇院、兒藝話劇院。我們幾乎每天都要看一場電影或話劇,周末或假期有時一天要看兩場。

和爸爸一起欣賞郵票

 
滑冰

夏天我們去什刹海遊泳。冬天去北海滑冰。我更喜歡滑冰,每個星期六晚上都會約上幾個好朋友去北海滑冰,在冰場上肯定還會遇見一些同學。我們互相學習滑花樣,一起玩追人,或手拉手一大排攔截別人,不管認識不認識。玩得瘋極了。

 
彈鋼琴

我們姐妹幾個還去學彈鋼琴。我從小就喜歡鋼琴。可是我的鋼琴老師十分傲慢,也沒有耐心。我在她身邊彈琴,十分緊張,總也彈不好,我漸漸失去了學琴的興趣。又因大躍進的衝擊,我們都停止了學琴,但想有鋼琴想學鋼琴的願望,在我心中絞成一塊心結。

熱鬧的院子

爸爸還給我們做了一個標準的乒乓球台。院子裏有一個清代大缸養了一群魚。每天放學後四姐妹的同學們都愛到我家來,打球,觀魚,看書。我們的院子裏總是熱熱鬧鬧的。
 
撥雲母

       還有一件有趣的事——撥雲母。撥雲母是無線電廠外發給街道大媽的活兒,一片雲母礦可以撥分成無數片,用來做無線電裏的絕緣體。有些家庭生活困難的同學把雲母帶到學校來撥,同學們看見覺得有趣,一時間撥雲母成風,我們四姐妹也撥得上了癮。

媽媽製止我們撥雲母,說不僅耽誤學習,吸了雲母塵灰會得肺矽病。有一次在我們的勸說下媽媽試了一下,立刻就上了癮。和我們一起搶大媽們的飯碗。
 
西直門

       周末父母帶我們去逛公園或商場。秋天我們一定去西山(現在叫香山)遊玩。那時到城外沒有公共汽車,隻有一種在西直門發車的柴油車,黑色的,比吉普大一點,開起來哐哐哧哧。兩排椅子麵對麵可以坐十人左右。在西直門要去城外的人排成了大隊,往往要等一個小時。

周家花園

      我們先去周家花園(櫻桃溝)。那裏古樹參天,巨石嶙峋,溪水潺潺。我們順遊而上,到溪水盡頭,岩壁上有一泉眼,泉水噴薄而出。接幾瓶剛剛冒出來的清泉,把帶來的水果放在溪水裏冰鎮,然後媽媽去挖青苔帶回去安放在她的假山上。我們在溪水裏抓小魚,用爸爸的大手絹一次就可以兜上來幾條。

 

看看有沒有小魚

 
山門

     離開周家花園要經過臥佛寺,臥佛寺的山門古舊滄桑,門前有一個茶肆,露天放幾張舊裂的木桌,幾乎沒有人光顧。店小二熱心地跑腿,端來一些煮金絲小棗、煮花生豆之類的小吃。

野餐

從臥佛寺到碧雲寺有一片曠野,有一條汩汩流淌的小溪橫穿而過,我們常在水裏玩耍。爸爸媽媽在旁邊鋪開野餐,野餐食物豐盛,有“浦五房”的鹵肉、熏魚,還有“義利”的麵包果醬花生醬,肯定還有兩暖瓶雞湯。
 
野食

最吸引孩子們的是路邊農婦們賣的野食——剛下樹的核桃,清香無比;早上摘下來的山葡萄有一種極為特別的香味,或者買一把蓮蓬,一人舉著一支,挖出綠色的蓮子,蓮子肉鮮甜,清脆;還有老玉米,都是當天掰下來的,比起城市裏賣的,其鮮其香不可同日而語。
 
白石老人招待我們吃蛋糕

1956年爸爸媽媽帶我和海燕訪問齊白石家。白石老人打開鎖著的櫃子,拿出兩塊蛋糕招待我和姐姐,蛋糕放的時間久了,硬得像石頭一樣。我慢慢地用牙齒嗑,終於吃完了。
 
白石老人畫畫

白石老人給我們作畫,我們站在旁邊看。他給爸媽畫牽牛花,先用墨畫了幾片葉子,海燕說:“什麽亂七八糟的,我也會畫。”把爸媽嚇壞了,幸虧老人沒有理會,也許沒聽見,也許童言無忌根本不計較。
 
白石老人給我們的畫

白石老人又給我們四姐妹一人畫了一幅,海燕的是四隻小雞,上麵寫“他日相呼”,意思是你們現在為一點小事爭執,將來長大了會互相幫持的。我的是一對大蝦,克陽的是青蛙,元元的是魚。爸爸媽媽還買了一張他的“鴛鴦戲水圖”。
 
文革中“牽牛花”和我們的四張畫賣給了榮寶齋,二十元一平方尺。“鴛鴦戲水”後來也賣掉了。如果知道白石畫如今動輒上億,怎樣也要想法保留下來呀。(這些畫的照片來自網絡)
 
白石老人給我們的畫

五十年後又見到它們了!我最近在雅昌藝術網站發現了它們,除了“牽牛花”沒有找到,其它都在!一看見它們,無數記憶撲麵而來,眼淚湧了出來。(這些畫的照片來自網絡)

我們的春節

     一九五七年我們過了一個最快樂的新年,我們選了自己喜歡的花布,每人做了一件新罩衣;每人選了一件玩具做新年禮物。之後迅疾而來的“反右鬥爭”、大躍進、大饑荒以及無盡無休的運動,我們再也沒有過過一個像樣的春節。

一九五七年春節的全家福

       不再是獨門獨院

       1958年大躍進中,我們因為有私房受到譴責。街道要求我們騰房做食堂或托兒所,我們讓出了保姆阿巧住的東屋。東屋搬進一對夫婦,一下班兩人就半裸著跳舞,阿巧每經過他們家都要吐唾沫表示輕蔑。媽媽不讓我們孩子接近他們,怕學壞了。

四合院的歡樂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