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林:我和他
文章來源: WQ_黃玫瑰2010-06-29 12:39:57

  曾經年少
  我是李溪,來自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地方。長得也不怎麽樣,就是曾經可以被人記住的獨來獨往,也因為在這異國他鄉而被忽略了。我不知道該不該高興,我都忘了什麽是高興了!
  我混的不是什麽名校,沒什麽同鄉之類的熟人,當初要不是因為我有錢,也不可能到這裏來的。
  我沒有介紹我為什麽到來嗎?請容我想一下,再細細說於你聽。
  我說了,我是李溪,來自不大讓人熟知的南方小城。我來到美國,是因為我沒什麽專長,就會惹禍。父親大人不想再為我收拾爛攤子了,就把我打包送到了美國。
  其實我也沒惹什麽禍。我隻是自小跟著父親輾轉於各個地下賭場,和那些與我一樣被迫早早認識人生的小孩一起,偶爾發生口角。
  我的防身術不錯,或者你可以稱讚我實戰技術不錯。父親還沒賺到什麽錢的我的小時候,我跟在他的身後沒少見識一些肉身搏擊戰。父親的技術不濟,眼力卻是不錯,老拉著我在旁邊、為我分析哪些拳腳是致命的一擊,哪幾下是累贅。我的記憶力不錯,運動神經也是不錯的,在父親的指點下,我也學會了很多保命的技巧。當然,我惹禍的本領據說也是日見增長,可惜我卻不怎麽記得了。
  到了一定的年齡,父親終於安定了下來,他在一個地級市買了房子,給我找了間學校上學。他還是忙著賺錢娛樂,照顧我的任務他交給了從勞務市場請來的阿姨。他那幾年的運氣不錯,逢賭必贏。每次回家,都問我缺什麽沒有。我能缺什麽?吃穿用度都不少,父親還趕著時髦給我買了鋼琴,我也沒什麽好要求的了。父親不依,老要我選。一急,我就喊:
  “家!”
  喊了出來,父親和我都楞住了。我們都沒想到家是什麽樣的,卻是憧憬要一個家。父親訕訕一笑,給了我他這一輩子第二個英明的抉擇,他說:
  “現在你爹給不了你家,要不,我先給你買地?等你長大了自己建個家?”
  我翻白眼,立刻答應。於是,我便三不五時地從我父親手中接過地契,在我還在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我便有了一個專門用來放地契的保險箱。
  接下來的幾年,父親突然對做生意有了興趣。他在小城裏開了間小小的電線廠,雖是小作坊,生意也還算過得去。我們突然成正派人士了,我有些小小的不習慣。還好,一下適應了。
  那時候城裏的摩托車多是國產的。父親為了獎勵我竟在他的生日席上彈了首生日歌,拉著我的手死活要送我一輛進口的大黑鯊,我盯著已經快憋不住笑的阿姨,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下來。隔天,他牽回了我的小黑。太大了,我有些吃重不住。在他的殷切期盼中,我隻好跨坐上前,三兩下,竟也是可以發動行走了起來。
  再隔天,我在他的期盼中開著小黑進了校園。多轟動啊,校長立刻約見我!我還不知道怎麽回答呢,他就打電話到我家投訴了。
  父親進辦公室的時候那個得意勁!他以為學校要表揚他女兒能開車了!校長婉轉開口,要我父親大人不能放任孩子不守學校的規章製度,不能縱容孩子的嬌奢生活習慣。父親一直沒開口,不時看一下我,笑得無所畏。
  後來問了一下父親當時想的是什麽,他說他就想當初怎麽沒把學校附近的地都給買了,這樣也就能在校門口給我建個車棚了。
  校長見父親無動於衷,一急,找對了父親的弱點:
  “你就不怕李溪出了交通事故?”
  父親後來承認,就這一點他就把我的小黑給收了起來,我可憐的小黑,就這樣成了擺設。
  後來,我上了初三,還好,課程不重。父親還是忙著自己的事業,他倒是不怎麽出去娛樂了,老愛在家管著我做念書。他說這一輩子就指望我給他長臉了。我被他煩怕了,猛灌他酒,一邊循循善誘地開導他:
  “老爹,你就不想要一個男孩好繼承家業?你就不想在家產在被你女兒敗光前找一個更好的、更年輕的養著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這一番說辭奏效,父親沒過多久就找了個宜家宜室的三十四歲的女人結了婚。我知道父親為什麽沒找年輕漂亮的,他說怕靠不住,他女兒小,怕被算計了。
  我小?哪小了?十六歲,身高號稱160,體重就快到45公斤了!我也初中快畢業了!雖說沒什麽念書的天賦,好歹也在重點班混。再說,我那幾個從小在賭攤一起混的老朋友也找上了我,偶爾也一起出去摸上幾把,生財有道嘛。
  父親不怎麽在意我和誰一起混,芳姨——就我那後媽就不行了,她老要我離那些夥伴遠一些。她給我規劃的路就是重點高中、重點大學、重點單位。那時候她瞄準的單位就是電信局,那是她給我定的人生目標。
  後來,我當然搞黃了她的理想。
  賭博對我來說算得上是家學淵源了,舉凡麻將、紙牌、牌九、跑馬、賭球……隻要你說得出,我基本上都能玩。剩下的隻是精不精通的問題,其實也不算什麽大問題,多玩幾次,我就熟手了。
  那時候最常玩的是賭桌球,錢不多,一杆到底才100塊。桌球很多是技術活,我們幾個小孩子 也算贏出了名。於是,就有了我後悔萬分的舉動。
  那一天照舊跟著我的夥伴一起到桌球館,剛找了一張台準備先熱身,幾個大青年就圍了上來。他們的要求也不過份,隻是要和我們分帳。我對沒什麽脾氣,那些同伴就不同了,他們拿著球杆就打了起來,我還沒溜到邊呢,那些大青年的啦啦隊就圍了上來,四個打扮入時的女子衝我猙獰地笑著,我能怎麽辦?隻好不顧危險地衝了上去。運氣還真不錯,我贏了!她們拿著球杆多是近不了身的,怎麽敵得過我的貼身肉搏戰!
  接著是一個男青年上來,想來是要為那些女子們報仇的吧。卻不怎麽濟事,被我舉著板凳嚇壞了。我一個抓不穩,竟是生生把板凳砸了出去!大家都被我的彪悍嚇壞了!我也尷尬地衝那個還沒被砸到的幸運兒道歉。一場衝突,竟是戲劇性地落幕了。
  接著,我一到學校就被請到校長辦公室。不為別的,竟是有人舉報我在校外參加集體鬥毆!這一次請來的家長是我後媽,她差點暈掉!我也不想解釋,她不就有了孩子才這麽脆弱嗎?
  在校長的黑臉中,我被領回家“教育”了一周。那時候我父親早買了一輛麵包車,還是日本進口的,在小城也算有頭有臉的人了。
  他關上門讓我後媽給我檢查身上的傷痕,得到她的再三保證後才舒了一口氣。他也不含糊了,這一次,是鐵定主意送我離開!
  他的動作倒是很神速,一周的時間還沒過,他們就把我送到一所全寄宿學校了。我從小就有很強的適應性,到哪都像到家一樣,不怎麽介意地就把我以前的同學全忘了,雖說有些薄情,可他們也沒對我有多留戀啊。
  新的環境並沒帶給我多大的改變。我照舊踩著布鞋上課,成績還是保持中上,不怎麽和同學來往,也不怎麽討老師歡心。
  倒是很快,我剛升上高一,我弟弟就出生了。父親抱著他獻寶一樣竄到我麵前,那個得意啊:
  “來,寶寶,給姐姐笑一個!”
  我巴著父親看寶寶,那軟塌塌的一團我怎麽敢抱?僵硬著身軀突然介意了起來:
  “爸,我小時候也這樣嗎?”
  父親傻了一陣,皺起眉頭回答:
  “沒啊,你小時候就一小美人樣,我每天就帶著你出門炫耀。”
  我噓了一口氣,這就是我的父親,多悲慘的往事也被他輕描淡寫地略過。
  我的母親是難產死的。我的父親,從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背著我這包袱一步一步到了現在。今天見了弟弟,我才知道養一個新生兒是多麽麻煩的事情。而我、是我父親從出生那一刻起就帶在身邊的、從沒被遺忘的存在。
  “爸,你要對芳姨好!”
  芳姨的出現,才讓我們父女倆有了家、才有了這可愛的弟弟。芳姨對父親的好,我一向看在眼裏。
  “知道了。”
  父親把弟弟送回芳姨的身邊,牽著我到書房,門還是敞著的,不想讓人知道的話,並不一定要關上門才可以說。
  “小溪啊,你把你的保險箱放銀行得了。”
  我等著他繼續為我打算。
  “你爹我四十歲啦,又有了兒子,萬一有個什麽,你還有那些地。”
  我衝著他白眼,這是什麽話!
  “你就看不起你爹得了,就這事,你就得聽我的!你芳姨人是不錯,可也不能不為你打算啊。再說,要真的哪一天你爹又把錢給娛樂光了,還不靠著你東山再起啊!”
  我白了父親一眼,不能不照著他說的做。芳姨這些年也隻知道我父親賺了多少錢,對家裏的一些不動產之類的是毫無所知。父親一直把我當成他的命根,我怎麽可以拗了他的意思?
  我在那全封閉的學校呆了三年,就一個地方混得不好——外語。那加拿大來的外教差點沒被我氣死,好好的一個單詞到了高三我還老用土音做標示。後來我弟弟、就我那後媽生的孩子——李照溪在我們搬家的時候看了我的中學英語課本,笑到糾結,還學了好一陣,被我樓上樓下追了好幾圈。
  其實現在想想也挺有趣的,就那最簡單的“Excuse me”我還能給掰成“噎死求死 米”。就因為這不好,我老想著高考要不考這一課那些清華、北大對我來說真是易如反掌!我父親對什麽名牌大學沒什麽興趣,他隻要我能考上大學,管它好壞,就算是給他長臉了。
  那三天的高考還真不是說笑的!天氣又熱,大家都緊張兮兮的,我那幾晚睡得也不踏實,同寢室的一個深圳女孩老半夜驚醒,她說考不好她家就要把她塞美國去了,她就怕去美國變一大胖子回來!打又不能打她!我也不會安慰她,隻好承諾她要去美國我按月給她寄大米,不吃那洋垃圾一定還是窈窕淑女。這承諾隻起了一小絲兒的作用,她還吵著鬧著,我也就不理了!我父親可沒我那麽好心,還記得給我寄大米!
  我撐著考完了三天,立刻打包回家睡覺!我家小照還在家裏養著,有些不禁風雨。父親見我回家,拖著芳姨就遊北京去了。他是想我照著他的樣子帶小照,他的環境比我好太多了,就怕以後五毒具全!
  我能怎麽樣?在十九歲的那個暑假,別人拿著父親的錢滿世界逍遙去了。我帶著父親逍遙的結果滿世界角落找錢去了!
  小照不好帶,不大愛吃飯老要喝奶,我一開始還嬌慣著他,一來二去發現也不是辦法,那小子竟是學會哭著來達到要求了!要是哭就能解決問題,那活下去還有什麽難的!我想了一招對付他,用苦涼茶泡他的奶粉,沒兩次他就對奶粉沒了興趣!跟著我喝粥,阿姨說飯還是太硬了,小照不能消化。我不強求,那兩個月,我隻教會了他摸麻將!
  我考上的是廣州的一所大學,名字就不大好說了,那會被所有的校友鄙視!反正,我對得起父親給的那些高價學費。
  大學裏我做得也不多,還和我那深圳同學一個專業也一寢室。她暑假考了駕照,她家為了獎勵她混上了一高等學府,還買了輛車給她。每天下課就慫恿著我和她上街兜風去。我本來就不是擅長交朋友的人,又被她拉著,一學年下來也沒認識幾個人。那時候深圳廣州之間的高速還沒修好,她要回家老愛拉著我一起回去,說是壯膽。我能怎麽樣?就她那眼力,一上環城高速就想自殺的人,我不陪著她早回老家看山去了!一上高速路我就和她換座位,我的駕照是十八歲那年考的,比她還早,關乎生命安危我是決不撒手的!
  老跑深圳的結果是我找了個深圳的男朋友。那男的長得還不錯,一張嘴厲害著,他是靠嘴吃飯的律師。話說這關乎我小時候悲慘的經曆。小時候老在那不合法的場合跑老跑去,每天都擔心警察叔叔把我和父親關了起來。那時候就想,要有一個律師在旁邊幫助我們就好,說不定把法官說蔫了還給我們錢呢!
  他對我要求太嚴苛了。老掐著時間叫我背書,他家好像出了好幾個律師法官之類的人,老要我也考一張律師資格證。我那時候對法律還有些興趣,幻想著父親要不小心進去了我來可以救他,要不,等小照長大最不濟還可以為他打一場離婚官司。也就學得挺開心。我們每次見麵總要先花上一個小時左右對案件進行分析,偶爾我說對了還能換得他幾個大賞,例如不吃西餐換中餐之類的!
  和他交往的日子我吻技進步神速,可惜沒做到其他的限製級動作。因為那天我們好死不死上西餐廳吃飯,剛好遇到我小時候的夥伴也帶著一女朋友上來了。他這幾年聽說靠地下賭場賺了不少,那女的長得也光鮮靚麗,我才一誇,那白癡就說了:
  “那是!就我們這樣的,不就美女才看得上嗎?正經的女人還不得到你老爹那年紀才夠得上啊!”
  他女人沒說什麽,我身邊的那一位變臉了,礙著麵子不能發作啊!我那夥伴臨走還誇了我找男人的眼光不錯,怕我情場得意賭場失意,讓我有時間上他那玩上幾把,還說那個誰誰誰也在念叨著我,老想把前幾次輸在我手上的贏回去!
  夥伴一離開,他就冷下了臉,說:
  “沒想到一個女高校生還是賭場老手啊!”
  還沒容我怎麽地,他就甩手走人了。我隻好狠著牙把東西吃完、把帳單丟到我夥伴的桌上,臨走還從夥伴身上抽了幾百大洋,誰叫我沒帶錢呢!
  我的初戀,就這樣草草收場了!
  暑假,父親上廣州接我。我那室友高呼著要請我爸爸吃飯。看在她的一番熱情上,父親和我隨她進了白天鵝吃自助餐。我是不怎麽在意啊,就父親那性格怎麽能吃飽?他一從賓館出來就找了間大排擋重新叫上了菜,對我室友說:
  “換叔叔請了!”
  父親那豪爽的吃相把小美驚得麵無人色,拉著我做粵劇唱派:
  “你、你、你每次說得那麽文雅的就是這樣的父親?”
  我翻白眼!就是他不文雅我才父親前父親後的說!我要每天“老爹老爹”地叫,不就全無形象了!
  那白癡樣還真得父親的緣!
  “等下我們出去買塊地,再給小美找些見麵禮!”
  父親又“呼嚕”著喝了一碗湯,隔下碗讓人上前結帳!
  “買地?”
  小美又是一驚,她老爹就送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給她,哪能知道我父親的用心良苦!
  父親一臉地為難:
  “小美啊,叔叔也就才贏了那幾把,下次再贏的話叔叔送你地。”
  我發現小美還挺像我失落在外的姐妹的!就父親的那點錢,隻能買些比較靠村的地,我瞄了一眼那地,位置還算不錯,掃一眼中介,再看一眼父親,決定了!
  “旁邊的也賣?”
  “賣!都賣!”
  那土地主說了價位,把旁邊的那一塊也算進了價錢裏,父親看著我點頭,笑嗬嗬地讓我把意向書給簽了。
  接下來的土地過戶什麽的用了兩三天的時間,父親跟著小美樂嗬得差點不認我這女兒了。閑下來,父親問我那地打算做什麽。
  “建房子啊,現在這人口這麽多,誰不想要房子?”
  “那家裏的那些呢?”
  父親這些年都沒問我怎麽處理那些地,一個說是送給我的,另一個也是怕芳姨知道了難處理。
  “先賣了一部分,再到這邊來買一點。”
  我們那這幾年的發展雖是不錯,可哪比得上這國際性的大都市?我在中心區的那條街隻能買這的一條街的半條的半條吧!
  小美在一邊又是瞪著眼睛看!我輕薄地摸了下她的小臉:
  “美人,跟大爺回去樂嗬一下,大爺我送你一套房子。”
  這些年下來,唯一熟識的同學就是她了。再說,我每次和她一起回家,她媽媽買的東西總有我一份,她爸爸也沒把我當外人,每次有客人到家,都介紹我是他女兒。我是感激的,我也幻想如果我娘在我是不是也是這樣地生活著,他們圓了我一個缺憾。
  小美隨著我們回到小城。芳姨隻招呼了她兩天就又被父親給拉到上海了。我這一次不但帶了小照還加了個小美。經過我的一番教導,我家小照雖才四歲,也能把麻將摸得像模像樣了。
  小美比起我更有適應性,和我的幾個夥伴混得爛熟,每天一起床就和小照在麻將桌前找感覺,一有感覺急著上場殺幾盤。
  小照有些看不起她的瘋樣,沒幾天就對她不客氣地呼來喝去。麻將上兩個人還不好分,小美拉著他玩紙牌。一個四歲的孩子再怎麽有天分也栽在一個成年人的手裏啊。看他們鬥氣,我也是笑,我娘在,是不是也一樣看著我和弟弟吵鬧?
  小美住得有些樂不思蜀了。她家一天一個電話要她回去見見親戚,我也不留她,再說,市裏這些天嚴打,那些賭攤都歇了。她留著也沒什麽好做的!
  她一走小照就狠拉著我玩麻將。這小子比我還拗,他不能在紙牌上鬥贏小美,就更不想在麻將上輸給她!
  那一天我拗不過小照的脾氣,他偶爾還會用哭達到目的,他哭著喊著要上賭攤看人玩牌九,他現在對賭博有種莫名的狂熱,就和我小時候一樣。
  我帶著他去了。那天剛好是我夥伴也在,他抱著小照找了凳子坐下,我隻好也跟在旁邊下注了。還沒摸上兩把,那白癡就把看牌的責任丟到小照的身上。我們玩得還算起勁,牌桌上的錢都較不得真,輸輸贏贏也就是那麽回事。
  我們還在沉迷遊戲的時候,警察來了。跑也慢了,隻好乖乖地進了局裏。夥伴想把我也弄出去,卻是不行,上邊有人施力,說是不讓我跑了。我隻好把小照托付給他,自己等著看誰想關我。
  出人意料的是,晚上就有人來看我了!竟是我的前律師男友!他黑著臉坐在管教的辦公室,問:
  “還賭嗎?”
  我一臉茫然,什麽叫賭?我一直管那叫娛樂!
  可能我的茫然氣壞了他。他一個轉身就離開了辦公室,我也跟在他的後邊出了局。他不看我,在上車前硬梆梆地丟下了話:
  “我看你也不用上大學了,丟人!”
  不等我回話,他頭也不會地上了車,回深圳了!
  我接小照的時候聽夥伴說,我們是一個外人報警抓的。就因為那外人有點勢力,所以一切都迅速神勇,我們一個都逃不掉。
  我不怎麽在意,從小就害怕的事情已經延遲了這麽多年,在我們都可以承受打擊的情況下才到來,又有什麽好怕的!我們都知道也等著該發生的事情發生,然後像了了心事一樣,又開始笑話人生了。
  我隻是沒想到律師的眼裏也有揉不得沙的時候。他竟是一口氣把我告到學校,因為有公安局的證明,學校也不能裝聾作啞,委婉地暗示我考慮退學。
  父親那時候也回來了,黑著臉抽煙。還沒怎麽樣呢,他倒是先下手為快地找了個名目把我送到美國來了!我還能怎麽樣?隻能接受啊!父親是他前半輩子已經被人笑夠了,接下來的日子就是他孩子的孩子的孩子也不能讓人取笑!
  就這樣,我到了美國。

  遇見
  美國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要娛樂一會兒還要開個老遠的車,實在是太敗興了!我隻能每天在這學校的圖書館溜來溜去了。那時候看了不少的書,比我中學六年看得還多,當然,多是中文版的!就我那破英文,應付一般對話也就算了,還讓我看英文原著,我看我直接上醫院掛急診得了!
  我上了一年的語言學校,終於轉入了正式的大學!
  父親不想我回去生事,找了個慶祝我升學的借口攜家帶口地來美國探我監了。那七天,小照還央著我摸了幾圈麻將,我卻死巴著芳姨要吃這要吃哪的。
  沒在國外住過,我真的不知道我愛國!我真的、真的、真的想死踏在自己國土上的感覺了!可惜,我被放逐了!
  開學沒三天,我就找到借口回家了!
  我的房子建好了!
  時間也不長,快一年了才完工。我要回去驗收!也不想告訴父親了,直接請了一個禮拜的假,回國了。
  我是直接打票到廣州,小美叫鬧著要接我機!我想啊!就她那白癡樣,我怕我到了廣州她還在機場路上打轉!我離開廣州那一年,她迷路的次數快比得上她吃飯的次數了!
  機場的人還真多,送我來的美國同學用一句剛學會的中國話和我道別:
  “小溪,再見!”
  人來人往的機場,這一句話還是引起了身邊一個亞裔男子的注意:“小西?”
  那人長得還不錯!一臉的戲謔也看不出流氣,我高興,中國人啊!還說得一口漂亮的普通話!
  “是!小溪!”
  “我妹妹也叫小西。”
  男人對我和善笑著,就為了我和他妹妹同名!我回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國外住久了,隨便一個中國人我就覺得是潘安再世!更何況,這再世潘安長得挺對我胃口。
  “回國?”
  我跟在他的後邊朝裏走,一想到我的祖國,心情太輕鬆了,也就樂得與人搭訕。
  “是,回去給我妹妹慶生!”
  他也是一臉的輕鬆,想也是常年呆在國外的人,一逮機會回國也是樂得心花怒放!等著檢票的時間我也有些妒嫉那個和我同名的女孩,我家小照什麽時候也能搭乘十幾小時的飛機為我而回家?
  飛機上中國人還真不少!我一個樂嗬,要了一個牛肉炒河粉!多禮貌啊,還為身邊的美國佬推薦了一翻!就這一年,我的口語真是突飛猛進啊!
  下機的時候又是遇見了那個男子,他衝我微微一點頭,身後的那一聲祝福讓我為我的出生地自豪!
  他說:
  “小西,願你健康!”
  看吧,父親還是挺有先見之明啊。據說,我娘最喜歡住溪邊,沒錢買肉的時候還能摸上幾隻小蝦。當年,我就出生在一小溪邊,父親貪圖方便,就叫我小溪了!就為這名字,我還得了陌生人的祝福!
  我看著那人在一寶馬前停住,回頭,對我笑:
  “小西,送你一程?”
  我搖頭,一到中國人的地方,我的警戒心也回來了,一陌生人的車,哪是可以隨便上的?他也不堅持,又是對我笑了一下:
  “小西,再見!”
  我對他擺擺手,上了計程車,粵菜,我來了!
  我在新荔枝灣點了一大桌的菜候著小美的到來!想當年我還打算為可能淪落蠻夷的小美寄大米,沒想到我流落異國400多個日子,也沒見她給我寄一粒米!
  “小溪!”
  她還是那樣,老遠就鬼叫!這一年多不見,她竟還是單身付宴!我把頭低下,有些傻氣,什麽時候對她也生出這般的感觸,不過是一年,我怎麽忘了她的麻煩勁!
  “白癡!”
  “小溪,我的小溪!你不是到了美國嗎,怎麽還是一非洲難民樣!”
  她坐下也沒客氣,朝著那白斬雞一個勁地進攻!我白了她一眼,這女人!一時間也沒了久別重逢的心情,兩人一勁地比賽吃飯。
  咽下胃裏能容的最後一根青菜,與小美相視一笑,我還沒怎麽樣,她倒是突然紅了眼圈:
  “你不知道我多想你!”
  我別看眼,大庭廣眾的,我最怕引人注目了!也是可憐,小美家趕上了鄧小平同誌南巡的好光景,每天家裏流動不清的鈔票犧牲了所有家庭成員的相處時間,看似熱鬧的家庭卻總讓她寂寞。高中被課業綁緊了,對玩樂缺少心得!大學雖是出籠的鳥,卻沒了夥伴,她那嬌氣的樣子更是容不到五湖四海的兄弟姐妹中去,幸好,大一的時候還有我相伴,一等我被流放,她和寂寞又是如影相隨。
  小美吸吸鼻子,趕著我陪她逛街。我嗤鼻,就我的耐性,隻有天河城還可以忍受,她偏愛什麽北京路大學路上下九的,人擠人倒看成樂趣了!
  她也是一臉的不服氣,斜眼看我,也哼了一句:
  “你以前娛樂的地方不也烏煙瘴氣嗎!”
  我收了氣焰,她是常有理。
  一路朝南,紅燈不斷。國內就這一點不好,油門從不能一踩到底。
  “小溪,房子一平方要三千左右了,你真的送我了?”
  我白了她一眼,答得沒好氣:
  “怎麽,嫌我小氣!”
  八層的建築,父親也說把第三層送她得了!父親說得比我粗俗,在美國,我和他上超市買菜,他說:
  “小溪,要送趁現在,以後房價飆升送的話,你爹我心疼。”
  難得有一個正常人家的女兒能和我相交頗深,他怎麽不滿心歡喜,就是送一塊地,父親也不推托吧。
  一番拉扯,她倒是難得地發揮善心,說是體諒久不見地大物博的人還是到大地方好,也好知道自己錯失的並不嚴重。天河城裏的氣氛與國外一般的超市並沒什麽大的區別,這就是國際化了,要不是身邊那些偶爾的話語,我也分不出我到底身在何處。
  小美每一家店都不想錯過,到了一個意大利品牌的鞋店,她也是興致勃勃地走了進去,我有些蒙,就這店,一雙最普通的鞋大概可以頂我們在大學一學期的生活費了。
  “美人,你加入我們偉大的黨了?”
  她一個白眼,哼了一聲,利索地指了幾雙要試穿。
  “那是!隻有我們偉大的黨才允許我們一部分人先富起來。”
  我一個冷哼,她家的錢多,我家可是父親一個風裏雨裏辛苦賺下的,哪能學她!我走到一櫃前認真研究這鞋貴在哪了。
  “小溪,過來幫我看一下。”
  店裏的人也不多,小美的聲音還是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那個與我背著身子的男人轉過來,斜眼看了我一下,笑:
  “小西?我妹妹也叫小西。”
  我挑眉!這是最新的搭訕方法嗎?我看了一眼鏡子裏邊的自己,還是那副平凡普通的樣子,怎麽老遇上這一調調的男人?看起來有些儒雅地痞,更是難得的是,在廣州這種地方,普通話也能說得這麽京味的男人很少見。
  “是嗎?不會是給妹妹買生日禮物來的吧。”
  那個機場男不就是為“小溪”的生日回來的嗎?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也不怕我告他性騷擾!
  “聰明人!遇到誰了你才知道?”
  他又瞅了我一眼,示意店員把幾雙他看中的女鞋包了下來。結帳的那個蕭灑讓人眼紅,臨出門,他特地到了我們的身邊,這一句祝福,讓我很想認識那個與我同名的女孩,他說:
  “小西,願你健康。”
  小美看著他離開,扳正我的臉壓低了聲音:
  “小溪,你怎麽認識他?”
  我拍開了她的手,什麽認識他!
  “他是李勉,他老爹據說打個噴嚏我們這邊的大人就感冒了。他老娘更是開國功臣之後,我哥哥用了多少勁還沒怎麽搭上線。你認識也不早說!”
  小美一個勁地咋呼,真是的,不就一太子階級的人物嗎?還不是兩隻眼睛一張嘴?
  “你要改了名字他準認識你。”
  李勉?那他妹妹也叫李溪了?還真是巧合!
  小美纏著我把話說清楚,她一個嘀咕,立刻拔電話回家:
  “哥,聽說李勉的妹妹快生日了,他為他妹妹買了幾雙鞋子。”
  畢竟是奸商家庭出身,到李勉離開的櫃前研究了一下,報出了數字,順便好奇:
  “哥,你怎麽沒為我買鞋子?”
  是,該是什麽樣的女子才能有一個哥哥不遠千裏遠渡重洋為她的生日回來?又該是什麽樣的妹妹,才有一個哥哥為她的鞋子一擲千金?
  小美收了電話,有些不解:
  “我哥說李家隻有李勉一個孩子,沒妹妹。”
  我也不解,那些人離我太遠,誰又知道那些遙遠的背後藏了什麽。
  “理他!就為了這名字,這幾天沒少被問候健康。”
  許是健康又觸及了小美的神經,她又是電話匯報給了她哥哥。我也無聊,認識小美這些年,沒見她這麽為家裏盡心。
  “廢話!我哥老早就開始操心我的終生大事了。我的目標是——特權階級!”
  “屁!我還以為是沒蛀牙就好!”
  我對灰姑娘的水晶鞋沒什麽興趣,天下哪來的免費午餐,特權階級,誰知道要付出什麽代價。我還是好好地過我平凡的人生就好。
  健康,看吧,那個被捧在手心的公主一定是健康出現了問題,要不然,她的哥哥們怎麽會對每一個和她同名的人都寄予健康的祝願?
  我是為我的房子回來的,多少還要光顧一下的。隻是一個殼而已,我對它沒什麽感情。小美卻是有些激動:
  “我的房子啊!小溪,我爸這輩子最英明的決定就是送我到那鬼地方讀書,然後認識了你!娘的!我也有殼了!”
  我翻白眼!好像和她在一起我老愛翻白眼!這世間,要沒付出又哪來的收獲?
  父親對我的回來並沒多言,在家呢,他怎麽也不會讓芳姨有機會聽到有關我的財產問題。我也樂得清閑,和以前的夥伴頗多聯係,他們在各個角落都有自己的觸手,我手上的一些土地也該出手了,錢不流動哪來的價值?
  小美到家接我到廣州,我還要從那出國。可憐的胃,在享受了近一周的人間美味之後,又要過上茹毛飲血的日子了。
  “上哪吃?牛排?”
  小美在副駕駛座上看著地圖,努力檢查她來的路上到底錯在哪了。這個白癡,每次都可以轉錯路口。
  “想死就早說!”
  牛排?但凡那些蠻夷食物都是我反胃的東西!小美嗤笑,不屑地一撇嘴:
  “還真愛國啊!當初就該報農業學院,到哪都可以自己種大米。”
  我齜牙!
  “小溪,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麽當初報的是教育專業?”
  我減下速度,還能為什麽?不就為了那幾個月的假期?說錢吧,我也不怎麽缺了,父親為我打算的太多了,隻要有一個正常的工作,不至於讓我無聊到每天娛樂,我想,那就是父親的最大心願了。
  “好吧!為了哀悼中國的教育事業少了你這樣一個人才,我請你上白天鵝。”
  這就是小美的品位了,除了白天鵝還是白天鵝。我的白眼還沒收回,她一個裂嘴大笑:
  “那些特權的長輩不就常到那邊吃飯嗎?”
  好吧,我不該高估她的智商,就這女人,還真是浪費中國的教育資源。
  自助餐也想遇上特權階級?我還是對小美的智商無能為力。
  “怎麽了?”
  很好,在她的左盼右顧中終於有分神注意到我了。我翻白眼,還能怎麽樣?
  “小美,我們一個人多少錢來著?”
  “288!”
  看!就是價位也是為我們這種媚富人種準備的!還“易發發”!哪個特權階級要用到這種低俗的好意頭?
  “你的王子他爹會花這價錢到這裏找兒媳婦?”
  小美眼巴巴地看著我,還是氣憤我破壞了她的美夢吧:
  “來,大爺,哪的好?”
  我丟下那龍蝦須,哪好?白癡!
  “廁所!高級宴會廁所。”
  小美瞪著我,氣極反笑:
  “我怎麽就交了你這白癡做朋友!”
  “愛信不信,誰不用上廁所?特別是宴會上的權貴,哪個不是老借著尿意逃避他們不喜歡的東西!”
  我挑了一隻“瀨尿蝦”,好,肉質鮮美,不虧了這288的價位!
  “小美,我沒打算讓你每月給我寄些大米之類的東西,但偶爾給我郵些幹貨我是不會反對的!”
  我抱著小美,借機在她的肩膀宣泄一下這一年來她對我的淡漠。
  “知道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食品郵寄的限製有多嚴重!”
  她揉著被我重拍了幾下的肩膀,又是雄心壯誌地立誓:
  “等我嫁了特權階級,我按三餐給你送外賣!”
  我翻白眼,還真是外賣哩!我頭也不回地往前去,有錢真好,隔個太平洋也像溜馬路一樣,隻要準備好時間和金錢,什麽時候不能回來?又那來的離情依依?
  我隻是在機上打了個盹,又回到萬惡的資本主義國家了!機場上那些紅紅白白的臉孔讓我眨了下眼睛,我那同學到底站在哪個角落?
  “小溪!”
  幸好!我呼出了一口氣,她還知道叫下我的名字!
  “小西?”
  “是!”
  條件反射一樣,我回頭答應!天!還是那個機場男!他又到美國了!
  “我的妹妹也叫小西!”
  廢話!這不是他幾天前的說辭嗎?我還沒癡呆,哪會那麽快就忘記!
  我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他卻是一副提不起勁的樣子,可憐的人,不會有戀妹情結吧,一離開妹妹笑都不會了。
  “小西,你要健康!”
  他看著我、或者,是看著那個和我同名的女孩,說得多慎重啊!又是不停歇地,與我錯身離開!
  這個人!我咬牙,他們是逼著我承認我妒嫉那個和我同名的女孩嗎?
  那個,也叫李溪的女孩,一定要健康地活著讓我認識一下!

  再度重相逢
  我還是在圖書館荒度我的青春歲月。那些看不完的原文書讓我頭痛,當然,那些說著我聽著糊塗的語言的同學也讓我頭痛。我每天在圖書館的各個角落遊蕩,看能不能撞上個中國人,就算他說的是滿洲話,我也高興!娘的,我從沒這樣渴求過祖國!
  小美倒是很快就找到了她的王子。不是她要的特權階級,她說得很是遺憾,我也遺憾,她的男朋友,竟是我們以前的同班同學。我真是不懂了,就小美那花錢如流水的樣,一個小小心理係的本科生,能對付得了?
  我還沒天真夠,那邊又是一句話甩了過來,我就知道!就她那樣,哪信得了有情飲水飽!她的王子,家裏也就隻是賣車的,一般吧,也就隻開了兩個分店。瞧她那得意樣,我給了一個黑臉立馬就關了電腦!她的飯有人管,我還得自己出去吃!
  我有沒說過美國的食物?
  我愛國,一向是體現在實際行動上!我到美國的第一件事情,找的就是中國菜的外賣,其次才是廁所!
  總之,我對學校方圓十裏之內的中國餐館是無所不知!我騎上我的小小鐵馬,慢慢悠悠地朝學校西門外的一個潮汕菜館前去。想也可憐,我在家的時候,最早的車還是一輛摩托車,上了大學,雖是老充當小美的司機,開的也還是四輪的,到了這遍地黃金的異國,我倒是回歸了,踩起了自行車。
  這餐館的老頭和我也頗是投緣。我自小跟著父親走南創北,學了幾句潮汕話,當然,那些潮汕的賭術我也略知一二,閑暇,老頭也和我切磋切磋!
  我剛把馬栓好,還沒蹭進那香味四溢的小小餐館,就見幾個常在校園裏見到的亞洲麵孔興衝衝地趕在我前邊進去了。真是沒辦法,就是亞洲麵孔,我也挑得慌,我隻愛說中國話的中國人!
  “小溪來了!”
  在前頭幫忙的是陳老頭的老婆,四十來歲的女人,跟著丈夫飄洋過海掘美金來了,卻還是離不開那鍋碗瓢盆,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我接過她給的大壺茶,找了張靠窗的桌子坐下。熟人啊,隻能等不太多人的時候才輪得上了。
  “小西?”
  我抬頭。還是有些意外,竟是機場男!他笑的時候有些說不出口的韻味,就是那一種痞子式的溫暖,我喜歡!
  “對,小溪我身體健康得很!”
  我記恨!他擔心的還是他妹妹的健康!
  他倒是不客氣,端著茶就在我的對麵落座:
  “我們見過?”
  還笑!我橫了他一眼,顯擺一下我的中國話:
  “先生!我們在機場上見了三次!你問候了我兩次健康!”
  他抿了一口茶,看起來輕鬆愜意:
  “是嗎?我都忘了。”
  看吧!我就說,就我這樣的外貌,要被人記得,也是需要一番運氣的!
  “你妹妹,我是說小溪,怎麽樣了?”
  我好奇!就因為這名字,我都跟特權階級接觸上了,我對麵的這個人,說不定是我這輩子除能交談上的最高階級人物代表了!
  他來回摸蹭著杯口,一臉的柔和,是因為他妹妹吧,那個也叫小溪的女孩。他也寂寞吧,在這中國人不見幾個的美國小鎮,一見我這故鄉人,又與他妹妹同名,那話,就更是藏不住了。
  他說他妹妹剛考上的軍校,那個得意勁!我瞄了他一眼,什麽啊,都考上軍校能有什麽健康問題!
  他說他妹妹是從部隊考上的軍校,高中沒畢業就參的軍,十八歲,還差四個月就高考的人就是不能等,硬是擠上了部隊。就怕她後悔,家裏人都磨著她,要她再想想,她倒好,什麽話都不說就到了部隊。不給電話,也不寫信,家裏人隻能迂回地從她的頂頭上司那知道她的消息。他妹妹也是厲害,就那幾個月,新兵訓練是多麽地艱苦,她也沒落下功課,她硬是應界考上了軍校!還是學醫的!
  “軍醫?”
  上天饒恕!我這輩子知道的軍醫就是那貼在電線杆上的“老軍醫”了!他斜了我一眼,我發誓,他剛才那一眼是蔑視!完完全全的蔑視!
  “她的誌願是法醫。”
  好!有誌氣的小女孩!還法醫!我一想到那死因不明的屍體就想吐!遇上個變態殺手,那還好,一刀一刀的血痕我還能接受;要遇上個長蛆的主,那還不把我隔夜飯都給整吐出來!
  “小溪,我是說你妹妹,有誌氣!”
  千穿萬穿,馬屁從來不穿!這個男人說的是中國話,聲音又悅耳,怎麽可以讓他就這樣從我的身邊溜走?
  “她就是倔,她要的沒讓她試過是不會死心的。”
  明明是一句抱怨的話,他卻還是說得滿是寵溺,真是同名不同命啊!
  “我想,經過四年的嚴酷學習,她會明白,理想和現實的距離的!”
  我應酬著把話說到他的心尖上!這個男人,不就想要他妹妹在他的身邊磨啊蹭啊的永遠把他當英雄崇拜嗎!
  “她不會,她會做到最好!”
  機場男的話還是出乎我的意料,小溪,我是說他妹妹,真的那麽好?好好的將門之後,不想努力把前輩們沒享過的福給糟蹋掉,還要對著那些腐爛的屍體做到最好?這個女人,是不是嫌自己的家門還不夠顯赫,還想給家裏花上再開花啊!我一時詞窮,還是點頭附和他的話最是理想了:
  “厲害!這個妹妹不簡單!”
  他笑著看我,話卻是一點都沒有笑意:
  “怎麽,拍馬屁也這麽不專業?好歹有些原創精神好不好!”
  我是順應民意的好學生!立刻改口:
  “厲害!有這麽個不簡單的妹妹,實在是人生的一大樂事!”
  他看著我,倒是大笑了開來,漸漸停歇的笑聲,還是讓我心悸了一下,這個男人,確實有蠱惑人心的資本!
  他抿了一口茶,笑過的聲音有些低啞:
  “我家小西,也是這麽容易見風轉舵。”
  這一句,還是寵溺無比!這一輩子,也就他的小溪能得他這口氣了吧?突來的負麵情緒讓我低落,轉頭看看周圍,還有誰,是那個被捧在手中的珍寶?他敲了敲我的桌麵,拉回了我的思緒:
  “你是這的學生?”
  我點頭,這個男人,第一次對我好奇。
  “是,你不像在這上學的。”
  像他這樣的中國人,我在這學校並沒有多見。
  他也點頭,緩緩地又是抿了一口茶,我妒嫉他的優雅,這個笑得並不斯文的男人竟能做出這般優雅的動作,不虧是我們偉大祖國的特權階級。我也學他慢慢地舉杯抿茶,想也知道,學不來他的韻味。泄氣地放下杯子,我就是我,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貧下中農階級小人物,哪能和他們這種含著金碗出生的人比較!
  “我妹妹,不喜歡喝這種茶。”
  好!厲害!這個男人三句中有兩句都是關於他妹妹的!這個男人,真的把妹妹當情人來疼愛了!
  “你妹妹和你沒有血緣關係吧?”
  我問得小心,照小美的說法,李家隻有一個兒子,突然蹦出的這個機場男和李溪,實在找不到對應的位置。
  “她和我都是同一個媽生的。”
  我詫異!難道,特權階級的男人們也犯“天下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誤”?
  “那個李勉的媽媽怎麽會允許?”
  機場男突然坐直了身軀,盯著我,換了一種口氣:
  “你認識李勉?”
  我不自覺地縮了下肩膀,這個男人突然迸發的氣勢還是嚇到了我。我也唾棄自己,明明猜到他們的關係,怎麽還不怕死地問出了口!自古,大小房的孩子都是敵對的!
  可是,奇怪,怎麽都是那麽疼愛妹妹?難道都是戀妹情結?還是,妹妹比較沒有競爭壓力?
  機場男突然又是鬆了架勢,他眯眯眼睛,看著我,又是笑得無害:
  “是我敏感了。小勉怎麽可能認識你。”
  我發誓,如果我早知道他這一句話後的潛台詞,我一定把他給活剮了!我天真!我以為他說的是李勉那公子哥兒不可能認識我這平民百姓!哪知道,他竟是借機說我長得不上台麵!是!就他們那一圈人認識的哪一個不是年輕貌美又儀態萬千的!
  我要早知道!
  可惜,我沒有先知的能力,隻好在這一刻,對他傻笑著。
  “小西是我妹妹,小勉和我們家並沒有血緣關係。”
  得意!這個男人很得意李公子和他家沒什麽血緣關係!
  “哦!我說呢,怎麽老說李家就一個兒子。”
  他又是笑得趴下,那愉悅,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上的!
  “我是林北,很高興認識你!”
  好吧!林北,不是李家的孩子。
  “我是李溪,很高興認識你!”
  “我妹妹叫林西,東南西北的西。”
  “我叫李溪,江海河溪的溪。”
  原來,她是這個“西”啊。
  “那麽,小溪,在這幾天,我們可以一起用餐嗎?”
  我能怎麽樣?一個長得不錯的男人,在寂寞的異國他鄉、用一把讓人溫暖的聲音說著我渴望的中國話,我還能怎麽樣?
  我在這一天,認識了一個在國內我可能怎麽也搭不上邊的特權階級,他說他叫林北,我記得了。他也記住了我,因為我是李溪,和他的寶貝妹妹同一個發音的“小西(溪)”。

