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了翻請柬,沒法確定自己這個決定是否正確。 看到夫人就回來,絕不在舞會上流連.我暗暗說服自己。 我理了理裙上的褶皺。 “挺好看的,小葉長官.”老楊開著我的玩笑。 我臉有點發燙,竭力掩飾著,”老楊,勵誌社你以前去過嗎?” “送人去過。校級以上軍官才能進的。” 車到了門口,衛兵攔下了。 老楊還要返回台裏,我告訴他自己回去行了. 我把請柬遞給衛兵,他草草瞄了一眼就放我進去了. 不用檢查派司嗎?我問。 衛兵笑而不答。 舞會已經開始了,笙樂飄飄,香風陣陣。 還不等夫人來,就開始舞會?我有點狐疑。 四周沒看見什麽條幅之類,不像在慶祝什麽。 舞廳裏都是陌生的麵孔，很多的確都是高級軍官，不少也都很年輕。可他們打量人的眼神和總台報務員說的軍官們都很靦腆的話南轅北轍。 女賓們衣袂生風，裝扮都是時髦裏最時髦的，人才更是百裏挑一。嫻熟的舞步，更讓人暗暗自慚形穢。 我停下腳步，欣賞她們的舞步.昏黃的燈光下,她們和人竊竊私語的樣子有點古怪.悠揚的曲中,美麗的身影旋轉而過.有女賓的纖纖玉手分明摸過了軍官的衣領。 我隱隱覺得有些不妙,不像夫人要來的樣子。走為上計。 才方轉身，一個人攔住了我的去路。 “嗨。厲害小姐。我等了你很久。跳支舞吧。”詹姆斯說完就扯我的手。 我閃開：“對不起，先生，我不會跳舞。” 詹姆斯楞了一下，臉上堆上了虛假的笑容，“沒關係，我可以教你。” 說著手又伸了過來，扯住了我的手。 我大怒，摔開他的手，起身就走。 他臉色一變，居然扯住我的胳膊，“小姐，既然來了。就跳支舞再走吧。” 我還是低估了他的無賴程度。 “你想幹什麽？”我叫道，我的右胳膊被他鉗得緊緊地，擺脫不得。他見我這麽堅持,也吃了一驚,使勁想讓我就範. 我一邊拚命擺脫,一邊大叫,捏緊了左手,在想自己要把耳光扇在他那個麵頰上. 一曲終了,人散開了,大家紛紛向這邊看了過來. “先生，有話好好說。你嚇著這位小姐了。” 一雙手過來握住了詹姆斯的手。迷離的燈光下，高大的身影是那麽熟悉。 我又驚又喜。 趁著他緊緊抓住詹姆斯的機會，我使勁擺脫了狼爪，宋凱一轉身，把我擋在身後。 “先生。這位小姐是我的朋友，她的確不會跳。我先教教她，你不介意吧？”宋凱拉過我的手。 我猶豫了一下,沒有扯出自己的手。 詹姆斯看了看我，看了看宋凱，周圍的人投來好奇的目光。他不便發作，點點頭說，當然可以。做紳士狀離開了。 宋凱緊緊攥著我的手,把我拉出了舞廳，他的勁頗大，把我的手攥得生疼。 不管我如何抗議，他也不鬆手,直到把我拉到大門口才丟開。 “你怎麽在這兒？”他低聲喝道。黑夜裏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臉色一定和夜一樣黑。 “我怎麽不能在這兒?再說……..你不也在這兒嘛。”我低聲分辯著. 他一時語塞，胸脯氣的一起一伏。 “他什麽人你知道嗎？你怎麽能和他攪到一起去。”他沒回答我的問題，繼續對我問罪。 “英國駐華武官。” 你知道？他驚訝地說。 我把由來簡單的給他說了説。 “我是來看夫人的。我不知道……跳個舞……會鬧成這樣.”我理虧的說。 “夫人?夫人怎麽會來這裏呢。”宋凱顯然吃了一驚,“來這裏跳舞的女人都是什麽人啊？都是高級交際花！” 高級交際花？ 我頓時恍然大悟，又羞又氣。詹姆斯把我當交際花？這個混蛋，我要跟他評理。 宋凱扯住我，說算了，別跟這英國牛皮糖糾纏了. “走，我送你回去。” 宋凱拉住我的手,我想摔掉他的手。他沒理我，繼續扯過我往外走,直到把我塞進一輛汽車。 回去的路上，一路沉默。 我苦苦想著，究竟哪一點讓詹姆斯把我當成了交際花？憑我的姿色？就舞會上的鶯鶯燕燕來說，他高抬了我。舉止輕浮？我應該沒有吧。隻有可能是當初去調解他的車禍時，我穿著便裝，而馮恩慶卻穿著軍裝。他看到我們同搭一車，而且我對馮主任恭恭敬敬，可能有所誤會。他還真狡猾，用夫人當誘餌。夫人就算不來，也能編出成百上千的理由。 早知如此，真不該搭理這細腳鶴！ 滿腹的憤懣不斷的翻騰著，讓我難以平靜。 想來想去，我又埋怨上了倪寒冰。他真真是把我給賣了！ 話說回來，既然他聽說過勵誌社，那如此風花雪月，他不可能沒有耳聞。老楊這老司機也不知底細，也不正常。 從請柬來看，交際花並不“常駐”，都是被請來的，否則就該買票才對。發請柬的可以是國防部的組織者，也可以是賓客包括詹姆斯這樣的人。國防部一天到晚不幹正事，就出這種勞軍的餿點子。我今天是不走運，當了一回交際花。 對了，賓客呢？那些“靦腆”的軍官們呢？一定看到請柬的第一刻起，就明白怎麽回事了！ 包括……宋凱在內。 我一扭頭，正好看見車窗上映出宋凱麵無表情、緊繃著的臉。 我像吞了一根魚刺，默默地數著窗外飛逝而過的大樹。 轉念一想，他去勵誌社也罷，不去也罷，與我又有什麽關係呢？我不是跟他說過，不會接受他麽。 這樣一想，我又平靜下來。 就這麽思前想後的，車已經到了總台大門前。 警衛警覺的探出頭來。 宋凱一言不發的把車停下，下了車。給我打開了我這側的車門，我正要跟他道別，卻看見他走上前去，掏出了通行證。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警衛驗看他的證件，然後才想起來去給警衛看我的。 “走吧，我送你回宿舍。”宋凱說。 “你怎麽有總台的派司呢？”我驚訝地問。總台的通行證，隻有在總台工作的人才有。局本部的通行證，到了總台，也是進不了門的。 他沒有答我。 ---------------- 勵誌社是高級軍官俱樂部，但是按王外馬甲書裏的記錄，是沒有這種香豔的服務的。隻是說女的要進去一定要漂亮。抗戰之前它就存在於南京，戰後又搬了回去。原址據說就是南京師範大學外辦的那棟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