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在地鐵車站遭遇的一件怪事
文章來源: 路邊野花不採白不採2011-08-12 16:57:11

昨天早上我一同往常在地鐵車站等車去曼哈頓上班。隻見一個短發的白人女孩,二十出頭的模樣,朝我走來。我想她可能要向我問路或要求捐款什麽的,這在紐約地鐵裏也是司空見慣的。沒想到她一言不發,伸出拳頭在我肋下推了一下,轉頭就走了。她走進對麵站台上的地鐵車廂,又伸出頭來向我指著印在地鐵車廂外邊的美國國旗。

當時我和其他在場的等車乘客都呆住了。地鐵進站了,好在我雖然嚇了一跳,但也沒受到什麽傷害,就沒有去追究那個女孩。

上了地鐵,我當然在想著剛才發生的怪事。看來那個女孩神經有點問題。但她對我發動攻擊,並向我指美國國旗,顯然是衝著我的東方麵孔來的。莫非她剛被亞洲人搶了飯碗?可是在森林小丘上下車的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亞洲人,怎麽就挑上我了呢?也許她曾經或將繼續做這樣的事。但願她不要太出格。咱一個大老爺們被一個發神經的女孩騷擾一下也沒啥的,傷人害己就不好玩了。

我來美國二十五年,一直呆在紐約沒動地方。美國是個各民族的大溶鍋,紐約更是如此。我在紐約基本上沒有遇到過種族歧視的問題,因為太不起眼了。走在紐約街頭真是長什麽樣的人都有,可一眼就能分清哪位是遊客哪位是紐約當地人。有一次我去波士頓,走在街上,也是如同紐約一樣的高樓大廈,但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後來才發覺:嗬嗬,波士頓人與紐約人長得麵孔不太一樣。

在紐約最初的種族歧視的體驗來自我們的鄰居。那時我們剛剛買了房子,隔壁是個東歐來的獨身老太太,她自己一張嘴也是嘰裏咕嚕的,照春節小品的說法就是“英語說得像快板”。看我們初來乍到,對我們趾高氣昂地指手畫腳。她的野葡萄藤爬到我們這邊了,裝沒看見;我們在籬笆內側種植物,她卻說會侵占到她的地方。我們請工人在自家房上架設電視接收器,她跑出來不準,說是風一刮掉下來會砸死人。我老婆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了,有一天和老太太認認真真地吵了一架。老婆雖然不是英語科班出身,但一直在美國學校裏當教師,用英語吵架或
bargain最是擅長。隻見她blahblah地給老太太數落了一頓,老太太當時啞口無言。以後見到我們就裝沒看見。不久賣掉房子,搬到佛州老人院去了。

最近我們搬了新家,周圍都是白人的大房子。有一天老婆在附近遛狗,走到一家的車道,一個白人老頭正倒車出來,他向我老婆示意不要過來。於是我老婆就停下來等他的車通過。我們的狗看到人不走了,就在草地趴下來。白人老頭馬上說狗不能趴在他家的草地上。老婆生氣了:“你不讓我們過,又不準我們停,到底要讓我們怎麽樣?”白人老頭一下呆掉了下巴,半晌不知說什麽。大概他一輩子也沒見到一個東方小女子敢頂撞他的。

要說我們所經曆的最明顯的歧視還是讓我老婆碰到的。多年前我們帶著孩子去佛州的迪斯尼,一天早上我在安排別的事,太太就和兒子先下樓,在旅館的餐廳排隊等服務員待位。輪到母子倆了,女服務員卻繞過他們,叫排在他們身後的兩位歐洲遊客過來。老婆一下就火了:“
It’s our turn!”坐定之後老婆說:“叫你們經理來!”這麽明目張膽的歧視行為在美國真的是茲事體大。經理使勁陪不是,說請我們明天免費來用餐。我來了之後,太太把剛才發生的事講給我聽,這時正看到那位女服務員背個包走了。看來臉麵有點掛不住了,沒想到東方母女也不是那麽好欺負的。吃過早餐後,也沒見有人來送賬單過來,大概不好意思。我跟太太說:“就留幾塊錢在桌上吧。”太太說:“不留!不叫他們關門就算不錯!”事後我對老婆笑言:"那女孩真是個倒黴蛋,怎麽就撞在老娘槍口上了呢?"