  三個願望
  一個願意出借耳朵的人,遇上一個愛說話的人,你說我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林北喜歡說起他的妹妹,才幾天啊,我知道了他妹妹喜歡的食物、顏色、不高興的時候會有的表情……
  這是我們認識後的第七次晚餐。今天天氣有些問題,突來的寒冷讓我懶得出門,林北倒是好人得很,他請我上他住的地方吃火鍋。
  我很讒!立刻換了衣服駕著我的鐵馬朝不遠的他的住處飛奔而去。我對所有願意下廚的男人都有一種莫名的崇拜。我承認,我不擅長廚藝;我也承認,我被父親荼毒了很多年之後,對食物的要求已經沒有了該有的標準。
  林北住的地方比我的好。他有自己獨立的廚房和衛浴設備,就是門前的草坪都比我住的地方青翠。我有些妒嫉,憑什麽,研究活人心理的人吃的住的都比不上挖掘逝去歲月的人?
  他們的條件實在比我們好太多了!我站在他的門外,還是有些小小的不解。這種階級的人物不是該走政治路線或者下海撈金嗎?怎麽選了這麽一個專業,還跟著一個不怎麽出名的團隊挖掘一段不怎麽出名的曆史?
  “不進來?”
  是他的聲音。我甩頭,真是的,我為這種人好奇什麽啊?隻有我們這種小人物才擔心著錢的問題,就他們那樣的,擔心的該是怎麽花錢的問題了。他妹妹,就是鞋子也是別人給買的,還有什麽地方要花錢的?難道,他家的錢是賺來看的?
  窮極無聊,我那不受教導的思緒又是隨便亂跑了。我唉歎,真是的,跟小美呆久了,就是思維方式也有些問題了,回頭讓芳姨給我驅驅邪,長得不美還腦筋有問題,那就真的會是滯銷貨了。
  不能免俗地,我想起這次回國父親與小美連手對我的打擊。我已經21歲了,照父親的理,該是很多男性圍著我轉的了,可是,我還是和我的幾個夥伴一起混,而且,青春歲月,我竟然隻交了一個律師男朋友,實在丟了女性同胞的臉啊。
  小美熱衷為我分憂,她說我愛好不好。是,我愛賭博,這種愛好有什麽不好?不趕時間不分場地,沒有天時的不便、地利的不通,連人和都算不上,有時還一本萬利。這,不好在哪!
  父親的總結也很精辟,他說性別不行。他說賭博沒什麽不好,就是女賭徒沒人歡迎,女人,太頑劣不行。
  真是笑話!我從小不愛說話,乖巧懂事人人誇!竟然嫌棄我的性別!而且,我哪裏頑劣了?我把書從國內念到國外,言行有禮,衣著得體;煙酒不沾、性向正常,沒有緋聞沒上社會版,不時還捐款!我怎麽看不出自己頑劣!
  沒交男朋友我也急,這又不是我的錯,緣分還沒到嘛!邊拖遝著在這房子中漫步,邊對自己的過去做了一次反省,可是,我沒錯啊!晃晃腦袋,加快了腳步。這地方我來過一次了,在這幾天裏,因為我的名字,他對我真是好!
  林北的手藝還是不錯的。我對這一鍋的湯底咽了咽口水,他不知道哪找來的蟹,加了海魚一起熬的湯光聞起來就然人心曠神怡了!我對海鮮一向偏愛,沒辦法,鄉下人!
  “坐吧。”
  我忘了稱讚今天的林北了!他還是牛仔褲加T恤,卻還是穿出了自己的韻味,怎麽說,有些斯文的痞子氣,或者,也可以說是有些痞子氣的斯文!總之,他長得不錯,在這滿是白色人種的世界裏,亞洲人長成這樣的很不錯!很不錯!
  他招呼我坐下,還弄出了一瓶酒。我一看,不虧是特權階級,喝酒也是國宴級的——茅台。我對酒不怎麽有興趣,隻是,在國外啊,就是中國來的一支礦泉水,我也覺得是瓊漿玉液了!何況是國酒茅台!
  我喝!
  我的酒量不好,隻是一小杯,我就有些蒙了。他的酒量看起來不錯,一大杯下起,還是麵不改色。他看著我,那笑,我知道,又是和他妹妹有關的,他說:
  “我妹妹最喜歡茅台了,她說就它香,她的酒量一向不錯,自小,她在章伯伯那邊沒少沒訓練。”
  也許是酒精的關係,我對這個和我同名的女孩有了更多的好奇,這個女人,她長什麽樣?
  “我沒給你看嗎?”
  我竟是問出來了!他拿了幾張照片給我看。那些湯的水汽讓我看蒙了眼,他妹妹,長得不錯。身材高挑,站在兩個男人的中間也不顯得矮小,身材該是不錯的了!她的五官與林北相似,穿著小黑裙的她有些神秘感,遠看,就是一冷冷的小酷妹。那照片是在某次聚會中抓拍的吧,她站在林北和李勉的中間,三個人一起回頭對著鏡頭笑著,相較與這兩個男人的笑,她笑得有些飄渺,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她的笑了,就是那種流於表麵的笑意,說笑,又不大像,說不笑,又沒有!總之,就是一不可攀越的名貴花種!
  我狠喝了一口湯,我就知道,我沒念中文係是對的!就我這貧乏的修辭水平,一定被中國博大精深的文字給淹死!
  我又拿了一張仔細研究,這一張是他妹妹和另一個男的在一起的照片,那個男的看著她,那神情,是不會錯認的疼惜,就像每一次林北提起他妹妹一樣的表情,帶著會讓所有人都妒嫉他妹妹的表情提及他的妹妹!這張照片上的妹妹微微低頭,看不見表情卻讓人感覺她的孤寂,像是一個人被困在什麽地方一樣的落寞。
  “她不高興嗎?”
  我很好奇,被這麽多人愛著、捧著還在孤寂什麽!這個女孩,有什麽得不到的!
  他垮下了嘴角,一下子就像被什麽打擊了一樣,突然沒了先前的得色。
  “她這些年情緒有問題。”
  不能說我敏感。一個人在這樣的環境要有什麽情緒問題,大概就是那種我們這種小人物不能奢侈得起的那個富貴心理病了!天可憐鑒!我的心理學還在入門階段,就此用我一般正常的大腦推斷,小西,我是說他妹妹,應該是自閉症患者了!
  “多看看心理醫生,換個讓她輕鬆的環境,沒什麽大問題。”
  我就是一蒙古大夫!怕什麽怕,一個特權階級的人能得自閉症是多麽難能可貴啊!她竟然不是生來承受祖輩的福陰的,那就讓她多多享受父輩沒有的清閑吧!
  林北看起來很難過,他低頭喝起了酒,一口一口,不說話。我也不能安慰他,這種問題,哪是言語安慰得了的。
  我不是很擅長用筷子吃這蟹,我喜歡用手。
  “小西,我是說我妹妹,這幾年吃東西都不怎麽喜歡用手接觸了。”
  不用手?我楞了一下,難道是用腳?怎麽訓練的?
  “她喜歡吃山竹,這幾年都是用湯勺舀這吃。”
  哦,是不喜歡用手直接接觸啊!山竹那厚厚的殼怎麽辦?不用手夾一下怎麽掰開?難道要別人先幫她掰開?
  我羨慕,這個好命的女孩!
  我看了一眼手上的蟹,不行,還是要自己動手,我不能想像別人幫我把蟹肉掰好放到我嘴裏的樣子,那過程,太不衛生了!
  “小西,今年沒上學,她請了一年的假,到山區休養去了。”
  看!多好命的人!要是我生病了,休養?少做夢了!我看還是好好念好我的心理學,等著為自己醫吧!
  “一般來講,勞動會讓人的心理有自我修複能力。”
  我發現這火鍋的熱氣讓酒氣上升得更快!我有些頭暈!看著這個誘惑力十足的男人,我心動了!我本就學不來清純,對著這誘惑,不努力抓住,回國還哪來的機會與膽量?
  “林北,滿足我三個願望吧!”
  他有些震驚吧,那個表情。我也不理他,揮揮手,他要不答應,我可以把這幾天他和說的話寫下來寄給娛樂小報,嘿嘿,一定可以有豐厚的回報!
  “我想有個可以談戀愛、上床、生孩子的男人。”
  我的願望也是可憐得緊,隻是要一個談戀愛、上床、提供精子的男人。
  “你不是結婚的好人選。”
  他還沒醉!這麽多的酒也沒讓他有亂性的借口!還說我不是結婚的好人選!
  “結婚不是我的願望。”
  我的願望,隻是三個!
  他看著我,又是喝了一口酒,那回答,清晰可見:
  “我答應,小溪。”

  甜蜜蜜
  我發現,和他在一起真的是享受!
  嗯,我忘了說明。今天是他正式答應我的願望之後的第一次見麵。他請我一起出席他的朋友的一個聚會,據說是很重要的朋友,我立刻答應了!怎麽能矜持!他是我要求來的,再擺一下架子,他一定跑了!再說,我喜歡中國人的聚會,起碼,降低了我得自閉症的風險!
  他過來接我的時候開的是一輛黑色的房車。原諒我認不出那名貴不名貴的車子,我愛國,隻認識一些未來即將抵製的日本車。當然,為了顯示我也是讀過書的人,我還可以認出寶馬和奔馳。
  今天的他穿得也不正式,還是簡單的淺色牛仔褲和一件天藍色的T恤,在電話裏我已經被其吩咐一定是這樣打扮了,我也是準備妥當等在門外了。瞄了一眼輕鬆開車的他,不得不承認,雖是一樣的打扮,他穿得楞是比我好看。
  “怎麽了?”
  他的開口帶著一絲的笑意,就像是我做了什麽惹他發笑一樣。
  “你穿得比我好看多了。”
  好吧,我從來就沒否認自己長得平凡,更沒否認我自己本就是一色女。這個男人,越發讓我心動了,還好他許了我願望。要不然,我該怎麽平衡他給我帶來的衝動?
  他看了我一眼,滿是得意:
  “小西說我穿藍色的好看。”
  看來這個小西還是有眼光的!這一路的沉默也不是辦法,他的聲音不聽也是浪費,我撇嘴日行一善:
  “小西,我是說你妹妹還挺注意你的穿著的。”
  看!他的得意勁又是來了!
  “那是!同一個設計師的創意。”
  接下來的路上,我又是知道了林家兄妹的穿著打扮習慣。他的妹妹一向是走運動路線,平日多是運動服,她有的他也有,也是同一係列,穿出去多是情侶裝了吧。這個當然是我自己想的,想那個戀妹成癖的人也沒說出口!當然,他還是抱怨了一下那些也穿得和他一樣的林西的其他的莫名其妙的哥哥們。我該知道的,這個人,一定是不喜歡自己的妹妹被那麽多人的喜歡著,卻還是得意他的妹妹有那麽多人喜歡!
  真是一個矛盾的人!
  他的朋友住的地方是我不大認識的一個高尚住宅區,之所以我知道這地方高級,是因為我們開得挺遠的,遠到我隻看見附近就這幾幢矮小的樓房建築。為什麽是矮小的樓房,相信我,你要是看過我們國內的那些華麗的現代建築,你就知道,這幾幢樓房沒有鮮亮的外衣,就是那些造型,也不是現代或者後現代的!不過,房子的前邊那一條幽靜的林間小道,與房子前邊的一大片的草坪,一定不是沒錢人的地方。
  下車的時候我也看了一眼周邊光鮮亮麗的車子,那些我不認識的車,都用其流暢的線條和耀眼的光芒告訴我它們身價的不凡!
  這一刻我無比希望有一張牌桌,可以讓我痛宰這些有錢沒地方花的主!
  我緊跟在他的身後,與他的那些朋友打招呼。我隻要擺一張笑臉就行了。
  他的朋友!原諒我對我們複雜的祖國不大了解!他的朋友竟是一口流利英文的香港人!
  娘啊!香港不是回歸了嗎?為什麽那麽多的人還是喜歡用英文來交流?我巴在他的身邊,不敢離開。主要是他們的話我聽得不是很明白,他朋友的那些英文多是英國腔,為什麽我在美國還要聽一些我陌生的腔調?
  眼睛當然不能停!有錢人的地方怎麽也要好好看個過癮!
  這客廳不算大,比起我們的教室還是有些距離的。但那擺設,我該怎麽說,就是那沙發,也是有講究的。我喜歡那套在壁爐旁邊的神幾,可能很多人不知道那長條的案幾是什麽。那一般是中國古代有錢人擺放祖宗神位的神幾,如果你能在上邊放上對獅子就更厲害了,當然,一般是祖上有人位居高官才敢擺放的!那案幾明顯是有些年代了,我偷偷湊近一聞,還是有香味的酸枝木!我靠在他的身邊,不著痕跡地盯著我心目中的黃金,上邪!明代的東西吧?那該是多少錢?
  按住自己不時飄向案幾的眼神,看人了!人不多,就是幾張亞洲麵孔,卻是說著英文的有風度的男人和打扮得青春靚麗的女人。我稍稍看了一眼那些女人的身上,寶石倒是沒怎麽看見,就是那手表,很有講究,有一個頭發又長又卷的女人,手表上鑲了幾顆鑽石。這個女人,要跟我一起玩牌,我一定不會手軟,太是有錢了!
  那些英文讓我頭暈,我拉拉他的衣角,他倒是好脾氣地低頭看我。我的身高,唉,在他這裏也是討不到便宜的。
  “怎麽了?”
  我笑得有些心虛,我想上廁所躲一下這滿屋的英國腔!對著這一張滿是笑容的臉,卻換了一個文雅的說辭:
  “我想去補個妝。”
  好吧!我也鄙視自己!我這臉上的妝就是簡單的粉底和腮紅,手上什麽都沒有,補妝?鬼都不信!
  他這種人精又是怎麽會相信!
  “怎麽,不喜歡這場合?”
  “不是,我以為都說中國話。”
  他笑開,微微提高了音調,那一口普通話,還是帶了淡淡的廣東腔:
  “大家都會說中國話啊,就是粵語和國語一起而已。”
  他的話才停下,身邊的主人立刻換了一口粵語普通話對我道歉:
  “習慣了,我們都是這樣溝通的,因為,”
  主人指了一下在一邊喝酒的那個小平頭和一個穿黃色休閑服的女子,接了下去:
  “他們說不來我們的中國話。”
  林北低聲解釋:
  “他們是馬來西亞的,能聽,說有些問題。”
  馬來西亞不是也說中國話嗎?我不解,算了,不就有些看不起中國人的華裔嗎?忘本的東西不用跟他計較。
  “北,你的女伴是家裏帶來的?”
  主人站在我們前邊和他說了起來。他微微一偏頭,笑著對我的來曆做了一番簡單的介紹。他剛說我是小溪,那主人與已經站了一圈的人就恍然大悟,這個戀妹癖一定從沒掩飾他對妹妹的情感!
  “北,西西知道嗎?”
  主人插了一句,他也不介意,立刻點頭。所有的人立刻就沒了一臉的驚訝,像是就該是這樣的。
  他接下去聊我的來曆,我最想聽的,是他怎麽向大家解釋我可以榮任他的女伴。
  他也不讓我失望,他說他喜歡小溪(西)給他帶來的輕鬆。我不知道這個小溪(西)說得是我還是他妹妹。我無所謂,隻要他說中國話。
  他們的話題倒是很廣,從那不能停歇的生意繞到了女人,竟還提及了國內的政治。我有些蒙,這些人,穿著打扮如此隨性,剛才還調侃著不怎麽上道的某個女明星,現在卻是無風無浪地“聽說”一些政治上即將發生的事情。
  我走不開,隻是笑著聽說這些可能已經離我很遙遠的事情。他們還說起了一些重要城市的路政規劃,我有些吃驚,他們提及了我剛建好的房子的所在地!
  為什麽我唯一的房子剛好在市政規劃的範圍裏!
  我還是抽空偷問了一下這消息的來源有沒保障,他側頭看著我,說得輕巧:
  “我問問小西,這方麵她知道多些。”
  我咂舌,十八九歲的女孩子,竟是知道這些,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聚會嘛,吃總是重頭戲!我終於也等來了一餐豪門盛宴!
  原諒我長年生長於鄉下!雖也和小美吃了不少的美食,但對這一餐,還是有些怵!單就那配菜的酒,也讓我犯傻,為什麽連北方的“燒刀子”也有?
  我不想表現我的土氣,隻好偷偷注意大家的吃法。原來,那些高度的陳年老酒是用來配一種軟殼的海洋生物。那些存放了許久的酒早就沒了原來的度數,醇香卻是更勝我前幾天被招待的茅台。我在林北的刻意下,也優雅了一回。他早看出了我是一農村人,每一道菜都是淺嚐即止,他動筷子,才讓我也跟上。
  我隻是好奇,電視上那些豪門不是喜歡西餐嗎?為什麽這些有錢人卻還在用筷子?
  回去的路上,他為我的好奇而揚起了嘴角。他說親近一點的人聚會,還是喜歡中國菜多些,低調的華麗;應酬一般才用西餐,華而不實在。我收回自己的好奇,原來就是虛榮和潔癖作祟。
  “今晚在我那邊過夜嗎?”
  我轉了頭,他的車開得飛快!這個人問話還真是直接啊,也不怎麽顧及我可能純潔無垢的初夜心情。
  我該矜持嗎?考慮三秒,我點頭,怎麽能拒絕!
  他的房子不是第一次來了,我剛坐下,他閑來無事就生起了茶爐,這個說一口漂亮英文的時髦痞子,竟是愛喝功夫茶。
  那水開得慢,我忍不住提起關於我的房子的問題。那是我第一筆個人投資啊!
  他也爽快,立刻給他妹妹撥了電話。
  那邊該是找人找了很久,他隻是在接通的開始皺了下眉毛,不怎麽客氣地要找“小西”。然後耐心地等了起來。
  水快開了,他才是笑著與對方說起了話:
  “小西,跟哥說說話。”
  好吧!我不該寄望這個男人能和妹妹說出什麽警世名言!我上廁所躲開這一惡心的兄妹情深。
  回來,水已經開了,他的電話也掛了。臉上布滿笑意。看來,這一通電話讓他打通了關脈,一時間神清氣爽!
  “小西說不要再投錢在這房子上麵了,會按照市價回收,她在那一邊也有地。”
  照市價?那該不該告訴小美,她還興致勃勃地想搬進去住呢。
  他倒是很好地給了我建議,什麽都不能說也不能理,找個理由先別讓小美裝修就好。我好奇“市價”到底是多少,他開始泡起了茶,坦白得讓我心動。
  他問了我已經投下的錢,告訴我他妹妹的估計大概可以達到2.5或者3倍。我齜牙!娘的,特權階級就是特權階級!難怪小美曾經的雄心是特權階級!
  兩個人在一起時間就是過得飛快。眼看著夜一步一步地暗下去,我也緊張了起來。這個才認識了幾天的男人,將和我一起共度美好時光了。
  接下來的一切順理成章,他用帶著茶香的吻誘導著我進了浴室。洗澡,在這個國家上床前那不可或缺的步驟就像我們每天必有米飯一樣正常!
  我可以描繪他的身體嗎?還是給大家存在想像的空間就好?總之,這個男人、真不虧是曆經風雨的挖掘工,那不該有的贅肉絕不能在他的身上找到!那皮膚竟也不見粗糙,觸感相當地好!
  我知道該害羞,可是,我為什麽要害羞?這是我本來就渴望的!這個男人就像荒原中的一個突來的旅伴,我隻想用盡一切換得他的陪伴,害羞能有什麽幫助?
  我把我那不見生疏的不錯的吻技發揮得淋漓盡致,在他的眼底,我看見了一點的欣賞,該是我的主動換得他的歡心吧?誰喜歡自己的對手毫無技術可言!
  床不錯!我離開他的唇喘息的時候抽時間打量了一下他的房間。簡單不見淩亂的房間,比我還注重衛生!
  他微微離開我的身體,剛從浴室出來,還是濕漉漉的身軀卻開始有些熱。我不想假裝不懂,不就是對情欲的渴望嗎?
  “開始了!”
  他低低地笑了一下,下身的動作卻是很快。該感謝我的童年,對疼痛從來不陌生,這小小的初夜,顯然沒有書上描繪得那麽不可忍受。
  我也驚訝我對他的適應力,隻是稍一調整,我就可以接受他對我的不停衝擊。我的初夜,真是的,來不及多多感慨就這樣消失了……

  愛上別人是快樂的事
  大學的課程一向不是很緊張,特別是對於我來說,那些基礎心理學多是我在國內已經看過的,隻是語種的不同,想當初我看還是方塊字,現在換豆芽了!
  我喜歡和他在一起,他說他這兩個月都會在這裏,這段時間也不忙,對我能抽空前往也是無比歡迎。
  基本上,我是想把這兩個月的時間都是和他綁在一起的,隻要他和我說話,讓我聽聽他那悅耳動聽的聲音,我什麽都願意!
  他還是催著我上學,然後接著忙他自己的事情,他的書房沒有邀請我進入,他隻開放了客廳與廚房,當然還包括了他的臥室給我。
  我沒說嗎?我自從那一晚後就住在他這裏了,他的房子離我的學校也不遠,我可以每天看著他醒來,跟著他早餐,偶爾也一起在浴室消磨一下時間再到學校。我知道這不好,換在國內,我是沒那個膽與他同居的。或者,換個說法,在國內的話,他是不會與我同居的!
  幸好!我在美國遇見了他,還是在這不多中國人的美國小鎮!
  他在床上的表現符合我對他的觀感,就是一斯文的痞子,我喜歡!有時候我也後悔,在這麽早的時間遇上了這麽優秀的高手,我以後的人生還有什麽可以算是驚喜的!
  我們的談話也是有的,在每次累了的時候,他會與我一起平躺在床上,漫無邊際地聊著,隻要說話,什麽主題他都可以繞到他妹妹身上。
  我沒有不高興,要知道,他說的是他妹妹,而不是另外的女人!這說明可以進駐他心中的女人目前還未出現。我為我的發現高興!我也為我的發現悲哀,可惜悲哀是後來的事情,我沒有在這一刻悔悟,是我太笨了!
  我們的日子很平常,就像我年輕的時候對家庭的向往一樣。我和他每天一起早餐,有時候他煮有時候我做。我會在他煮的時候在背後摟住他的腰,要求一個早餐吻,寄望剛才被早安吻引發的熱情還能延續……也有得逞的時候,他的精力不錯!他說這兩個月是他的休整期,什麽精力都被我在床上給浪費了!
  我還不是一樣!每天都想著在他的身上為所欲為,明明是剛從床上爬下來,又想膩在他的懷中。每一次分開都讓我感傷!
  我說了,他符合我年輕的時候對家庭的所有向往。我們一起做飯,我在客廳看書看電視的時候,他在一邊泡茶玩遊戲。有時候我是整個人陷在他的懷裏,盡我所能誘惑著他,看他慢慢地不能自己,我很是得意,我是平凡又怎麽樣!起碼,在這一刻,他的眼中隻有我一個!
  偶爾他洗澡的時候我會進去幫忙,假裝好心地幫著他搓背,然後,等著他把我丟上床……我說了,我就是一色女,愛著他的時候我就想要他!
  愛著他?我有些蒙,難道我就這樣愛上了一個我可能還陌生的男子,就因為他的聲音觸動了我,也因為他長得還不錯?
  這些天,我們分享最親密的肉體,心卻是沒有貼近。我愛他?愛個除了有戀妹癖我什麽都不了解的他?
  我有些沒了興趣,不想看他還帶著水珠的身體,垂著頭出了浴室。
  “怎麽了?”
  他很奇怪,圍著毛巾就追著我出來了,看吧,我的好色已經深入人心!
  我捂著肚子,其實更該捂住的是心!
  “可能是生理期要來了,肚子有些不舒服!”
  謊話嗎?也不是,我的肚子真的有些不大舒服,或者是心讓我的肚子也不舒服了!生理期?我又有些後悔了!為了彼此的興致,我們好像沒有提到避孕的問題!
  “你避孕了嗎?”
  我好奇!他看著我,又些不大相信地問:
  “你沒避孕?”
  好吧!我承認!我的生理課都是用來逃的!初中的時候,我每次上副科都在外邊遊蕩,娛樂才不負年少啊!
  我們兩個人傻了一頓,我才有氣無力地問了一句:
  “我以為你有避。”
  枉我一生小心!竟是連這點人命關天的事情也忘了防護!他也悶笑了一下,把手搭在我的腰上,摸索著上升:
  “算了,是我大意了。”
  他說大意!我想了一下才知道,想他也不是一個純情少男了,也不知道經曆了多少國際磨練才有今天這爐火純青的技術。想來那防護的一方不大是他,他隻管痛快,負責痛的是別人吧!
  既然已經是這樣,美色當前,我也就沒必要隻是流口水了。我理他愛不愛我,說不定,下一周我就忘了他的存在!
  人生得意須盡歡啊!
  我該感謝祖國的高考製度,要不是它,我就是一個古人也不認識,怎麽可能還說得出這麽有水準的話!
  在我的身心歡愉前,請允許我再次感謝我的祖國,沒有它就沒有我們偉大的黨,沒有黨就沒有我們新中國,沒有新中國就沒有我的父母、沒有我,更沒有此刻已經開始讓我胡言亂語的特權階級代表!
  生理周期倒是不負所望地又是遲到!不過沒什麽,遲到也是到了,我鬆了一口氣,這一刻,我無比感激我那子宮膜後移症,據說這種症狀受孕比較困難!
  我表示這幾天不大方便,可是還是想和他住在一起,他也沒什麽意見,除了不能上床,我還是我!
  本來空閑的時間都是用來做雙人搏擊的,現在因為我的不方便,我們倒也有了閑聊的時間。
  他坐在客廳,看他那永不厭倦的《國家地理》,我玩著撲克牌,不怎麽用心地變著花樣切牌。
  “技術不錯!”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下誇起了我!我也得意,那是!也不想想我人生的第一件玩具就是撲克牌和麻將!
  “玩一盤?”
  他搖頭!真是缺乏娛樂精神的人!
  “要不和我說說話,我都怕我回國不會說中國話了!”
  我就是語言白癡!我受夠了每天聽著各色人種說著一樣的語言,還不時要高呼一句:Oh,no!我什麽都不懂!我隻是被父親用“為我好”三個字趕出來的!我想聽中國話!
  “說什麽?”
  我想了一下,還是該從他妹妹談起,隻有說到小西,他的話才不會停下!他很是配合,他的人生話題,多是關於他妹妹的!
  他說起這次他妹妹的生日。他妹妹一向不記得自己的生日。生日的那天,他們家的一幹小輩都會記得給她送上禮物,小小的聚會是必不可少的。小西在林家地位特殊,這一輩隻她一個女兒,長輩捧在手心,那些哥哥弟弟也是爭著對她示好!據說,她喜歡煙花,每年為了她的生日,林家就為她放了不下一卡車的煙花!
  這一次生日,他妹妹被醫生建議要好好休養,他妹妹也接受休學一年的安排,這個九月,就被送到山區了。但卻還是靜不下來,竟和兩個朋友一起到了山上的小學教書。誰想得到,那個被捧在手心的女子竟是能歌擅舞,她一個人負責一個班的語文、數學和音樂!
  “你妹妹真能吃苦。”
  這一句是由衷的佩服!我也是從農村來的,要讓我回家教那些比我還不上道的小子,得!我還是回家種田!
  “她一向能吃苦!”
  我就知道這一句一定又是能讓他得意萬分!隻要是他妹妹,艱苦樸素是好事,鋪張浪費也是好事!
  說實話,我也向往軍隊,隻是沒勇氣遭那罪了。說到回山區教書,我更是想都沒想過。想當初我拚死拚活地努力學習,考了個很是不錯的高校,不就為了畢業可以找個好混一點的地方工作嗎!我一向是好逸惡勞的人,苦我早吃夠了,我隻要無風無浪地平安活下去就行了!至於他妹妹和那兩個不知道人間疾苦的富貴朋友,一定是把這當人生難得的體驗,老了寫在回憶錄裏也是一段閑來無事的有趣經曆!
  我靠坐在沙發上,好奇:
  “你為什麽選考古?”
  他微微一笑:
  “興趣。”
  我真是白癡!這些人不愁吃喝不就圖個有趣嗎!難道我還想這些人在私底下還說些冠冕堂皇的遠大理想和目標嗎?
  “人生本來就是沒有意義的,我們隻是努力給它找個意義。”
  我感歎,我竟然也能說出一句這麽有哲理的話!
  “不錯,就是畢淑敏的書也看了,有前途,我喜歡。”
  他在一邊拍手稱讚,難道,這一句是我從某本書上背下來的?等等,他說喜歡?
  我裂嘴,他說喜歡!其他的話我可以忽略,可是這一句,值得我好好回味!我撲上去,欲望,有很多種解決的方法……

  分手快樂

  兩個月的時間稍縱即逝,算算日子,他也該離開了,他說隻有兩個月的時間,不是嗎!
  我趴在他的身邊,等他從沉睡中醒來。
  “早啊,小溪。”
  他翻身,把手搭在我的腰上,眯眼,借我擋去了光,他的夢,一向比較長。
  “起來!”
  我都已經睡不著了,他怎麽可以還睡得著!
  我捏著他的鼻子,沒有因為他鼻子的高貴而下不了手。他隻是我兩個月的床伴,我哪來的憐惜!
  他耍賴,張嘴呼吸,就是不想睜眼!我一時間也沒有辦法,看他不顧形象也要多睡一陣,十足的小孩樣!
  我笑,他也笑!鬆手躺在他的身邊,平複突來的愉悅。
  “小西,我是說我妹妹也喜歡這樣叫我起床。”
  又來了,他總是不斷地想起他的妹妹!我盯著天花板,不想打斷他。
  “她的睡眠一向有問題。總是早起,有時候也溜到我的房間叫我起來和她打球。”
  他又是笑了一下,意味綿長。
  “我們都想拉她在床上多躺一會兒,總是用各種借口讓她呆在床上,沒想卻是苦了她。”
  也是!硬要一個睡不著的人躺在床上,實在是打著為她好的旗號虐待她!
  “後來她一睡不著就跑到她朋友家留宿,小小年紀就鬧著學開車,就為了睡不著可以自己跑出去。”
  “她那麽小就有失眠的困擾?”
  睡眠有問題竟是從小就習慣性失眠?公主的日子也不是看起來那麽美好啊!
  “是啊,她的房間和書房連在一起,睡不著的時候她就呆在書房。她看了不少的書。”
  不少?有我多嗎?我在美國的這一年,看的更是不少,舉凡圖書館裏能找到的中文書籍,多是我看過、正在看、打算看的!
  他緩緩點頭,那副沉重,想必他妹妹的睡眠問題很是讓他難過吧?
  “我妹妹要是沒這睡眠的問題,就沒什麽好讓人操心的了。”
  我不知道怎麽安慰他,我對安撫人心一向沒什麽心得,隻好湊上去吻他的額頭。
  他微微一怔,那神情有驚喜的成分:
  “我妹妹也喜歡吻人的額頭。”
  我也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開,我當然不能告訴他之所以吻他的額頭,是因為怕早上的他臉上有油光!咳了一下,有些好奇地問:
  “我們分開後,你會不會在想起你妹妹的時候也想起我?”
  在念著小西的時候,也想起我李溪?
  他把手放在我的頭上,輕輕揉著我的頭發,那聲回答滿足了我的虛榮心,他說會!溫情脈脈地回答“會”!
  我滿意地在他的胸膛上蹭了幾下,不想讓他再在他的妹妹身上打轉,開口邀請:
  “今天一起出去走走?”
  他有些為難地看著我,一句話把我的一腔熱情都給滅了,他說:
  “我想去給小西買禮物。”
  給他妹妹的禮物!我就知道,他要回國怎麽可能沒有給他妹妹的禮物!
  我巴在他的身上,給他的妹妹買禮物,我可以接受!我要跟!
  我看著衣著隨便的男人,好奇他在國內的時候該是什麽樣的打扮,也會和現在這樣T恤牛仔褲嗎?還是和我的那些同伴一樣,賺了錢就變得人模狗樣。
  “你妹妹,我是說小西喜歡什麽?”
  他搖頭,沒拿定主意地笑著揉我的頭發:
  “看看吧。”
  我不知道他的看看是帶我到這地方來,他帶我到的地方是一種類似拍賣會的小型交易聚會,據說,一般要有一定門路的人才能知道這類市場的存在。我對這類聚會很有興趣,卻是一向不得其門而入,現在,嗬嗬,真是撿到!
  這裏的東西真是琳琅滿目,我跟在他的身邊,看得很入神。
  他也沒什麽特定的目標,不時地停下腳步研究擺放的物品。一圈過後,並沒見他對哪件物品有什麽特殊的喜愛。我也不想問,在走到市場的另一邊,天生的選擇性好耳力讓我聽到了久違的搓麻將聲!
  我想玩!
  繞過幾張桌子,我找到了我心愛的玩具!上邪!我欲與君長相知!挽起袖子,在他人的禮讓下我投身於我最鍾愛的娛樂事業!那個長得不錯的男人就要與我分開了,隻有我的麻將是永恒的!我不能拋棄它!
  他站在我的身後看了一下,笑笑走開。他也有自己的娛樂吧?我難得在麻將桌上還走神!
  摸了八圈,還不見他回來,我有些心急,也學著我的前任,起身禮讓後來人。又怕走開他找不到我,隻好站在麻將桌旁左盼右顧。
  身邊的人洗牌,這種氛圍讓我想起了小時候也是這樣在牌桌的附近等父親,父親更多的時間是在桌上,玩牌九的時候一離開就讓我幫著他下注,他會說去找些吃的,那牌桌上管的飯偶爾也會吃膩的!麻將桌上的父親要好得多,他走的時候會帶著我離開,偶爾有時候他上個廁所,也會是要我洗牌砌牌,那時候就會盼著父親早點回來,對著幾個算計的老手,我總是怕父親會把我也給賣了!現在,我也怕他會就此把我丟下!
  想得有些害怕,他才晃晃悠悠地從左邊過來。
  我鬆了一口氣,朝他迎上去。
  “去了很久。”
  他微翹嘴角,捏捏我的臉,牽著我離開。我還是太窮了,對著各色的商品有些眼饞,卻是沒那個財力買下!娘的!早知道當初遇到他的那些富貴朋友就該支張桌子砍上他們幾刀!
  “你喜歡什麽?”
  身邊的大老爺開口了,他總是擺著一張似笑非笑的臉,這神情,跟他的寶貝妹妹倒有幾分像!
  “多了!”
  我隨手指了幾下那些古董家具,那麽多的喜歡,就是不能搬回去!
  “可惜還沒那些閑錢!”
  “選一樣,我付錢。”
  他的聲音真是悅耳動聽!我終於也找到了一個願意為我付錢的男人了!
  我就一小財奴!拉著他七拐八彎、嗯,這麽說是為了增強我對這個市場聚會的認知,多好的地方,要是能常年開放就好了!
  “這個!”
  我站定在那件我心儀良久的物品麵前,笑得誌得意滿!
  他點頭,立刻上前三兩句話就買下了!
  那小小的珠寶盒,竟是花了他這麽多的美金!我沒自己買是對的!
  “買櫝還珠的主角嗎?”
  他看著我,找了句話打發我們之間沉默的氣氛。
  我點頭,這盒子是檀香木雕的,無論是那精美的廣式鏤刻、還是那微微的香氣都很得我心!
  到了他住的地方,他從那我一直好奇卻不能問的紙袋裏摸出了一個盒子遞到我麵前:
  “不知道合不合你的意。”
  我笑納了!有禮物收就是不錯的了,還有什麽可以挑挑揀揀的!
  我打開,是一枚胸花。應該是有些年頭的價值還不錯的東西。我笑著轉開心思:
  “謝謝,剛好放在我的珠寶盒裏。”
  我也不想知道那紙袋裏其他的東西是什麽。這枚蜻蜓造型的胸花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吧,他怎麽會送任何可能會讓我誤會他想把我套牢的東西!
  “這個聖誕過後,我到荷蘭。小溪,我們要再見了。”
  不是回國嗎?竟是要轉道荷蘭?那個地方同性結婚合法,難道他竟是雙性戀?
  “我以為你要回國。”
  他點頭:
  “聖誕回去,再到荷蘭。”
  我看著他,這個男人在我的已過的生命種是這麽重要!
  “能和我一起回去嗎?我也想回國。”
  他笑著揉揉我的頭發,多好的人啊!可惜就要離開我了。
  “好,你可以見見我的妹妹。”
  我就是想見見他的妹妹!
  ……
  兩個月還不到,我又踏上了使我熱淚盈眶的土地。這一次,我與特權階級一起坐上了來接他的寶馬,十二月的南方,還是不會冷成什麽樣。
  他讓我住的地方還不錯,是一毗鄰繁華商業區的有錢人住宅。他把我安頓下來,有些歉意:
  “我要回家住,明天再一起吃飯。”
  我點頭,還是沒有不舍。
  一個人住在不是自己的房子裏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沒有什麽不適應。該吃、吃!該睡、睡!
  明天,我就可以見到那個給了我豔遇的女子了!
  他沒有上來接我,在樓下按的對講機,讓我下去。
  我也沒在門口見到有誰站在車外等我,隻是一記喇叭聲讓我知道了他的所在。我不敢莽撞,先繞到駕駛座確定,換得他一笑,也確定了副駕駛座的位子不是我的,那地方,坐著一個高貴的女子,一臉的平和,看著我的時候,那眼睛有我不能確定的笑意。
  是他妹妹啊!
  我跟在他兄妹的後邊下了車。
  “小溪姐,你站我哥的右邊。”
  清亮的聲音讓我啞然,這個高貴的女子叫我“小溪姐”,還讓我走在他們的右邊!
  他的驚喜是對著他的妹妹的,他摟著他的妹妹,聲音裏的笑意讓他顯了更多的溫度:
  “還沒叫我呢。”
  他妹妹白了他一眼,微掂腳尖,在他略略低下的額角吻了一下:
  “哥,我喜歡小溪姐。”
  喜歡我?為什麽?才一見麵不是嗎?而那個男人臉上的得意讓我的嘴角不由地抽搐了一下,戀妹成癖的家夥!
  看吧,我真是一沒見過世麵的鄉下人!我怎麽知道他的妹妹也那麽重視她哥哥的交友情況,什麽事情要打聽哪是什麽難事!
  那一餐讓我記憶深刻!他妹妹不擅長交流,卻是保持很好的微笑,靦腆又不失溫度的笑讓我明白他為什麽那麽愛他的妹妹。
  這個女子,因為他而對我處處真心示好。
  飯後,接他妹妹走的是另一個人,我沒見到,他送他妹妹上的車,說是他們稍晚有些事情要聊。我,隻能自己打發時間了。
  他還是回來和我道別:
  “小溪,謝謝你陪了我這段時間。”
  我知道,我們就是分手也可以這樣平和和快樂!

  第九夜
  我喜歡假期,什麽假期都好,就是我那可憐的宗教信仰,雖是理智上不讚同那潛意識裏是佛教信徒的我過聖誕,但,情感上我還是過了,而且無比喜歡!
  我有兩周的假!
  我在他的房子裏又呆了一晚上,還沒想到要怎麽離開,他竟是帶了禮物上來。我看著他,等他的說明:
  “我們家有一個新年聚會,小西請你務必到場。”
  他還帶了小西的歉意,她該自己到場邀請的,卻因為她要回學校沒有時間上來親自邀請,她期盼新年那一天可以看到我的出現。
  我當然答應了。我們還可以繼續這種關係,不是嗎?他還在,我也需要!
  他把東西放下,人卻沒有留下的意思,他還有很多行程等待。我送他離開,想想,還是說了:
  “我想回家一趟。”
  “好,什麽時候?我把車給你開過來。”
  他要把他的車老婆借給我?
  “可以嗎?”
  真的願意?有錢人說話真是豪爽!我本來打算自己坐車回家的,舒服卻沒了自由。
  “可以,我現在讓人給你開過來。”
  他邊撥電話,邊等電梯,笑容充滿歉意。我聳肩,貼上他的臉頰,笑!他人真是不錯!
  效率真好!我剛把浴室收拾幹淨,門鈴響了。
  “你好,林少讓我把車給你開來。”
  我讓他稍稍等一下,抓了我昨天剛準備好的禮物立刻下樓。
  樓下隻有一個中規中矩的中年男人,我笑著點頭:
  “請問你是?”
  他回我微微一笑:
  “你好,林少讓我把車給你開過來。”
  他接過我手上的東西,帶著我朝一輛白色的車子走去,該是不錯吧,我還是不懂車。我把車開遠,還是看到那個中年男人筆直地站著目送我離開,我撇嘴,真是有教養的有錢人家!
  家裏還是老樣子。父親忙著他的事業,他已經有了一個工廠,不是很大,也讓他忙得不著調了。芳姨見我回家很是高興,忙前忙後的為我準備各式美食。小照還是老樣,對麻將的興趣還是不減,這些日子沒人陪他玩,技術也不見退步,看來,父親在這一方麵對我們的遺傳還是有成效的。
  父親終於發現我開的不是小美的車了,他很意外,在飯桌上忙著八卦:
  “小溪,交新朋友了?”
  我搖頭,對父親沒什麽好掩飾的:
  “不是,美國認識的中國有錢人借的。”
  父親丟了一塊魚頭給我,一臉的得意:
  “來,跟你老爹說說,是不是麻將桌上認識的?”
  那語氣裏有八成的肯定!我也不屑回答,免得他以為我真的到了可以出閣的年紀了。我沒說嗎?我父親認為女子該是早早結婚,在家相夫教子才是正道,當然,如果相夫教子之餘還可以偶爾自己出去找找樂子,才不虧他生我養我這些年。
  飯後,他還是找我到書房做了個小小的交流。你不知道,父女之間必要的交流是多麽重要!父親把我不在的這一個多月的生意進帳和我說了一下,有些頭痛,他的擔憂也不是沒有道理。他說:
  “錢多得燒手也是麻煩啊。”
  我也是這樣覺得!父親這些年就為了他這小廠跑來跑去,和芳姨也就那兩次我在家的時候才能出去。這樣的人生不是父親想過的,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安分的人,這樣為了錢而賺錢實在是讓他失去人生的樂趣。
  “老爹,要不就收了?”
  “收?那怎麽可以!”
  他搖頭,給我分析了一大段的國內經濟狀況。看起來,在朱總理的新調資政策下,勢必會影響未來家居市場的變化,為了加大建設的力度,他的電線必定也是供不應求。這兩年是他發展的黃金時代,要是收了工廠,接下去的日子可能比較難過,也可能以後我結婚的時候還必須帶著他們仨一起當陪嫁。就為了不讓我被拖累,這個廠,也還是不能收啊!
  我止住他想繼續掰的可能!算了,父親難得想堅持賺些辛苦錢,這些不過是牢騷而已,他怎麽願意真的停下手中的生意繼續以往那些不見天日的生活!
  他的不安分,也可以在生意場上體現嘛!
  我和父親一起出門,他去工廠,我到我的夥伴那邊娛樂、散心、做買賣。我手上的那些地,還是要多賣些,趁現在那些領固定薪水的人錢還沒漲,先把他們的房子給砸貴了,我也好賺差價。
  我在家的日子真上如魚得水!這些天也帶著我家小照到處兜風。他對我一向崇拜,在我的循循善誘下,終於對芳姨提出了我的要求:
  “媽媽,讓姐姐快點回家住吧,我們多冷清啊!”
  是了,隻要她多在父親的枕頭上多吹吹風,說不定父親就願意讓我提前回到我們親愛的祖國了!
  芳姨不為所動,輕輕一句就把我家已經有成精跡象的小照給嚇得蹲回他的兒童房了。我也氣啊!這小子!怎麽就不長進啊?不就也讓他當留學生嗎?還不是為他好!怕個什麽!還是根本就不想到那邊和我做伴?枉我那麽愛他!
  才幾天啊,我就接到了那個高貴女子的電話。我也不意外她是怎麽有我家的電話的了!她的聲音在電話裏還是清亮悅耳,她帶著些許笑意邀請順便提醒我記得明晚的小小聚會,她還問能不能和我一起做些前期的準備。
  我能怎麽樣?我接受了!特權階級的聚會啊,我一貧下中農階級小人物可以參加該是多麽榮幸!
  回到林北的豪華套房,我又是一陣傻笑。我衷心地感謝我的父親和我的娘親!他們太有遠見了,竟然給我起了這麽一個有福分的名字!
  小西、我是說林北的妹妹很準時地到了樓下。林北沒來,在他說分手的那天起,我們已經有八個夜晚沒有一起共度了。唉,我想他!
  林西從他們家的車上下來,坐到我的車上、也不對,還是他們家的車。她微微偏了一下頭,那笑,與林北真是有幾分像!
  “小溪姐,我們先到美容中心可以嗎?”
  當然可以!她那略帶靦腆的笑容真是對我有殺傷力。我在她的指引下到了她常光顧的美容中心。
  看來她真的是常客,那服務生對她彎腰的時候還輕輕地稱呼她“小西小姐”。看吧,林小姐都不是!
  我和她做一樣的服務,從頭到腳!舒服是舒服,就是那時間……我們竟是從早上九點多在這裏消費到了下午五時快過!她倒是氣定神閑地、慢慢悠悠地由著那美容師又是嘮叨了幾句,才在他們的恭送下帶著我離開。
  接下來,她換手開起了車,環繞著沿江路,朝山上跑去。
  這年頭,有錢人不是住山就是靠海啊!
  該是林家吧?那黑色的鐵門為我們徐徐展開。下車,還是意外這房子周邊的樹已經長得這麽高大了!這個林家,很有年頭了啊。
  林西站著等我上前,她對我真是友好!跟在她的身邊,看她對站在客廳忙碌的人介紹:
  “這個是李溪,小溪姐。”
  沒有下文了?我楞著。她帶著我又走進了一個小的客廳,這客廳倒是坐了幾個人。我沒看見林北,倒是見到了李勉。
  “誰的?”
  他的語音真的有京腔!
  “小北哥哥。”
  他點頭,挪了個座位給林西。我被安放在他們的左邊。他們的右邊,是我不認識的三個年輕人。
  “小溪姐,都認識一下。這是我的哥哥,章成、劉照青、張為、李勉。”
  都是哥哥?我有些不能適應,複雜的關係!怎麽沒有男朋友?我又看了那個章成一眼,那張照片上的男人是他啊,那抹不能錯認的痛惜!
  “教官呢?”
  林西問著,站了起來。那個李勉撇嘴笑開:
  “和陳少上去遊泳了。”
  林西又坐下,客廳裏一下沉默了下來。那個京味挺濃的少爺竟是削起了蘋果,有人問起:
  “吃什麽了?”
  林西沒回答,直接指了水果盤。我也想笑。這個小公主很挑食,對那些號稱五星級水平的飯菜隻挑了幾筷就停下,水果倒是吃了幾樣,也是不多。
  “晚飯還要等林叔回來,先去吃些點心。”
  章成吧?他橫過來一眼,林西點頭站起來,還沒走動,就有人進來了。
  “我讓廚房送些吃的來。”
  是林北!他上前親了他的妹妹一下才坐到我的身邊,給我的笑臉,還算燦爛!在我開始想念他的時候,他終於來了。
  於是,我與一群一看就知道起碼是富商階級的人一起享受了一餐中式點心!
  晚飯的時候我見到了林家的長輩。他的雙親在飯桌上很少說話,對我很是客氣,讓我不要拘束,吩咐這些小的們好好招待我這個初上門的客人。飯後,他的雙親就不見了蹤影,真是奇怪。
  這份奇怪並沒維持多久。原來,這個聚會是年輕一代的聚會。我站在林家兄妹的中間,看見那些多多少少曾經在雜誌報刊爭相亮相的青年有為一代陸續上場,多少有些震驚,這家人,難道不止我以為的那樣隻是特權階級?
  林西並沒有過多地向誰介紹我,隻是幾個親了她額頭的在她的身邊停下,在她的淡笑下也叫了一句“溪姐”。他們,該是林家比較重視的小孩吧?
  我胡亂猜測,有些興致高昂,要能找到相機的話,這些偕伴出席的名人們應該可以讓我有不錯的收入吧?
  我看著一屋子的光鮮亮麗,有些感慨,這一次的聚會,和在美國的那一次明顯不同。他在美國的那一次隻是單純的朋友見麵。這一次,應該夾雜了很多其他的因素在裏邊吧,看看林北不時低頭與妹妹交談就知道了。身邊的那個章成和李勉也不停地與他們交流著什麽。可是,奇異的,他們就是可以不動聲色地繞開了我,我對他們的交談竟是一無所知!
  我也無聊,觀察起了一屋子的潮流男女。今年該是流行金色吧,大廳裏多是金色。我看看自己,在林西的安排下我穿的是和她一樣的小黑裙,不同的是,她的是削肩的,我的是改良旗袍樣。她身上很少首飾,但那一圈的手鐲一定價值不菲,發間那同一係列的發飾也是叫價驚人!我想起她在換衣服的時候不甚在意地告訴我:
  “發飾?小北哥哥買的,兩千吧。”
  問題是,那兩千花的是美金!為什麽我用的是兩塊人民幣有找的塑料發夾!
  我身上也帶了一對不錯看的手鐲,玉的!我還是裂嘴偷笑,這是林西送的見麵禮!那通透的玉色!哈哈,少說也上萬!
  我賺了!
  聚會也挺無聊的!他一晚上都不停地在和不同的人交流著,我陪在他的身邊聽得直打哈欠,說實在的,都隻是一些應酬的話,也夠虛偽的!
  那個程寶兒隻呆了半場就離開,我見到有幾個見他離開,竟是稍稍鬆了口氣,這個人,應該不是什麽善類!
  林西跟在章成的身邊,露出標準的笑容,真是可愛!她好像沒覺得累,那笑,就如開場一樣真摯!
  這個聚會真是有趣!
  曲終人散的時候,林北送我回公寓。
  一路上倒是安靜得不像話。停車場,我忍不住了,抓著他的手臂:
  “一起?”
  他沒有拒絕,我鬆了一口氣。在這第九夜,我們分開的第九夜,我終於又能躺在他的身邊了!

  分手以後
  分手,在我離開我們可愛的祖國之後。他將在短期內前往荷蘭,我沒問過他去那做什麽。我們的交情不到這一份上,我有自知之明!
  美國,實在不是人呆的地方!我吃下沒有他之後的第十七次晚餐。想他,特別是在沒有中國人的學校!
  我把時間和精力都用在了學習上,當然,還有網絡。小美在那一邊鬼叫鬼叫地說著結婚的問題,現在的她老把時間花在想像未來夫妻生活上,什麽事情都做不下去。我也願意花時間和她在網絡上瞎聊,什麽都好,也就她願意和我說說中國話。
  我家的情況沒什麽好說的,小照一天一天長大,學習還是一般中的一般,就是麻將手段見長,玩紙牌的花樣也是多有變化。我的夥伴難得上一次網,對我家小照也多有誇獎,說是家傳的技藝總比他們這半路出家的人有天分多了!小照的樣子弄得他們也心癢,多有計劃早早生一個,照著小照的養法也教出個人精來。
  我傻笑,人精啊。那林家的女子才該是人精吧?她的精明在金錢堆裏曆練過,周到又狠毒。這次的新年歸國之旅,有幸參加了他們林家的新年聚會,看她與林北不時耳語,說不好奇是假的,他們兄妹,有什麽需要這樣交流?
  林北還算厚道,告訴她是因為很多的人背後多有各種錯綜複雜的關係,他的妹妹在這方麵的門道清著,他必須從他妹妹那多了解。那個不愛說話的女子與章成相攜站在眾人的麵前,微微翹起嘴角,一副親切可人的樣子。誰又知道,在這平易的背後,竟有如此慎密的心思。
  林西也沒把我當什麽防備。那晚,人散後的林家隻餘下他們兄妹幾個和我。林西側躺在沙發上,鞋子早甩一邊了,閉目良久後開口:
  “我學二胡去。”
  我傻!為什麽?難道剛才那幾個小年輕還懂國學?
  林西坐起來的時候對我笑笑:
  “香港那邊的人會拉二胡的人不少。”
  開什麽玩笑!二胡什麽時候在資本主義統治下的地方流行起來了!她轉身和章成說起了關於市政規劃的事情,那眼神完全不似剛才和我說話的樣子。她說起剛從某個與會者口中聽到的關於下一波市政規劃可能征用的土地範圍,話多是在幾個人名上打轉,騰出的手竟是翻開了電腦,敲進去的人名顯現出來的都是關於他們的生平與愛好的介紹。
  “溪姐,你學個二胡也不錯。”
  那飛來的一句倒是突然。章成看了我一眼,客套一笑,回身揉揉小西的頭發,說了一句我不大理解的話:
  “那麽篤定?”
  我沒費心猜,這些人,說話也不是和我在一層麵上,太有水平的話我哪聽得懂啊!我本來就平凡,傻笑更是掉了我的價,隻好學著她微微翹起了嘴角,倒是換來她一大笑:
  “溪姐,你就是你,笑成什麽樣都是你!”
  那是!我也隻好擺出我的招牌眯眼傻笑了!我怎麽不知道我就是我,可是,人窮誌短啊,一個沒錢沒地位的人笑成我這樣是傻;換成她大笑出聲是率真、是爽朗、是性格!這個,同人不同命啊!
  又是可有可無的幾句話,她就請她的哥哥送我離開了。那個女子,送我上了車,微笑著與我道別。說實話,要不是這幾天閑來沒事做,上網見到那些港商的新聞,我還不能想起那席已經快被我遺忘的話了。
  網上關於幾個港人富豪的愛好描述,竟多是能拉上幾曲二胡。她竟是連這一點的可能也不放過,原來,她的生活也不像我想像的那麽簡單啊!就是不知道她該怎麽在一群老年人打開話題。
  看著電腦顯示屏,奇怪自己怎麽又想到林家兄妹身上去了。算了,日子該怎麽過還是怎麽過,我還是該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起碼,要對得起我父親交給學校的美金!
  用他沒出現前的熱情繼續泡我的圖書館,不錯,這裏的圖書館還有金先生的書,我該好好學學,老實說,我對軒轅先生的賭技很好奇,還是要認真研究一番,那對我的娛樂天分增長很有幫助!
  沒了他,我還是騎著我的愛車在學校周圍的幾個中餐館裏輪流解決我的民生問題。偶爾遇上雪天也抱怨上天沒把我和他相遇的時間安排好,要是在下雪的日子遇見他,我不就不用穿成一顆球樣出來覓食了嗎!
  轉眼,農曆新年來臨!在我們偉大的黨的領導下我們偉大的祖國經濟飛速增長,於是,那些不知道“年”為何物的洋人,也迎合著我們掛上了紅燈籠。我裹緊了毛衣,想起一個新加坡同學的話,她說在他們那邊,隻有紅燈區才掛紅燈籠。她說這話的時候還撇嘴、一臉的嫌惡!看吧,古人雲: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多有禪機啊!
  冬天的時候肚子總是比較容易餓,我打算趕著中國年在“唐人街”上買些速凍餃子當備用食品。和幾個喜歡趕熱鬧的洋人一起搭車到了“唐人街”,人山人海是絕對的,我有些不大喜歡這些混雜的地方了。看吧,才幾天啊,我也沾上了那些要不得的習慣!
  吃了幾個羊肉串後肚子有些小抗議,我怎麽也接受不了孜然的味道,一聞,不但胃抗議,就是肚子也鬧騰了起來。回到公寓立刻蹲廁所去了。也許是頻繁的跑廁所讓我的同屋有些小小的經受不住了,她建議我立刻看下醫生,在這陌生的地方生病總是嚇人的。
  我也不想在這寒冷的冬季還要在廁所與馬桶來個親密接觸。拉緊外套,立刻跟在同屋的後邊小跑到醫院。那醫生聽了我的同屋幾句話後,什麽都沒問就讓我做了幾個檢查,我倒!這什麽社會,難倒連醫院也學我們國內搞創收?可是,那些話我也不大明白,隻好在他的專業中低頭,趕著做了尿檢和大便的檢查。
  好吧!我知道與人合住是沒什麽隱私的!我的同屋竟是知道了我有將近三個月沒有添置女性衛生用品了!她用她超一般人智力的腦袋推理了一番,認定我是有孩子了。
  我看著化驗單,苦笑!她還真是正常人,我真的有孩子了!在我和他分開兩個月又二十六天後,我有了他的孩子!
  一連串的檢查又讓我暈了頭,我把這段日子的所有活動都回憶了一遍,最有可能傷害孩子的該是我那一開始的不斷上網行為吧?我把擔憂對醫生說了一番,他倒不怎麽在意,隻是頻繁地點頭,又給我開了不少的藥丸,飛速地解釋著吃法。我記得辛苦,還要不時地停下來核對他的吩咐,這個醫生確定不是順便檢查我的口語交際的?
  回到公寓,我才有些擔心!怎麽辦,我要告訴我父親我不但在美國念書,還順便為他帶回一個外孫嗎?我要告訴那個一直以為我有避孕、放心縱欲的男子,我們的歡樂有了結果嗎?
  生,我可以在四十五的時候就靠孩子養了;不生的話,我是不是再也盼不到孩子的降臨?畢竟,對我來說,受孕有一定的困難。
  生下來的話,我拿什麽養他?用父親給我的那些土地?那也要父親願意啊!
  玩著我的紙牌,有些不確定的慌張。歎口氣咽下那一堆的紅紅綠綠的藥丸,算了,還是打回家探探父親的口風吧。
  那一邊,父親還是不改他的風格,笑著要我多多刺激貨幣的流通,不能把錢攢在手中,那樣,還叫別人怎麽活啊。
  “老爹,我要順便給你帶個女婿怎麽樣?”
  我把話筒拿遠了些,那一頭的吼叫竟沒有如期傳來,我有些奇怪。
  “你啊,能好好安心把書念好就行了,其他的我都不指望了。你想結婚就結,不想結你爹也不勉強,少拿什麽來糊弄我。”
  我低聲笑了幾下,算了,父親什麽時候能照著我期待的說出話來?隻要是我的,他什麽時候不接受了?
  掛上電話,愉悅良久!
  還沒怎麽調適好心情,就接到了來自林家的一通電話,那個萬千寵愛的女子,竟是想借著到美國來玩玩的機會,拜訪一下我。
  我沒拒絕,怎麽說,她也對我禮遇有加。
  說來就來,她的效率一向高。陪在她身邊竟是那個程寶兒,我還以為是他們那群愛妹成癡的哥哥呢。
  看著他們簡單的背包,我不大相信這兩個人從國內千裏迢迢而來,就帶了一套的換洗衣服。林西拿著笑眼看我,站在程寶兒的身邊,兩個人都不開口。
  “快進來坐啊!”
  我隻好拿出主人的樣子讓他們進來坐。林西坐在沙發上,又是沉默了一下,才開口:
  “溪姐,我們想在你這住一個晚上。”
  好啊,又不是什麽大問題,能擠就好。飯好打發,我不大會下廚,那個程寶兒帶著我們下了館子,沒錯,是程寶兒帶的我們!我就是在這裏混得再輸也比不上這個剛來的小毛頭!他說是林北介紹的!
  林西不大說話,就是愛拿眼睛瞅著我笑。我隻能接受了。程寶兒點了一盤田螺,我有些鬱悶,這東西這麽麻煩,他家的小西會吃嗎?
  “給溪姐的,補鈣。”
  他說得冷靜,我聽得傻眼!我已經老到需要補鈣的地步了嗎?
  林西還是笑,她的食量不大,很快就放下筷子在一邊看著我努力地吸著田螺。我已經很久沒吃過這種廣東香辣田螺了,雖是麻煩,卻是好東西,我喜歡!反正,在這家人麵前我都沒什麽形象了,還掩飾什麽!
  “溪姐,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一定要開口。”
  她在一邊笑得沒有一絲的不奈,這個女子,真的開心嗎?我停下筷子,不怎麽想繼續下去了。
  “你們知道什麽了?”
  她會是因為我的身體來的嗎?
  “你的孩子,也是我期待的。”
  笑著出口的話竟還是有這麽大的殺傷力!她什麽事情是不知道的?
  “你和哥哥住了那麽久。”
  久?才兩個月吧?兩個月怎麽夠得上久?
  “血緣真是奇妙的東西,溪姐的孩子將叫我姑姑呢。”
  她微微偏頭笑著,和程寶兒一起交換了個眼神:
  “哥哥還不知道呢。”
  我擦起了手,林西比起林北心思更是慎密,這一點是不用懷疑了。我有些好奇:
  “小西,你為你哥哥做了多少這樣的事情?”
  “溪姐,我以後要嫁的人,必是如我哥哥一樣人前人後都得人誇讚!”
  她笑著把我的好奇回得一幹二淨。這人,我怎麽可以期待在她的口中討得便宜!我接受她的關心!這個女子,會給我的孩子帶來不一樣的人生智慧吧?
  他們是不錯的舍友,林西和我在我的床上擠了一晚,程寶兒在沙發上將就了一宿,他們坦然,我也就沒了愧疚。
  早上,他們和我道別。看著候在樓下的黑色車子,我就知道,這兩個人哪是沒什麽地方去,就是為了我的身體而來的!本來的一絲不悅,也被這給蒸發了。林西,還真是挺關注我的啊!

  繼續墮落
  生個孩子是什麽概念?我並不清楚。我還是一樣的上學、上圖書館、上飯館、加上上醫院。林西不時地給我電話,她的寡言並不妨礙我們的交流。很多時候,她隻叫了我一句,問一聲身體怎麽樣,我就接下去把我這段日子的生活都匯報了一遍。她的身邊多有個程寶兒站著,有時候,那個程寶兒會在她要掛電話的時候和我說上一兩句,話不多,卻是句句在點上。
  我算聽話的人,照著程寶兒的提點,對著食譜多做營養餐。我也期待自己的孩子健康降生!
  林北,那個男人自從國內一別就沒了消息。說不想他是假的,我想他。想他要笑不笑地看著林西的臉,想他說起林西那神采飛揚的樣子,想他每次在我的身邊醒來時的賴皮樣,我想他!
  可是,我沒有他的聯係方法,林西沒想告訴我,我也不想問她。想而已,我還沒有衝動一定要找到他!再說,我不確定我對他是什麽感情,欲望好像比愛情多了些。他是林北,或許是那個被所有的傳媒都強調是傳奇的林家的下一個傳奇!愛他,好像不在我的能力範圍。
  在我快被自己養成豬的日子裏,也不是沒有風雨。我該關上電燈強調一下氣氛嗎?那時候我已經懷胎六月,回國是不可能的,父親巴不得我不回去,他以為我在美國努力上進,一下子往我的戶頭匯了20萬,說是讓我拿著這些錢好好換張文憑回家祭拜祖宗。我傻笑著收下,這些年,父親沒給過我多少的現金,錢不好賺啊!我懂!
  在這鳥不停腳的地方,我早晚被悶出自閉症!可是,家裏的一個電話讓我有些慌亂了。那是一個好得沒什麽陰影的早上,我挺著肚子剛打算出門娛樂一番,就讓芳姨的電話拉了回來。她在那邊說得慌亂,她說父親因為賭博被抓了。已經三天不見人了!
  我隻好一個勁地安慰她,真的是小事情,沒人因為賭博被判重刑的!再說,按桌麵上的錢,最多就一個治安罰款就了事了!
  可是芳姨還在那邊抽泣個不停!她說這次不行,這次是全省統一的掃除“黃、賭、毒”的行動,抓到的都要重判!要不然,父親認識的那些朋友早把他弄出來了,就是因為來頭太大,下邊的人不好動手腳!芳姨說到這,快泣不成聲了!她說父親到現在也不被看,還不知道被藏在什麽地方呢!
  我一時間也被嚇慌了,父親這麽多年也沒出什麽問題。在我小的時候他也不曾有這種牢獄之災啊!我安慰芳姨,告訴她我會想辦法,掛上電話,打電話問問我的童年夥伴。
  那一邊竟是清醒著聽了電話。原來,他們也在等著我的詢問。看來情況不大妙,他們說這次的嚴打好像是衝著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夥的來的。賭博一向和這東西脫不了關係,不但我父親進了,還有一個我的童年夥伴也進了,都在找人!有一個人答應幫忙,但一個人要100餅,他不接受討價還價的行徑。
  100萬?我說要想想!這些年父親賺的錢哪是容易!我按按有些沉重的腰部,看來,還是找個特權階級好辦事。
  我把電話打到林家,找林西。那一邊的回話是不在,但是,他問我是誰。我照實說了,我是李溪。那一邊說小西交代了,要是李溪找,她會立刻回話,讓我掛上電話等一下。
  那個女子,真是把我看成重要人物了。我掛上電話,不到五分鍾,那邊的電話就過來了。
  她的聲音透著一股懶惰的嫵媚,憑聲音,真的想不出這個女子有這樣的手段。她問我什麽事情,我照實話說了,我的父親和一個朋友因為參賭被抓,打聽了一遍,想出來每人要一百萬。她笑著說沒事,她想辦法去。
  我著急也不知道該怎麽辦,隻好守在電話邊侯著她的回話。我焦急地看著時間,慢一小時,父親就在那裏邊多受一陣子罪。我在那裏邊住過,別以為裏邊和電視上看到的一樣的整潔!那個味道,就我這從小混街邊的孩子都受不了,何況我父親那已經享受了幾年生活的人。還有我那可憐的同伴,怕是早把童年的辛苦忘記了,這一回的憶苦思甜代價可真高。
  好不容易,電話在時針指到十二的時候響起。林西,那個受人喜愛的女子,用一把充滿笑意的聲音告訴我,我的父親和朋友,已經可以回家了。
  我來不及說謝謝,她便問起了我的身體,越來越大的肚子可是讓我行動不便?會不會影響了我的學業?她會盡可能在開學前來美國探我一回。再接下去,她的出國行徑就會因為上學而受限製。當我回答完,她已經笑著說“再見”了。
  才離開電話,又是被一陣鈴聲拉回。我就知道,一定是父親。
  他在那一邊,有小小的興奮!
  “小溪啊,你爹我走了狗屎運,這次放出來的就我和小鬼。你爹我賺了100萬!”
  我猛翻白眼!父親還真是裝得成功!我忍住掛電話的衝動,盡量用平和的語氣問出了這次事情的緣由。
  父親在那一邊,應該是垂下頭了,那語氣終於像一個剛被從大牢裏釋放出來的人了!
  他說,他這段日子到了一個新地方玩牌九,大家都是豪客,他也玩得盡興,這些日子輸輸贏贏算起來還多了30幾萬。一高興就往我戶頭上打了20萬。看,他多疼我!
  因為是大賭客出入頻繁的地方,就被抓了!還被搜出了槍支、H藥、賬本!金額的龐大和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讓上邊很是丟臉,這次在全省的嚴打中出了這樣的事情,不嚴懲怎麽可以平民憤!於是,什麽情麵都不能講,那些被雜七雜八的找出來的大人物,都被這樣那樣的打了回票!有一個同住的說找到人了,花了六十幾萬,還要明天才能出來。我的夥伴們也花了一點錢,卻是隻知道父親和小鬼被關押的地點。據說,這次能出來,是因為有人做證,父親和小鬼是剛來的新客人,還沒有任何不良紀錄。
  出來就好!我有些敷衍地對父親說一些類似勸慰的話,父親在那一邊也挺不住了。這幾天沒怎麽吃飯,芳姨一定會好好地為他補補。
  電話還是沒停!這一次是我的夥伴!那邊吵吵嚷嚷,看來是在外洗晦氣。
  小鬼打了一個飽嗝,應該是喝了不少的酒,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他說這次賺得不少,至少省了八十萬!他問我找的是誰,這人好使,黑白都說上話了。這次要不是程家找出的證人,他和我父親還指不定要在裏邊住上幾天呢!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我的其他夥伴搶了話筒。沉穩的聲音,配上嬉鬧的背景,讓我閉上了眼睛,真好,是我熟悉的生活!
  搶過電話的夥伴告訴我。小鬼這次還真是遭罪了,他被拉了電燈,雙腿都淤黑了,請了按摩師還是一時解不了酸痛。我傻眼,慶幸這次沒我的份。拉電燈啊,多可怕!我以前見過一個人被拉了一次,手腳都積血淤黑,恢複了一個多月才能見人。
  那個,拉電燈你不知道?就是把你的手綁上,有時候還拉高吊起,讓你使不上力;然後一隻腳用繩拉起抬高,一隻腳不完全著地,要掂著腳尖撐著整個身體。要知道難不難受,你自己試一下就知道了。這樣站上兩三個鍾,淤血是肯定的!
  可憐的小鬼!我們對他表示同情的同時也慶幸他還沒被嚴刑逼出事實!要是真的說出他已經從那地方撈了不少的一筆,恐怕接下去的五年我們是真的要隔窗相望了!
  掛了電話,我再次為我的名字而驕傲!它不但給了我一段豔遇,還給了我一個孩子,更讓我的父親和我的夥伴少了那些難受!
  不過,程家,會是我見到的那個程寶兒的程家嗎?我多少也聽過這個程家,這個程家的人說不要打噴嚏,那一天感冒的人就一直捏著鼻子不出聲音!那時候小,對所有的人提起程家的所有的那份敬意並不理解,後來大了,再聽起程家,終於能對他們有了一些向往。程家的山下,是所有地區中治安最好的地方,你就算不鎖門,家裏也不會丟失一張紙!我在那邊的山下路過,親娘啊!那些高樓大廈竟是連防盜門都沒有!
  我終於想起,我還沒有喂飽孩子和自己呢!沉重的身軀從沙發上拔起,真是落淚啊,我竟是有些發現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腳背!我和企鵝已經沒分別了!
  還是電話!我剛從那地方拔起!今天似乎不想停下的電話又是留住我!
  “小溪,是我,林北。”
  我知道!那聲音近期內決不會被我錯認!
  “我想問一下,我是不是落下什麽東西在你那了。”
  我楞了許久,才想起:
  “我餓了。”
  “那你吃過後我們再談。”
  好!我傻笑著掛上電話!掩麵!這一刻,我竟有種可以用孩子把他留在身邊的衝動!孩子,你要原諒你娘我!我傻了!我真的墮落了!
  林北,請再一次遂我願!

  可惜不是你
  原來,林北知道了我有孩子。他不是從林西那邊得知,告訴他的是林西的其他兄長,所有人對林西願意遠渡重洋都心存疑慮,一打聽,終於知道是因為我的原因、或者,是我的肚子的原因。榮幸吧,就為了這個女子的重視!
  林北沒有說什麽,對這結果也不發表任何看法。他在得到我的肯定後掛了電話,就是要我打胎的話也沒說,我很奇怪。後來,問了林西,她倒是很爽快地給了我答案。她告訴我,那孩子也不是林北一人的,在我的肚子裏,要不要生是我的事情。
  這是他們兄妹對孩子的態度,一個把他看成是林家的一份子,一個把他當成是我們一度春風的結果。這是身份的認同問題!我鑽牛角尖了!
  林北沒有給我聯絡的方式,我問不到他!可是,我可以問林西。那個女子,在那一邊沉默了很久才說:
  “孩子受不受歡迎,不是取決於源自哪一場歡愛。”
  “你受不受肯定,也不是因為孩子受不受歡迎。”
  好吧,和這個女子說話真的需要消耗腦細胞。她的話把我繞進去了,我能理解的,是她說有朝一日我進了林家門,也不是因為有了這個孩子!掛上電話,我的心情好了很多,看吧,以後我決不怕有誰能挺著肚子出來和我的孩子掙家產!傻笑,後知後覺地發現,林西的話,反過來不就是說就算有了孩子,我也不一定能嫁進林家?就算我拉著孩子想從林北那分一點財產,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現在還要不要難過?
  真是左右為難!算了,先做些運動去。這次的檢查發現胎位不正,醫生交代每天要保持最少半小時的正胎位操,我做到虛脫,太累了!
  做到第三步,我才醒悟,我沒把這次到醫院的檢查結果告訴林西!
  日子就這樣在我的肚子飛漲中過去,轉眼,就要到我分娩的日子了。林北從那一次後就沒給過我電話,更別說人影了!他就像從不知道有我的存在一樣,杳無音訊!林西客氣,在我臨產的前兩天,據說用了非常手段請假到了這邊等孩子的降生,同行的除了程寶兒,還有李勉和張為。
  感謝我那堅持不懈的精神!正胎位操真的有效果,我於秋季開學前,自然、順產下一重3.2公斤的男嬰,為了表示對林西的感激,我把取名字的權利讓給了她。說實話,我的中文水平並不比我的英文高到哪去,要我起名字的話,我可能就叫他美生什麽的,以紀念他是在美國出生的!
  林西填在出生卡上的姓名是“林期”。我躺在病床上,滿臉的卸下重負之後的疲累,她抱著孩子坐在我的身邊,解釋的對象不止是我,包括了還對著孩子一臉抗拒的那三個男人。
  “這一輩,我們家的孩子是‘期望健康平安順’,接下去的大伯和爸爸還沒想到。”
  好吧,我不該對一個能把自己的孩子叫“林北”的人抱多大的希望!還好,我的孩子還不用叫“林木”,這個,就可以和他父親湊成一對了吧?我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卻是笑了出來,看在林西他們的眼裏,我這個,是幸福的笑容了吧?真是人心隔肚皮啊。
  我在醫院住了一個禮拜,不為別的,因為林西為我請的保姆還沒到位。他們幾個是不會照顧人的主,每天隻會支使著不知道誰家的廚師換著花樣煲補湯!程寶兒和張為隻住了兩個晚上就回國了,留下李勉與林西,他們兄妹對孩子很有興趣,每天都抱著孩子呆坐一邊。
  為什麽呆坐?他們兩個隻會僵硬著身軀、擺好姿勢、讓護士小姐把才出生沒幾天的孩子放在他們手上,然後是一動不動地呆看著、傻笑著!要換人抱的時候,請注意!他們是按鈴叫了護士小姐先從那個人手上把孩子抱起,再把孩子放到另一個已經擺好姿勢的人的手中!也是,孩子太小太軟,實在不好使力!我也樂意,看著那開始顯出白嫩肌膚的小孩能得人喜愛,做父母的哪能不得意!
  隻是,我很可惜,為什麽那呆呆的、傻笑著的表情不是在林北的身上出現?
  對了,我還沒說說我的孩子相較於他母親,顯得多貴重!
  我的孩子在剛出生的時候,就收到了他的姑姑的一整套的白金首飾,那些長命鎖啊,長壽圈啊什麽的,我估計,至少也要花上十萬塊!更別說她還送了一塊玉,這我倒是估計不出價值,可是,有錢人能送什麽低檔的東西嗎!
  他的該叫叔叔的幾個也不是空手來的。程寶兒送的是黃金鑄造的生肖,也就三四萬人民幣,這個有升值的可能,我喜歡!李勉送的是一套的黃金生肖,比起程寶兒的禮物更顯貴重,他也不吃虧,他說,按約定,林期也該拜他們家的祖宗。好吧,兒子,你不用太感激你娘我,我也不知道我能為你找到這樣高大威猛的靠山!張為送的禮物竟是一張照片,他說禮物太難帶了,他把專門為林期畫的那張“朝陽初升”放在林家了。說真話,我不大喜歡,不如黃金耀眼啊!林西在一邊補充,她專門為這張圖找了一間房,就在林北書房的隔壁。好吧,我多少也聽出來了,那是林家為孩子準備的房間。
  李勉隻比程寶兒他們多呆了兩晚,很快就打包回國。我以為林西會一個人回家,隔不到三小時,卻是換了一個哥哥陪著她出現在我的麵前。是的,章成帶著他和劉照青、陳默的禮物來了。並解釋他們因為工作的關係,一時找不到時間過來,先把禮物帶上,下次找時間過來。我笑納了他們的好意!我,李溪,秉承我們李家一貫的祖訓,決不和錢財過不去!
  林西和章成離開的時候我鬆了一口氣。這幾天,他們兩個隻會對著孩子一個勁地重複“姑姑”“叔叔”的,聽得我發笑,就這麽小的孩子,他能記得什麽?
  可是,笑過,我還是可惜,為什麽在一邊嘮叨的、不停重複的不是林北?
  真的,孩子的出生為我帶來不少的轉變。譬如,我再也不能隨心所欲地到處娛樂了。譬如,我再也不能毫無節製地日夜顛倒。譬如,我想不出我還能有幾分曾經的隨性了!
  可是,在這些譬如的背後,我想我還是可惜。可惜不是林北見到我的轉變,可惜見證孩子出生的一切的不是林北,可惜了,可惜不是你,林北!

  好久不見
  孩子在一點一點地長大,我在一點一點地遺忘那個和我一起把他生下的男人。可是,他的妹妹總是在我有所鬆動的時候出現,她不能常來,卻會托著每一個到美國的親友,不論多遠,總會給我、給孩子捎帶一些意外的驚喜。我的不大的公寓,很多自己的東西已經找不到了,現在,很多的吃穿用度,都是她、或者她的親友們送的。
  她從沒提及她哥哥的消息,也不曾問我她哥哥有沒有給我任何消息。就像,我們之間從來沒有她哥哥的存在。
  她喜歡叫我的兒子“小期”。視頻的時候,她翹著嘴角,對著孩子一個勁地叫“小期”,還不停地自我介紹,總是重複“我是姑姑”。她的身邊人選從來沒固定,有時候是程寶兒,有時候是劉照青,有時候是章成,更多的時候是李勉。
  李勉的自我介紹是幹爹,我沒意見,孩子不是我一個人的。可是,我的孩子,你的父親還沒出現,幹爹倒是認得勤啊!
  撇開孩子,我還有自己的家。父親並不知道他已經升格成了外公,就是不時和我視頻的小照,也沒發現七歲生日剛過不久的他已然有了一個親外甥。我找不到時間、也找不到勇氣告訴我的父親,我在美國學業未成,倒是趕了潮流成了未婚媽媽。
  這一年,我找不到時間回國了。
  小照那小子還幻想著可以親眼目睹聖誕老人發禮物,總在家提醒父親,他快記不得我的樣子了!父親遂了他的心願,決定在聖誕節的前夕到美國看看被流放蠻夷的我有沒被鍍上一曾耀眼的光芒!
  我期待!也害怕!
  張為在聖誕前期給我找了一棵聖誕樹。他跟在聖誕樹的後邊上來,抱著小期玩了一會兒,還拍了幾張照片,也不看我邀不邀請,直接留下吃了晚飯。
  他抱著小期坐在沙發上,抿了一口咖啡,那樣子和林家兄妹真是像!
  為了區別我和林西,他們一直含糊地稱呼我。這一次,張為叫我“李溪”,我知道他是有備而來了。
  “林北還要一段時間才能自由。”
  自由?難道他現在被限製了行走?不是說在荷蘭嗎?難道也是找個名目出外戒藥、整容、墮胎?
  “你父親那邊,到時需要我幫忙的話就給我電話,在新年到來前,我在美國。”
  是的,像所有錢沒地方花的有錢人一樣,他們哥幾個多是留學美國,再回國賺錢給下一代留學他國的主。來一趟美國就像上一次超市一樣,說不定,比起市場,他們更常到美國來消磨時間。
  從孩子出生以來,他們幾乎是輪著到這邊來看我們。似乎,他們是想代替林北見證孩子的成長過程,因為他們每來一次就為孩子照幾張照片。當然,我沒問,他們也不會告訴我。
  還好,有他們在,我在很多事情上不至於是一個傻子,也不像一個單親媽媽。
  “好,我會看著辦。”
  我的父親會把我怎麽樣嗎?不會吧。他一向把我的存在放在最前麵,那些別人注重的什麽名譽在他看來甚是可笑,人死了,什麽名譽都是假的!
  張為臨走,送了一張掛圖給林期。我代為展開,抱著我的孩子,教他一點一點地認識他的父親。那照片,是林北坐在草地上,盯著前方微笑的樣子。他,在看著我們笑!
  父親和芳姨見我的房子中出現了很多孩子的東西,一時還反應不過來,還以為我的舍友已經拖家帶口住到這裏了。
  幫忙的阿姨抱著孩子出現,我放開小照的手,接過孩子,轉向我的家人介紹:
  “老爹,抱抱我的孩子、你的外孫吧。”
  好吧,我承認!這個刺激還是大了些,特別是對芳姨,才做了幾年的媽媽,一轉眼就成外婆了!
  父親傻傻地接過孩子,盯著他看,也不知道找個地方坐下,還是芳姨搶過孩子,坐進了沙發,口中的話,也沒停下。
  “孩子的父親呢?”
  “還在國外。”
  我沒撒謊,林北現在真的不在美國。芳姨看了我一眼,招呼小照上前:
  “來,看看我們小照的外甥。”
  那小子一臉的好奇,湊前研究了一番,撇嘴:
  “沒牙齒!”
  我努力翻白眼!這是什麽結論!要真生下一個滿嘴牙齒的小孩,我更可憐好不好!
  “小溪,來,跟老爹說說,你們什麽時候結的婚?”
  好吧!我不該期待父親能輕易放過我的不告之罪!
  “爹,我還沒結婚。”
  他顯然動氣了,淹了一下口水,深呼吸了幾次才問我:
  “美國大學必修課嗎?”
  我真是他的女兒!就這話我也能聽懂!我努力搖頭,想起了那笑話,我才不要我的孩子也起了個叫“畢業證”的名字!
  “什麽時候結婚?”
  “爹,我們還沒想到那一步!”
  “女兒,難道你也想學你爹我一個人把孩子拉扯大?”
  父親瞪大了雙眼,那火快噴出來了。
  “爹,我不是一個人,我有你和芳姨,還有小照。再說,小期,我是說孩子的父親那一邊也照顧我。”
  父親,要不然你以為現在這一套公寓為什麽隻住我一個人,還不是林家那邊的錢起了作用!還有,父親,現在你坐得這麽舒坦的沙發,也是因為林家的關係才能換的!
  我幫阿姨給我的長輩遞上了茶水,給他們雙方介紹了一下。
  “有錢請阿姨了。”
  父親白了我一眼,有很多的不滿吧。
  “小期、我是說孩子,是他姑姑請來照顧孩子的。”
  國內找的,就差上我的家鄉找人了,就怕我的飲食不習慣,怠慢了自己的身子。
  芳姨抬頭看了我一眼,有些小小的滿意了。她說:
  “人家也算周到了。”
  是!周到的孩子他爹的姑姑,又不是孩子他爹!
  我的父親,就算真的氣也長不了,他愛我,我想怎麽樣,他也就順著我怎麽樣了。還沒喝完一杯茶,就已經對孩子心前肝後了。
  一個聖誕假期,孩子在父親與芳姨的照顧下茁壯成長;小照在我的照顧下娛樂技術日見精進啊!
  很快,小照的假期就用完了。我沒說嗎?小照上一年級了,父親為了親親兒子的見多識廣,專門讓他請假到美國體驗一番聖誕節的氣氛。按照父親的意思,最後把所有的西方節日都過上一遍,免得以後英文課上答不出什麽時候是什麽節日,被誤會是土包子,丟我們老李家的臉啊!
  登機的時候父親一臉的不舍!他這一次依依惜別的對象換成我兒子了,最後一次擁抱,提醒我:
  “別以為有孩子就不用結婚!”
  我傻笑!和他們揮手告別!
  我又剩一個人了!哦,不!還有我兒子!
  春天緊追著冬季來臨!
  在小城上的人們開始換上春衫的時候,我們的門外,來了一個遠客。
  是他!這一年的時間並沒有什麽變化!他站在我的門前,還是笑著,那微微翹起的嘴角和林西如出一轍!聲音,也是清亮如初見:
  “我來看看孩子!”
  我失笑!對,孩子,我怎麽可以期待這個人是來看我的!
  六個多月的孩子還不會叫爸爸,他坐在地上,看著這張不算陌生的臉龐,一個勁地笑!
  林北在他麵前蹲下,也笑:
  “來,兒子,爸爸抱一下!”
  我傻笑!這個男人,對這意外沒有任何異議地接受了,還承認了自己是父親!我還來不及感動,又罵起了自己的賤骨頭,本來就該承認的事實,我在感動什麽!
  “小溪,辛苦你了。”
  他抱著我們的孩子轉身朝我微笑,也不說謝謝,我心情突然飛揚了起來,接了一句讓我們都笑開的話,我說:
  “好久不見。”