晚上在同一家旅館,太太前台排隊,我在遠處用中文對她吩咐什麽事情,隻聽在她前後排隊的人一陣笑:“
What are they talking about?”這讓我們很吃驚,因為在紐約不論你說的是什麽鬼話鳥語都沒有人抬抬眼皮的。

我曾在佛州北部和華盛頓州南部的大學校園裏,見到過路人對我發出好奇的表情,這也是在紐約感受不到的。那些地方亞洲人的確很少,也許是他們從沒見過亞洲人長成一米九的大個子吧。

多年前,我正處於學業、工作、新生兒幾方麵壓力的困難時期。在一個年末的風雪夜,我在回家的路上匆匆走過紐約法拉盛的街道。猛然一抬頭,見到法拉盛郵局門前立著一個巨型招牌,上麵用幾十種語言寫著“聖誕快樂”。我頓時有點熱淚盈眶的感覺:隻有在美國,隻有在紐約,隻有在法拉盛,才能有這樣的牌子。這裏就是這樣一個多民族的大家庭。我發誓一定要做一個優秀的家庭成員。

在中國無外乎就是百十來個姓氏,很少有沒聽說過的,但名字各顯神通。而在美國正相反,姓氏由於各國各民族的移民而千奇百怪,多的數不勝數。譬如華人的張姓,就有
ZhangChangChongChengChungJangZangTran甚至Teo等等不一而足。而起名字卻是標準化,無外乎MichaelMichelle一類,很少有人們不知道的。有一天來公司上班,電梯裏見到三人,我向其中之一打招呼:”Hi, Brian!” 一轉頭:”Hi, Brian!” 再一轉頭:”Hi, Brian!” 結果我們四個人都樂了。我在哥大時有個台灣同學英文名字叫Hans。他說他有點後悔,到了美國才知道沒有美國人叫這個的。我對他說:“你在台灣時一定是安徒生童話看多了。”還有一位物理係的中國高材生,為人處事一向我行我素,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名字是他的恩師、兩位獲諾貝爾獎的物理學大師各自的姓氏。我們都在背後罵他:這人真是神經病!拍馬屁也不是這個拍法。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叫的是什麽意大利汽車呢。

種族的意識就是自我的認定,在談什麽平等、博愛、尊重都有這一不可磨滅的胎記。世界上每一個多民族的國家都有種族問題,沒有一個能夠解決好的。三十年前我到新疆支教,那時新疆還有個一言九鼎賽福鼎,維族人都聽他的。當時新疆的民族問題與如今是天囊之別,但漢族人和維族人還是分的很清,你是你我是我。當地人對我說,漢女嫁維男,可以,但不可能,因為很少有漢女願意嫁給維男。而漢男娶維女,絕對不可以,那男的不是吃了豹子膽就是活膩歪了。

在美國也是一樣,婚姻嫁娶在族類上分得很清。雖然表麵上不涉及歧視問題,但在報紙或網站上的求偶廣告中自己是什麽種族要對象是什麽種族都不含糊。甚至叫朋友也大都是人以群分。我兒子承認在大學與他成天玩在一起的大都是亞洲孩子。

說起我兒子,雖然當年
SAT考了滿分,但還是沒被心儀的耶魯和哥大錄取(比老爸差點,嗬嗬)。人們說家在紐約的亞洲男生是最難被一流大學錄取的一群。我兒子就不幸是其中一員。他的一個拉丁裔同學成績比他差了一截,卻是各名校爭搶的香餑餑。雖然各大學都極力否認有種族歧視,但這也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

我承認我進了現在的公司是沾了中國背景的光,也因為中國背景在此占據了一個獨特的位置,一呆就是十八年,任憑外麵風雨飄搖。這裏有沒有玻璃天花板?當然有。也有中國人做到合夥人的,但那就是要把你摁在亞洲不準回來。多年後你想回來時,美國的事情你也不會做了,隻好繼續飄零海外。

有一個星期五,我在電梯見到公司的兩個大老板。一個老板問另一個老板:“周末有什麽好玩的計劃嗎?”“
Well…”老頭子停頓了一下。在這停頓的短暫時刻,我在猜想他下麵會說什麽,是要陪老婆逛街?還是和朋友打高爾夫?或是在家弄子怡孫?而他的回答卻遠遠超出我的想象能力:“I just fixed my plane.” 人和人就是TMD不一樣!我當時狠狠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