  我願意
  林北住了下來,從他那極少的行李中,我知道,他絕對不會停留太久。
  他從進門到吃飯的那段時間,都是坐在地板上和兒子麵對麵地交流著。他看起來比一年前瘦了些,皮膚倒是白皙了一點。我研究著他外表的變化,有些不解,他的整個人的氣質之以前有所不同,那種精銳程度,怎麽講?就是從以前的貓變成了現在的獅子!
  我不時看著他們,又加不進他們的娛樂圈。阿姨準備著晚飯,我兩邊都插不上手,隻好坐到電腦前做我永遠不會完的作業。
  林期對著父親並不陌生,在他的姑姑和叔叔們的苦心下,他們父子都沒忘記彼此的樣子。看他們坐在一起,我才願意承認,林期的外表真的跟我相差太遠。他笑的樣子與林家兄妹一樣,微微翹起的嘴角,有時候還會笑眯了眼睛。
  林北抱著孩子上了餐桌。與剛認識的時候不同,我發現他的餐桌禮儀又精進了,就是抱著孩子,他的筷子也沒抖一下,每一次下筷都是快、狠、準!就是以前不喜歡的紅蘿卜,他也照吃不誤!我傻看了一陣,還是忍不住問了起來:
  “這一年沒吃過中國菜嗎?”
  他看我一眼,放下筷子,幫小期調了調位置,把對我的回答放到了最後:
  “有,我好像每次都論為下等人。”
  什麽意思?
  他偏頭、皺了皺雙眉,耐心解釋:
  “作業,大家輪流做被伺候的人和伺候的人。”
  懂了!就是彼此輪流扮主人和奴婢。
  不過,什麽作業啊!
  他把孩子放到地上,找出了茶具,準備和我好好溝通了。
  “我在荷蘭,時間被限製得很緊。”
  “每月有十五分鍾的電話自由時間,就是和小西都沒什麽時間說話。”
  好吧,我承認,這一句安慰了我。就是他那住在心尖上的妹妹都沒能分去他那十五分鍾,那麽,一段區區的露水姻緣又怎麽能讓他放在心上!
  “小期的出生在意料之外,以你的體質,受孕不是易事,我疏忽了。”
  也是!我都奇怪怎麽這麽容易中獎!要不是這收費昂貴的婦幼醫院,我又怎麽知道是體位的問題提高了我受孕的可能性!
  “你生下來的是我們的孩子,我很高興。小西,我是說我妹妹,也對孩子有很不一樣的感情。”
  我把小期的玩具放好,有些好奇,這個孩子能被生下,是不是托他妹妹、小期姑姑的喜歡才被見容於世?
  “這麽說,是小西,我是說你妹妹喜歡小期才可以出生的?”
  他端了杯茶給我,那微微翹起的嘴角讓我放鬆了下來,他都不急我又怕什麽?
  “不是,孩子是孩子,你是你。”
  是了,林西也曾跟我說同樣的話!
  “我說過,你不是結婚的好對象。我目前也沒結婚的打算。”
  他頓了一下,那抿茶的樣子還真是讓人懷念!
  他不讓我有插話的空隙,又是接下去:
  “接下來起碼有三年的時間我是被公事牽著走的人、也許,終其一生我都是被公事牽著走的人。李溪,我沒想和你怎麽樣,卻是遇上、也有了孩子。你可願意和我一起慢慢變老?”
  好吧!我承認我從沒被哪一個男人的話打動,可是,這個男人真的好會說話。先坦誠了我們之間的差距,又把自己貶低,放下姿態請求我可能一輩子的名不正言不順。
  我能拒絕嗎?不能!承認吧,我一直喜歡他,甚至,可能愛著他!
  見我沒有拒絕,林北放鬆了自己,問起了我這一年的生活。
  我也奇怪,難道林西他們沒有詳細地報告我的一舉一動?
  他嗤之以鼻,那不屑是從心中煥發出來的!
  “那照片是給我爸爸他們的,你以為是給我看的?他們巴不得我忘了我有一個兒子!要可以,小期早被抱回去隨便認個爸了!”
  難道,我的兒子竟不是不被承認的私生子?還是一個搶手的貨?好吧!苦命的兒啊,我該不該承認我已經默許了你有幹爹的存在?
  “那個,林先生。”
  對了,我沒對他有過什麽稱呼,我想我不能叫他“小北”,我也叫不出“阿北”這種明顯帶都歧義的稱呼。按我對台灣電視劇多年的潛心研究,他們稱呼“父親”就是“阿北”,擱我們之間是亂倫了吧?用“林先生”多顯尊重啊!
  “李勉說是小期的幹爹。”
  林北偏頭笑開!還好,沒氣!那麽說他們沒騙我了!
  “小溪,還是叫我林北吧,以後叫我林先生的人多了去。”
  好吧!我從善如流。立刻改口:
  “林北,你什麽時候回國?”
  “三天,我這一次可以住三天。”
  他說這三天是他的堂弟幫他擠出來的,以後的日子,就要看林家誰可憐他初為人父的心情,願意為他頂班,讓他出來看兒子了。
  竟是一點都不提我!難道,我就是一點也不被想起嗎?
  “什麽?”
  他重複問了一句。
  “我說,我就一點也不被想起嗎?”
  他笑開!
  我也笑開,不能怪我!黨和人民都沒教育我在這種情況下要說什麽話,我相信全國人民都支持我努力創造笑話,以促進我們國家的精神文明建設!
  “小溪,你該知道,我不是會說情話的人。”
  是!不會說情話的人卻說了一句最浪漫的話!我信他才怪!
  “想看孩子,我多的是手段把孩子領回家去養。”
  這也是,要真的和他爭起孩子,我想就算我能贏也該付出慘重代價。我不傻,就那少少才見四次麵的程寶兒,不用上法庭,我的心就算不甘情也不願,也是二話不說立刻就得把兒子乖乖讓給他父親撫養。
  我不知道說這些話有多少人能理解。可是,從小在街邊長大,我知道,這世界有一種力量不是哪一個朝代、哪一種製度就可以隨便取代的!法律太遠,他們太近,活在社會的大眾,多是懼怕他們而忘了還有法律的存在。
  有這樣的好朋友,林西真是幸福!連帶地,撇開特權階級的身份,她哥哥說話也比我大聲和好用多了!
  不過,如果沒有特權階級這一身份,林西還能交上這一朋友嗎?
  “生來就沒得選擇,難道要把所有因為身份認識的人都拒之門外才是骨氣?”
  林北說得有些氣悶,看來是說到他們的痛處了,誰說豪門沒煩惱?想來他們就是吃夠了這身份的煩惱!
  “小溪,我再問一次,你可是願意和我一起慢慢老起?”
  我朝這個抱著孩子的男人笑,怎麽不願意?我願意讓我們的孩子姓林,我願意接受他們家一切明的暗的刺探與照顧,我怎麽不願意?
  “林北,我願意!”
  是的,我願意!願意和這個說我不是好的結婚對象的男人繼續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慢慢走下去,直到有一天,我們都走不動了,就能知道結果了。
  我願意,願意為了你,把自己放低,再放低,就為你!林北!隻為你!

  在這裏等你
  林北的熱情沒有因為一年的分離而減退,嗬嗬,我們在一些事情上還是配合默契。他靠坐在床頭,剛才的運動平添了他幾分懶惰的性感。
  “不累?”
  我問得有一絲的氣虛,已經一年沒折騰了,還是有些小小的不適。翻身,側看著他。
  他搖頭,伸手撫著我的頭發:
  “在機上早睡夠了。”
  在剛分享了親密關係後,我的好奇心有些重,他到底為什麽去的荷蘭?
  他淡淡一笑,我詫異,我竟是可以看清楚他臉上那一刹那的無奈。他為什麽去荷蘭?這個問題問得太好了。
  他開始慢慢講述。家族企業本來就是這樣,很多東西都是抓在自己人手裏。他們林家人多,從爺爺那一輩起就沒分家,為了家族企業的長盛不衰,自家人更應該努力。家裏的每一個都可以選擇自己感興趣的事情放縱自己兩年的自由。而這兩年,還要不時地接受家裏老一輩的各種問題的刁難。萬一你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好,好吧,不用期待可以給你改正的時間,立刻,因為這錯誤衍生出來的各種麻煩有人幫你想到了,你就因為這錯誤,好好的過著糾結的人生吧。
  我插嘴:
  “要是從小就對生意感興趣呢?”
  真的,要我一定一輩子就學習投機倒把,早晚得進去,還不如從小省力些,一心把事業變成興趣!
  他輕輕上揚嘴角。我看得入神,多好,我就喜歡他這樣的笑、又能看見他這樣的笑了!
  他說也不是沒人這樣,林東就是這樣的人。林東是他大伯的兒子,聰明,從小就對家裏的生意很上心。他的經曆在林家也是經典教材。他小學畢業被趕到英國上了兩年中學課程,初三被叫回來,考的是技校,同時在家裏的工廠打短工。畢業後在工廠做了一年,又到管理學院學習,這時候打工的地方也換了,被家裏塞到酒店當零工,畢業又做了一年酒店的客房管理,才回到公司。可是,越是有經曆的人,越能明白自己的能力,他知道自己沒有成為林家下一輩領導人的能力。
  林東是把事業變興趣,卻因為是興趣,多了太多的個人情感,反而不適合成為決策者了。
  “那你呢?”
  “我?”
  他笑的懶散,停了一下,才又接著說下去。
  他的人生沒有那麽多的事情可以說。規規矩矩地從小學一直上到高中,考大學的時候選了曆史,當然,課外的時間也沒有被自由支配。他說放假的時候,隻要是公司要開什麽會議,他們這些孩子也會被要求在家裏按照一定的流程把時間做足。
  聽到這裏,我是真的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以為李先生教子就已經扼殺兒童天性了。”
  可是,這一家是直接沒兒童存在的!
  他解嘲一笑,躺平,接了下去。他說起開會的時候,會議紀錄一向由林西負責。
  “她的字一開始簡直不能看,因為會議紀錄,小西被爸爸瞪了很久。”
  我看著那因為說起妹妹而變更是溫暖的臉龐,就是有些小小的醋意也被男色蠱惑了。
  “後來,她的午睡時間被書法課代替,每天午飯後就被拎進書房,一站就是一個半鍾頭。”
  “站?”
  “是,站著練。”
  看來,那個小公主的童年並沒我以為的那樣好!
  “後來有一段時間,她還被要求用毛筆紀錄會議內容。”
  好吧!我收回所有對這個同名女子的羨慕!毛筆做會議紀錄?那已經不是有難度的任務了!在計算機被發明已經半個世紀後,還有人用最原始的手段做會議紀錄,這簡直就是阻擋曆史的前進!上天,你怎麽可以這樣摧殘一個人的精力!
  “接下去呢?”
  接下去?他交叉雙手枕在頭下,還是繼續講了下去。
  後來,他們慢慢地都開始到家族的下屬工廠什麽的地方打工,還要小心地不犯什麽錯誤!大學畢業,他加入了那個沒什麽名氣的考古隊,在外漂泊了兩年。
  然後,是為了回家所做的最後一年的學習調整。
  “荷蘭嗎?”
  “是。”
  他說荷蘭有一個商學院因為他的幾個案子對他很有興趣,就到那學了一年。多簡單的敘述啊!可是,真的那麽簡單嗎?他妹妹的經曆讓我對他的童年也充滿了同情!
  有錢人家的孩子,也不是那麽好當的!為他歎了口氣:
  “你到底幾歲了?”
  我很好奇,我到現在也不知道他的年齡!而,按照他的經曆,少說也快三十了吧?
  “我?二十四。”
  讓我死吧!為什麽,我也是二十出頭的人了,怎麽還在為大學學曆而流落異國他鄉!
  “你家小公主呢?”
  他楞了一下,側頭看我:
  “小公主?哦,小西十九了。”
  十九?這麽說上次遇見的是她的成年禮了?
  “小西今年的生日怎麽過?”
  他皺眉頭,好像是不滿吧?
  “她就喜歡煙花,這次東哥帶她出海、看煙花。”
  為什麽她的哥哥都那麽好?
  “好?”
  他撇嘴,口氣有些微酸。
  “要是我在家,怎麽也不會帶她出海。”
  好吧,用我那驚人的記憶力搜索一番,我知道他的不滿在哪了。林西上一年的感冒就是在出海後了!
  真是戀妹成癖的家夥!
  睡意一時間也不曾來襲。我反身趴在床上,有些興奮:
  “再來?”
  他看了我一眼,眯上眼睛笑!立刻湊上吻住我,手也在我的身上遊走!
  讓我死吧!我的本意是想讓他接下去講!哪知道!哪知道!我的衣冠還沒整啊……
  他真的隻住了三天!像來的時候一樣,又是匆匆離開!
  我抱著小期送他離開,道別的時候,我有小小的抱怨:
  “早晚成石頭!”
  我說不出“望夫石”,他不是我的丈夫。
  他親孩子、也親我:
  “那我就成流水。”
  我不知道這一句話有什麽意思,他就登機離開了。
  回到住的地方,幾乎找不出他來過的痕跡了!抱著兒子到浴室:
  “來,小期,我們繼續相依為命。”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我們的關係了。接下來的兩年裏他來的次數還比不上孩子尿床的次數。而小期,幾乎從不尿床!
  林西因為學業的關係更沒到來,每天的視頻總是不間斷的。由林西會說上幾句,然後是林北的話,接著就看是誰在一邊,人多得我有時候也分不清了!
  我也回國,第一站多是他的公寓。他會過來看看孩子和我,也住一兩個晚上。可是,忙!他就是在馬桶上,還是想著公事!
  我和孩子也曾被邀請到林家。
  這一次,孩子是跑著進了他姑姑的懷裏!話說的是難得的響亮:
  “姑姑,生日快樂!”
  是的,剛好是林西滿二十二歲的生日。接我們上林家的是程寶兒,我對他有很多的敬仰!絕對比特權階級更多的敬仰!
  小期在每個人的手中輾轉了一番才又回到林西的身邊。我發現在林家,這孩子竟是一點都和我挨不上邊!
  我站得遠,林西還是上前,對我笑得愉悅:
  “溪姐,哥哥讓你先到房間休息,晚飯還早著呢。”
  體諒我昨晚的辛勞吧!他還沒到家呢,在場的都是能偷懶的,那些不能偷懶的還在外勞碌著!
  我能怎麽樣?接受了!跟在小夏的後邊上樓。小夏開門的時候對我窘促一笑:
  “溪姐,這是小期的房間,姐姐說讓你看一下,隔壁是北哥的房間。”
  他後退一步,朝我點頭,離開。
  我能怎麽樣?先看看我兒子的房間吧。
  房間布置得很有美感,簡單又不失去童趣。就是學習區的那幅國畫讓我有些怵,該是張為送的那幅什麽“朝陽”吧。
  我上前打量了一下,好!不愧是出手大方的特權階級!竟真的是名家手筆!
  我在孩子的床上躺了下來,沒有朝林北房間一窺的欲望。他沒有邀請我,我不想涉足他的世界!
  叫醒我的是林北,他看起來一身的清爽,該是回來有一段的時間了。他還敦促我換衣服、補妝。
  下樓梯的時候,我挽著他的手,與牽著小期的林西一起出現在林家好友麵前。我沒說嗎?滿屋子的年輕人,我沒看見林家父母或者任何一個林家的長輩。所以大家才不對我們好奇吧,這裏的人,幾乎沒有不知道林期的!
  宴會在璀璨的煙花中謝幕,我被林北送離林家。今晚,林期將在為他準備了很長時間的房間過夜。他的爺爺奶奶、大爺爺、嬸婆什麽的都想在明天見上他一麵!
  我並沒有打算從孩子的口中聽來任何林家長輩的事情,和林西道別,我和兒子又回到美國,等著下一次與林北的重聚!
  後悔?不滿?鬱悶?
  不,我不會!我本來就是來這裏讀書的,林北,是我讀書之外的調劑。
  本來嘛,對人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解,我的理解,就是現在我願意、也樂意接受林北這個意外!
  林北,在這裏等的,不隻是我!

  一如既往
  我沒預料到我能在美國見到那一幫林家親友的盛況。
  林北夾帶著不明的鬱悶,與一群同樣麵色不善的親友們住了下來。我沒說嗎?自從小期開始在小小的公寓裏跌撞連連,我們便搬到林北購置的、帶花園的獨棟小樓房。呃,還是不能說小,至少,樓上樓下加起來有九個臥室,要容下這一幫像是被倒了錢的特權階級,擠擠,總是可以的。
  小期出現的時候,他們的臉色有了好轉,我還是不能問,他們對我一向客氣有禮,那不是對自己人的態度,我知道。
  他們的低氣壓一直持續著,隻要小期不在他們的麵前,那群人就不自覺地板起臉。林夏幫我搬書本的時候有些小小的過意不去,小聲解釋:
  “溪姐,姐姐結婚了,你知道……”
  他頓了一下,撓頭:
  “就是這樣,我們住一個晚上就要各自離開。”
  好吧,我算知道了樓下那一群人黑臉的原因了。可是,難道要她一輩子在家接受他們的寵愛?搖頭,為那個倍受寵愛的女子難過,她的人生也不是事事順心啊。
  晚餐結束,有幾個和我道別。我不好奇,早就知道林家在這邊的房產不止這一處,他們也有自己的喜好,卸下在國內的光環,他們也是血氣方剛的年青人。
  飯後的茶水遵照這幾個大爺的習慣,全換上秋茶。可憐我還是思鄉,坐在一邊聽他們偶爾用中國話說上幾句,就是全是抱怨我也認了。
  聊天也沒圍繞在林西的身上,他們像是全然忘了出國的原因,話題更多在一些生意的事情上打轉。我聽得不太認真,那些事情離我還是有些距離。我最在乎的,隻是那悅耳的中國話。
  也沒多久,他們幾個各自散開,一路上的舟車勞頓不是他們疲累的主要原因,從他們的話語中,我也能猜到是這段時間不停的工作讓他們能在這重大打擊下安睡。林北抱著小期回了房間,我留在樓下,哄孩子睡覺的事情偶爾換人做也是不錯的。
  我上樓的時候,還是看了一眼孩子,他睡得很安穩。我也奇怪,他和林北在一起的時間一向不多,卻是感情融洽,林西更是與他少有實質接觸,可是,他也樂於接受她的擁抱、也更常記掛他的姑姑。就是李勉,掛著“幹爹”的名號,也能讓他惦記。我的孩子,無論感情上還是血緣上,都是和林家更是親近啊。
  我是有些心酸,可是,也認了,林家的人也妒嫉我可以和孩子一起生活。事情總不能隻順著我們的願望走下去。
  回了房間,林北靠坐在床頭翻著書。他的習慣這些年都不變,會在睡前看一下書,我曾經就這問題取笑過他,我以為他那是做催眠用的。
  那時候他瞟了我一眼,我發誓,那一眼裏絕對有鄙視我智商的成份!他說:你以為誰是天生的奇才!
  對,成功人士除了運氣和背景,後天的努力總是不能缺少的!他在的地方,什麽角落都有他的書,就是躺在浴缸裏,他還會抓著一本書研究著。他那時候還把他妹妹的習性也講了一遍。他說,他的妹妹也會擠出任何時間看書,更喜歡把想到的東西寫在紙上,隨地亂扔。直到她把所有的東西理清了,那一地的紙張又會被她撿起,重新梳理一遍,很多的事情就可以付諸行動了。
  我那時候還問了一個問題,我很想知道,把所有的時間用來學習,他們什麽時間是用來思考的?他回答的時候有些小小的惆悵,他說,是在所有不能看書又不用工作的時間!
  看吧,原來真的沒有人可以隨隨便便成功!
  我梳洗一番上床,他也丟下手中的書伴我躺下。
  我親他,他沒什麽興致,悶悶地哼了一聲,半摟著我,也沒接下去的動作。我隻好停下動作,伴著他安靜地躺著,說真的,我不能一看到他就隻想到“做”!
  悶了一陣,他就開口和我抱怨了。他的妹妹在毫無征兆下和她學校的老師領了結婚證書,就在他們慶祝她畢業的那一刻,她竟是給了他們這樣一個驚喜!實在太讓人意外了!他們一時間經受不了這重大驚喜,趕集似的奔赴異鄉尋求慰藉。
  我奇怪:
  “怎麽不見章成?”
  他微微一曬:
  “身份特殊,一時間走不開,找了個地方考察去了。”
  這個理由真好!要我心情不好或者家庭矛盾,也找個借口考察學習去,多好啊,花著別人的錢換自己的痛快!
  結婚嘛,又不是永遠不再見麵!
  “她也長大了啊!”
  我學他揉頭發,給他我能找到的唯一安慰。
  他還是情緒低落,發牢騷般抱怨,說的還是林西的婚姻。感覺那婚姻是見不得人的,隻是簡單地領了結婚證書、知會了雙方父母,其他的什麽都沒有了!而娶了她的那個男人,更是讓他鬱悶到不行,冷冷淡淡的,就是對他的妹妹,也沒有那種新婚的熱情!
  我橫了他一眼,感情是因為他妹妹沒有被捧在手心而心生不快!
  “我以為是那個程寶兒。”
  那個冷靜的男子從我剛開始認識他們就一直在她的身邊,生病的時候有他、生日的時候有他、新年的時候有他、睡不著的時候有他、就是看她的侄子的時候也從來不會放她一個人遠渡重洋……
  為什麽結婚的對象不是他?
  林北更是惱怒地耙耙頭發,翻身、坐起,摸索著拿到了煙。我還是躺著,他的妹妹啊!
  一時間有些感慨,也翻身背對他,想知道:
  “要到什麽時候我家小照才會和你一樣為他的姐姐操心?”
  一陣沉默!
  我不知道這個問題提醒了他什麽!我是無心的!無心的!我沒想提醒他我們的狀況比他妹妹還讓人難以承受!
  他在床上從來不吸煙,煩到一定程度,最多拿著煙在鼻子上聞來聞去,可是,這一次,他竟是下了床跑到陽台上吸煙!
  我想收回那句話,可是,算了,收回來他也以為我是想要名分了!
  那一晚躺在我的身邊,他竟是沒有碰我,一點肢體的接觸都沒有!
  隔天,李勉和林夏說要帶孩子出去見見世麵,我因為學業沒在被邀請的行列。林北和他們一起開車到了我不知道的地方,竟是到了晚上也沒回來吃飯!
  不到九時,林夏帶著已經睡著的小期先到了家,安放好孩子,林夏帶著歉意又和司機離去!我也沒問,寫完我的作業,照著我的作息上了床!
  深夜了吧?我被一股重壓驚醒。是他!帶著一身的酒味壓在我的身上,我挪挪身體,想推開他!不想,他竟是張開眼對著我笑,那眼裏,晶亮不見焦距!
  “小溪!”
  他低喃,把頭埋進我的脖子、輕輕地磨蹭,我被教育得很好,欲望很快升騰!看吧,我已經墮落到就是酒的味道也可以不計較了!
  我幫著他脫下衣服、幫著他把欲望繼續、幫著他不停歇地維持彼此的欲望!
  我沒見過他喝多的樣子!他低頭,把臉轉到一側,伴著動作喚著我,那一聲聲的“小溪”讓我不耐。找到他的嘴巴堵上,不想被他一直煩著!
  可是,我真的太傻對不對?他一離開我的嘴巴,那些話,直接讓我對性沒了欲望。他說:
  “小西,回家好不好?”
  “小西,不結婚好不好?”
  “小西,我的小西,不結婚?”
  “小西,我們小西不要結婚好不好?”
  伴著話語,那一下一下的律動沒了往日的快樂,他想說話的對象,是他妹妹吧?那一句一句的呼喚,是他妹妹啊!
  他知不知道?躺在他身下的是我?我不是林西!
  我是李溪!我就是我,做不來的替身!
  我是李溪!

  短發
  我突然沒辦法和他睡同一張床了。在他的身邊也沒有往常的愉悅,等著他睡著,起身、洗澡、到隔壁看了一下林期,心情還是沉悶著。幹脆拿著書到樓下的沙發看下。
  我的大學還算對得起我的父親,終是換了一張金燦燦的畢業證回家告慰我們李家的列祖列宗!現在還在美國,不就因為我帶著個孩子,回家也不知道能怎麽過,隻好又申請了研究所繼續我的求學之旅。這一點倒讓我的父親大大開懷,他因為這樣還特別感激給了我孩子的男人!他說,他女兒能念到大學畢業就已經是祖上積德了,還能繼續念那些碩士之類的課程,簡直是祖墳上冒青煙了!因為我主動申請了研究所,他還帶著李照溪出去狂歡了一番,我倒是很不解,為什麽受苦的人是我,而慶祝的人是他們?
  雜七雜八的事情想一遍,睡意襲來,我就這樣在沙發上等來了又一個天亮!
  我還是早起的,整座房子還沒有聲音。我上樓,想看一下孩子,卻是撲了個空。我頓了下腳步,還是推開了我的臥室門,床上的人還是睡得安穩,也不見小期!我不意外,看來那小子不是在李勉的床上就是和小夏擠在一起了。換了衣服下樓,早餐也是一個人,對那些好命的大爺們小小羨慕了一番,就出門繼續我的鑲鑽之旅!
  這一天其實沒什麽重要的課程安排,我在校園閑晃了一下,被兩個祖國的親人看見,強拉著到他們的公寓娛樂一番。我忘了告訴大家是不是?我換了一個學校,這個地方比起我之前的那個學校真不是一個檔次的!這裏高校林立、國人成群,還有不少學生會一樣的組織,讓你很容易找到親人!
  這個,我現在所在的公寓就是一個小小的據點。是幾個四川的學生租住的,周圍也多是國人。偶然的機會知道我挺能摸上兩把,立刻像找到戰後遺孤一樣抱著我高呼萬歲!我也高興,流落蠻邦這些年,終於來了個組織!那些洋人打的也太沒水平了,我已經有些不屑了!
  隻是,這四川麻將和我們廣東麻將還是有些區別的,剛開始的幾把我一直沒抓到精髓。摸了幾圈,我才知道怎麽繼續!
  今天又能投入組織溫暖的懷抱,實在太好了!我捋捋袖子,投身艱苦又意義非凡的維修長城事業!
  午餐也是隨便解決,下午又繼續那偉大又永不停止的戰爭!直到,一個戰友終於體力不支倒地要求休戰,我們一時又抓不到替補,隻好整理戰場暫時歇息!
  空下來的時間,我不知道要做什麽!下午三點多,回去也是見到那幾個傷心的大爺,我不想!
  剛好一個特權階級代表回來。這個孩子家裏也是在某一個地方響當當的人物,剛來這裏,被他師兄拉到這小小的貧下中農地盤受苦,竟也是自得其樂,還不時帶著他們那一群不可一世的權貴子弟到這裏來慰問我們這些窮苦的老百姓,倒也是一個可愛的孩子!
  我拉住他,知道他打算和他的小女朋友一起去打理頭發,我立刻附議,請他們給個後座待遇!我也該理一下我這已經快到腰際的頭發了!
  特權階級的孩子真的不知道錢是怎麽來的,他到的理發店竟是那種五十美金起跳的理發沙龍!我就知道做人不能貪小便宜!
  怎麽辦?既來之,則安之!
  我坐上椅子,為自己的行為在心裏向父親小小地道歉了一番,立刻熱切參與發型師的設計,那是我的頭,怎麽可以一切憑他做主?再說,外國人的審美觀與我還是有些小小的差距!
  討論的結果是我頂著一個五四學生頭上了特權階級的車,那死小孩和他女朋友看著我,一副憋壞的死樣!我橫了他們一眼,給了他們大笑的權利!
  那死小孩毫不客氣地大笑出聲:
  “溪姐,和你的個性太不搭調了!”
  好吧!我也承認,我本來就沒那清純樣!可是,BOBO頭又實在不是我喜歡的類型,雖然區別不大,可是,我就是不喜歡!
  我承認,我也有偏執的時候!
  停車的時候那小孩子和他女朋友嚷嚷著要喝茶,我也不想太早麵對那個人,立刻點頭邀請他們進入從來沒有外人到來的地方!
  “溪姐,你家真大啊!”
  兩個小孩一邊打量著我家的庭院一邊讚歎,在這裏,住公寓的學生才是正常的、可以被他理解的,就是我們學校那學生公寓,他們也認真克服了很久的心理障礙才可以接受啊!
  而這個看來適合他們身份的房子,讓我住,實在不在他的理解範圍裏吧?
  我隨他們去,看了一下前麵的小小花園,又讓他們看了一下後邊的小花園,換得他們一陣讚賞,也推門讓他們進了房子。
  客廳裏在遊戲著的幾個停下了動作,小期抬頭衝我笑,還算給麵子地叫了我一聲“媽媽”。林北看了我一眼,隻一眼,我發誓!他立刻把注意力轉回到兒子身上,和他一起繼續遊戲。
  小夏還是臉皮薄,站了起來,招呼小朋友坐下。我才到廚房端個水果的時間,他已經和小朋友聊開了!
  原諒我!我一直認人不清!我怎麽能以為小夏還是個薄臉皮的小男生!他三兩句就把我們小學弟的底細摸清,更是笑得人畜無害,還衝他的哥哥喊了起來:
  “哥,溪姐和他們一起去理的頭發。”
  林北點頭微笑,還是沒有離開那遊戲。我也沒理他,在一邊坐下,和他們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了起來。
  那些話題讓我漸漸對小夏驚心:
  “小夏多大了?”
  小夏側頭看我,笑得小心又有些靦腆:
  “我和姐姐同年,就是小月些。”
  他和林西同年?
  “畢業了?”
  “還沒,還要兩年。”
  讓我死吧!為什麽林家出的都不是正常人?
  林夏竟是在讀研究生,為什麽!他不是才二十四嗎?為什麽?
  “我和姐姐一起上的學,隻是姐姐休學一年,所以比我慢了一年畢業。”
  還是接受了!這個林家真的不是正常人呆的!
  一直到送著小學弟離開,又忙著晚飯,我沒有時間和林北獨處,或者,我沒想和他獨處。
  飯後,李勉突然抓起了車鑰匙,點名吆喝:
  “李溪,帶我去買點東西。”
  我能怎樣?沒得選擇地跟在後頭上了車。李勉並沒有說謊,開了十六條街,他和我說了一個多小時的話。
  他的開頭很簡單,瞟了我一眼,問:
  “受刺激了?”
  我撇嘴翻白眼!刺激?我就怕我下輩子性無能了!
  “感覺我們都不正常了?”
  對!隻是,這話我沒膽子說出來。
  “你不懂,好不容易看她長大、看她健康如常人,才一轉眼,她就要結婚,還是跟一個我們都不認識的人,不放心。”
  哪一個孩子不是這樣長大的,誰又不是被家人不放心地移交到另一家人的手中,繼續不停地成長著!
  “小西是林家盼了三代才有的一個女孩,是金貴了些。”
  “林家所有的空閑時間都是圍在她身上轉。”
  有什麽!我的父親也把時間都放在我的身上!
  “我媽媽沒有女兒,很喜歡她,想讓她到我們家的時候章伯伯已經抱著她拜了章家的祖宗。”
  他在微笑,是林北臉上會有的那種說到林西的柔和寵溺的微笑!
  “這些年,我們習慣把眼光放在她身上,突然說結婚,真的像是被剝離了什麽!”
  我好像能理解父親送我出國那時候的淚水和微笑了!
  “你知道,要是和程寶兒我們還能接受,可是,這個姓楚的不知道從那個角落裏走出來的,就這樣說結婚,大家都受不了!”
  我咳了一下,清請喉嚨,他說的我都可以理解,可是,我理解而已,問題在於,我還是不能把那口氣咽下去:
  “他在我的床上喊別人的名字。”
  換得他一臉的驚訝,停車看我:
  “小西?”
  我點頭,就是她!給了我豔遇又把它摧毀的同名女子。
  李勉笑開,竟是點頭:
  “也好!讓他反省也好!”
  車繼續前行,話也不停:
  “短發也不錯,我們家小西一向隻知道短發造型。”
  讓我死!這個人是存心的!
  他才不管我的白眼,沉默不久,輕輕哼起了歌,這一刻,我無比佩服我的耐性,竟沒有跳窗。不是他的歌喉有什麽問題,他唱得很好。問題在於那歌詞:
  “我已剪短我的發,剪斷了牽掛,剪一地不被愛的分岔,長長短短短短長長,一寸一寸在掙紮。我已剪短我的發剪斷了懲罰,剪一地傷透我的尷尬,反反覆覆清清楚楚,一刀兩斷你的情話你的謊話。”
  我不清楚我剪發的心情!可是,決不是因為對他有了愛情!更不是因為對他的絕望!
  我不是!

  在你身邊
  他們在這裏並沒有時間久住,就是小住,也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住了三兩天。我沒有睡在林北的身邊,因為作業追得很緊,這兩天我隻能在書房裏過夜。
  看著他們離開,我仰頭長笑,終於擺脫那個沒把心放在我身上的人!
  小美像是在我身邊裝了電子眼,他們一走,立刻就給了我電話!
  她問我接下來怎麽辦?還和林北繼續這種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關係?還是一刀兩斷,老死不相來往?
  我沒回答,怎麽辦?還能怎麽辦!不就這樣嗎!我隻是因為寂寞愛上了一個來自故土的男人,不一定是他,隻是因為寂寞,是誰都好!
  換了一個環境,有了那麽多的中國人,我可以選擇我喜歡的國語口音,什麽男人都有了,我還會在乎這個一年見不了兩次麵的孩子他爹?
  所以,接下來我的行為很好解釋。
  暑假開始,小期在他姑姑的關照下,跟著幾個香港孩子一起加入了華人商會組織的一個夏令營,他要離開我幾天。我的舍不得還沒表現出來,他已經高高興興地上了巴士,有時候我真的懷疑,在這人情冷漠的異國他鄉長大,對我們所謂的母子情深的培養,是不是毫無幫助!
  看他上車後連小手也忘了招,我忍痛決定,還是我們熱鬧的國家好!一定要搬回家住!我們那個就是你打個嗬欠也有人關心你的夜生活的國家,人與人之間多有情感啊!
  小期度假去,我也不能落後吧!我選了好幾個聚會,準備好好地、大肆瘋玩一場!順便,當然!隻是順便!順便認識一些不一樣的國人類型!
  你知道,人在他鄉,寂寞真的是難免!所有的人都會想起家鄉的美食和家鄉的話,找一個知道自己故鄉的人聊天,那是多麽愜意的事情啊!
  學生會的功用真是涵蓋廣泛!幾乎是不費什麽勁,我就找到了來自我的家鄉的幾個同伴!呃,我該說他們是同鄉!
  年紀不是問題,拜疾速飛漲的經濟所賜,留學的人越來越多,年齡層越來越廣泛,就是四五十歲,他也可以頂著交流學者的頭銜說是學生,混在學生會裏打發時間。
  我喜歡我家鄉的麻將!打了那麽久的四川麻將,終於可以換一個了!我高興!聚會於我的目的,認識誌同道合的朋友也是首要的!一般出來留學的,很少和我一樣喜歡這種娛樂的。我想起我的律師前男友對我的訓斥,他總是說我的娛樂上不了檔次,那些有知識有文化有誌向有理想的四有青年沒有一個沉迷麻將的!可是,有什麽辦法,我就是喜歡!
  我願意做一個沒知識沒文化沒誌向沒理想的“大沒女”,我也不想每天對著我不喜歡的東西卑恭屈膝地伺候著!我不是沒理想,隻是不那麽遠大。
  所以,我巴住了幾個年紀略大,又喜歡國粹的同鄉,我的新生活,我來了!
  小期不在,又是假期,我幾乎是可以天天歌舞升平!我說了我的學業不緊張,那幾天趕作業,也不過是為了不和他躺在同一張床上。
  這幾天手氣不錯,或者,應該是我一向手氣不差。我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麻將上,倔著脾氣硬要把一副十三麽的牌湊成七小對,我說了,我固執!這一把要是不順我的意,沒關係,我還有時間,就等下一把!
  玩樂的結果是家裏的答錄機擠滿了留言。父親的、小美的、林西的、林北的。我揀著主要的聽,林西的話多是在孩子身上轉,她報告了小期在夏令營的表現,我沒說嗎,這一次夏令營的負責人是她一個朋友的女朋友,對她的侄子很上心!所以,就是在美國,我也不比她清楚小期的狀況。
  當然,她還是會關心我,體貼地問我一些生活上的小問題,還為我準備了一些滋補的中藥,她不是細心的人,可是,她可以做到很細心!小美曾經問我麵對這個女人會不會有壓力。不會!我回答得很肯定,真的不會!她很認真地對著你好,也不會強迫你做什麽,什麽都不會為你安排,卻是什麽都替你想到,隻要你出聲,她一定為你全力以赴。我喜歡她的性格!喜歡她把我看在心上,卻又給了我全然的尊重!
  林北的話不怎麽好聽,他抱怨著飯桌上沒有林西的冷清,也抱怨著從沒停歇的工作,還抱怨著身邊那個助理的呆板!
  我撇嘴關掉他的抱怨。這個人,還是不用理他!他的助理有什麽不好,人是呆板一些,可是越來越知道人情的冷暖。比起我剛認識他的時候,他現在更像一個人了。
  我還沒說是不是?那個叫張令存的助理就是我的前男友,他不知道怎麽勾搭上了林北,擔任他的助理已經很多年了,我也是在林西生日的時候才知道的。我也好奇,按說,他家的條件算好了,再來,原就很驕傲的一個人怎麽願意在另一個人的身邊被支使了很多年?可是,沒有可以問的對象,就是張令存,也不是我可以隨便交談的對象了!
  我繼續我的夏日狂歡!這一次,我答應了一個同鄉的邀請,一起參加一個有錢人家的聚會。我可以假裝他的女朋友。有錢人啊!我怎麽能不願意!上次我陪林北去了一個有錢人的家裏,那案幾可是讓我垂顏許久!
  上海的有錢人還是洋氣了些!我對著食物不大有興趣,為什麽中國人還是喜歡有西餐來招待客人!挑了幾塊甜點就算打發了肚子,我仰頭,上天,我對不起你,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浪費糧食的!躲在一旁打量著滿屋子的賓客,光鮮靚麗的背後,誰又知道誰心裏的齷齪麵?傻笑,忙著和同鄉交流一下心得,那一扇金漆木雕屏風,很明顯是潮汕手藝,我見過。在人民大會堂的廣東廳,曾懸掛過一幅來自那裏的一個掛屏,那種手法看起來很是眼熟!
  看來,任何一個有錢人多少都有些來曆。
  我低頭,和同鄉一起對自己的出生地感到黯淡,我們那地方,似乎沒在曆史上留下什麽名氣!更別說一個響當當的人物了!有錢人,真的離我們太遠了!
  和同鄉一起和我們心愛的屏風告別,我還是不夠有錢,那些厚重的曆史,還不是我能擁有的,我忍!
  回家,換了衣服立刻上床,我累了!我顧不上我的答錄機,也想不起我為了什麽才留下的答錄機!
  歡樂的時光總是容易飛逝!假期,我每天除了送小期上幼兒園,就是到學生公寓裏和那些不怎麽記得學習的國人切磋國粹,當然,我們會一起吃飯、偶爾也一起上街,至於旅遊這種事情,我還是沒參與。我一向很不喜歡舟車勞頓這種事情!
  這樣生活的結果,是我忘了我曾經有一個不大討人喜歡的同居人。林北的電話我老是漏接,他的留言我也總是沒時間聽取,有什麽辦法,我很忙,我也有自己的社交生活啊!
  他在孩子開學的前又到來,看著他微微翹起的嘴角,我也對著他笑得心無芥蒂,我是誰啊,他怎麽可能看我臉色!看他與孩子一起上演父子情深,我識趣地避開,上書房為我的學業繼續努力,我也不介意把一學年的功課都放在他來的時候學習!
  夜深,他敲我的門,那笑,帶些少少的痞樣:
  “不睡?”
  我搖頭,手指那一摞看起來頗有分量的書籍,歎氣:
  “我要在開學前把它們看完。”
  “那也要睡吧?”
  我還是搖頭:
  “我要努力。”
  讀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啊!我就不相信他還和我繼續纏下去!
  “我等你。”
  他說這有一句的時候人已經退到門外,那一笑,還是讓我忘了回答。
  我沒好意思繼續裝下去,隻好回了房間,他還在靠坐床上看書。見我進房間,收好手中的書,拍著枕頭等我上前。
  我摸摸鼻子上前,離他有一點距離,等他開口。
  “這些日子找不到你。”
  我也學著他,翹著嘴角回答:
  “假期,很忙。”
  “Jack說你有參加他表弟的聚會。”
  Jack的表弟是誰?
  “上海人。”
  哦!原來是他的朋友啊!我那天沒見到什麽熟悉的人啊!我傻笑一下,避開他的手:
  “不要撩撥我,我今天AV了,不想被引發欲望。”
  這夠坦誠了吧?我從床上滑下,有些小小的抱怨:
  “我還是要離開,你想想,看著你又不能抱,多傷身體啊!”
  他橫了我一眼,那笑,也有些小小的無奈:
  “我討厭一個人的床。”
  好吧!我也討厭!可是,我又怎麽能對你抱著我的時候想起另一個人而毫無芥蒂!我是愛好男色,我一直以“我色故我在”自居,可是,我更是一個有情操有選擇的色女!對著他的身體小小的不舍一番,還是毅然決然地轉頭離開!
  在你身邊,我不是我,還有什麽意思?做不到一刀兩斷,起碼,先讓我戒掉對他身體的渴望!

  自由自在
  林北離開,我又開始了的生活。
  生活總是充滿了意外的驚喜!父親鑒於我在國外這幾年的不斷進步,為了小照的成長,決定把他也送到我的身邊來一起為祖上增光!我無比歡迎,我還要兩年才畢業!這兩年的寂寞,有他和小期,林北,又會算是什麽?
  小照的到來讓房子變得熱鬧,但,房子是小期父親的,不代表我們姐弟能在這裏撒野,一時間又找不到房子搬出去。再說了,我搬出去,不就讓那口氣梗在胸中,上不去下不來了嗎?在我沒順了自己的氣之前,怎麽能讓他舒心!
  父親和芳姨住了幾天就回家,他們很不喜歡國外的飲食。臨走,他還給我和弟弟開了個家庭會議。芳姨帶著小期在一邊玩,阿姨早識趣地離開,還不忘給我們端上一大壺茶。我們家的品味實在不能和林家的相比,他們總是一泡一泡地把錢當廢水潑掉,而我們家老是得過就過,我們沒有被錢養刁了胃口,我們也有自己的堅持。大家,高興就好,不是嗎!
  父親的話無非是他年見老去,受不了來回奔波,這國外也不是人呆的地方,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送我們出來不是指望我們成為假洋人,還是要回家的!最好,就是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我們姐弟一人城東一人城西地安居樂業!
  我們一向不拒絕父親的愛心,立刻點頭答應。還是祖國親啊,我最愛的大米,別的地方怎麽也種不出那種清香!
  小照也要被先趕到語言學校呆上兩個月,他要上的是中學,詞匯的掌握倒沒什麽特別的要求,基礎也算可以,所以,他上得很輕鬆。美國的中學教育比起我們國內還是輕鬆的,早上雖是起得早,可是下午三時多就可以回家。
  小照在社區報名參加了義工活動,我陪著他,一起倡導社區的小朋友學中文。因為這樣,我認識了很多來自不同地方的人。我和小照還不時參加一些社區的活動,這些,在小照沒來的日子,我是懶得參加的,我喜歡的東西總是和陽光下的東西有些距離。
  很多活動都是社區組織的,對我來說,活力這東西一般隻在賭場上顯現。可是,因為小照,我變得喜歡和人搭訕,也願意主動很人交往。
  這樣的結果,我們也就有了很多熱情的鄰居。後來,發展到大家都知道我一個人帶著兩個小孩在這裏求學,那種照顧,更是讓人無法消受。原來,大家的熱情隻是找不到出口。上天,原諒我一開始對這個國家的誤解!
  暑假過後,美國的重頭節日連軸上陣。萬聖節、感恩節、聖誕節,一個接一個,雖是以家庭為單位的聯歡,可是,也有社區組織的活動,大家都走出了家門一起感謝生活、一起狂歡!
  我玩得樂不思蜀還是有原因的。社區上有台灣的同胞,也有香港的同胞,他們家,嗬嗬,也有年齡大概的青年男子!有一兩個還是長得對我的胃口的!大家都是找著借口玩樂的人,也就乘著異國的節日一起開心。
  對著眼前這個台灣男子,我也不算遲鈍了。在這幾個節日裏一直都邀我一起跳舞,我要真得不懂他的意思,我也枉念了這幾年的書了。我接受他,隻是,我不能讓他進林家的房子,那太不給林北麵子了。在他的房子裏多了一個男的,我想那是不道德的!瞧!我的道德感還是很強烈的。
  我和宋之閑約會的時候小照和小期都在家,我有多少年沒被帶到這種場合了!單單兩個成年男女的約會,喝點小酒、迷離的燈光、耳際還縈繞著幾縷輕柔的音樂,呃,這個環境還是很適合情愫生長的!
  宋之閑傾身親吻我的臉頰,我沒拒絕,我不拒絕任何可以發展成、咳咳,那個的可能。我們回家的時候我已經可以接受他給的Kiss了。我說了,我本來就是色字當頭的人,隔絕了林北,總要有一個可以被我渴望的對象啊。
  他想送我進門,我拒絕了。怎麽說,我也沒了當初爬上林北床的那種勇氣,看來,真是年歲見長啊!
  回家,小照還在等我的門,那小子冷笑著看我一眼:
  “哼!也知道回來了!”
  我照樣橫了他一眼,我從來就沒在他的麵前氣衰過!
  “哼!還不知道睡覺!”
  他收起手中的書,還是很不屑的樣子,指了指那溫在爐上的湯:
  “阿姨燉的。你那姘夫來電話了,問起你的行蹤,我說你拋弟棄兒出牆去了。”
  “李照溪!”
  我怒氣見漲,亂起八糟的話也說得出口!這像一個花了三十萬出來渡金的人嗎!再說,我什麽時候有那麽一個不上道的姘夫了!
  還沒容我把氣噴出來,他又涼涼地回了一句:
  “我是從一個花了六十八萬九的人身上學的!少見不得我的文明用語了,我沒像你十幾歲那樣天天問候人家的祖上就是進步了。”
  叛逆!這是青少年的叛逆時期!我忍!父親把他送到我身邊不是給我提供拳腳練習的!我再忍!我也不能再給他學習問候語的機會!我一忍再忍!
  可是,他那斜眼看我的樣子,實在讓我忍無可忍!
  “老規矩,殺一盤!”
  我要他心服口服地給我跪在祖宗牌位前任我訓斥!
  砌好麻將、擲下色子、三兩下把牌擺好。我就用一個小小的雞胡也能把他按在祖宗麵前抬不起頭!
  我說嘛!我多少比他多玩了十幾年的牌,怎麽會贏不了他!不用幾個回合,他就給我跪到神幾前。呃,我沒說嗎?因為我喜歡那長長的神幾,搬進這房子前嘮叨著林北也給我找一張有些年份的,他答應、也給我找了。是一張清末民初的紅木案幾,很得我歡心,為此,我還勞煩父親大老遠把祖宗牌位給我帶來。嗬嗬,我讓我家那些沒喝過外國茶水的祖宗也留一次洋!
  小照低頭聽了我一大串的念叨,抬頭,溫順乖巧:
  “姐,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他總是知道歸知道,以後還是會照犯!我不耐地揮手!我剛約完會的好好的心情,就這樣被他給糟蹋了!
  “姐,他也可憐!”
  沒事人一樣上樓的小照丟下一句話,讓我目瞪口呆!我家小照,什麽時候也懂得男人的心情了?
  難道,長大和變老都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我不要!我的不羈青春,才剛要開始啊!

  曖昧
  我還是我,小照說了什麽睡一覺我就忘了。隔天,起早了。抱著心不在焉的小期下樓,阿姨早就準備好早飯了。看吧,就我們這種人還能請得起幫忙的,還不是多虧了省下房子的租金!
  小期從我的懷抱掙脫,立刻朝電話機跑去。我沒阻止,這小子自從夏令營之後對電話有自己的癡迷,也許是交了新朋友了。
  我還是先填飽自己的肚子算了,小期等一下可以遲到,我要遲到準被教授點名。那粥還沒下口,立刻被小期的歡呼打斷。他朝我飛奔而來,我隻好放下碗筷,抱上他,問:
  “有什麽好事發生?”
  他親了我一口,眼睛晶亮:
  “爸爸說今年可以來陪我一個禮拜。”
  忍不住妒嫉一下,我幾乎是全年無休地陪著他,他沒對我的存在有任何驚喜!那個一年見不了幾次的爸爸卻是得到他全然的喜愛!
  親他一口!眨眼,多快啊,又是我們歡樂吉祥的春節,他那少得可憐的年假又開始了。我再親了兒子一下,不能拒絕的親情,不是嗎?我會準備好歡迎他的。
  約會?約會當然繼續,這不,他來了,而我剛要出門。小期撲向他,給了他所有的熱情,小照從樓上下來,也少不了熱絡的問候,隻有我,摸著鼻子訕訕一笑:
  “我約了人,你看?”
  他看我一眼,不說話,側身讓開一條道。我想給他更好的歡迎,可是,時間來不及了,隻好又摸一下鼻子,話也說得底氣不足:
  “小期在家,我可能會晚些回來,你看?”
  他開口了,隻是話卻不是對我說的:
  “兒子,跟媽媽說再見。”
  好吧,既然他不想和我說話,我也就不用拿著熱屁股去貼他的冷臉了。什麽?我說錯了?為什麽我要用自己的臉去貼他的冷屁股,那多不衛生啊,雖然我也是街邊長大的孩子,可是,多少還是有自己的品味的!格調這東西,也不是王子公主才有的!
  我上了宋之閑的車,今晚,就看能不能在吻之後有其它進展了。戒色太久也傷身啊!
  約會還是一如既往的開心,他很懂得女人的虛榮心,也迎合了所有女人的羅曼蒂克情懷,美酒、鮮花、音樂一樣不少地搬了出來。可是,不行!他親我的時候我還能想像他的表情,也注意了他的手停放的位置,真是可惜,這個男人好雖好,我卻沒對他有其他的衝動。
  時間早就不能用早來形容了,我婉拒了他的其它邀請、上車回家。我不能期待有誰會在這一刻為我等門的,不是嗎!
  習慣性地到廚房灌下一碗湯,順便抱怨一下這些年沒被養胖還真是虧了我家良好的先天遺傳條件。站在樓梯口想了一下,實在不知道要怎麽樣躺在他的身邊,那個男人,糟蹋了我美好的、呃,性生活。
  深吸一口氣,上樓!先看了一眼睡得安穩的小期,再看一眼顯然還沒睡熟的小照。他迷糊地張開眼,像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那不清不楚的擔心,還是讓我開懷。果然,讓父親生一個孩子是對的!要不然,誰會擔心我的夜歸?
  回房間,意外地發現那個男人竟是留了一盞壁燈。他的書開在手上,看來,也是剛眯上眼睛。
  我從浴室出來、輕輕地爬上床。他毫無預警地張開眼對著我。
  “有些晚了。”
  我傻笑,不知道要怎麽回答。
  他的手摸過來,我發現自己竟是渴望的!剛想回應,卻是忘不了他那一句一句的“小西”,情欲突然冷卻,按住他的手,話也變得溫柔:
  “生理期。”
  他楞了下,摸上我的臉,那笑,不怎麽有溫度:
  “你的不方便還真是巧啊。”
  躺下,又是一室的寂靜。是巧啊,我的借口不是很好,卻也有效,隻是不想和他上床而已,達到了目的,又怕他什麽樣的取笑!閉上眼睛,意外地好眠!
  晨起,又是美麗一天。我的孩子不在我的懷抱,他喜歡他的父親,我一向知道,這小子喜歡他們林家的每一個人。我的弟弟也不在他的房間,他喜歡我孩子的父親,我也知道,那些林家的人給了他很多的幻想,我有時候還會忍不住懷疑,是不是因為林家人的關係,他才心甘情願地到了我的身邊。
  我也下樓,窗邊那其樂融融的氣氛還是讓我停住了腳步,有時候我也不明白,其實,我們現在和結婚有什麽不同?可是,他堅持我不是他結婚的對象,我也認為我適應不了他們的環境,於是我們各自為著自己的自私堅持自己的路。
  這一切,什麽時候是個頭?
  甩頭,拋開自己的想法,徑自在餐桌旁落座,美好的一天始於一餐豐盛的早餐,我不能破壞!
  小期終於從他父親的身邊抬頭看我:
  “早安,媽媽。”
  我很高興,還好,這房子裏還有人記得我!我忙傾身親了他一下:
  “乖兒子,你也早。等下媽媽和你一起上學。”
  他為難地看了我一眼,咳了一下,還是要拒絕我嗎?
  “媽媽,我和爸爸約好一起上學的。”
  他的父親笑著揉了一下兒子的頭發,就是沒看我!我皺眉,還是抱怨:
  “什麽時候約好的,也不問過媽媽!”
  我發誓,小期的白眼不是跟我學的!他跳下他的餐椅,爬到我的懷抱:
  “媽媽要約會,我和爸爸在電話裏就約好了。”
  難道,這陣子的電話都是他們父子的熱線?再說,我什麽時候為了約會放下他了!看著那邊好像無視我存在的男人,我無語,就是他們離開我上學了,我還是找不到自己的錯!
  坐在學校的圖書館,不能控製的又點開了國內的網站。那上麵很多的點擊是靠林北來支撐的。
  他很上鏡,我一直覺得他那種痞痞的氣質很符合現在女性的審美觀。再加上他那特權階級的背景,我知道,就是他不想招蜂引蝶,也有很多人尋錢味而來。這些日子,他和多少個美人傳出了緋聞、驚動了媒體、我也忘了。我隻知道,那個說目前沒打算結婚的男人,頻頻給予身邊女子逼婚的機會。
  我一向認為師太說得對,她說“你不過仗著我愛你”。是的,如果不是男人給以她撒嬌的權利,她的驕縱又何來發揮的機會!
  那些女子,她們是不是也和我一樣,明白怎麽也不能愛上這種人,卻還是愛了。然後,也和我一樣,以為可以假借另一段愛情忘掉他。
  小照說他可憐,我不能苟同!我知道他的朋友給了他我和不同的男人一起出席聚會的照片,可是,我們男未婚女未嫁的,為什麽不能一起玩樂?憑什麽,他能和不同的女人親密無間地上報,我卻不能尋求和別的男人的進一步發展?
  我們兩個是什麽關係?曖昧嗎?繼續吧!我要不起他給的婚姻,總有一段屬於我的姻緣出現啊,我總不能因為他而對愛情絕望!

  as Long as You Love Me
  還是和宋之閑繼續著,我就不相信對著這樣的男人我沒有意亂情迷的一天!因為有林北在,我更可以後顧無憂地徹夜狂歡。呃,其實是徹夜,隻是沒有狂歡。可是,他在,輸人不能輸陣,我說什麽也不能告訴他我穿得那麽得體是到別人的公寓打麻將吧!
  他是打定主意不和我多說話了。這幾天他陪著兒子,有時候還在兒子的床上過夜。餐桌上,他的禮貌一向是我學習的對象。他可以陪著兒子溫馨、優雅地進餐,就是閑暇的一眼,也無暇顧及我。他們遊戲,玩著任何我不感興趣的東西,和小照也有說有笑,就是忘了我。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在孤立我,我沒那麽好的第六感。我隻知道,我不能和他靠得太近,在這些沒找到代替男色的日子,他對我的吸引還是很大的!
  就是我們獨處的時候,他也沒有再給我任何言語上的問候。這個時候也是很奇怪,我沒進房間的時候,他還是會靠坐在床頭看書。我進來、躺下,他也就關燈、睡覺。雖是同睡一張床、蓋著同一張被子,可是,我們互不碰蹭,不感冒也是因為有暖氣的原因!我感激發明暖氣機的人!
  就像不存在對方一樣,我們相安無事地過了幾天。終於,明天,他就要離開了!晚飯的時候我意外地看見阿姨準備了酒,看來,阿姨也想歡送他!
  難得在林北的光環下,我還能被兒子和弟弟看見,隻見他們舉杯的時候也提醒我:
  “媽媽,我們要碰碰。”
  好吧,我接過阿姨倒下的紅酒,跟兒子的王老吉碰了下杯,一飲而盡。心情舒暢啊,隻要想到他又要離開,我就忍不住想歡呼,隔絕一個欲望,有時候時間和空間都是上上之選。放他在身邊,那種想要又不能要的折磨快把我的耐心擊穿了,我不想接受這種赤裸裸的誘惑!
  喝多的結果,是我情緒開始放鬆,接受兒子的晚安吻,我跟在林北的後邊爬上床。古人說話真的很有道理,大家都知道酒能亂性,更何況是在我已經開始發覺堅守不住自己的欲望之時!我、我、我對他……大家都知道了吧,我就是那個、這個、不停地……咳,那個著!
  上天!那是我在酒精驅動下的動作!原諒我!
  醒來,他早就一身清爽地站在床邊,冬天呢,我也不知道“清爽”這個詞是不是用對了,可是,他真的看起來很好!娘的,比我好很多很多!
  “我走了,小期就麻煩你了。”
  他的眼底隱約有笑意,我不想看,眨眼,用盡力氣轉頭,昨晚是怎麽做的?我現在全身沒一個地方對勁!
  他沒有像以前我們道別的時候給我親吻,我也不屑,我沒忘,我們還處於別扭期間。
  “熬夜不好,小照會有樣學樣,你該教好他的。”
  這一句究竟是想讓我照顧好自己還是給小照樹立榜樣?
  我沒來得及問清楚,他就離開了!我想起來,可是,娘啊,同樣都是一夜操勞的人,差別咋就那麽大呢!我起不來!
  林北才離開,林西的電話就來了。我還在床上,說話還是有氣無力,酒這東西,實在傷身啊!
  林西那一邊是在笑吧?她結婚也有大半年了,怎麽會猜不到現在是什麽狀況。她說:
  “溪姐,我哥從來不會看錯人。”
  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楞著,不知道她的話是不是話外有音!
  “溪姐,結婚也不盡是好事。”
  那微微的歎息,怎麽也不能想到是出自那個受盡寵愛的女子之口,她啊,還有什麽不如意的!
  不給我多想的餘地,她的本意隻是想知道哥哥的歸期,隻是,他的事情我又不比她知道得多,問我又有什麽用!
  午飯時間我才下樓,小期和小照早就上了學,也隻有我……我忘了上課!娘啊,我學壞了!
  手忙腳亂地從樓餐廳跑到門邊,父親花錢送我來,不是給我換個地點縱欲的!鞋沒換好,阿姨已經對著我好奇:
  “小溪,小北說你不舒服。”
  不舒服?好吧,再怎麽不舒服也不是缺課的理由,我是一個好學上進的有誌青年!
  “哦,好了。我去上課。”
  阿姨還站在一邊,還是不解:
  “可是,早上小北吩咐給你請了一天的假。”
  一天?我緩下口氣,還好,不是無故缺課。這種天氣,在床上貓一整天也是不錯的選擇!回我的床、躺下,這一次沒有欲望在夢裏折騰,真好。
  傍晚,在小期的口水洗禮中睜開眼睛。我的兒子眨巴著眼睛,偏頭、翹著嘴角:
  “爸爸也是這樣叫醒媽媽的。”
  我汗顏,什麽時候我們之間的行為舉止竟是被他看去、還影響了他!
  我賴床,兒子也爬了上來,趴在他父親的枕頭上和我說話。
  “媽媽,Joanna的爸爸也離家出走了,她說是離婚,你和爸爸離婚了嗎?”
  我的兒子!才五歲啊,現在的孩子想的是什麽!
  “沒有,我們沒離婚。”
  好吧,誠實是美德!我們真的沒離婚,都沒結婚呢,怎麽可以跳到離婚這一步。
  “媽媽,我不喜歡Joanna,我把你讓給爸爸,我可以和姑姑結婚。”
  好吧,幼兒教育裏也說了,這個時候不能給他灌輸太多的理論教育,我要用行動告訴他,什麽才是正常社會的倫理結構!
  “兒子,你不可以和姑姑結婚,就像小照舅舅不能娶你妹妹一樣。”
  話隻說一半,那小子就跳了起來。
  “我有妹妹?”
  好吧,比喻不當,我收回!
  那知道這小子什麽都不聽我的!屁顛屁顛地跑下床,一路鬼吼著跑到他舅舅那邊去了!我也起床,我不能接受兒子來破壞我的名譽,嗯,雖說名譽不怎麽值錢,但總歸是一樣東西,我不能浪費了。
  你聽聽他喊的話:
  “舅舅,我有妹妹!我有妹妹!”
  小照還是比較沉得住氣的,他拉著小期在一邊坐下,那眼光打量得我心裏發毛。
  “好吧,你說,孩子是誰的?”
  那沉痛的語氣讓我橫了他一眼,美國真不是人呆的,我好好的兒子、我好好的弟弟,都變樣了!
  “聽風就是雨的家夥,怎麽就沒長進!”
  這要是在牌桌上,不就為一點小小的外部因素影響了整場娛樂的走向,直接導致荷包的縮減嗎!真是的,教了這些年也沒什麽大的進步,看來,總歸不適應娛樂生涯!
  小照瞪我,抱著小期解釋:
  “舅舅不想和你妹妹結婚,再說,你也沒妹妹。那是你媽做夢想的。”
  小期很沮喪,爬下小照的膝蓋,走到電話邊。
  “兒子,你要做什麽?”
  他哀怨地看了我一眼,打電話呢。
  “姑姑,媽媽不要妹妹了,舅舅不想和妹妹結婚,爸爸沒離婚,我還是要娶姑姑……”
  我養的是什麽樣的兒子!
  可是,不管這一團的亂。小照在一邊忍住反駁的衝動聽著小期和他姑姑的對話,我半躺在沙發上,聽著兒子漸漸被逗樂的笑聲,外邊雖是近黃昏了,可是還有餘暉照進窗來,這一刻,就是我想了很久的家的感覺吧?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的身邊有個他,是不是更像一個家?

  天使之光
  林北離開已經九天了,我不想和他說話,負責和林家聯絡的還是林期,他從來沒忘記自己是林家的一分子。
  林期把林家的動向在飯桌上當國語練習般念叨出來。他說林西下到市裏掛職了。真是的!部隊出來的就是不一樣,一下子就有官階了!也說了林北,他說爸爸真好,每天隻管開會,連飯菜都是專人送上門的。還說起他的幹爹,說又換女朋友了。我很好奇,為什麽他知道李勉又換女朋友了?
  我就知道這孩子沒好好上課!你看,他瞟我的那一眼絕對是輕視!他說電話那頭的女人又不一樣了!
  我沒話好說了。李勉平時住的地方據說是一平常的公寓,那地方隻對女人、特別是美女開放。也奇怪,我不是聽說他打算在這一年結婚嗎,怎麽還在不停地招惹女人?難道,會有什麽隱情?
  八卦!真是大大的八卦!我想知道的八卦啊!如果我把這八卦賣出去,該賺多少的錢?
  不想打斷兒子的話,引誘著他把話題繼續下去。哪知道,這死小孩被教導得太好了,這時候才想起餐桌上的禮儀,竟是把話題就這樣停住!
  我能怎麽樣,還不是狠狠地把自己鄙視一番,上課的時間已經快到了,難道我可以為了自己的小小的好奇心犧牲孩子接受教育的機會?不,我不能!我是一個有責任心的母親。
  生活還在繼續,我還和宋之閑約會,沒人規定單身男女約會就必須以結婚為前提吧,我們都是怕寂寞的人而已。
  “三月底了,春天都快過半了。你的春心還沒收拾好啊!”
  不用懷疑,說這話的是李照溪。他看著我又換上外出的衣服,很是不屑。我也不搭理他,心理可以思春但生理還被排斥在思春行列之外的慘綠少年!
  對著鏡子顧盼自笑,好!雖不是那名貴花種,也是一能迷人的無名小花!
  “不,你也貴!”
  我家小照一本正經地在我後邊審視著,我朝他拋個媚眼,還好,在這滿眼金發碧眼的異國他鄉,他還能有個正確的審美標準,我沒辜負父親的信任!
  他在後邊惡意一笑,字字擲地有聲:
  “這旗袍少說也值三百美金!”
  這死小孩!是誰送他來氣我老的!我橫了他一眼,把小挎包一甩,險險地在他的麵前劃了一個完美的弧度,我不計較!我是姐姐!我大人大量!
  可是,不把這鬱悶氣發出來我又會添一條皺紋吧?
  “李照溪!給我跪祖宗牌位去!”
  “為什麽?”
  為什麽?我優雅地站在門口,回頭、學個傾城一笑:
  “目無尊長!”
  至於我這個尊長,還是要約會去的!宋先生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空閑的時間,我又有機會打扮得像個被人渴望的女子。
  打量著坐在對麵的宋之閑,和他還是不能有其他的進展。我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他長得不錯,談吐也有禮幽默,在個男人已經是很多華人女子的金龜婿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不能對他有衝動!是不是,我該換個男人來繼續我的替代之旅?
  不,不到最後,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
  不小心喝了好幾杯的葡萄酒,掩不住的紅暈爬上了臉龐。我沒什麽酒量,這一次是自己貪杯了!
  宋之閑還是保持他的紳士形象,我忍不住好奇,這樣的男人在床上失控是什麽樣的?是不是和那個男人一樣,也會帶給我不一樣的體驗?
  抓住他的手,問得結結巴巴:
  “你,你,你家的,床,幹淨嗎?”
  他那臉上是驚訝嗎?我看不清楚,該死的浪漫,竟是用昏黃的燈光來造就的!
  我們回到他的家,他的父母回台灣過農曆新年順便會會老朋友,曆來一住就是半年,這段期間,他一般隻是一個人住。
  要說我不清醒,我還記得他把手停在我的腰際的時候我就衝進廁所了。要說我清醒,那我怎麽還在這別人家的廁所裏發呆?
  門外是宋之閑禮貌的聲音:
  “小溪,你還好嗎?”
  這個“小溪”,我能無比確定他是叫我的嗎?還是,他家裏也有個與我同音的妹妹?我無聊地拍打著洗手盆裏的水,還是“不好”的好,在我沒弄清楚宋之有沒有妹妹之前,我還是不要上他的床好了!
  “之閑,送我回家吧。”
  渾身的酒氣,加上剛剛的嘔吐,就是仙女在前我想他也沒了“性”致!
  從他的車上下來,酒也醒了很多。看來,酒能亂性也是看人的!
  沮喪地踢掉腳上的鞋子,我家小照和小期都已經睡了嗎?為什麽沒人在這樣的夜裏給我端一杯茶?為什麽沒人在這樣的時刻和我說話?
  為什麽,我在這裏,心卻是沒有跳動的跡象?
  睡上一覺,太陽照舊升起,我家的孩子還是坐在餐桌前開始他們的早餐交流。我沒什麽興致,那點酒到現在還讓我頭痛,不好,確實不好!
  “媽媽,幹爹說他結婚的時候讓我當滾床童子,你知道什麽是滾床童子嗎?”
  我哪知道?我又沒結過婚!僵硬地轉動著自己的頭顱,沒錯過小照的表情,他在笑我自作自受吧?如果是小西,她的兄弟會是什麽樣的表情?是不是忙著為她灌醒酒湯?還是會直接把她敲暈,讓她避免這不人道的頭暈?
  不過,林北說了,他家小西酒量很好,沒有醉酒的紀錄。
  “你幹爹什麽時候結婚?”
  我帶著羨慕的表情看小期搖頭,能自由地甩動自己的頭顱,真好!
  “幹爹說到時會來接我。”
  好吧!我不該好奇這些,那些人的世界哪能插上手!
  生理期的來臨讓我疲累不堪。之前對林北說的那些都是托詞,我想他也知道,這些年他對我的生理期比我還清楚,他就是掐著時間來的,總不能讓我的不方便影響了他的方便吧!
  隻是,這一次雖是晚了一個多月,卻是拖了我八天,這讓我很鬱悶。
  阿姨看我半死不活的樣子讓我還是上醫院看看,這裏沒有中醫,實在是一大不方便。我也架不住那幽痛的折磨,還是上醫院了。
  那知道一檢查竟是懷孕了!上天,不是說我這體質受孕困難嗎,怎麽老給我意外的驚喜!接下去的幾個檢查讓我頭暈,為什麽有流產的跡象?我不知道,醫生問我有沒熬夜、酗酒、吸食違禁藥品。
  我忙搖頭,沒有!在美國哪來熬夜的興致,一點娛樂的地方都沒有!酗酒更是在我的人生安排之外,頭痛一次就好!
  “不過,我這兩個多月喝了兩次酒。”
  醫生等著我繼續說下去,我也不能害羞了。非常肯定地告訴他,一次是在受孕那天,一次是在受孕的第六周。
  醫生的回答很有學術性,他說酒精肯定對胎兒的健康發育有影響,智力問題也會受酒精的影響,至於影響到什麽程度,目前還沒看出來。
  這話,跟沒說有什麽兩樣!
  我回家,這話能和誰商量?
  小照難得地問起了我的檢查結果。我看著這個小我十七歲的孩子,他能給我主意嗎?
  我笑著說沒什麽,他還是太小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常跑醫院,一個星期後,我終於下定決心,這一次的緣分不屬於我和這個孩子。
  人工流產,回家的時候,小照扶持著我上樓。林北的電話錄音,我閉上眼睛,也假裝掩上耳朵,怎麽也不想聽!
  他落下什麽東西在我這裏?是啊,他落下的東西為什麽我不能處置?那也是我的!我才是那個受害的人!

  笑忘書
  睡了很久,睡到我家小期也開始緊張了,我才記得我也該上課的。
  在這個國家,沒有坐月子的習慣,更何況是一個小小的流產手術,不過休養幾天,就算好了。下樓的時候,小照和小期窩在露台的一角看書。我的兒子很喜歡“黑貓警長”,不時讓他姑姑什麽的給寄些有關的書啊碟啊之類的東西,更喜歡纏著他舅舅給他講,我也習慣了。
  今天的陽光不錯,我走到他們身邊,也想加入我從來就沒有的童年。他們看得入神,也沒有發覺我的靠近。小照解說的樣子看起來架勢十足。
  “……智力發育遲鈍、嚴重的也會導致智商缺陷;孕期出血,一般……”
  小照,我家小照真的長大了,也知道從書上了解他姐姐的情況。人工流產,是的,我是說人工流產,他又怎麽能相信。
  回到客廳,坐等阿姨的開飯號令,都過去了,知道了又有什麽用!
  “媽媽!”
  從露台進來的小期歡快地想衝到我的懷裏,小照卻一聲大喝:
  “林期!”
  小期險險地收住了腳步,走到我的身邊撒嬌:
  “媽媽,今天陪我上學好不好?”
  我點頭,難得他對我有要求。眼角卻是不由地隨著小照走。他把手上的書無意般藏到背後,見小期在身邊分開我的注意力,立刻把書收進書包裏。我把眼睛放在兒子身上,心裏卻是想著父親。
  父親,我的人生,以後真的就有陽光照耀了!
  “阿姨,我姐的湯好了嗎?”
  小照也不近我們身邊,轉到廚房端出了我的補湯,那臉色沒一點好看的。
  “喝了再吃飯。”
  我做苦臉,在我家的兩個小大人的監督下,灌下了我每天必不可少的三碗湯的第一碗。飯桌上,小期難道的沒有念叨,他安靜地把早點塞進嘴裏,還不忘把他最不喜歡的雞蛋也塞進去。
  “小期,今天沒和姑姑說話?”
  他咽下食物,看了一眼小照才回答:
  “今天是奶奶說話,爸爸感冒了,在醫院,姑姑這幾天除了上班外,還要幫著叔叔處理事情,奶奶說他們很忙,讓我陪她說話。”
  是這樣啊,我也沒繼續問下去。
  “媽媽,奶奶讓阿姨聽了電話。”
  阿姨?林家夫人和她說了什麽?我看向阿姨,等她說明。
  “哦,夫人問我家裏缺了什麽補品,讓我再添幾味給小期熬粥。”
  那個存在感近乎透明的林家夫人據說這一輩子就因為生了一個林西而在林家倍受尊重。隻是,她無心於林家的事業,也不熱衷於交際,但卻和李勉的母親私交甚好。她平日裏多在家中養花,閑暇也和自家的妯娌摸摸麻將,生活平淡得無聊。
  “夫人熬粥很有一套。”
  阿姨為小照添粥,也加入了我們的餐桌。我也不能忘了,這個阿姨,是林家為了照顧小期的飲食特地托一個香港家庭找的。
  “小北對粥很挑剔,據說是因為被夫人養刁了胃口。”
  難怪隔些日子就來電話問問家裏缺了什麽東西,也難怪小期的身體比一般的小孩子身體更是結實。我一開始還以為是我們家的遺傳條件好,哪知道是林家夫人的遙控指揮發揮了效應!不過,順帶的,我和小照也得了她不少的好處,小照那動不動就拉肚子的毛病在阿姨的藥膳治療下也很久沒犯了。
  小照下車的時候難得地湊前親了我一下,他沒有立刻下車,坐在一邊又等了一陣子,才低聲請求:
  “姐,這個周末我們到公園走一圈吧。”
  我答應他這明顯是為我而提的要求,也不忘把我們的老鄉約個遍,隻有我們這種沒計劃的人,才不介意臨時的起意!
  暮春了,徘徊在樹林裏也有了不一樣的生命力,我很少接觸這些看起來健康的生活方式,坐在長椅上,我想得更多的還是我們家鄉的小樹林,那地方,我們可以野炊、可以烤紅薯、可以掏鳥蛋,可以偷幾顆蔬菜而不擔心會招來森林警察。
  在這裏,我可以做的是什麽?仰頭傻笑,沒介意誰的眼光。
  “笑什麽呢?”
  身邊落座的是一個來自我們家鄉的一個交流學者,她三十好幾了,拋夫棄子地來這蠻夷之地,為的是什麽?
  “多看些不一樣的風景,那才是自己人生的財富。丈夫會變心,孩子會把心交給別人,隻有那些別人拿不走的,才是自己的。”
  有什麽拿不走的?生命也脆弱,疾病更無常。再多的閱曆,來個失憶還剩下什麽?運氣好的話,活到四五十歲還是家庭美滿、身體健康,一覺醒來要是老年癡呆了又怎麽辦?
  “小溪,你這是怎麽了?一場病就讓你沒了生命力?”
  我搖頭繼續傻笑,我這偶發的感慨灰到底了!誰能沒個情緒的起落,我也是人,沒傻到整天嘻嘻哈哈沒心沒肺,在意外麵前,我也有自己的牢騷!
  “陳姐,我父親還指望我孝敬呢。”
  抬頭,把話題叉開。就是沉悶也隻是一時的。憂鬱這東西是一富貴人家才能得的奢侈病,就我們這平民老百姓,還是念叨念叨就好,美國的心理醫生,娘啊,貴得像鑲了鑽,看一眼都要錢啊!
  回家,小期進門的第一個動作就是跑到答錄機的旁邊,這麽多年,他早就養成從答錄機裏接收來自林家的言語問候了吧。
  一會兒,失望地從電話邊折了回來:
  “今天沒人給我電話。幹爹也沒有。”
  我摸摸他的頭:
  “奶奶早上來過電話就是了。”
  人,哪能要求太多呢!
  躺回床上,一直告訴自己,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佛祖也說了,強求的不是緣!我順應天意把不是我們的緣分斷掉了,那麽,佛祖,你就許我個安穩覺吧!
  半夜起來,還是擠到兒子的床上,他睡得多好,側躺著,一手藏在枕頭下,跟他父親一個樣!
  兒子,還好有你在身邊;還好,我的記憶力不是很強;還好,我遺傳了父親的粗大神經;還好,娘沒有一路陪我成長!還好,我還有兒子!
  林北,你也知道了吧?是不是因為趕不及而把自己累垮了?是不是也後悔了自己的魯莽行動?是不是,也怪我的貪心毀了他和我們的緣分?是不是,你也在床上輾轉反側,就想著他是什麽樣的?
  顧不得自己的疲憊,撥通了那我從沒撥打過的號碼:
  “林北,就把本來不是我們的緣分,全忘了吧。”

  往事隻能回味
  今天的天氣真好,適合來個家庭大掃除!
  在阿姨的統籌安排下,我們三個小兵武裝到了牙齒,開始從樓上到庭院的年度檢閱。書房是我想忽略的地方,那裏邊除了書好像沒什麽可以打掃的,再說,我也信任阿姨平日的工作,一定是整潔無比,根本不值得我們花費精力。
  小期卻是一馬當先地推開了房門,那側頭詢問的樣子該死的像極了他們林家兄妹,他說:
  “媽媽,我們學悟空曬書。”
  好吧,我不該為了貪圖自己一時間的安靜讓他成為電視兒童,這對我也沒什麽好處!
  “我們的書沒掉下河,不用曬。”
  這個解釋應該可以接受吧?要真的把這些書都搬出去曬,我一定累癱了!小期偏頭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地上前檢查一下:
  “爸爸的書一定想曬太陽。”
  好吧!他想曬就曬吧,我可以假裝看不見,也可以假裝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忙碌。
  “小期,你和舅舅曬書,媽媽到房間做些整理。”
  也不管小照的抗議了,我閃回自己的房間。
  房間也沒什麽好收拾的,隻要林北不來,我的更衣室裏一向整潔得可以參加軍容評比!浴室裏的男有洗漱用品早在林北離開的那天就被我收去,這個家一向沒有男主人的存在。深吸口氣,還是不夠堅決啊,我可以做得更好的!
  拿起浴室裏的垃圾筒,拉開儲藏櫃的門,那些被收放妥當的男性用品,還是丟了吧!開了頭,當然很容易!就是占據了衣櫃很小一點地方的衣物,我也不想留下!我沒有在衣物上尋找味道的習慣,我也不覺得抱著他的衣服入睡對我的情緒有更好的安撫作用,這些東西,目前隻能給我更多的不良情緒,還是不要留的好!
  換下床套,還是不滿意,把剛換上的床套又拿下,更把收在衣櫃裏的所有用過的床套都拿了出來。我不想睡在有記憶的床單上,換床不行,我喜歡這張床,再說,床沒給我什麽不好的聯想!
  鞋櫃也是我整理的一大重點,他的鞋子不多,還是礙著我的眼了。幸好阿姨有習慣在他離開後就為他的東西做整理,這樣,我掃蕩起來也不麻煩。趕著小期沒看見,我把幾個大袋子放到了車上,和阿姨打過招呼,立刻開車出去,這裏,有很多接收舊衣物的點,我要把東西送出去,還要給自己換上幾套漂亮的床單!
  我購物歸來,愉悅的心情還沒持續多久,就被黑著臉的舅甥兩個嚇到:
  “怎麽了?”
  他們看起來有些勞累,更多的是對我的不滿,我不傻,這能看得出來!
  “逃兵!”
  異口同聲地給了我定了罪,立刻轉頭進攻桌上的飯菜,我,就像已經被他們關押到一個不見天日的地方一樣!
  好吧!我承認,我對勞動遠沒他們認真!上天知道,要不是為了培養他們正確的勞動觀念和良好的勞動習慣,我的生活裏絕對是不可能有“勞動”這詞匯出現的,更何況是自己動手!
  我不會坦白我的真實心聲!絕對!灌下一碗湯,和阿姨說了明天的安排。
  “我不喜歡牛排。”
  小期對外出吃飯並沒什麽興趣,他已經開始換牙了,牙齒不大好。我原諒他對新生活沒有熱情!
  “那就換個地方,我們不吃牛排,吃日本菜。”
  反正,隻是外出吃頓飯而已,吃什麽不是重點,重點是外出!
  “家裏吃不好嗎?”
  不好!當然不好!我沒生下小期前,三餐幾乎都是在外解決,現在重溫一下當時的生活有什麽不對?再說,小照到現在還沒體驗到留學的艱辛,這個,有悖於父親送他出國的目的!我們是來接受磨練的,跟那些出國享樂的特權階層不一樣!
  “那就吃日本菜,就這樣說定了!”
  我已經省了很多錢了,不在乎那薄薄的幾片魚肉就花了我一個月的生活費!
  晚餐繼續,沉默不過一會兒,小期還是停下筷子抱怨了:
  “媽媽,今天都沒人給我留言。”
  “是嗎?這樣啊,也許大家都很忙,你要體諒。”
  我也不想說出這麽官腔的話,可是,難道我要告訴他錄音帶早就被我弄壞了,那磁帶怎麽也寫不上數據了!
  我不想接受他似是而非的關心了!就是借著兒子的口轉達,我也不想!
  飯後,我們還是按照自己一貫的作息進行安排。送小期上床,今天的他沒再多和我說些他從電話裏聽來的話,這一天,讓他累壞了,阿姨說他堅持要把他父親的書都曬一遍,樓上樓下跑了十幾趟,還是林西來電話讓他停了下來。
  這個孩子,我對他的細心真的比不上林西啊!
  為他關上燈,進了小照的房間。畢竟大了幾歲,他還是好整以暇地等著我。
  “姐,我們要搬家嗎?”
  我在他的床頭坐下,摸著他的頭:
  “為什麽要搬家?我們不是住得很好嗎?”
  他橫了我一眼,拍開了我的手,這該死的青春期,摸摸也是那麽別扭!
  “你不是想和你那姘夫斷絕關係嗎?”
  姘夫、姘夫的!說得真是難聽!怎麽現在的中學教育就沒強調要文明用語嗎!
  “怎麽斷絕?小期是我和他的孩子,就這關係怎麽斷絕?”
  我從來沒想以後生命中沒有他的存在,他一定是存在我的生命中的!
  “那你們會結婚嗎?”
  我瞪了他一眼!果然還是孩子!
  “小照,他是小期的父親,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我們會結婚,但對象不一定是對方。”
  他“嗤”了一聲,滑進了被窩,還不忘給我一白眼:
  “圓滑!”
  我笑著給了他一晚安吻,他會懂的,林北會繼續在我的生命中存在,至於存在的方式,那就是我的事情了!
  “小照。”
  他轉頭看和我,他也許不知道,他也是我生存的意義呢。
  “小照,人生最大的樂趣,是你永遠不知道下一步有什麽出現!”
  他看著我,認真地看了許久才發表意見:
  “白癡!”
  我把頭埋進他的肩窩笑了起來,這孩子,怎麽老在我認真的時候給我意外的打擊!
  不過,這就是生活了,我們都樂意!

  完美的一天
  換了新床單的臥室,還是不一樣的,雖不能說是完全清除了林北的存在感,至少減弱了他存在的痕跡。
  做個放鬆神經的瑜珈,這幾個動作學一次花我三百美金,要沒用我直接把自己敲暈!拍拍剛做完日光浴的枕頭,鑽進被窩,親親的床,我來了!
  晨起,睜開眼睛的第一念頭是大笑,看來花錢還是有價值的!偷了一會兒懶,跳進浴室打量一眼睡眠給我的美貌帶來了什麽影響。不錯,黑眼圈不見了!我的臉色又有了紅潤!給自己一個飛吻!美麗新世界,我來了!
  禮拜天啊,我家小照上體育館打球,小期也要加入他們學校組織的校外義工組織,我隻有一個人,情景上是可憐的。為了減少拋下我各自尋歡的舅甥倆的罪惡感,我要振作!我也要獨自去尋歡!
  宋之閑據說已經有了新目標,不要好奇我怎麽知道的,華人圈才多大啊,更何況是未婚的男人,一有什麽動向都是我們下飯的好配料!
  洗牌的時候,一個台灣女生嗲著聲音問我為什麽抓不住他。我也反省,歸結是因為我的拖油瓶太多,帶累了股價的急速上漲,所以,我被放棄了。我也難過,竟然錯過了這麽一個優秀的男人。
  摸到第十九圈,外賣來了,停下手上的動作,我們開始午飯。我想避開那個嗲著聲音的女人,老實說,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麽男人喜歡這種聲音,我很怕!可是,她卻沒注意我的躲閃,一屁股就把我擠到沙發邊上。
  “晚上換地方摸上幾圈怎麽樣?”
  我不大熱衷,換地方玩牌有時候被啃得連骨頭都沒剩下,我可是勞苦大眾出生,哪像她們這些平白得了我們幾千年財產的富庶地方出來的人!
  “去吧,那邊是幾個香港的朋友,你打得快、狠、又準,最重要的,錢也多!”
  她嗲著聲音又說了幾句,我就好笑了,什麽時候我也是肥羊了?
  “不行,晚上陪兒子呢,下周約吧。”
  “那就把時間空出來,我們約周六,你不知道,和他們玩是我最大的人生樂趣!”
  她對我眨眼嬌笑,我回了她一微笑,人生樂趣,也希望能成為我的樂趣!繼續我的午餐,嗯,這家的外賣炒麵還真是不錯,有嚼頭!
  下午還是繼續我們的麻將,也不停地交換八卦。一個同鄉突然提及一個女孩。說她結婚了,我詫異,這有什麽,結婚而已!他狂搖頭,說:
  “我也收到請帖了,那孩子才幾歲啊,床上經驗起碼博士學位!”
  我們哄笑,那台灣女孩嗲著聲音拋媚眼:
  “你驗證了?”
  “那是!”
  立刻把那孩子的十八般武藝也說了一番,吹得也太厲害了,另一個同鄉還頻頻點頭附和。我好奇:
  “你也知道?”
  咳嗽!然後:
  “我驗證了!”
  好吧!我落後了!原來我們的社會真的已經有了質的飛躍!
  “那是!人生是一個享受的過程,壓抑是違反生理和心理的正常成長的!”
  受教了!我以為我把男人摒絕在林北的房子以外就是道德了,原來,我的道德標準已經落後,現在的要求是對得起自己就好!
  揉揉因為整天伏案而造就的肩膀酸痛,灌下飯前的一碗湯,我都不知道喝的是什麽,接受飯桌上的盤查。
  “媽媽贏錢了嗎?”
  樂嗬嗬地親了他一個,不介意他擦臉的動作,不就一點油膩嗎,想當年他的屎尿我都沒嫌棄過!
  “你媽出馬!”
  和小照互擊一掌,我們姐弟都是國粹的愛好者,我的好心情也感染了他!
  “小照,下次帶你去。”
  “不要!”
  不要?
  “沒興趣了!”
  我鬆了一口氣,還好,不是沒有娛樂精神,而是再也沒有娛樂興趣了!看來,沒有偏離父親的教育路線,他不就想讓小照知道、也精於娛樂,但卻不再對娛樂癡迷嗎?這孩子,可以遠離三害之一了!
  “我也沒興趣!”
  小期大聲插進我們的談話。轉頭專心和他談話:
  “那,小期對什麽有興趣?”
  “我對Joanna有興趣,她的媽媽又要結婚了。”
  什麽跟什麽啊!這孩子真不適合生活在我們這對殘缺已經不再介意的家庭!
  “媽媽,你結婚的時候我還是和爸爸生活好了。”
  “為什麽?”
  “我不是灰姑娘,我不怕壞心的繼媽。”
  我該為兒子的勇敢鼓掌嗎?
  “媽媽,外婆是壞心的繼媽嗎?”
  好吧,兒子,我不介意你的勇敢表現得對不對,可是,也不要當著你舅舅的麵評論他的媽媽啊!你沒看見你舅舅的臉已經黑了嗎?
  “林期,你童話看太多了吧!”
  小照放下碗筷,看他抿嘴的樣子我就知道完了。我也不知道這孩子究竟像的是誰,小的時候還好好的,說起話來也像是和我同一個爸生的,隻是,越長大越和我背離,他對生活的態度比我和父親都認真、更是嚴肅!
  “灰姑娘一開始的人生悲劇是誰造成的?你沒發現她一開始隻是一味的忍讓、體貼和善良嗎?人性本來就是欺善怕惡,善良也要講方法!你看,整個故事隻是突出了一個灰姑娘的善良,這是不對的,一個人的善良更多的是環境的影響。在這樣的家庭善良意味著懦弱!再說,王子的拯救隻是一時的,如果灰姑娘本身沒有自我救助的能力,她就是脫離了後媽的虐待也躲不過其他人對王子妃位置的貪念!”
  “好!”
  我等他停下的時候立刻鼓掌叫好!看吧,李家早晚也能出個大學者!能流暢地表達自己的想法,這是多麽難得啊,隻是:
  “小照,你要我們明白什麽?”
  “你!”
  他瞪著我,很想把手上的紙巾丟到我的臉上吧!
  “我隻是想讓小期知道,可憐的人不是沒有原因的。”
  哦,這樣啊!我懂了,小期也懂了!隻是,我家小照已經憤怒地離席,我猜他一定回房間繼續研究人性了,真是沒趣啊!
  “兒子。”
  “是,媽媽。”
  “我看,你還是跟在媽媽的身邊比較好,要不然也和你爸爸一樣隻知道上班。”
  “媽媽。”
  “是,兒子。”
  “舅舅跟在你的身邊也隻知道看那些不好玩的書。”
  我瞪他,拉高聲調:
  “林期!我給你機會糾正錯誤認知!”
  他跳下餐椅,衝我大笑:
  “不要!我和舅舅是一國的!”
  我隻是做勢要追他,看他尖叫著跑上樓找小照去,也就繼續我的晚飯了。
  躺上床的時候我總結這一天,還好,還算愉快!

  誰伴我闖蕩
  又是一周的結束,這一周發生的事情倒是很多。我們家新添了一個傳真機,呃,用來代替已經“壞”了的答錄機。這不是我的意見,據說是林家夫人提的,她說想看一下她孫子的中文書寫能力,我也不想養一個隻會說中國話卻寫不了中文字的兒子,所以,周一下課回家,我看到本來放答錄機的地方,已經擺上了一台傳真機,阿姨在一邊解釋,來的是一個香港人,林北確認了他的身份,林期放學早,已經學會了操作。
  我點頭,回房間換了衣服準備晚餐。小期在小照的房間裏,看我進去,忙跳到我的懷裏,興奮地告訴我:
  “媽媽,我給奶奶寫了問候信,不過,奶奶回信說中文的信件不是我寫的那樣。我現在要看看舅舅的書,改正書寫的樣子。”
  “姐,今晚有你的傳真。”
  小照從他的書桌上抬頭,對著小期撇嘴。
  “是,媽媽,我給忘了。奶奶說今晚要給你信件。”
  我聳肩,林夫人沒和我有什麽實質的接觸,那時候林西對我說,總有拜托著見麵的一天。我也沒深究,雖是很想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卻不好直接問。現在,她要和我說什麽?
  晚飯的時間都是聽小期在念叨著他的中文書寫,我也看了他的信件,不多的幾行字,還夾雜了幾個英文單詞,難為林夫人了。
  等他們上床,我下樓,我的傳真啊,真是好奇林夫人會和我說什麽。
  結果,竟是沒有署名的簡短幾個字,是我苯,就是我到林家的時候,他們家的長輩也是避而不見,怎麽能給我傳真?
  再看紙張上潦草的幾個字,他以為這沒頭沒腦的幾個字我能理解他的意思嗎?他說“知道、感冒、我不在、過去了”,這要我知道什麽?不能被影響,繼續我的瑜珈課程,保持一夜的好眠。
  周二,還是那個時間,這一次長進了。有完整的一句話,他說“小期健康,我們也健康,足夠。”找不到回複的話語,略帶歉疚地看了看傳真機,聳肩,算了,表情不能傳真,我還是睡覺去。
  周三的晚餐桌上,小期終於記起我也有傳真,不停地打聽我和林夫人交流了什麽。我模糊著他的焦點,有些話,還真是不能解釋啊。
  小照在一邊看著我不屑地一笑:
  “姐,這幾天氣色不錯!”
  廢話!我什麽時候氣色不好!父親一直對我物資匱乏的幼年心懷歉疚,一有錢就把我當豬養。大學生涯的第一年,宿舍裏的同學在交流那一年各自家庭對自己的食物照顧,我和小美聽得都不大好意思開口。高中住校的三年,我們兩個的零嘴一般是高麗參泡蜜,這東西溫胃。我每月還自帶六根的新開河參練牙齒,沒辦法,我每次生理期來之前都要先用它來行氣血。後來芳姨到了我們家,每三天一次的糖水就是雪蛤燉木瓜,據說對皮膚好。
  想想那錢,就是青黑著臉也急紅了!
  “不錯,錢是好東西。”
  小照點頭附和,還不忘給我夾了一根青椒,物質上鼓勵我:
  “來,繼續美麗下去。”
  晚上的傳真多了些關於身體之外的話,隻是,我還是想不出該回複些什麽,偷懶沒做瑜珈,睡覺去。
  周四,這一次的話比較多,我有些不能想像他寫下這寫話的樣子,不過,猜測的過程愉悅了我的心,這一次,給了對方一個回應,大大的兩個中文字。呃,還是費了我幾許精神,畢竟已經很久沒寫中文字了。
  周五,這一次的傳真多了幾句抱怨。我很想笑,可是,在這樣寂靜的夜晚,好像不大適合吧。不過,想一下這樣的時間,他不是該在上班嗎?哪來的時間兒女情長?隱忍的好奇讓我的睡眠失去了質量,
  突然很想知道他究竟是怎麽了,改變了相處方式的我們讓我不大適應。這種問題,我還是比較樂意讓林西解答。我一直覺得,和她成為朋友是件幸福的事情。
  林西喜歡直接的問答,對她的寡言我也習慣了。隻是,接到我的電話還是讓她小小的停頓了一下。
  我問得還是有些隱諱,直接,還是不好意思啊,我畢竟還是一個矜持的姑娘!
  林西靜靜聽完,還是不知道我問什麽:
  “溪姐,你是問我關於哥哥的什麽事情?”
  好吧!還是直接問好了。
  “他這幾天沒怎麽吧?”
  那邊來的隱約是笑聲?
  “是小勉哥哥,他喜歡偷聽。”
  林西好像在走動。
  “溪姐,聽小期說換了傳真機?享受一下被追求的滋味也不錯。”
  是不錯!隻是,感覺很詭異,在我開始清掃他的存在感的時候,再來開始所謂的“鴻雁傳書”是不是有些晚了?
  “哥哥寫了什麽讓你不安?”
  不對!難道林北並沒有讓她知道我們用這種方法溝通?
  “哥哥也不是什麽都對我說的。”
  “小西,你在笑嗎?”
  “沒有。”
  這個回答是一本正經:
  “我想掛了電話再笑個夠!”
  好!我就是那送上門的笑料!
  “溪姐,又不是愛了我們就必須接受,選擇權在你。”
  我還沒回答,那邊的電話已經換人了。
  “李溪。”
  是李勉!還在笑!
  “小北有很不好的習慣,他愛幹淨。”
  然後呢?他愛幹淨和我有什麽關係。
  “苯!他不會隨便上別人的床,你最好也不要隨便上。”
  這句話我可以理解為我們如果還想繼續下去就必須彼此守身如玉?也就是說,在我們還沒切八段之前,他隻在我的床上呆過?那些沸沸揚揚的緋聞呢?
  “問得好!你也知道是緋聞,總得讓那些負責公關的人有事情可做。”
  “溪姐。”
  嗯,這個電話打得很對,兩個人在那邊充當心靈的導師。
  “哥哥對你好不好,隻有你才知道。”
  好!我總算知道了一些,隻是,更亂了。
  周六啊,我們約了香港同胞打牌。自己弄了一個午餐,塞飽肚子立刻和台灣甜心一起赴約!
  三個香港的同胞,不錯,一女二男,看他們的親密勁我展開合理的想像!
  一個香港男同胞在一邊觀戰,我們四個立刻上桌、開牌。
  頭四圈還好,接下去,我發現那觀戰的男同胞有些邪門,怎麽說,他的表情太豐富了,還不時和那女同胞摟摟抱抱的,
  我們玩得不大,一張牌兩百,加上觀戰的同胞買兩張外圍,為了顯示我們也是有節製的娛樂,翻四倍封頂。可是,第五圈開始,我是不停的放炮,還不到一個鍾頭,我已經給了19張牌,台灣甜心狀況也不佳,她的籌碼也在不停地減少。
  我上廁所,洗個手回來,娘的,從小玩到大,什麽鹹牌沒見過,我就不信我會栽這陰溝裏。
  玩久了多少要一點刺激,不封頂,不要外圍。找個借口支開那觀戰的同胞,不就漏牌嗎,我也會!手快地抓了幾張牌,做莊的還是女同胞,新手吧,隻能擲出固定的點數。
  起手就是清一色豪華七小對的雛形,我說過,我小時候家裏窮啊,玩具除了麻將就是牌九!抓一手牌對我來說難度不大。
  沒等吩咐點心的同胞回來,第二圈都結束了。不封頂,我的19個籌碼回來了,外加同胞給的外援13個,停戰,等點心補充能量。
  港台同胞臉色都不大好,我不介意,就當支持我們落後地區的精神文明建設吧。小照來電話,我立刻告辭。台灣甜心坐上我的車還是黑著臉。下了牌桌,還是不能撕破臉皮。她問得含蓄:
  “真有事情?”
  我不介意,住在那地方被當肥羊也是應該。
  “換地方玩,小心總是沒錯。”
  上廁所的時候給了小照電話,要他二十分鍾後催我回家,加了手段的娛樂不是我的愛好。
  “你的手氣真不錯。”
  我點頭,給了她一燦爛的微笑:
  “技術也不錯,我玩得夠久了,再下流、再厲害的手段都見過。”
  她訕訕一笑,讓我靠邊停下,下車的時候頓了一下,告訴我:
  “是我走眼了,我不會道歉。”
  我揮手,不介意,我沒損失,少一個牌搭子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再說,那2000多美金他們四個人攤的話,一人還不到五百啊,損失不大!
  回家,小照早換下球衣等著教育我!
  盯了我三分鍾,搖頭:
  “沒有人孤身走江湖的。”
  我傻笑,又不是我願意的,隻是夥伴都在家裏啊,我總不能要求他們隨我浪跡四方吧?
  “給。”
  今天的傳真很早,我打開,還是幾個字而已:
  你我同路
  是他的字,隻是,我橫了一眼小照,他看了?
  “我拿父親的人格擔保,我不懂這話,看了也沒用。”
  父親的人格?父親有人格嗎?不顧我的白眼,小照搖頭可憐說這話的人:
  “姐,他還沒好好認識你吧?”

  路邊的野花你不要采
  傳真還在繼續,夾雜在傳真之外的是林西和李勉他們的閑聊。林西和李勉的問題都很直接,他們會問林北又說了什麽,問我聽了之後有什麽感覺,更慫恿著我繼續保持死不回複的好習慣。
  我聳肩,可惜看不見我們的表情。
  “溪姐,用視頻。”
  對哦!又不是林北,和他們沒什麽好客氣的。打開視頻,我才知道,我和林北這一點破事,娛樂了多少人!
  林西和李勉早在意料之中,可是,章成和張為為什麽也在?晃動的那些人頭,也不是臉生的人!
  打招呼的人不少,那些晃動的手臂讓我產生了一種錯覺,我像被期待的巨星:
  “你們在哪?”
  “明天我生日,今晚大家一起吃飯。”
  原來,又到了他們的寶貝生日了啊!我忙給她生日的祝福,不過,我很奇怪:
  “小西,你老公呢?”
  我沒結婚,可是,我身邊有很多婚姻美滿的人,女主的生日,最重要的是男主人浪漫的表現。
  “他在實驗室,忙。”
  我看不出她是不是在抱怨,不過,算了。我生日的時候不但沒有男主人,就是家人也沒幾個,哪像她,身邊聚集了一大批的白馬王子!
  旁邊急急加了一個人進來:
  “溪姐,我們今晚有音樂會,記得時間,十一時準時開場。還有,”
  我等著突然變得沉重的小夏繼續說下去:
  “溪姐,你一定記得,我們這些小的是受姐姐和成哥李哥他們壓迫的!”
  看著小夏被張為給拉開,又和幾個林家的年輕人一起打鬧著,我很羨慕。我和小照是自由的,隻是,我們隻有兩個人,就是奔放,也沒那麽熱鬧啊!
  和他們道別,被提醒記得十一時開視頻,我不大熱衷地答應著,那熱鬧,也不是我的世界。周六的早上不能就這樣過去,窩回自己的房間,總要找些什麽事情做的。
  整理內務?饒了我吧,我就是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人!繼續睡覺?也不可以,睡多了頭痛!學習,不要!一周上了四個上午的課,又在圖書館了泡了三個下午加一個晚上,我實在不想再提起讀書的事情了。
  躺在貴妃椅上,陽光透過窗紗,照得人很是舒服,這個時間,我該重溫一下這一周的林西嘴裏所謂的“情書”吧?
  這一周,他寫的還是很讓我費腦力。他說的是小西,我不大喜歡這個話題,他說的話有什麽時候離開了林西?
  他寫著:林西小的時候也是一個天真活潑的小女孩,有些嬌氣,喜歡欺負程寶兒,也喜歡住在程家,有些暈血,會撒嬌
  在下邊的時間上我可以知道他應該是被什麽打斷了接下去的話。好,我不計較!
  周二的話沒有繼續在林西身上,他說:今天張令存換了我的宴會女伴,看來又有新的戀情傳出,感覺他比我更像操縱全局的人。小西以為愛情真的可以從一而終
  後邊的那句話我不懂,算了,他說的話我要能全懂我也就不是我了!跳過、跳過所有我不懂的東西,我隻知道自己能知道的就好。
  周三,他說:小西申請下基層,距離和愛情的產生並沒有關係
  我努力跟上他的思路,可是,真的不懂,結婚了,林西還在憧憬誰的愛情?聯係上一張,難道,那個女子沒得到她丈夫的愛情?傻笑,我果然想太多了,她是誰啊,林西!誰不把她捧在手心裏!
  周四,他抱怨:一直是我說、我寫、我看你、我付出勞力,你提供了耳朵、提供了眼睛、接受我提供的身體,就沒別的了?
  天可鑒!近來,就是他的身體我也不大想接受!再說,接受後的痛楚沒落在他的身上,那些冰冷的……算了,不想,過去了!
  周五,他給還是隻有一句話:又一周了,周末回家和小西一起過,又是一年。
  又是一年,是說小西的生日?我不解,今天的他在哪?剛才那一群人了沒有他的存在,這個時間,他在做什麽?
  把他的紙條放進抽屜,還有好久才能接回兒子,小照這周末到博物館了,更是不會回家過夜。
  我站起來,打量著下邊的院落,算了,我還是到下邊看看能能找出幾條小蟲。我果然沒有勞動的天分。不過半個鍾,我立刻渾身不舒暢地回到房裏,夠了,我認命,換了衣服窩在沙發上等著他們的音樂會。
  捧著我的午餐,打量著視頻裏出現的地方,我可以肯定絕對不是KTV包廂!走動的人很多,不過,林西正對著攝像頭,她的左手邊,是很久不見的林北。他好像有些瘦,林西說過,那場感冒對他的影響還是很大的。
  音樂會!就是要我看他們一群人在家裏胡鬧嗎?劉照青咳嗽了一聲,讓場麵安靜下來,說:
  “先送首歌給小北潤潤喉。”
  讓我死吧!那不是我認識的林家精英!除了林西和林北,站起來的人一起唱了一首《路邊的野花你不要采》!
  林北的表情很不好說,我想那是冷靜吧?不過,我看到小夏到他的後邊吐舌頭,做的口形我看不出來,不過,有人對著林北舉手投降。
  “這歌我的。”
  林西突然站了起來,接過話筒隨著音樂輕點腳尖,我想笑,再高貴的人也唱口水歌啊,是一首《桃花朵朵開》。
  那些人一個勁地鬼叫著,也不是每個光鮮的背後都有一把動聽的歌喉,我沒什麽事情做,看著這一班瘋起來和我沒什麽兩樣的特權階級,突然想睡個午覺。
  不過,章成還是讓我意外了一下,他的聲音很幹淨,唱起軍歌來,倒像一回事!林北沒陪著他的寶貝在一邊還沒開口,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挺到他開口了。
  “哥哥唱個。”
  林西把話筒遞給了林北,好死不死,竟是《桃花朵朵開》,一到副歌部分,那些王子們更是大聲附和,還擠眉弄眼的,讓我沒了睡意!
  “再唱個給小期他媽。”
  我能聽出是小期他幹爹的聲音!林北停了一下,咳嗽,因為影像傳送的關係,一舉一動緩慢地讓我屏息凝神!沒推辭,唱起的竟是剛才的那一首《路邊的野花你不要采》。
  掩麵!果然很好、果然強大!這個音樂會,太荼毒人心了!

  左右為難
  那一天林北據說是喝高了,早早在弟弟們的幫助下上了床。至於這一場有直播嫌疑的音樂會,小夏還是拜托我千萬不能說漏了口!至於那些看熱鬧的,雖然我是處於偷窺的角度,也不覺得能怎麽坦然麵對,還是早早關了視頻準備晚飯。
  小期沒有忘記在上床前給他姑姑發傳真,他還畫了好大一個蛋糕,幫著切好、分配完整。我回房看了一會兒的書,必要的學習是不能省的,怎麽也不能變成老海帶回國啊。
  躺下的時候看了下傳真機,我沒說嗎,我把傳真機抱到房間裏了,為什麽?不為什麽,方便收也方便小期發。
  開著,隻是沒人使用!
  還是關燈躺下了,這一天,他沒給我什麽話。翻一個身、起來、找了首《桃花朵朵開》伴著自己入睡。還好,前一陣的錢沒白花,這些天睡眠正常了!
  周日,起來的時候小期早坐在我的床邊看傳真了。他認識的中國字還不多,對著傳真直咬牙:
  “媽媽,這個是什麽字?”
  想來是等一陣子了,還好沒拿著傳真去問小照!我揉著眼睛拖延時間,不知道怎麽向他解釋“欲望”這個詞。
  “舅舅呢?為什麽不和他玩?”
  “舅舅說我還不能懂,他也不大懂,讓我問你。”
  這麽說,這孩子拿著傳真問了他舅,被暗笑著打發回來了?
  “欲望是說一個人對一樣東西的念想,就如你見到喜歡的臘腸的時候,你就想獨占,不想和舅舅分享是一個道理。”
  “不對、媽媽!如果有很多臘腸,我可以和舅舅分享。你也不肯讓我獨占。媽媽,你模糊了我的問題。”
  好吧,自從他們學校開始組織辯論賽後,他對什麽是顧左右而言它有了很大的體會,輕易是不會被模糊焦點的!
  “媽媽,舅舅說很多東西我現在不用知道意思,隻要認識字就好了,我現在隻想知道它們念什麽。”
  “欲望。”
  這死人頭,不知道今天是周日啊,不知道孩子會在家啊!發什麽欲望的感想過來!
  “媽媽,這是誰發的?字很難看。”
  孩子,那不是難看!你媽我的字容易認是正楷,你爸那難看樣是一手的行書,幸好你還沒看到草書!他還在對著紙張研究著,真是夠了,這種麻煩為什麽隻給我遇上?我捋捋頭發,給他撥了國際長途。
  “爸爸!”
  是驚喜!我就知道這孩子想他爸的時間比想我的時間多!聳肩,進浴室。我沒想知道他們說什麽。再說了,我也不知道能和他說什麽。
  換好衣服出來,他們還沒完,小期正興致勃勃地告訴他上學的趣事,那一邊也有時間聽兒子說這些?搖頭,我要先填飽肚子!
  “媽媽,爸爸問我們今天有什麽安排。”
  孩子喚住了我下樓的腳步。頓住、回答得有些幹巴:
  “購物,帶你們買衣服。”
  不再等他們回話,關門的時間有些響,小期應該沒注意,他喜歡和他父親聊天。我撇嘴,還是飯親些,我可不能餓死!
  這頓早飯,撇開小照的曖昧笑容,我是吃得很愉快啦!
  “姐,你們又從頭起啦?”
  到底是小孩子,我就不信他比我能忍!我轉過頭,青春期的孩子!我真的沒什麽經驗啊!
  “怎麽說?”
  “我們之間有欲望、掩蓋在情欲底下的是我不想、目前也不能給予保證的最沒實質意義的關係。”
  他背得比我熟!我橫了他一眼:
  “關於個人隱私這一方麵,你們的民主法製課沒說嗎?”
  他做了個拉鏈的動作,靜止一下,又是忍不住了:
  “姐,他喝多了吧?說的又長又臭。”
  “李照溪!”
  “我到外邊去。”
  他消失的速度一向很快!我不計較,拍拍臉頰,最沒實質意義的關係?他認為是愛情還是婚姻?這個,我也弄不清楚!算了,我還有很長的時間才畢業,目前也沒回國的打算,就這樣,我們就把對方當成自己最後的退路吧,他給的不是我要的,說得再動人也沒用啊。
  等著小期從樓上下來,他蹦著撲進我的懷裏,很高興啊!
  “媽媽,爸爸說他想和我們一起買東西去,就是秘書先生沒有給他安排時間。”
  秘書先生?怎麽沒用個女的好彰現身份的高貴?還是,就為了可以不停地換女人所以就摒棄了一個固定的?
  “媽媽,我可以借你錢。”
  我打量著懷裏的兒子,他臉上是同情嗎?
  “怎麽說?”
  “我上個月的零花錢還沒用完。”
  這個該獎勵!親了他一下,還算有我的心!
  “媽媽,爸爸給了你多少錢?”
  我看著他,高興太早了!
  “Joanna的爸爸每個月要給Joanna的媽媽兩套衣服的錢,還要給Joanna買晚餐的錢,Joanna以後的大學費用也是她爸爸負責。”
  “你們每天就聊這個?”
  現在的孩子聊天都這麽有深度了?看著林期點頭,我又開始想念我們單純的祖國,在我們的祖國、我們的孩童時代,每天想的隻是吃什麽和躲避吃什麽,哪來的這麽有人生體會的交流?
  “不是,Joanna每天都煩惱要到爸爸家去住,她問我為什麽不用和爸爸住。我告訴她爸爸偶爾來我們這裏住,他的家在中國。”
  “兒子,我們的家都在中國。”
  這個必須糾正!一定要糾正!
  “No!媽媽才是我的家!”
  他站起來叉腰糾正我的認識,媽媽才是他的家!我眨著眼,有些情緒不能老在他的麵前現露,要不然,唉,不知道他又生出什麽話來!
  “那媽媽的家就在中國。”
  他撅著嘴,又賴進我的懷中,軟下語氣:
  “好吧,媽媽在哪我在哪。”
  我喜歡他偶爾的嬌氣,這樣感覺我像個媽媽。
  “媽媽。”
  “嗯?”
  “Joanna也想爸爸在中國,這樣就不用煩惱了。”
  真是傻!就是再體現民主的文明國度,也不能避免離婚帶給孩子的傷害!
  “媽媽。”
  “又怎麽了?”
  “Joanna的媽媽說中國很窮,所以爸爸不能給你錢也是有原因的,你不能介意。”
  好吧!我實在沒和孩子溝通的天分!問題是,那個做爸爸的有沒有接觸過這個問題?
  “兒子,你和爸爸說過了嗎?”
  他立刻跪坐了起來,雙手捧著我的臉,很認真地說:
  “爸爸說錢是大人的事情,我不能知道。不過,媽媽,我可以給你錢,我願意給媽媽錢。”
  好!值得再親一個!在這個時候,我真不想還要背負做母親的責任:
  “兒子,你應該知道,就是窮人也必須要有自己的堅持,不能因為窮就不給該給的東西。再說,我們中國是窮,卻沒少了該給的份!而且,我們也一點一點地進步,我很喜歡我們中國。”
  “媽媽,我喜歡爸爸的家。”
  這算一個進步!孩子,特別是沒在家長大的孩子,我該怎麽讓他體會什麽是家?
  “兒子,要不要回媽媽的家?”
  他還在考慮吧,偏頭的樣子還真是像他們林家的人!
  “媽媽,這樣我就看不到Joanna了,也不能和Joanna說話了。”
  “兒子,一個Joanna換一大把的好朋友做不做?”
  “不能,情感不能標價。不過,”
  看他笑的樣子也讓我發笑,長得還算帥啊!
  “媽媽,如果你喜歡我也願意。我會交到新朋友的。”
  我點頭,和他嬉鬧著叫小照一起上車逛街去。路上,小期纏著小照問起了關於祖國的事情。我由著他們,心裏卻是想著小期的今後。
  我讓他說中國話,他奶奶讓他寫中國字,可是,沒在中國長大,沒在中國感受,我能給他一顆中國心嗎?
  可是,回去的話,我該怎麽處理他和林家的關係?他住在我家還是林家?我該說他的父母是沒結婚還是什麽?小期多少會受傷吧?
  “我不想、目前也不能給予保證的最沒實質意義的關係。”他說得輕巧,可是,這關係真的影響了我和孩子的未來啊!
  我要怎麽選擇我們的未來?

  一個人
  迷茫過後,一切還是要繼續的,改變也要時機啊。林北的傳真就像他的日記,時不時地抱怨我的麻木,也許是我的中文程度實在太糟,對著那些隱諱的表現愛意的字句竟是不能有什麽衝動。
  因為有前車之鑒,我不再盲目地出外娛樂,雖沒丈夫可以相,起碼還有教子的活可以忙。鑒於先前林期的表現,我更覺得不能放任孩子的自由成長了。我知道現在有很多香蕉人的存在,可是,我喜歡芒果多些,表裏如一的黃!
  小照也被我趕著上圖書館借了很多關於中國曆史的書籍,雖然他的童年在中國度過,但是,形成性格最關鍵的青春期卻是到了美國,不能讓美國人的價值觀影響了他的人生,我不允許!
  小期還好些,他願意接受小照的指點,更願意和小照就某一個圖片反映的某一件事情爭論一番、強烈表示有時光機器的時候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回去看一眼,以茲證明他的觀點是正確的!我插不上口,我也不知道我的觀點是不是正確,我不能讓我的了解影響了他們的認知。
  我在一邊陪得越久越是亂了方寸,我不知道該怎麽引導孩子走一條正確的道路。看著捧著書本坐在一邊的兩個孩子,我更是慌亂,我才幾歲?難道我真的可以教導這兩個孩子嗎?為什麽我要一個人帶著他們兩個在這個和我的人生認知相左的地方生存?我的父親怎麽能放得下心?他的父親怎麽也放得下心?我一個人就是照顧自己也出了問題,他們又怎麽能在我的照顧下平安成長?
  “姐,你怎麽了?”
  小照丟下書拍打著我的臉。我回神,笑得牽強:
  “沒什麽。”
  “臉色很難看。”
  他幫我抹去臉上的汗水,看起來很是擔心的表情!我傻笑著親親他的額角,我是姐姐,我不能把自己的焦慮延伸到他的身上。
  “你和小期看書,我上樓去躺一下。”
  那片黑暗又飄過來了!我知道問題出在哪裏,隻是,我會是良醫,卻醫不了自己!蒙頭大睡,躲避一時,醒來,還是要麵對的。
  暗下來的房間沒給我安全感,我現在需要的,是那個男人過來接手我的責任。我按了第三遍的電話,那一邊才有人接聽。
  “小期?”
  “是我。”
  周末還不能好好休息嗎?那、他能不能過來接手照顧小期?沉默了一下,並沒有驚喜:
  “怎麽了?”
  “我想離開一陣子,小期和小照不能沒有大人照顧。”
  沉默得更久,久到讓我開始擔心我的電話費!
  “為什麽要離開?”
  為什麽?我不想瞞他。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讓他健康地成長。”
  是笑吧?我努力捕捉電話那頭的聲音,卻是徒勞無功。
  “小溪,他已經7歲了,你以為他是怎麽長大的!”
  我也奇怪!他怎麽就長這麽大了,還是健康的!我做了什麽?這些年我忙著上學、忙著娛樂、也忙著滿足自己的欲望,他是怎麽長大的,我沒有概念!
  “你把時間定下來,我會接手他們的。”
  那麽,我應該請假了!
  不敢麵對家裏的兩個男子漢,用最快的速度在學校那邊請了一個月的假,我要回家!我要回到那個養大了我的地方,我要把那片雲趕走!
  機票是明天的,我在飯桌上宣布了自己接下來有一個月的時間將不在他們身邊。小期一臉的驚訝:
  “媽媽,你要和爸爸交換房子嗎?”
  我不懂他的話,為什麽現在和他們溝通也成了問題?
  “Jack的爸爸媽媽也離婚了,他和Joanna不一樣,他不用到媽媽家住,他的媽媽每個月都會抽時間到他爸爸的家住。我們現在也這樣嗎?”
  “不是,媽媽有事情需要外出,你們又不能離開人照顧,所以奶奶會過來照顧你。”
  是的,是奶奶。林北時間上不允許,那個林家能找出來的是林夫人。我出門後,她會在他們林家的不知道什麽親戚的幫助下到達我們住的地方,我想,她一定是要和我錯開時間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不過,他們家的禮節繁多,不是我能理解的。
  “姐,那我呢?”
  小照和他們家沒有血緣關係,他的擔心是正常的。
  “小期的爸爸已經問過奶奶了,奶奶很希望能和你一起住上一個月!”
  小期的適應比小照好很多!他除了一開始的驚訝,對我的遠離並沒有概念。小照知道離別是什麽,從小,他就看著我不停的離開他,我想他不喜歡那感覺。所以,我坐在他的床邊和他聊天。
  “姐,你為什麽要離開?”
  為什麽?給他的答案和林北的不一樣:
  “你知道的,我們總有自己的人生,姐姐也有自己的事情。”
  他側身仰望著我,有些不滿:
  “我老是被留下。”
  我湊前親親他的額頭,被留下有什麽不好?留不住才是遺憾。
  “姐,小期的爸爸不喜歡你嗎?”
  “啊?為什麽這樣說?”
  “你們沒結婚。”
  他又翻了一個身,我沒接口,他也沒等我接口:
  “可是,他又給你寫傳真,我在國內上學的時候,那些男同學喜歡哪個女的,就每天想著辦法給那個女的傳紙條。”
  稍一停頓,他給出了評語:
  “他比我像青春期。”
  這些什麽都懂的小孩!
  “晚安,弟弟。”
  “晚安,讓人擔心的姐姐。”
  回房間,那一邊的傳真也來了。比起前幾天的那些,這一張算溫馨了,他說的和我家小照的一樣,他說:
  “這樣的你,開始讓人越來越擔心了。”
  會嗎?這樣的我能讓他擔心嗎?把這張傳真和其他的紙張一起收好,那厚厚的一疊,我也不能帶著走,而且,看起來很多,其實上邊沒寫幾句話,我猜他的中文表達能力也不大好。把傳真機抱到外邊的小客廳,我不在,它也不能放在房裏了。接下去的日子,我還要靠著它來關心兒子和弟弟的成長啊。
  伺候兩個小孩上學,親了一下明顯已經忘記我要離開的兒子,再和恢複良好的弟弟道別。我發現,其實舍不得的人是我!
  與阿姨告別,我一個人上車到機場,一個人的旅行啊!
  長途飛行並沒有給我提供良好的睡眠,下飛機的時候我的臉色跟見了鬼一樣。腳踏實地,我偷偷地舒了口氣,回來了!
  “小溪。”
  我轉頭,不可能遇見林西外出吧?果然,是那個戀妹成癡的家夥!意外,他怎麽知道我是這一班飛機?
  我不矯情,提著我的小小旅行袋走向他。他沒有幫我提包,等到我差不多到了他的跟前,招呼我一起朝外走去。
  跟在後邊,我有些想笑,原來,有人接機的感覺還是不錯的!
  上了車,他才把注意力給了我一點:
  “見鬼了。”
  我知道。閉上眼睛等著那一陣的抽搐過去,等下就好、隻要等一下。他把我送到我住過的那套房子,他的家,有小期的房間,就是沒有我的位置。
  我以為他會離開,他卻是跟在我的後邊進了門。我找了張沙發躺下,不能說話,這一陣的抽搐很長。
  他給我倒了杯水:
  “約了明天,我有事情,不能和你一起。”
  是張名片,我牽牽嘴角:
  “你該知道,我學的就是心理。”
  “那麽你更該知道,適時的幫助更有效益。”
  我閉上眼睛揉太陽穴,他說的在理,在美國那一邊我也看了不少,隻是,還是要回來找到根源的。
  “睡一覺,小西約了按摩師讓你放鬆肌肉。”
  睡一覺,是,我需要。我需要一個讓我安心入睡的地方,扒掉外衣,我躺上那張不算陌生的床。
  “你沒洗澡。”
  這是指控嗎?我想回答,可是,不能,我一個人太久了,一個人哪有什麽講究?我要睡覺,我想好好地睡上一覺!

  思念是一種病
  治療師的問題和我在美國經曆的一樣,我配合著放鬆自己的神經,在他的引導下說出了自己的心結。說出來了又怎麽樣,午夜的驚醒還是讓我麵對不了。
  治療師在結束了兩個鍾頭的談話後,手指不停地扣著桌麵,沉吟許久,和我說了治療所感,在這一刻,他把我當同行了:
  “找個一起分擔的人,可能比較有效果。”
  我點頭,也許是對的。我的心結有一半也是因為他的遺忘吧,他對那個孩子沒有傷痛、或者是傷痛不明顯讓我很不諒解。我以為孩子是因為我的疏忽和他的不在意而留不住的。
  “李小姐,從你以往的治療結果來看,有沒有可能是你認為沒有達到你要的慰藉效果,所以情感上有自我催眠的行為?”
  自虐嗎?我的心理調試能力一向不弱,我會傻到用懲罰自己來告誡對他的心動嗎?
  我傻笑,那個男人應該可以為我空出兩個小時的時間:
  “我們約下周吧,具體時間我們再約過,我請林先生找出時間。”
  從那個怪異的診所出來,拐了好幾圈才重見人煙,回頭看一眼已經找不到痕跡的診所,果然是酒香不怕巷深啊!
  一個人在路上溜達,我不像小美,總能找到逛街的樂趣。可惜她陪著丈夫到華北地區做業務調查去了,放我一個人,也不怎麽能重溫舊日的歡樂了。
  路上的行人總有自己的目的,我卻找不到自己的方向。說實在話,這個城市,也沒讓我有什麽熟悉的感覺。一個人走走停停,也沒有引來異樣的眼光,人群中的我們,原來都不出眾啊。
  下一個路口左轉,第四個檔口有一間小期很喜歡的牛腩麵,我走過去,要了一碗。這個時間,小期還在睡覺吧,我等著夥計把麵端上來,小期在等的時候會說什麽話?他會認真的研究周圍的環境吧?他不喜歡吃香菜,還會在偷窺到其他客人的碗裏有香菜的時候,突然出聲交代師傅不能下香菜。如果等不及了,他會先吃點涼拌小菜,他喜歡挑些微辣的花生,還要一些冬菜,挑挑撿撿地吃到麵上桌。
  麵上來了,把醬油推到左手邊,方便小期沾醬。小期喜歡把醬油倒在麵上,中國菜對他來說,最重要的就是醬油了。我把麵放就口中,久違的味道!
  不覺有些惆悵,我的兒子,現在也和我相隔遙遠了!麵也沒有吃完,丟下錢匆匆離開,我要問問兒子,他會不會也把我留下。
  好不容易等到兒子起床,我等著他給我回答。
  兒子的精神聽起來不錯,他說他想我,和奶奶一起住很開心,就是沒有人給他寫信了。他問媽媽你什麽時候回來,家裏沒有媽媽也不是很習慣。他說他想我,知道我也不是無故離開,還是想。他問我有沒有想他,我說有,他沉默,我發現這孩子打電話的習慣越來越像他父親,喜歡沉默。
  “媽媽,你不要太想我,Miss Green說,想太多會生病。”
  我傻笑,是!我就是因為想太多才離開的。
  “媽媽,你每天想我一下下就OK了,我也隻在吃飯前想你。”
  那一邊是小照在叫他了吧?我聽見他模糊的回答,然後是匆忙地和我道別:
  “媽媽,我要上學了,記得每天隻想我一下下哦!”
  掛上電話,我坐在客廳裏發呆,一下下,孩子,思念如果可以克製,那就不是思念了!
  一個人的晚飯很容易解決,馬鈴薯切半烤熟,再炒些牛肉末放在上邊,這是我會做也算拿手的最簡單的一道飯菜了。就著電視把晚飯對付過去,一個人的夜晚,開始了。
  林北的到來在我的意料之外,我還在想著該什麽時間給他電話。我發現,離得越遠越不怕打擾他,現在靠近了,卻在為什麽時間打電話而苦惱。
  “吃過了?”
  他的手上提著該不會是我的宵夜吧?
  “再吃一點。”
  他的晚餐在中原時間20點34分,本來打算和我分享的隻是兩盒炒飯!果然,在國外呆久了,我都以為我們先富起來的那些人天天都把時間耗費在飯桌上呢。
  “叫外送的話怕你不在家,明天把手機帶上。”
  我點頭,為他沏了杯茶,陪著他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
  “給小期打電話了?”
  “是,他說想太多會生病,讓我每天隻想他一下下。”
  “唔。”
  那麽一大盒飯,沒幾下就完了,我把我的那盒推開,他隻看了一眼,就接過繼續吃下去了。
  我把桌子收拾幹淨,他已經擺上了茶爐準備和我好好說說話了。我坐在他右身邊的空位上,他的話,或許是我情緒轉好的一味良藥。
  “那一次,我是故意的。”
  哪一次?我挑眉,他好笑地橫了我一眼:
  “喝酒。”
  廢話!我當然知道他是故意讓我醉的!讓我清醒著他能爬上我的床?做夢!
  “懷孕,在意料之外。”
  是!他知道我受孕困難,所以我們一向無所顧忌。
  “想太多是一種病,這個我知道。”
  “哦?”
  “那時候我感冒了。”
  感冒是病嗎?那算病嗎?
  “小期已經是上天對我們的厚愛了,留不住的孩子是因為想讓我們更珍惜他的哥哥吧。”
  我偏頭,留不住的孩子是為了提醒我們珍惜小期?傷痛就為了襯托完美?小期能接受這樣的襯托嗎?
  “意外不能避免,你不會想把更多的意外留給活著的人吧?”
  “不會!”
  我的回答沒有任何遲疑,我還有父親、還有兒子、還有未成年的弟弟、還有不曾厭倦的各種娛樂。
  “還是聽聽兒子的話,隻想一下下就夠了。”
  我看著他泡茶,一舉一動,完美無瑕:
  “你痛嗎?”
  他怔了一下,看著我回答:
  “痛,他是我的孩子。”
  是!切膚之痛!隻有切著自己的肉才知道什麽是痛!原來,他是真的因為孩子的事情累倒的,他沒有對我說謊。
  “小溪,目前還不能。”
  “為什麽?”
  我打斷他的話,他的意思我懂,他認為我不是結婚的好對象,隻是在一起了,又有了小期,所以我們都懶得為這段關係做出選擇。他認為愛情和婚姻一樣都沒有實質意義上的保障,他認為牢靠的承諾是一個男人的品質。瞧!我多懂他!這個男人和我有了將近九年的、咳咳,那個關係。這幾年的書沒白念,他是我最好的理論印證。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他不能我就得接受他的不能?
  “我想你該知道我把所有的位置都留給了你。”
  知道又怎麽樣?預留的位置也沒寫上名字,我又怎麽知道是留給我的?再說,林家長輩對我的避而不見讓對我們的樂觀前景表示懷疑。
  “我們家的規矩一向是這樣,不進家門不見長輩。”
  這是什麽規矩?不是見過長輩,讓他們審查一下資格再進的豪門嗎?為什麽都和坊間傳說的不一樣?
  “我罵的不會比你少。”
  “什麽?”
  “小溪,你到底知道多少?”
  他歎口氣給我端杯茶就房間了,他累了,他總是不自覺地扭動著脖子,一天的工作,總不如我輕鬆啊。
  躺上床,翻來覆去也找不到一個舒適的姿勢,難道昨天睡太多了?
  “睡不著?”
  他躺了上來,親親我的額頭,一手環上我的腰:
  “翻吧,你在,我不會抱怨。”
  這個,是說他也抱怨我不在他的身邊?難道……
  我想睡了!

  仍然在一起
  睡夢中被人叫醒不是愉快的經曆。他咬著我的肩膀把我從酣睡中鬧醒,情欲沒挑起卻讓我很是惱火,回頭白了他一眼,挪開位置,不想和他有接觸。
  “起來,和我吃早餐。”
  不要!我還沒睡夠!
  “快點,我煮了麵。”
  他倒是幹脆,掀開我的被子,也拉開了窗簾。我能怎麽樣?隻好起來麵對他了。
  他煮了海鮮麵,倒是美味,隻是我在他的催促下,過於快速地完成了我的清醒過程,實在沒什麽胃口。
  “我上班,晚飯一起。”
  搖頭,我不要!
  “有其它約會?”
  搖頭!揉動著額頭,我隻是不想順著他的心意而已。憑什麽他想的時候我就要配合!
  他也不堅持,有條不紊地解決了自己的早餐,擦嘴:
  “我應該可以在8點半之前回家,如果可以,我想我們九點可以晚餐。”
  無所謂,我說了不要,他什麽時候晚餐我不介意。他站了起來,示意我跟著他進房間,我放下才動了沒幾下的麵條,被他拉到更衣室前:
  “挑一套。”
  滿眼是他的衣服,他自己卻走進浴室,我傻楞在那,一時也不清楚他到底是搞的什麽名堂。挑一套?他的衣服為什麽是我挑?
  他出來,我還在那滿櫃的衣服上遊走。
  “還沒好?”
  “啊?”
  我回頭,錯開他不安分的手,實在不喜歡他隨時都帶著挑逗的表情。
  “今天我要穿睡衣上班?”
  我錯愕地看著他:
  “平日你不是自己挑?”
  他笑著搖頭,左手越過我抓了一件襯衣,往我的懷裏塞,又抓了一套西服讓我捧著,還不忘從最下邊找了一雙襪子。
  我被他推著轉了個身,他扒下身上的睡衣,示意我把襯衣給他遞上,那要笑不笑的樣子真是讓人厭煩,他隻扣了袖口的扣子,就換起了褲子:
  “快扣啊。”
  我隻好幫他把襯衣扣好,還自發地把領帶為他係上,更不忘為他穿上外套。
  “小西今天說想過來,你要沒空的話就給她電話。”
  我伺候著他穿衣服,點頭,來吧,我喜歡這個女子,回來不見見她,也對不起她對我的關心啊。
  我發現人的意誌真是奇怪,一旦在神誌不清的時候被人奴役著,竟是沒有半點反抗意識!我在他的指引下從鞋櫃裏拿出了他的鞋子,上邊沒什麽灰塵,還是蹲下給他擦了幾下,在不弄皺他的衣服的情況下,我還外送了一個熱情的擁吻。
  他離開,我還在傻楞著,一時想不起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麽事情。關上門,回房間又躺了一下,驚醒!
  神啊!我做了什麽!
  沮喪地收拾著一房子的糟亂,邊等著公主排出時間待見。等到門鈴響起,那個高貴女子,就站在門外巧笑嫣然。
  “溪姐。”
  她穿著簡單的運動服,也不是什麽名貴衣服啊,怎麽林家的人能接受她的這種不名貴打扮?我為她端上一杯白開水,那是她的愛好,也是不怎麽符合她的身份啊。
  開場總是那麽客套,我認真地打量著這個結了婚的林家公主,沒見她有什麽變化,看來婚姻還不是女人的墳墓。她的話一向不多,我也不能讓我們之間出現冷場,這多尷尬啊!我把早上接受的不公平待遇和她說了起來,她隻是側頭聽著,等著我說完才出聲:
  “我結婚了,早餐是我做的、他的便服是我買的、他的衣物搭配多是我選的、送他離開的是我、等他晚餐的也是我。”
  這是抱怨嗎?她說得很認真,不見半分的勉強。這還是林家的公主嗎?
  “為什麽嗎?我隻是愛他,那些不注意的東西,我可以為他做到。”
  我咂舌,被她全心地愛著還真是幸福啊!
  “哥哥本來就忙,要找時間經營婚姻,不在這分分秒秒中擠出來,你們什麽時間相處?”
  “我們沒結婚。”
  這不是反駁,這是事實!我們哪有婚姻可以經營!再說,他那哪是好好待我,更多的是見不得我可以有個悠閑的假期!
  “我媽媽為爸爸做了一輩子的早餐,他的領帶鮮少由媽媽以外的人打理。晚飯一定是和媽媽一起用的。我們家好像大體都是這樣的。”
  後邊的停頓是專門說給我聽的吧?他們家的女人還真是沒有自我啊,幹脆請個女傭不是更省心!
  她笑笑沒再回答,邀我一起到“鬆園”吃飯。當然願意,據說那個地方不是有錢就進得了的地方,你看,這個世界並不是有錢就可以隨心所欲的!
  我和她一起進了“鬆園”,她在菜單上沒有什麽費神,倒是我,對著那一本介紹不停地研究,怎麽辦,看起來都是美味可口的東西啊!
  林西也體貼地為我推薦了幾樣,我們費了好一會兒功夫才決定吃什麽。經理還也過來推薦今天的特例。我發現,林西在對外人的時候笑得很得體,言語之間的拿捏很有分寸,不顯近、也不顯遠。我們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午餐時光。
  今天的林西很是悠閑,不但和我一起午餐,飯後,我們還一起購物。看來她有自己的購物經驗,隻看不試,也不愛說話。我一邊看衣服,一邊分神注意她。老實說,我雖然認識她多年,還是沒什麽近距離的接觸,怎麽說也是好奇。
  她朝旁邊注意著我們的店員招手,和上前的店員小聲地交代著什麽。不一會兒,那兩個店員竟是抱出了好大一堆的衣服!林西走到我身邊,輕笑:
  “溪姐,選得怎麽樣?”
  能怎麽樣,我的眼睛多是隨著她走。她笑著提議看看她挑的,我被她挽著推進了更衣室,再一次領教了他們兄妹模糊他人意誌的功力。不過,我不得不佩服她的眼光,每一件都很突現我的個人風采,嗯,這個,我還是有自信的!
  我沒見她進去試穿衣服,結帳的時候,她倒是有提了幾個袋子。當然,帳單林西是留給她的兄長的!坐上車,我還是傻笑,這些年,我隻住在林家的房子,錢倒是沒花過他們的。就不知道這衣服穿起來是不是和我自己買的一個樣!
  經濟飛躍發展的後果就是堵車了。我看著窗外的建築,沒話找話:
  “變化還真大。”
  林西偏頭看我一眼,未開口,先笑一聲:
  “是,什麽都變得快。”
  “有什麽深意嗎?”
  跟不上他們的思維,還是不恥下問好。林西微微翹起嘴角:
  “溪姐,不是誰都能自由自在的。”
  什麽啊!我越發不明白了。
  “掌管林家從來就不是容易的事情,嫁給哥哥,要放棄很多東西。”
  這句話好懂些,我揉揉耳垂,他也向我說過類似的話言,是我想多了。
  “溪姐,孩子的事情我們都很遺憾。哥哥那個時候擠出了時間,卻是勞累過度感冒了,所以不能陪著你。”
  奇異的,就是這一句讓鑽了那麽久牛角尖的我平靜了下來。原來,他真的不是無動於衷!
  “他是為了我不結婚?”
  林西把我送回公寓,停車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問起。林西也下車,讓保安幫著從車裏拿出東西,搖頭:
  “不是,是為他在乎的那個。”
  很好!在乎的那個!問題是,他在乎的不就是他妹妹嗎?可是,這個解釋不通啊。林西也不再給我時間了,她的手機響起,好像是很緊急,她連客套話也不和我多少,立刻調頭離開了。
  我還是等著林北一起晚餐,雖然等的過程我自己也不停地消滅一些可能會過期的食品,不過,重要的是我還是等了!
  他回來的時候,一天的工作還是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跡。我發現我好像從來不知道他工作上的壓力,那東西我想我也不能體會,還是不問了。
  溫好湯,再下廚炒上兩個菜,應該可以開飯了!
  他換了衣服幫著我把食物擺上餐桌,立刻低頭吃飯,該是餓了。我不能讓他吃得過快影響消化!
  “那個,你在乎的人是誰?”
  他抬頭看著,有些錯愕,好像被我的問題嚇到了。我重複了一下自己的問題,他翹著嘴角白了我一眼:
  “很多!你是一個。”
  這一句能安慰我嗎?我不知道!低頭也扒起了飯,卻是不得安寧了。他放下碗,把手騰出來磨蹭著我的臉頰:
  “我們好像很久沒有一起吃飯了。”
  是!兩個人的相處已經被遺忘好久了,我們中間除了開始的那三個月,後來,就有了孩子,有了彼此的不得已。
  他收回手,又是繼續著自己的晚飯。我不怎麽適應他的轉變,怔忪中,他已經放下了碗筷,手又到了我的身上,他低低地笑著:
  “飽暖思淫欲。”
  我想我是被他的男色吸引了!我已經很久沒有滿足自己的欲望了,可是,我們剛吃過,他的口中說不定還有食物的殘渣,我不要!
  推開他,卻還是在他的微笑中迷失,不去介意我們現在的狀況,一路糾纏,為彼此的情欲找了個出口。
  我知道我醒來會懊悔自己的不堅定,可是,現在,他的手在我的背上、腰際、小腹、咳咳,一路向下由向上……我還是關注目前就好,明天的事情等我醒來再考慮。

  每一步
  還是在他的幹擾中醒來,我的適應力真是好!才一天,就知道要陪著他早餐、要在他進浴室開始就準備他的衣服、要送他出門、要在他出門前分享一個親密的擁吻、要等著他一起晚餐。
  目送他出門,我靠門傻笑,原來,這就是特權階級太太的人生五要素啊!接下來,還有什麽要我適應的?來吧,流放都沒怕過,我還怕什麽富貴的考驗?
  又是一天新開始。這一天,我找到了昔日的夥伴,花了兩個多鍾在路上,我終於回到了我的精神家園。就是路邊那些平日讓我皺眉的檳榔渣都沒讓我反感。和夥伴進到麻將房,那一室的喧嘩更是振奮了我的精神。
  坐下,聽著各色的叫罵聲開始我的心靈慰籍之旅,我一直想,人啊,如果不在娛樂中爆發,就在娛樂中沉默、直到銷聲匿跡……
  果然,發明娛樂的人太聰明了!在不停地喧囂中,我一下子就找到了歸屬感,那是我的幼年、我的童年、我的少年、可能還包括了我的青年時期的快樂。好像,在父親的懷抱裏,我就認識了人性的貪婪、也見識了沒被貪婪湮沒的悲憫。父親帶著我出現的地方,那些人把煙掐了、髒話也少了,看著自己身上幹淨,還從父親的懷裏把我抱過,偶爾也在我粉嫩的小臉上紮下胡子印。我的存在給了父親和周圍的人帶來了不少歡樂,肯定也有不方便,隻是,我不知道,所以,我可以當它不存在。
  還沒來得及變壞,父親因為命運的眷顧有了不小的一筆橫財,所以我學乖了、變好了、開始出入正常場所了,當然,我沒有忘本,也和父親不時地回去看看、感受一下我們生命最初的悸動。後來,幹脆和我的夥伴們一起有了自己的娛樂,更是發展了自己的娛樂事業。
  好奇為什麽是夥伴而不是朋友?是的,我們不喜歡說朋友,我們見過互相出賣的朋友,就是沒看見互相拆台的搭檔,就是最後我們走不到一起了,有一些還是不能對人言及的秘密,我們隻是夥伴,互相扶持、提及娛樂,都有自己的獨特見解的夥伴!
  手氣一向不是問題,摸了四個來鍾,就是午餐也在牌桌上解決,我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存在意義。娘沒把她自己留住,可是父親把我留住了,所以父親帶著我找到了他現在的幸福,這該是娘把我留給父親的原因;我留住了小期,我應該帶著小期找到我們的幸福,也許是對我能力的不肯定,所以,上天隻讓我留下一個孩子,剩下的,應該還是娘幫我照看著,也許,有一天我被肯定了,孩子也會回來了。
  換手!我可以回到孩子的身邊了!父親從沒逃離我的身邊,我也不能養成這種一有問題就離開他們的習慣。
  我的夥伴們笑著送我出了小城,他們還送了我好一堆小城的特產,我沒有回家,這座小城離我的家還有些距離,娛樂本來沒什麽界限,父親的年齡已經不適合長途跋涉尋求娛樂了。我倒想狂奔回到我暫時棲息的地方,可是生命很寶貴,我不能隨意揮霍上天給以的眷顧。
  到了林北的公寓,已經是晚上七時許了,我心情愉悅的下廚。他喜歡簡單的東西,對我這還算可以的廚藝並沒有挑剔、甚至是心喜的。他既然捧場,我怎麽可以不在他的督促指導下精益求精,造福自己未來的口腹!
  他的冰箱裏從來沒缺少食物,從一邊的水箱裏撈了四隻鮑魚。看吧,就是我家從不注重存儲,也不會把錢花在這等傷財的地方!找了棵白菜和它們一起熬,這般簡單的做法是我的最愛,腦筋都不用動啊!
  準備好晚餐,在他回來前洗了個澡,應該要好好地享受我們的生命啊,就算為了那些不能享受的人!
  他進門,我發現在沒脫下他的西服之前,他並不多話。鬆開了領帶,草草地在我的臉頰印了一個吻,就進房間換衣服了。我把菜再熱一遍,他出來,幫著把東西搬上桌。他習慣先喝湯的,海膽冬瓜湯,還算可以,我還把鮑魚的殼也丟就去熬了,應該很鮮美。他把湯喝完,才開口:
  “今天玩得可開心?”
  點頭!開心!我想笑出個傾城的效果,可是,我也知道自己沒那姿色!他笑得好看,我發現和他在一起,如果單從吸引力方麵考慮的話,他絕對會是我人生最高峰!
  “林北,我想回去了。”
  “回哪?”
  他有一下的錯愕,回去,我的家在哪?是父親在的地方吧,可是,這麽多年,我已經習慣把孩子在的地方當成自己的家了,那麽,回去,是說美國了?可是,我不習慣把別人的國家當成自己的家園,回去,隻是回到孩子的身邊而已,他在哪!我在哪!
  “你也要體諒我媽媽那一路的舟車勞頓,起碼讓她住上一兩個禮拜再回來啊。”
  他笑著把話題岔開,和我聊起了孩子的教育問題。我有些汗顏,這一兩年我隻顧著和他別扭著,忘了和他溝通孩子的成長了。我知道要是有誌氣的女人該怎麽做,我想我做不了新新女性!我不能一個人為孩子的成長負責,孩子沒錯,他應該在他父親的照顧下茁壯成長!我們談著孩子在不經意地接觸著現實的多麵性,我當然沒錯過這個機會,把孩子對我們關係的理解說了出來。
  他好笑地看著我,那語氣、應該是略帶調侃:
  “他認為我們分開後,他和你住在一起是對你最大的安慰?”
  我傻笑,以我對他的了解,這種笑容後,接下去的話不是我這幼小的心靈可以承受的打擊,我還是不聽為妙!
  “這孩子缺乏自我認知。”
  對吧!竟是這樣打擊我兒子的孝心!兒子,還好你沒在這裏,你父親這樣的評語讓你情何以堪!他又添了一些飯,還好,我不用像個童養媳般給他添飯!
  “今年的假期你們打算怎麽過?”
  這個,現在計劃會不會太早了?現在才準備要過十一月還沒開始呢!
  我搖頭,我本就不是有計劃的人,還是不要浪費腦力做這種事好了!再說,像我們這種以娛樂為人生目標的人最多的就是時間了!趕什麽計劃!
  “考慮好了跟我說,我看能不能也在你們的假期中分享幾天的悠閑。”
  這好說!就怕他沒時間!和孩子在一起玩樂也不盡是愉悅的事情,他們的問題和要求總是千奇百怪,更別說他們的精力驚人,那些都不適合我這副已經生鏽的骨頭了!
  今天的他隻喝了幾杯茶就開了電腦弄些我看了頭痛的數字,我在旁邊沒事情做,耍賴般把他從長沙發上擠下,整個人橫躺在沙發上看電視,他對我的舉動沒有任何脾氣,隻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挪了地方立刻又投身他家偉大的事業。我很好奇,有那麽多錢的人再賺那麽多,有什麽意義嗎?他們又怎麽可以花得完?
  這個事情對我這還沒賺過一分錢的人來說是一個費腦力的問題!算了,我就著電視,就這樣沉沉睡去!今天這一路的奔波也是費神的!
  半夜起來上廁所,有些遲鈍地發現自己竟是躺在床上,身邊的人睡得香甜。重新躺回他的身邊,又發現晚上的談話被他主宰了。
  我本來的意思是找到方向、回到兒子的身邊、陪著他成長,可是,你看!我又被他的男色蠱惑,竟是為了他的母親和孫子的團聚而窩在他的身邊陪他打發時間了!真是枉費了父親那六十幾萬的學費啊!爹,你一定要原諒我!我不是存心糟蹋你的錢的!
  我側身看著他,女人,嗬嗬,我竟是靠近一步,就動搖一次;每動搖一次,我們又靠近一步……這種循環,我說不上好不好,隻是,沒什麽能阻止我們前進,在我們還不能確定自己的心意以前,還是隨從自己的欲望,窩進他的懷裏。他的手又無意識地放在我的腰際。好!真是太好了!他竟然還自發地檢測了我的腰圍,這個人!竟是睡夢中也沒忘記他的色心!
  我把頭靠近他的胸膛,輕輕地蹭著,我要不能逗得了他也枉費和他一起廝混了這些年了!他開始有蘇醒的跡象,我忙把眼睛閉上,兩個人的相處,床上的溝通並不是唯一的途徑。
  他歎了口氣竟是沒有其他繼續的動作,動了一下,又是睡了過去。我翻個身,期望能有一個和他一樣的夢。

  有沒有人告訴你
  排除了和他一起看醫生的可能,我隻好一個人又上了那個奇怪的地方看那個高明的同行。路真難認!我以後也要找個這樣的地方開個小小休息屋,看誰有那個耐性和我耗上那麽一兩個鍾頭。
  這一次的見麵讓他很意外,時間一到,他微蹙眉頭看我,問:
  “沒問題了?”
  我點頭,起身和他告別,當然不會有以後的約會了。我自己也會是一個良醫!今天是個好天氣,我在街上走走停停,這個城市雖然沒有多少地方是我知道的,可是,所有的城市都一樣,小小的巷子更讓我有熟悉的感覺。
  南方的氣候隻要出了太陽,好像總會混淆了人對季節的認知,那些小小的巷子裏,偶爾走出來的人穿著不同季節的衣服,真是一個錯亂的時空!
  遊蕩!是的,我一個人在這看起來毫無規劃章法的小巷子裏遊蕩了一整天,偶爾停下腳看看巷子深處的小店。奇怪!在這樣的地方也會有生意嗎?原諒我對做生意沒有天分!因為這漫無目的的遊蕩,我還撞進了一間不錯的私房菜,好好地慰勞了一下自己的胃!
  我趕在林北下班前回到公寓,隻是,我畢竟太久沒運動了,一天的行走真是累壞了我的雙腿。我不想做飯,趕在他回來前讓他順便叫些外賣,我不挑的!
  洗了個澡還是沒讓自己從勞累中舒緩過來,趴在沙發上借著電視分散對食物的注意,我們的選秀節目真是辦的如火如荼啊!
  他進門的時候沒有外帶任何食物!
  “你吃過了?”
  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問題!他吃過了,一定是吃過了才不理我的死活!
  他一手揉著脖子,一手捏向我的臉:
  “給我點喝的!”
  我順從的為他拿了一瓶礦泉水。沒辦法,我的賢良淑德隻到這個份上。
  他喝了幾口就進了房間。我有些認命地起來,準備從冰箱裏找些東西準備果腹。我厭惡的水果被排除在外、我常喝的牛奶被我遺棄一邊、那些華貴又花時間的食材被我鄙視,然後,我悲哀地發現,上天,排除了這些,冰箱裏什麽都沒有了!
  為什麽要這樣對待我?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隻是一餐飯而已,為什麽要準備那麽多華而不實的東西!為什麽沒有一種簡單又實用的材料?就是一包方便麵也好啊!
  我別無選擇地溫了一杯牛奶,在饑餓麵前,我一向沒有原則可言!我咬牙灌下牛奶,又找了幾顆堅果先填一下肚子。
  接著,我還是要做一點東西來安撫自己的胃啊。開著冰箱發愣,又要簡單又要美味,實在有些考驗我的功力啊。
  後邊有他的氣息,我回頭,剛好看到他的動作。他的手越過我關上了冰箱,摟著我朝門外走去:
  “去哪?”
  “吃飯。”
  我傻笑,真好,有人請吃飯!
  就這樣,我衣衫不整地跟他到了一個很是優雅的地方,我高興嗎?不,我的高興早在那將近一個鍾的路上消磨了,我隻是想吃個簡單的飯,要這樣大費周章地繞了那麽長遠的路到這個地方嗎!
  還好,一坐下就有東西可以吃了!一路被放大的饑餓感突然被食物解救,不要期待我有什麽優雅的舉止,我本來就不是一個有形象的人!在解決了那一大盤的粉絲後,我才放下手中的筷子,開始恢複正常的舉動,對好像沒餓過的、還在優雅用餐的男人說:
  “粉絲不錯,我想再要一份。”
  他放下筷子,翹著嘴角問我:
  “你確定你等得了?”
  “要很久?”
  他點頭,難道,我吃的不是粉絲?魚翅也不是啊,我還不至於土到魚翅也不知道啊!可是,普通的粉絲哪用近兩個小時的烹飪!
  我泄氣地把筷子轉向其他的食物,還要了一個白飯,能飽就好!
  “叫一份給你宵夜?”
  我立刻點頭,還奉送了他一個燦爛笑容,然後後知後覺地想起,我的牙齒上不知道有沒有沾到菜葉。啊!在這樣的氛圍,為什麽我要做出如此欠缺考慮的行為?
  飯後,我們跟著服務員到了另一個地方。這地方好大,我們走了大概十幾分鍾才到了、啊,是洗腳的地方!
  我知道該叫足療,可是本質上不是一樣嗎?就是洗腳的場所!
  看來林先生是這裏的常客,他怡然自得地享受著服務,我也有樣學樣,攤開手腳享受這飯後的放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中間我竟有些蒙朧地睡了過去,我發現服務已經停止,林北示意我跟上他,我們又走了一段路,這一次,我們是到了套房裏了。
  然後,哈哈,早有按摩師在房間等著我們,這一次,我是真的在他們的手藝裏沉沉睡去,這一夜,無夢到天亮!
  我以為周末他可以放假,可是,隻不過吃了早餐,就有人來找了。
  遠遠到來的人,那個,是他的助理吧?這麽多年我還能認出他來,真是該死的記憶力!
  他對我點頭坐下,那悠閑的樣子不像是要來談公事的。果然,他們都隻是安靜地喝著茶,直到又一撥人登場。他們要打小白球,那不是我的運動,我在林北的默許下安靜地離開,這個地方有很多娛樂項目。
  果然,我找到了!隻是這個時間這裏並沒什麽人。我進去的時候那個侍應有些茫然,好在很快地回神。然後,我也找到了打發時間的好方法,然後,我就在那裏耗到了午餐。我為什麽知道午餐時間?問得好!因為有人前來通知我午餐時間到了。
  那個,不是別人,就是我那個無緣的前男友。我穿得很邋遢,然後又專注於麻將上麵,他走近我,禮貌又不失去個性地對我說:
  “吃飯了。”
  我立刻停下,朝他討好地一笑,沒辦法,他給我的教訓太深刻了。
  “好。”
  我推開椅子走在他的前麵,禮貌啊!不過,能不能告訴我究竟在哪吃?
  “左。”
  他在後邊惜字如金,很好,我在他正氣凜然的態度下有些蔫了,順從一下又不會死,我還是識趣一點好!
  一路的沉默也很詭異,我還是找起了話題:
  “今天是公事應酬?”
  沒有回答。我不氣餒,又找了個話題:
  “這還真是個好地方。”
  我以前也沒找到這麽好的度假村!嗯,那個按摩師的手藝很好!那個麻將搭檔也夠水準!那個,接下來的午餐應該更不會讓我失望。
  “是。”
  他接話了!還不止一個字:
  “這裏的娛樂設施很完善。”
  我回頭訕訕一笑,來了,他老這麽認真為什麽不會老得快?這個男人還和我當初認識他的時候一樣!而我,還是打量了一下自己,感覺皮膚有些鬆弛就算了,竟然還穿得這麽邋遢!天啊,為什麽不能給他留下一個好印象!
  “李溪,你還是改不了。”
  好吧,我承認他這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讓我很泄氣。
  我低著頭,慌不擇路地朝前走著。
  他突然拉住我,回頭、見他笑,卻是沒什麽暖意:
  “走錯了。”
  我隻好跟在他的後邊走了幾步,他卻是放慢了腳步和我同行:
  “有沒有人告訴你?”
  告訴我什麽?抬頭看他,想問,又放棄了。這個時候,我想他說的一定都不是我想聽的!
  “對不起。”
  還好!我偷偷地鬆了一口氣,這句話我可以接受:
  “沒關係,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雖然我的流放多是因為他的“好”而來,不過,我真的不介意!
  他停下,收住了笑容,那久違了的凝重麵孔又複出江湖了:
  “李溪,你從來就沒聽清楚我後邊的話。”
  後邊還有什麽嗎?我微微翹起嘴角,後來的,一般都不精彩,我還是拒絕知道為妙。前邊是林北了吧?他在和誰交談著?那張完美的笑臉,實在是有夠吸引人的!
  我加入那個陌生的圈子,坐在一邊默默進餐,有一些事情,我想我不希望有人告訴我。你呢?有沒有人告訴你,後來,我們學會了如何去愛,後來,我們就沒有了後來。

  一起走過的日子
  我又是消磨了一個下午,在服務生的指引打算打理一下頭發。我在店長的推薦下接受了一個師傅的服務。然後,然後我的隔壁就來了一個熟人,還有誰,不就是那個律師前男友。
  他說林北要和另一撥人一起吃飯,讓我自己解決晚餐。然後,他還是願意陪我一起晚餐,我沒拒絕,隻要不請我吃西餐,我是不挑剔的。
  不過,我不想讓他提起以前,以前對我們來說,已經有些遙遠了。
  我埋頭苦吃,就差把臉藏進飯裏了,沒辦法,我對這種正義人種還是心存畏懼的!
  “我不會再說了。”
  他突然出聲還是嚇了我一跳,沒辦法,這就是心理創傷後的行為反應,我抬頭對他訕訕一笑,繼續努力撐開胃口。於是,我們一路沉默到席散,然後,他送我回房間。
  “李溪,你做夢嗎?”
  我搖頭,看著路燈,我對睡著時候發生的事情沒有印象,沒印象的事情對我來說就是沒有發生。
  “那個時候,要是可以再等上幾分鍾,不,就是一分鍾,今天我們就不會在這裏散步。”
  我笑著仰頭,不是說不會再說了嗎?我從派出所裏出來,他也急著離開了,就算我們有時間再說上些什麽,那個時候的他會給我機會嗎?不過是一個常發生又被以為是新鮮的事情,他以為我可以為他變成他要的那個;我以為他可以為我變成我能適應的那個,隻是後來我們都失敗了!這有什麽,這個世界每天都有不如人意的事情發生,還好,我在還可以受傷的年紀遇上了,現在,我發現我對所有的傷痛都有了一定的抵禦能力,還是要感謝他的!
  “今天謝謝你,我很高興可以重新遇見你,那段日子,我很愉快。”
  我站在小屋的門外和他道別,這個不是客氣話!我知道他的意思,隻是,後來,我們懂了卻失去了。
  他也笑著和我說再見,我推門,他還是說了中午我不想聽的後半句話,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道謝了。他說:
  “我以為那是愛你的方式。”
  我以為後邊是“我愛你”!看!粗俗的人就是和他們有些區別!然後我就接了句:
  “謝謝!”
  天地良心!我真的是感謝他對我愛的教導,至少,後來我就沒去牌九桌上混了。
  陽台的躺椅可以看到外邊的夜景,隻是,有草木的地方蚊子是避免不了的,我躺不到幾分鍾就回了房間,沒辦法,我愛心不足。
  林北回來的時候我已經有些迷糊了,他身上的酒氣讓我清醒了些,就是沒到能把我完全叫醒的程度。他推推我,和我說話:
  “給我杯水。”
  我迷糊著為他倒了一杯,然後繼續睡著,然後,然後他好像問了一句什麽,隻是我沒聽清楚,也就沒回答,然後,我半夜被他推醒,他一臉委屈地在一邊看著我:
  “你沒回答。”
  我揉著眼睛想知道他到底醒酒了沒,不清楚要我回答什麽。
  “你們說什麽了?”
  娘啊!林北知道張令存和我的關係?我坐了起來,睡意全無!
  “他還在意你,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我傻傻地看著他,酒太能毀人了!
  “我怕他。”
  “什麽?”
  他那是震驚吧!我有些氣短地重複了一聲:
  “我怕他。”
  想來,在那段我們以為的愛情裏,他總是處在指導者的地位。我怕他,他就像一塊毫無雜質的水晶,容不得我這街邊長大的人玷汙。我伸手摸摸他的臉,讓他把手覆蓋在我的手上,帶著我的手在他的臉上遊走。繼續傻笑,還是和這個男人一起舒服!按道理,林北該是更高不可攀的,可是,他沒讓我畏懼的心理,我想他也用自己某一方麵的不擅長安慰了我容易受傷的心,林北容我鬧、容我給他臉色、容我有自己的娛樂和時間。張令存沒有,他給我目標,限定我時間趕著讓我按照他的喜好過活,怎麽形容?林北像我的朋友,給我自由;張令存充當我的長輩,讓我按著他的計劃生活。
  然後,我這個沒有人生目標的家夥,當然隻選擇玩樂了。
  “你就沒把我放心裏。”
  他嘟嚕著抱怨,抓著我的手往嘴裏咬,然後,我們嬉鬧著、然後……然後,天亮了,然後,林北又是正常人士了。
  他上班,我繼續在這個城市裏遊蕩。這一天的行程很不錯,我到了一個挺有名的酒店吃飯,不是一個人,我也有自己的夥伴。
  夥伴過來問我賣不賣地,他上城建知道了他要的地皮在我的名下,我賣!地皮本來就是要拿來賣的,更何況是他要。
  然後,我們相談甚歡,然後,我跟著他們計劃接下去的行程,不外是和他們的家屬一起上個什麽地方,一起唱唱歌、喝喝酒而已。
  這樣消磨的結果,我們又犯了大多數年輕人都會犯的毛病。順便抱怨一句,我不該對我們的成長寄於厚望的!
  事情是這樣的,小的時候我們沒錢,可是因為常在街邊行走,也就有了很多的接觸不一樣場所的機會,然後我們有錢了,就會過足沒錢時候想要的癮,像是喝喝好些的酒、抽抽貴些的煙、上上要會員製度的地方。然後,這世界有錢的人多了,那個、咳咳、物質文明上升的同時忘了帶動精神文明建設,所以,我們總是有一些不和諧的誤會發生。然後,接下來的時間,我們總喜歡用我們的方法解決,例如:搏擊、群毆……
  這一次和以前的打架有些不同。這一次,是夥伴的家屬和人吵了起來,起因就為了我們忘了關門,然後,那個陌生人走過的時候朝那個家屬小姐瞄了幾眼,還駐足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笑容!請不要問我這事情是怎麽發生的,總之,我佩服那個家屬小姐的視力!然後,家屬小姐上前、把握在手中的酒潑上了那個好奇者的臉,然後,就是一場混戰!
  我是找機會想出去的!特別是在我已經有了流放紀錄!可是,老天很少從人願!保安也拿這一群以為錢可以砸死人的家夥沒辦法,隻好請來了110,然後,我們又認識了很多了不起的人物。
  我想林北也不會願意從這個地方把我接出去的,這樣實在有損他的光輝形象。可是,沒辦法,小美不在,父親也離得遠,我的夥伴又幾乎都在這裏了。我隻好給了他電話,然後,安心等著接下去可能更長遠的流放!
  很意外,接我的竟是林西!她翹著嘴角坐在辦公室裏,然後,和押送我前來的警察點頭、呃、說伴送也沒改變我違反了治安條例的事實!然後,他們客氣地說了些話,就讓我跟著她離開。
  我上車前猶豫了很久,如果不把我的夥伴弄出來,我也實在不是東西,要是把他們一起弄出來,也讓林西難為吧。
  “怎麽了?”
  我還是請她幫忙。她笑著點頭,然後,也不下車,還是調頭和我離開。我有些不放心,這算答應了吧?可是,她沒幫忙啊。
  “他們要交些罰款,還要一陣子才可以出來。”
  我安心了!
  然後,我一個人回到公寓,洗了一個去晦氣的柚葉澡,把這件事情在眨眼之間忘掉。
  林北一晚上的表現也如常,我安心了。這件事情還是我的不對,給他們添麻煩了!愉快地在他上床之前閉上眼睛。然後,我就知道!心放得太快還是出問題的!
  林北躺下的時候轉過我的臉,隻一句,我不得不為自己遲鈍的神經遺憾!他說:
  “還是你爹有遠見!”
  我默然!看來,我就是免不了流放的命運!在國內,我很能不自覺地和我的夥伴一起攪和。我的夥伴,又還是剛富起來的心態,熱血方剛的他們老是改不了要找些愛惹是生非的女人。然後,我就從沒省了父親的心!
  這一次,我想我該斷了我曾經以為不能脫離的生活了!乖?還是不乖?這本來就不是一個選擇題了!

  等一分鍾
  這一次,我自己收好了行李買好機票喜憂參半地到了美國,我高興,是因為我可以見到兒子了,我不高興,是我又要遠離故土,什麽時候,我才可以既在兒子身邊,又不用遠離家園?
  林北沒有送我離開,據那個送我到機場的司機先生說,林先生這兩天的行程很緊張,好像是飛一趟華北,有很多事情要解決。我習慣他不在身邊的日子,我們沒那麽有情趣。
  接機的人倒是有,我不大記得他的名字,好像是林家一個遠房的親戚,因為在這邊定居而和林家走得更近。他微笑著讓我上車,一路上的話簡單而節製。我為他可能的久候而不好意思。他笑著說林家夫人是今天早上的飛機,剛走不久,他也就沒在機場耗多長的時間。我隻笑不語,老實說,我實在不知道要接下去說什麽,難道我要問不知道林夫人在這裏住得可習慣?那樣就能顯得我有禮貌嗎?我不覺得!
  於是,我沉默著、等他有問、我才有回答。到家的時候兒子和弟弟都還沒回來,阿姨倒是忙前忙後地為我的一路辛勞端茶送水。我把在國內為她帶的禮物拿了出來,換得她歡心一笑,我聳肩,就他們這種大戶人家裏見識慣的、能為我這小小的一點手信喜上眉稍?還不是就為禮貌!
  我換了衣服下樓,小照剛好進來,雖然是叛逆的年齡,小半月不見,他還是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更是忘了他一向不要親吻的原則,照著我的臉頰給了兩個大大的響吻!看!空間和時間能產生巨大的思念!
  我和他分享了一些我們共同的記憶,然後,還在他的好奇下回答一些目前國人最時髦的娛樂!當然,我們還隨手切磋了一番,少不了對生在國內的人羨慕一番!
  小期到家,那本來就不安分呆在背上的書包立刻丟在玄關,整個人衝進我的懷裏,鋪頭蓋臉的一陣親吻,加雜著他那清亮的童聲,一時間房子裏充滿了笑聲!更是證明了適時的分離是重要的!我們不就這樣在分離中思念、在思念中成長、在成長中分離嗎!
  又是回到我們寧靜而平和的生活!小期還是在他舅舅和我的欺壓下日漸成長,小照在我的打擊中變得更是堅強!我?我在林北的忽視中繼續堅韌地生活著!
  他的傳真不再每天一封,有時候幹脆傳一張他的時間表過來,我拿著那張好像秘書先生勾勒出來的他的這一周的時間安排,有些懷疑,怎麽說,睡覺的時間總是要的吧,怎麽好像就是睡眠的時間也沒多少!
  我還是能從網路上了解他的動向,像是他近來好像又和一個小明星搞在一起,不時有那個小明星在媒體麵前說些意味深長的話。我發現自己好像都沒了感覺,以前那些把他的東西打包捐送的行為我再也做不出來。不過,他母親在這個房子沒見到林北的痕跡,是不是更奇怪?我傻笑,然後懊惱地發現我已經越來越容易偏離主題了!
  小期還在和他的奶奶溝通著,話題多而有針對性,看來,對小期的教育他們比我上心多了!當然,目前為止林夫人還是沒和我有過接觸,我也不好在他們的交流方麵橫插一腳。
  我有沒有說起我的父親這小半年的音訊?我的父親因為我和小照的不在身邊,和芳姨的生活更是如熊進蜜罐,每天不怎麽打理生意光顧著和芳姨遊山玩水去了!有時候我們孝心發作,三更半夜給個電話還是語音答錄,實在太傷我們姐弟的感情了!難道,他們把我倆塞到這地方就為了可以不受拖累地東遊西晃?我不得不懷疑他們對我們的愛心!
  看!我又偏離了自己的思路!
  我要說的是,父親因為整天隻顧著玩樂,生意上的事情開始節節敗退,到了年尾,這明年春季的訂單竟是幹脆不見了!好吧,本來這些年的電線生意就不大好做,可是,父親做得早,有一些關係牢靠的老客戶,我們都以為可以靠著老客戶的需求維持我們的生活,看來這樣的行為已經行不通了!
  我對生意的事情一竅不通,芳姨更是個賢內助,除了家裏生活上的事情,別的事情她也和我一樣摸不著頭腦。父親隻是通知我們,他決定不再維持那間廠子的生產了,閑置下來的廠房租出去可以維持他和芳姨的生活。而小照和我的錢必須開始精打細算,他說他從明年起就不給我們匯錢了,特別是小照!
  我和小照接受了這不算殘酷的現實,我想父親一直給了我們很好的榜樣,他愛錢卻不會被錢支配著。
  我還好,名下有不少的土地。小照的名下也有一些產業,不過是一筆教育費用和小城的兩處房子。我和父親商量過,把我在小城的一些土地渡讓給小照,父親卻拒絕了。他說男子要富不靠祖上遺留!總之,李照溪要活得比他人好就該靠著自己去努力,父親在那一邊還有些妒嫉地告訴我:
  “那小子的命比我好多了,我爹就沒送我出去留洋!”
  我虛笑著把話筒擱下。沒辦法,我父親真的是被我爺爺教壞了!再說,父親對給我的東西還是不想張揚,他說沒辦法,背著芳姨這麽多年的事情如果讓她知道,怕是更不能說清楚了,索性什麽也不說。
  因為父親的財根收縮,林北在傳真裏提及他給我辦了張附屬卡,我沒接受,不是因為我有多清高,隻是,住他的房子是一回事情,拿著他的錢是另一回事情!
  他很不高興,電話裏的不悅很明顯!他說我不屑他養就算了,兒子總可以花他的錢吧?我一聽他的口氣也是不高興了,這說的都是什麽跟什麽啊!我們的問題根本不是我給不給他養、我們的問題是我憑什麽給他養!這關乎我的名譽!我才不是一個靠著孩子蹭飯吃的女人!何況,我還沒到那程度!
  我立刻耍性格“啪”地掛了他的電話!
  不過,電話一落我就有些後悔,他剛才還說是在午餐時間給的電話呢,這些天他又是常飛華北,那邊的生意有些問題一直解決不好!
  我摸摸鼻子,回撥!他接起,有粗粗淺淺的呼吸聲,可能是在克製怒氣吧,我等著他發火。還好,開口的時候保持他完美冷靜的特權階級形象!
  他說他暫時不能和我說話,他還有事情,晚上給我電話!我能怎麽樣?等啊,缺少時間的人是他們那些所謂的有理想的人士,就我這樣的,時間好像沒什麽特別的意義。
  刻意的等待,時間就顯得漫長,那個晚上,好像總是等不來!
  就是我睡下了,還是不能盼到我的電話響起!小期發了給他奶奶的信後就滿懷希望地睡去!小照帶著一臉的同情拍拍我的臉,也睡覺去了!
  隻有我,抱著電話躺在床上,提醒自己等一分鍾、再等一分鍾!繼續等一分鍾……
  最終,我什麽也沒等到!很好!他的時間是時間,我的時間就不是時間!我把電話線給掐了!幹脆我們就不用溝通了,什麽愛情!這本來就是浪費時間的東西!一個沒時間的人要談戀愛就是笑話了!我還非得勉強那笑話發生在我身上!看來,我才是那個看不開的天大笑話!

  寂寞沙洲冷
  睡到半夜驚醒,詛咒著自己的衝動,意識模糊地把電話線連上,也不管對方是在什麽時間,想和他說話、也許我還想道歉呢。
  我把他的電話號碼都默背下來了,就是還沒清醒,我也按的絲毫不差。時間還不錯,那邊接電話的人手腳很快,不過,還是有些不耐煩吧,他的聲音低沉又有些疲累。
  這一次他的話比我少,我問起那些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他是裝傻還是真傻?他沉吟了一下,回複:
  “那是我的疏忽,溝通不良。我隻是不想你為錢煩惱。”
  我客氣了起來,真的是客氣,他對我的照顧也不小了。
  “免了房租已經沒什麽負擔了。”
  “你存心給我難受嗎?我已經夠忙了。”
  他很無奈!我本來很是真誠的客氣慢慢在他的委屈中散發,有心調侃他:
  “怎麽敢給你難受,我父親不給錢了,要是你也把房子收回去,我就睡中央公園了。”
  “這樣能讓你懂事些還好。”
  有人進他的辦公室了,我想掛上電話的時候他倒很快地壓低聲音說了一句什麽。我結束電話心安地睡了過去。夢吧,我竟是一再重複地聽到他那句低喃,他說他今天的海膽湯沒有我做的味道!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他是想要我在他的身邊?應該是的!
  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兒子的房間。兒子聽著搖滾玩著拚圖。說句題外的話,我一直覺得一個人的性格和愛好應該可以劃上等號,可是在我兒子的身上我老是找不到專業的自信。沒辦法,隻能怪自己學藝不精,我以為我兒子是一個隻知道和小女孩討論討論虛幻人生哲理的、以為自己是個成熟個體的搖滾小孩,那知道卻是個還可以沉下心情縱觀全局、深謀遠慮的具有自閉傾向的七歲小孩!
  我關小了音量,我隻是一個正常的母親,沒辦法培養出和他一樣的興趣!
  “兒子,我們喝早茶去。”
  港式早茶,我們的最愛!呃!小照在的話我一般不敢這樣說!我想我不該自豪的,我的兒子和弟弟對吃的比我有格調。他們不會對本土正宗以外的任何一個同類食品有狂熱愛好,他們一致認為這樣才不會破壞對美食的期待。我不同,我對那些我喜歡的食物、就是不是做到最好的那一種,我也喜歡!我認為這樣更能體現美食的價值!看,和他們比較起來我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社會新人種。
  兒子答應了我的邀請,於是我們一起到了一個在這邊小有名氣的港式茶樓。然後,我們遇到了孩子他父親的朋友,發生了一些很是莫名其妙的誤會。
  事情是這樣的,那個Jack是一個在香港出生的上海人,現在不是也住到了這個不怎麽出名的美國小城市嗎?據說他在美國的家地大物博、裏邊物產豐富、四季如春之餘當然鮮花盛開啦。你知道,要維持春天是需要一定付出的,他們家有錢也不是這樣的花法,據說,我的據說都是來自偉大的學生會組織,是有一定可信根據的!據說他的行蹤一向是娛樂版麵的重要頭條!現在難得的是,他竟然一個人在這裏喝早茶,不,確切地說是喝粥,還是喝林家公主最喜歡的梅菜粥。
  我就不懂了,為什麽這些人都喜歡喝這個粥?難道我也該要一個嚐嚐?
  我想繞過他的,Jack卻不是禮貌有加地站了起來,還招呼我們、呃、或者說是招呼我兒子一起,我想我不能拒絕,畢竟是林北的好朋友。照林北說的話來理解,他們應該還是常聯絡的人,我要是拒絕的話好像很不近人情。
  於是我們仨在他的招呼下坐了下來,還很客氣地說了些天氣什麽的內容。在我開始找不出話題的時候,他立刻客氣地問起小照和小期的興趣,然後他們對一些共同的、我不大理解的運動有一些共同的話題,聊得很是投機。我在一邊扮著笑臉努力地吃著蘿卜糕,一邊憧憬有一個女孩子和我一起吃飯聊天的情景。說真的,我很想要一個女兒,特別是在我發現兒子和弟弟的愛好和興趣離我太遠的時候!
  寂寞的人生啊,要是找不到一個誌同道合的可以在吃飯時候聊天的人,我的人生不就更寂寞?在我的寂寞中,時間飛逝,轉眼,我們仨和Jack都完成了一次口腹之欲,然後,我們就禮貌地道別了。除了愉快我們什麽都沒做就這樣分開了。
  然後,第二天我收到了Jack的道歉卡片,他說讓我原諒他給的不良影響,他說他沒想給我們惹麻煩,很抱歉!我一時還不清楚發生什麽事情,不當一回事地想繼續我的周日假期。在這裏請允許我先讚一下我家的阿姨,畢竟是資本主義社會成長的人,畢竟是經曆過大風大雨見過大世麵的人!立刻提點我看看香港那邊的幾份報紙,特別注意讓我搜搜Jack的名字。
  然後!神啊!我第一次知道我笑的時候眼睛竟是眯得不成樣!我、小照、小期和Jack竟是在同一版麵,然後,那標題駭人聽聞:真命天女曝光,一家四口共進早餐!
  什麽時候我們和那個Jack是一家了?我父親看到他兒子變成我兒子會不會吐血?什麽時候我們家竟有了這等偷梁換柱的高技術含量暗帶不倫影射的行為存在?
  然後,在我發呆的時候我接到了林北的傳真,他說我還是不會保護自己,明明看起來是個精明的樣子,怎麽一點眼色也沒有!還說我笨,就知道惹麻煩!
  我有些不甘地想和他理論理論。可是鑒於父親已經不給我錢,我要省省電話費用,隻好也寫了幾句話給他傳回去。我的話一向簡單,我畫了幾個字給他,我說:沒壞心所以無傷人意、所以不存在防備之心。
  那個,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是很想寫長一些,例如從我們成長的背景到現在所處的環境,我可以舉一百個例子告訴他我是正義的化身所以不存在黑暗的算計,那像他們所處的環境是那麽複雜,所以行為是那麽不見得光、更兼時刻被窺竊!可是,沒意義,自從我認識到人生的意義是打牌之後,我對這一切的雄辯都沒了興趣。
  還有,請不要說我寫得不夠文采,我也想寫些什麽冠冕堂皇的話,可是,那些字太難我一向不大能寫全,如果寫錯了不是更被他嗤笑?我愛國愛黨愛中華文化、堅決抵製寫錯字!
  他沒回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不過,還好,我還是可以不當回事情地出去和我的同鄉娛樂一下下,我不覺得這事情會對我產生什麽影響。
  然後,大家都可以盡情地嗤笑我了!我真的是一個沒有遠見兼不知道傳媒力量的人。那些同學、同鄉都知道了我上了報紙!一坐上牌桌更是探聽個沒完,從沒好奇過我兒子的父親是誰的中國同胞們,已經開始旁敲側擊地問起我的那個丈夫或者姘夫是誰了!
  我能怎麽樣?天做錯了事情可以被原諒,自己錯了就是自認倒黴了!

  錯誤的相遇
  Jack突然變成了我生活中的主要人物,我的名字常和他連在一起,然後,大家期待目睹我們想處的樣子,再然後,根據墨非定律,我們就真的常遇到!
  其實大多數的留學生都很忙,也沒多少時間和我一樣消磨在麻將桌上。所以我的牌搭子多是香港人,嗯,是香港人的太太。然後,我就被那群太太淹死在牌桌上了。起哄到一定的程度,Jack就會被拉著出現。也是,這圈子才多大啊,新聞多卻是沒幾個是大家都能說的。所以,我想大家都很感激拍那照片的娛記,看,他為大家提供了多少交流的機會啊!
  一轉眼,重要節日又是來臨。這一次沒有林北,據說林西的婚姻終於被看出問題了,他們那一邊正對她進行教育。不過,公主沒有遇到挫折,對愛情有自己的執著,堅持要自己麵對和挽回自己的婚姻,所有的人都在一邊幹著急。林北對著妹妹的愛情束手無策、地區分廠又好像一直和地方上的利益不能協調,華北變成他的常駐地了,至於美國這邊,我們不能在他的生活中占上位置吧。
  娛樂是自找的!我們仨答應了一起和香港太太的聚會,我家兒子一表人才很能討人歡心,小照又有冷麵笑匠的潛力,至於我,又是一個不可或缺的牌搭子,怎麽會在這重要節日被遺忘!
  在流行的誤導下我打扮成了一棵聖誕樹,流行指導是金色,不過,偶爾我也要有自己的想法,我堅持要黑色!到了聚會地點我才知道我是萬眾叢中一點黑,大家不是金就是紫,流行嘛!
  Jack是聚會中不能被忽略的存在!他帶著一個明顯有中國血統的混血兒出現了。我沒說過嗎,我認為東西方混血兒真的漂亮,那些光滑又不會白得讓我自卑的皮膚、深邃又不至於深陷的眼睛,總之,如果可以選擇,我想要一個混血兒!
  眾人有些曖昧地看著我們互相走近,看著小照突然展現笑臉接受Jack的擁抱,我家兒子也撲進他的懷抱和他親密接觸,就等我了!西方住久了我對禮貌的擁抱和貼臉也不是沒排斥,所以,隻是矜持地和他點了個頭,真的是矜持地點頭,我不喜歡在眾人的窺視下提供娛樂!
  出於照顧我這昨日黃花的好意,Jack還特意請我跳了一支舞。當然,我也是受歡迎的,沒了台灣同胞的照顧,香港同胞也沒把我當外人。小期跟在我的後邊虎視眈眈,他突然對我和他父親之外的男人接觸有了警惕性。
  於是,一個晚上我就在萬眾矚目下完美謝幕了!至於有沒有提供給眾人娛樂,這就不是我能揣測的範圍了!
  上車的時候Jack還殷勤地為我們開了車門,看得出他很喜歡我家兒子和我家父親大人的兒子,看來我家祖墳建得好,兒子都是討人喜歡的!不過,我就不明白了,難道女兒山不好?我怎麽沒被人喜歡?還是喜歡的人太多了,那個我要他喜歡的人老是擠不上來?
  嗬嗬,我坐在後座趴在椅後、拉著兒子狠狠地親了他一個!
  “媽媽,你別鬧了!”
  嫌棄我?我勒著前座的弟弟半站了起來,我也親了他一個!
  “姐,臭著呢,喝太多了!”
  他也嫌棄我!我跌坐在後邊,按下車窗把頭探了出去,還沒喊呢!我就被兒子攔腰抱下:
  “媽,你坐下!”
  我坐下,沒道理我怕他的!拍著弟弟的椅子:
  “吐、吐、想吐!”
  靠邊啊!小樣,這兩個小P孩能和我玩心眼?我拉開車門沒什麽形象地蹲在路邊吹風,鞋子早就蹬掉、換了布鞋,就是聖誕樹的下邊也被要求套了一條牛仔褲,我家弟弟真是個管家公!為什麽這麽多年的開放流行教育還是沒改變他的固執思想,我也不懂!
  “喝水!”
  不要!我都喝了一肚子的水了!
  “喝!”
  李照溪說得太用力了!我一時委屈了,父親都沒這麽用力地和我說話,就是當年我闖了那麽多的禍,父親對我也是雷聲大雨點小大聲不出小聲不入的!為什麽弟弟要這樣對我?
  眼淚突然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然後,我突然敞開喉嚨大聲哭了出來!我想我這反常的行為嚇壞了弟弟和兒子,他們站在一邊竟是沒有反應!然後,他們也站在一邊陪著我掉淚了!
  然後,然後警察過來了,我們這一對的大合唱讓他們也沒了主意,隻好又是端茶又是送水的安撫著情緒。然後,路過的車輛有人停下來了,兒子突然被抱在別人的手裏,我一看大驚,難道在這裏眾目睽睽之下也有人窺視我的兒子?
  我還沒來得及衝上去把兒子奪回來,兒子已經抱著那個人哭得更是起勁了!
  “奶奶!奶奶!”
  好!很好!特別好!
  我立刻停下所有動作,想蹲到角落裏又怕沒了形象!
  為什麽要我在這時刻遇見林北的母親?為什麽林北的母親在這裏?她不是回國了嗎?我又想哭了!
  一團亂中回到家,我被阿姨扶持著、不、是架著進了浴室,我想那一身的狼藉實在不適合和長輩見麵。換了衣服後死的心都有了,不要,我再也不想麵對他們家的長輩!
  敲門的人不可能是我的血親!我扯著頭發開門。果然,是林夫人!身上的大衣早就脫去,一身的金色搭配還真是適合節日氣氛!
  “喝些蜂蜜,然後躺一下。”
  她真是一個善解人意的長輩!我立刻接過那杯蜂蜜水,想要矜持地喝下去、又怕太矜持會嗆到!為了維持我那所剩不多的形象,我隻好用平日的速度猛灌了下去!
  死就死吧,再狼狽的時候她也見著了,我也就不用掩飾了!
  我抹嘴的時候想說些什麽,她卻是拍拍我的頭讓我躺下:
  “睡一下,小期和小照有我陪著。”
  我又想哭了!我又忘了自己身為人母、身為人姐的責任了!可憐的小期、可憐的小照,就是我們家祖墳修得好能福蔭他們,沒有一個被庇佑的母親和姐姐也不能活得多輕鬆啊!
  林夫人為我調低了燈光,我蜷縮在被窩裏,想和她說謝謝,卻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她!聲音不想故意那麽沙啞,可是還是把感激壓在了喉嚨裏:
  “謝謝!”
  “好好睡,等你起來我們再認識認識!”
  啊!這句話叫我怎麽睡!

  當時的月亮
  後來,隻要一想起我和林夫人的初次和再次見麵我就羞愧難當!
  宿醉是最累人的事情!我扶著頭、沒辦法、隻要有一點晃動我的頭就鬧騰個沒完!我扶著頭下了樓,快中午了,我該起來看看不知道有沒被我嚇壞的兒子和弟弟。
  樓下的客廳沒有人、偏廳沒有、廚房沒有、露台沒有!他們去哪了?我緩著腳步僵硬著身體轉到了地下室,我就不相信他們能藏到我找不到的地方!
  果然!他們在地下室裏洗衣服!他們是我兒子、我弟弟、呃、彎腰從洗衣機裏掏出衣服的那個是我兒子的奶奶。我晃了一下!然後昨晚的記憶全回來了,林夫人真的陪著我兒子和弟弟回家了!
  頭很痛!可是還是笑著朝那個不像貴婦的夫人點頭!不是我沒禮貌,我稱呼她阿姨的話和現在家裏的阿姨怎麽區別?叫她伯母我們這有沒這習慣,我還是不開口的好。
  我家小輩還是有禮貌的,他們爭著叫我,我嗯了一聲,沒辦法,我不敢動腦袋了!林夫人挺起了腰對我笑:
  “頭痛?芬姐熬了湯,快上去喝一碗。”
  我傻笑忍痛又是點頭!還好,沒讓我現在就和她好好地認識認識!雖然快走會讓我頭痛,可是,我還是沒計較這一點痛,越走越快地跑到了廚房!
  不能再豪放地灌下那一大碗的湯了,我小口小口地、保持上身僵硬地喝著所謂的醒酒湯,然後。也不能躲過阿姨的輕微責難,她一向不主張女人過量喝酒、何況喝到醉!更讓她為我擔心的是,我是醉到招了警察被林夫人送回家的!
  阿姨嘀咕著我的種種惡習,然後又小聲地對著我提議:
  “再上去睡睡,醒來就好了。”
  我是很想卻又沒膽!怎麽說也不好把林夫人擱在哪當擺設吧?阿姨又是顯現她的豐富人生閱曆:
  “清醒了好說話。”
  那就睡去吧,我也想給林夫人、呃、所有的長輩留下好印象!睡一覺有助於我的語言邏輯組織能力的恢複,語言,會改變人的第一印象!就算不是為了自己,也要讓林期臉上有光!睡一覺!我又暈暈沉沉地爬上了床,睡一覺我就可以變淑女了!
  睡一覺我還沒錯過晚餐!眨眨有些腫漲的眼睛,在林夫人的微笑中坐到我的習慣座位。一餐飯的時間也沒發生什麽讓我懊悔不已的事情,我們很平和而又友好地吃完了晚餐!
  把兒子和弟弟塞到各自的床上,我回到樓下,和林夫人一起喝茶。夜深人靜還真是聊天的好時候。
  林夫人泡茶的手法嫻熟悅目,我後悔早年的時候沒好好地學上幾招,這個時候也有安定人心的作用啊!她和我說話,聲音和林西很相似:
  “頭還痛嗎?”
  她笑著看我,看我搖頭,嘴角更是微微翹起,原來他們兄妹都是像母親!
  “沒和你商量就過來了,是我們不周。”
  客氣!很客氣!
  “小期都這麽大了,想和你一起吃個飯,小北都沒好好安排。”
  我傻笑,雙手接過她的茶,繼續洗耳恭聽!
  “你把小期教育得很好,我很羨慕你的生活。”
  這一句就不太懂了,羨慕我?不是我羨慕他們嗎?
  “小北不是專業管理出身,就是再有天賦也要摸索上好一陣子。”
  話聊得沒主題,我擱下茶杯,開始附和聊天。
  “我就養了這兩個孩子,小西被寵得孤僻了,小北……”
  她停了一下,笑得有一些飄浮:
  “小北被責任綁縛了個性。”
  “小西很好,她很照顧我們。”
  “她的脾氣……今天還是不談她了,我們說說小北吧,看看我兒子在你麵前還是不是我兒子。”
  “他……對我還行。”
  “就他那樣也算還行?”
  我訕訕一笑,甲之良藥乙之砒霜。
  “他對我們提起你的時候小西還剛準備上大學呢,轉眼,她都結婚了。”
  “小北一直認為你不是好的結婚對象,可是,這些年也沒和好的結婚對象有什麽事情發生。”
  我承認,就是這一句讓我耿耿於懷,他的行為和他的話就是是兩個樣子,讓我聽了他的話想離他遠遠的,看他對我的樣子又覺得和他在一起還行!
  “小溪,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點頭,怎麽叫也是一句。還有,我想我娘要在世的話應該也是這樣和我說話的。
  “小溪,我結婚已經快三十個年頭了,小北他們小的時候我也沒有怎麽帶他們,家裏的事情看起來樣樣有人幫著,可是,丈夫是自己的,有些事情總不能假手他人吧?小西還能在家裏有些地位,小北他們是男孩,爺爺要求得嚴格。”
  她停了一下,神情有些恍惚、有些心酸:
  “小北五歲學遊泳,他要我教,我隻陪他遊了一次,再一次見他,他都能在泳池裏來回好幾趟了。”
  “您很忙?”
  “不是。”
  她搖頭否定:
  “我隻是個家庭主婦,照顧了先生就會放下孩子。”
  “不能帶在身邊嗎?”
  “有時候。”
  “林北不像缺少溫情長大的人。”
  這一點用我的專業眼光來看、我還是能肯定的!
  “是,我能照顧他們的時候不會假手他人。”
  我隻做出最好的傾聽狀態,等著她停頓後的繼續。
  “小時候和他開玩笑,讓他24歲結婚、27歲就要個孩子,然後我們就可以退休在家裏幫他帶孩子。他在一邊突然冒出了一句:我現在就生個孩子讓你們退休行不行?”
  林夫人已經笑到有淚花了,我低頭捧著茶杯,不知道怎麽安慰她。
  “他交第一個女朋友的時候我很欣慰,終於長大了。”
  “可是,骨子裏,小西才是他們永遠不會放下的存在。他們認為父母會陪在他們的前半生、妻子會陪伴他們後半生、隻有兄弟姐妹,才是他們一生都存在的扶持。”
  “我想,那是我教育的失敗。”
  我接過泡茶的任務,但願能給她安慰。好一會兒,她才收拾了心情繼續說話:
  “我了解自己的兒子,你是他想要的生活。你的成長幾乎每一處都有你父親的影子,就是責打流放,那也是做父親的考量。我們沒有機會為成為一對好父母,他認為自己行為不對的時候,就會一個人到祠堂檢討。現在,你在他的生活想進就進、想出就出,自由又沒有責任,不用對兒子感到欠缺,多好!”
  “孩子,有些話我不知道能不能說明白,他認為他現在盡的就是一個男人的責任,如果結婚,你要盡的是一個妻子的責任,有我做對比,你想,有沒有可能他央求不結婚的人,就是你?”
  我琢磨了一下這句話,臉上突然暴紅!床上的話,他媽媽怎麽知道!
  “阿姨……”
  我問不出口!
  “小溪,傳真機是小北說要買的,小期還小,不能什麽話都對他抱怨,他不知道什麽可以說什麽不可以說,這樣大家都知道。”
  “大家?”
  “你沒發現小勉他們對你的態度有些奇怪?”
  有!可是,我以為是小期引發的他們的愛心!
  “小期是小期,你是你,我們不會搞不清楚的。”
  我抿了下嘴,突然摸不清楚這是什麽談話,我是傾聽者沒錯,可是為什麽沒有訴說者開心?我的專業啊……
  “我女兒是別人的妻子也是小北的妹妹,她是她哥哥一手帶大的,她懂的事情她哥哥能不懂?”
  “小溪,我的孩子我清楚,他們對感情沒什麽天份,會錯認、可是不會錯過。”

  寂寞邊界
  好奇心不但會殺死貓,更會把我給悶死!睡太多了,我對床沒渴望。盤算著時間,撥通了林北的電話。
  “怎麽了?”
  那一邊的他好像有些疲勞?小小的同情心泛濫,我對所有能賺錢的人都有敬意!想想自己的立場,立刻撲滅了我那為數不多的良心!
  “你媽媽還沒回去?”
  迂回,一定要迂回!
  “農曆新年才回來。”
  “住那麽久可以嗎?”
  “可以,她都很多年沒過去那邊住了,當度個小假。”
  真好,我娘在的話不知道會不會到我這裏度假。他好像在走動,我還聽見關門的聲音了。
  “在哪啊?”
  “公司、房裏、床上。”
  這個時間就要午睡啊?還沒吃飯呢。
  “今天沒什麽事情了,放鬆一下。”
  我傻笑,盤算著怎麽從他的口中證實那些我想知道的東西。
  “林北,你媽說你小時候缺乏家庭溫暖呢。”
  “笑話!”
  然後,我等著他接下去駁斥一下,可是,就這樣打住了!就這樣,再也等不來下文!我從床上坐了起來,還真就不信我不能從他的口中套出話來!
  “你為什麽買傳真機啊?”
  “工作需要啊。”
  “我是問你為什麽給我們買傳真機!”
  “小期的中文不好。”
  為什麽和林夫人說的不一樣!為什麽!我瞪著電話,很想知道現在他是什麽表情。那一邊的他卻放低了聲音,緩緩的,在夜裏有些蠱惑人心的味道。
  “小溪,你在哪?”
  “家裏、房間、床上。”
  “躺著還是坐著?”
  “坐著!”
  他笑了一聲,聲音很低沉,說:
  “我躺著,窗外還有陽光。今天吃了些糯米飯,陳少的廚子手藝真是不賴!今年的秋茶也很好,香味醇厚,餘味無窮。”
  “哦。”
  我不知道他和我說這些有什麽用,我又沒吃那些糯米飯,也不喝那些茶!
  “小時候都是我和爺爺喝茶,小西能泡一手好茶也有我的功勞。”
  來了!隻要關於他的妹妹,他的話一定更多!
  “我們都習慣了沒有父母在家的日子。為了讓他們寬心,小西和我就是感冒也是少有的事情。嗬,不止我們倆,是我們家的小孩子很少有個頭痛腦熱的,大人很忙,小孩子就不能添亂。”
  “學校開家長會,很多時候是爺爺出席,他退休在家,比較空閑。”
  “父母沒時間和我們相處,隻好一群孩子在一起互相學習,總算沒有偏離正常的軌道。”
  我躺下聽他說話,如果他在身邊的話,我想我這個時刻應該是抱著他的!
  “林北,你沒叛逆期?”
  “好問題!”
  停頓了一下,聲音更是低了下去:
  “我想我是一直在叛逆期,隻是沒像你一樣,因為叛逆被流放。”
  死小孩!踩我痛腳!
  “林北,你在你媽媽麵前是怎麽樣提起我的?”
  “就那樣說了。”
  那樣說是怎樣說?我纏著他問,然後,有些害怕的發現,我竟然對著他撒嬌!
  “小西說我的房子有女人,我就告訴他們了,省得每天盯著我看,以為我是拉著女人打掩護的同誌。”
  我生氣了!這個該死的混蛋,好好說話會死啊!我沒做聲,他在那一邊還是笑著,問:
  “你生氣了?”
  “沒有!”
  生氣也不能告訴他!一定是狂笑著為自己激怒我而得意!
  “還說沒生氣,我都看見你扭電話線了。”
  我哼了一聲,沒回答。
  “小西說我沒哄人的天分,小時候她難過,會安慰她的都是寶兒和章成他們,我隻提供懷抱,她想哭的時候會找到我。她不會在父母麵前難過,有時候媽媽很傷心,為我們從來不在他們麵前說苦說累。”
  “她每一次生病就會把她的藏寶盒給我,密碼也寫好,說要留給我兒子,記得世間還有一個姑姑。”
  “小西出麻疹的時候他們在香港,媽媽在電話那邊哭,小西咬著牙讓媽媽放心,她說不怕,哥哥會照顧我的。”
  “我打籃球的時候扭了腳在家靜養,她每天端著湯看我喝下去。東哥怕她摔了,讓廚房端上來,她不肯。說我不愛那股藥味,怕廚房的人會拗不過我,沒有敦促我喝下去,怕有後遺症。”
  “年少的時候她的朋友因為她和寶兒的關係失去了生命,她在每次驚醒的時候都會給我電話、證實我的存在。”
  “小溪,我們沒有缺乏溫暖,隻是沒有父母的幹預,我們忘了有依賴的感覺是什麽。或許,一開始是自以為讓大人放心,可是裝著裝著就習慣了。大人們也習慣了。”
  我沉默,他那一邊的話也越來越低沉,有好幾次我差點聽不見他說什麽。可是不敢打斷,怕再也找不到讓他繼續下去的情緒。
  “現在他們退休了,換我們沒時間了。真是滑稽。”
  “你每次看我們都帶著自嘲,嘴上對著我們羨慕,行動上卻沒有被我們影響。該怎麽玩你還怎麽玩。就是曾經惹惱你父親的行徑,你也照做不誤、就是你最痛恨的流放也沒影響你的興致。”
  “我妹妹的自由,妥協在限製中,你的自由才是隨心所欲。”
  “有時候我想,如果我們都是跟在爸爸媽媽身邊長大,我們兄弟姐妹會是什麽樣?更團結?更能知道什麽是互相扶持?還是為著自己的利益盤算著自己的出路?真是個問題……”
  然後呢?我等著他的繼續,我真是個稱職的傾聽者!
  然後,他睡著了!我啞然!就是想罵人也找不到聽的對象了!這個時間該睡的是我吧,為什麽他在午飯時間就給我睡著了!為什麽我還沒問到他到底愛不愛我他就給我睡著了!
  我就這樣吊著口氣輕輕放下電話。算了,還有下一個電話,隻要我撥過去,他從沒拒聽我的電話。
  然後,我趴在電話旁邊有些不確定地想,我對著他撒嬌,他撩撥我的情緒,難道,我們是在開始曖昧了嗎?在我們的孩子已經麵世將近八個年頭的時候!

  寂寞那麽多
  翻來覆去還是睡著了,可是,又被電話吵了起來。這個時間?我有些害怕地接起電話,難道父親和芳姨終於發現彼此性格差異太大吵架了?
  放映迅速地抓起電話,聲音更是清醒無比:
  “爹?”
  那邊沉默了一下。我屏息凝神,難道已經到了什麽都不能挽救的地步?他們決定拋下我們姐弟各自單過?
  “雖然偶爾這樣叫有助情趣,可是,你沒想過這樣會讓我麵對你的父親有壓力嗎?”
  “你發什麽神經啊!”
  在這個時候、半夜、我眯眼一看、在這淩晨四時十一分!
  “我們不是在說話嗎,我睡著了,醒來當然要向你道歉。”
  “林北,你知道我們有將近十二個小時的時差嗎!”
  “你明天又沒什麽事情。”
  他在那邊裝無辜,我能怎麽樣?殺回去?我錢多了燒著!
  “我媽和你說什麽了?”
  “忘了!”
  “這麽快就忘了?要不我問我媽去?”
  “好啊!你問去。”
  “那我給她電話。”
  他真的掐了電話!難道,他還真敢在這個時間向他媽媽詢問我們之前的談話內容!我立刻回撥,不要,我再也不要給林夫人留下任何不雅印象!
  電話沒有占線!我聽著他在那邊笑,暗罵自己白癡,他媽媽就睡在離我不遠的地方,這座房子裏也就一部電話,就是他打過來我也是第一個知曉的人啊!
  “還真是好騙。”
  我咬牙,為什麽就不會好好說話!
  “我要睡覺。”
  這樣就可以掛了電話嗎?
  “我睡醒了,下午沒事,晚上八點有個飯局,現在沒事。”
  “我、要、睡、覺!”
  “你還沒睡夠?小期說你今天、啊,不!是你昨天一天都沒下床!”
  養個兒子還可以當眼線,實在劃算!對比我的氣憤,他倒是滿心歡喜,而且,聽起來神清氣爽,實在討厭!
  “我們好像沒什麽交流,剛開始的時候你老張著耳朵聽我說話,到後來,我就隻淪為你的床伴了!”
  “林北,你是在抱怨嗎?”
  我翻白眼,拜托!一開始是他拉著我沒完沒了的說著他的妹妹,後來,他來去匆匆,不開口說他的妹妹,他幾乎都沒什麽話!然後,我上課、他陪孩子、我們的溝通就隻限於床上了,哪還有什麽其他的時間閑聊!床伴?娘的,我還沒見過那麽不稱職、不敬業的床伴,有個欲望還要隔著海洋讓我望眼欲穿!要真是隨便就能找個床伴我倒樂意了!
  “你還能知道是抱怨啊!流放,假著流放之名我看你在那邊都樂不思蜀了。今天台灣同胞,明天香港朋友的,聚會不斷不說,還盡上報昭告世人、你在那邊是春風得意!”
  原諒我的遲鈍,我真是奇怪,他是受什麽刺激了?於是,我很疑惑地問他:
  “你是怎麽了?”
  “怎麽了,問得真好!”
  他低笑出聲:
  “我也想知道我是怎麽了,怎麽和你說這些!”
  我不知道我為什麽要壓低聲音,就著小小的指示燈,縮在床上和他扯些有的沒的。他也壓低了聲音,有時候還讓我聽不真切。為了找個明白,豁出去了,本來就想知道,在被時間折磨了這幾個小時後,我還是想知道:
  “林北,你是想說你喜歡我是不是?”
  隻是,那“愛”換成了“喜歡”。看,我還是矜持的,問得多迂回啊!
  “我以為你會問我愛不愛你。”
  “那好,林北,你愛不愛我。”
  我一向從善如流,立刻換了個詞問。他沒有遲疑、立刻給了我回答:
  “愛!”
  我傻眼!原諒我的純真,到目前為止,我還是沒想到他能對我說愛!我以為我是他可有可無的存在。我沉默、因為我實在沒想到該說些什麽。
  “你不說些什麽?”
  “什麽?”
  “你就不打算告訴我你也愛我?”
  “我還沒想到我愛不愛你。”
  我回答得很誠懇,到現在我已經不知道我對他到底是愛或者不愛了!
  “說你愛我會死啊。”
  “你也沒說你愛我啊。”
  “好,我愛你。”
  讓我死吧,為什麽對我說這個?聽起來實在不怎麽地,有些惡心!可是,說了愛我我就願意了?
  “你不是說我不是結婚的好對象嗎,幹嗎愛我?”
  “我理想的結婚對象是一個會在家好好呆著陪孩子的人。”
  為什麽?我的樣子看起來就不是一個賢良淑德的賢妻良母?
  “小時候我就想,等我有孩子了,就不要讓他的母親遠離他。”
  他突然轉了聲調,我有些不適應地換了個耳朵繼續聽。
  “我可以一個人在空中飛來飛去,可以和我的秘書一起出席必要的派對,可以帶著我的助理輾轉不同的地方,就是不要孩子沒有母親的陪伴。”
  “小期的出生是意外驚喜,我喜歡孩子,卻沒想他那麽早就來到我們還不大成熟的關係裏。我承認一開始是你的名字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們能繼續下去,決不是因為你的名字和小西的同音。”
  “你不會為了孩子放棄自己的生活,也不會為我放棄你的時間和娛樂,我想這是我有時候別扭的原因。”
  還真是坦誠!竟是用“別扭”來形容自己!可是,他那樣的話和行為哪裏隻是別扭的級別!
  “小溪,我還不想結婚,這樣,我就沒有立場要求你回國、不用犧牲小期和媽媽相處的時間。沒結婚,我的生活也是這樣子過,結婚了,改變的是我的妻子的生活。”
  “一切都是為我嗎?”
  “為了我、也為孩子。”
  好!這個沒負擔!淩晨的時候人的情感是最脆弱的,我有些鼻酸,捏著鼻子問他:
  “林北,你寂寞嗎?”
  他嗤笑出聲,我能想像他的嘴角翹著的樣子!
  “寂寞,在我還有時間寂寞的時候。”
  “那,你現在寂寞嗎?還會埋怨你的媽媽嗎?”
  “我從來就沒埋怨我的媽媽,她可以選擇的話也不會讓我們遠離他們的身邊。”
  那邊有模糊的聲音,他有片刻的沉默,又對著別人說了些什麽,然後:
  “我要出去了,你再睡一會兒。”
  “嗯。”
  “小溪,我已經沒有寂寞的時間了。”
  “啊?”
  哦!

  原諒
  早上起來,精神竟是奇異地飽滿,看來,昨天真的睡太多了。收拾著本來就快達到無菌標準的臥室,不時對著窗外傻笑,我,這種行為實在不大像我的作風。
  下了樓來,阿姨說林夫人久不見我起床,已經帶著孩子到和她的姐妹們參加祖孫同樂會了。我點頭,自己找娛樂打發時間。哼著小曲照看那些明顯缺乏我的關愛的花草,也學一會優雅。
  阿姨探頭叫我聽電話,汲著拖鞋衝到客廳,來不及平複呼吸,已經笑開,是他!
  看來今晚的飯局結束得早,現在,我瞄了下時間,也不過北京時間晚上十一時四十五分剛過。我一時哼哼哈哈地找不到問候的話語,他也隻是“嗯”了一聲,低啞著回複我的客氣,然後,立刻顯現他的不客氣,說:
  “三個鍾後給我電話,催我回家。”
  “為什麽?”
  現在不是在家嗎?那邊很安靜,不像還在外的樣子。難道,是在廁所給我電話?我有些惡心,實在不想和他說話。
  “換衣服再參加一個私人的聚會,怕是一時走不了,記得給我電話催我回家。”
  我還來不及收回笑臉,就已經有砸電話的衝動,為什麽我得充當他的行動鬧鍾?不是有秘書嗎?再說,想什麽時候回家還要人催,是不是越混越回去了?
  他安撫我的語氣一向勉強,就是現在有求於我,他的話也沒有讓我覺得順耳:
  “記得提醒我回家就是了。”
  我還沒先砸了電話,他倒是比我快一步地掛了。我有些反應不過來地楞在電話邊,臉慢慢地紅了起來,偷瞄了一下四周,幸好阿姨不在!那個人!他!他竟在掛電話前說:
  “乖!記得。”
  按住自己往上翹的嘴角,還是感歎一下自己的不正常。他說愛我的時候,我還能生出心思質疑他的行動對不上心動,現在不過一個隨口的“乖”,就讓我心生竊喜,這個時候好像更能感到他對我的心思!雙手遮臉放縱自己的一時得意,在阿姨叫我吃飯前一定要恢複正常。
  阿姨坐在我的對麵,對我看了又看,終於舍得開口:
  “有什麽好事嗎?早上起來就笑個不停。”
  哪有!我反射性地挺直了身子,放下碗筷摸了一下臉,沒有笑的痕跡啊!
  “笑得都快看不見眼睛了,還否認!”
  我裝傻,趕緊捧起碗快速地解決自己的午飯,岔開話題,決定了,下午就整理書房去。
  瞄了好就次時間,就到兩點四十六分了,剛好手頭上的工作告一段落,立刻癱坐到椅子上,邊按電話邊後悔著,這個月的電話費一定奇高!
  那邊很安靜,我又是後怕了一下,難道他躲在廁所?我哼了聲,總得說些什麽:
  “到點歸巢了。”
  “嗯。”
  他的回答像是從喉嚨裏悶出來的。
  “我和他們說一聲,你別掛電話,和我聊一陣,我怕在車上睡著了。”
  我是個好人,不但沒有拒絕他,就是牢騷也沒有。等著那邊模糊的告別,這個時候還很有氣氛,想來也不是什麽高雅的聚會。
  他好像在走動了,我一時有些擔心:
  “你要自己開車嗎?”
  “沒有,有司機。今天有些過量了。”
  “哦。”
  還好!我靠坐下去,還沒想到和他說什麽。
  “你在幹嘛?”
  “再想要和你說什麽。”
  他在那邊笑,我在這邊懊悔!為什麽,這話我也能說出口,實在太破壞氣氛了!
  “你說什麽我都沒計較。”
  是了,和我說話你還想計較什麽?我父親把我教得多好,一點都沒扭曲的人生!
  “林北,你要來嗎?”
  “你那?不去,我這兩個月的假期都沒有連在一起,加上還要北上,能挪出的時間還不夠我在飛機上來回。”
  這個拒絕的話為什麽說得這麽順口?我也不是要他來,我隻是詢問一下、詢問一下!這叫沒話找話啊!這個人什麽也不懂!忍一時風平浪靜!我忍!
  “你北上要做什麽?”
  “應酬,抽個時間和北方的客戶聯絡一下感情,那邊的事情我沒怎麽抓,偶爾上去見個麵有利以後的合作。”
  “又還沒到農曆新年,要不要這樣快就感情投資啊。”
  這些我也懂,像我父親,每年都新年的時候都忙著和一些客戶喝來喝去的,生意都是酒杯裏談來的。
  “生意也不是隻有我們中國人在做。”
  我能聽清楚他明顯的嘲笑語調!
  “哪有?我為什麽要嘲笑你?我隻是說外國公司是在十二月做一年的總結。”
  “就是嘲笑,嘲笑我沒有工作經曆。”
  “好、好、好、是嘲笑,你能不能不要那麽大聲?這車很安靜,你的尖叫就是司機也會嚇到!”
  那邊是模糊的笑聲,我一定要這麽丟臉嗎?
  “司機是誰?我認識嗎?”
  如果我不認識,我一定可以忽略那些讓人尷尬的嘲笑聲音!
  “嗯,據說在報紙上見過你。”
  “哪裏?”
  “報紙!你和Jack的照片照得很好,他見過。陳少把你的照片擴大讓他的每個員工都記在心裏,說是以備不時之需。”
  什麽是不時之需?還有,我得罪陳默了?
  “沒有,我得罪他了,他就見不得我好。”
  “你在喝水?”
  “你也聽到了?喝太多酒了,還是多喝水保險。”
  “林北,陳默為什麽見不得你好?”
  他笑得猖狂:
  “因為我找到的那個不但是我愛的還愛著我。”
  最新的饒口令嗎?我實在很想掛了他的電話!
  “德性!”
  “我唱歌給你聽,剛學的。”
  剛學的?那就應該排除那首很好很強大的《路邊的野花你不要采》了!
  他一開口我就知道我錯了!剛才還讓我不要太大聲!現在扯開喉嚨吼著“死了都要愛”的人是誰?那邊笑得肆無忌憚的人又是誰?我掩麵歎氣!作孽啊,我對不起司機、我對不起沿途的路人!
  那邊的路上有沒有玻璃被震下來?
  林北,幸好我不在你的身邊、幸好現在我是下午,我原諒你,原諒你所有的不得體的行為!

  陷入愛裏麵
  到了後來,他是話都說不完整了,我叫了他好幾聲,他才迷糊著回了一個。我等著他掛上電話,我實在不知道能不能先放下!
  應該是到了,那邊有人拿過林北的電話:
  “溪姐,我是小雷,我哥到家了。”
  然後,不知道是不是找不著話說、又想立刻掛了電話不好意思,小雷補充了一句:
  “司機笑翻了,他車上還放了一個DV,開著。”
  “哦。”
  這麽無聊?或者、我突然想起他們給我看的音樂會,難道、上天!難道他們是把林北一路的瘋話都錄了下來?然後打算就此笑他五十年?
  “小雷,那東西決不能落入別人手中!決不能!”
  我也會丟臉啊!
  “那是送我哥的禮物,溪姐,我扶哥進去了。”
  那邊已經掛了電話、我卻還在傻楞著,我拿我的人格擔保,小雷剛才在那邊偷笑了!
  晚飯也是隻有我和阿姨兩個人,林夫人說要留孩子在她的房子裏住一天。我一開始還想不通,林北的房子是我在住,那麽,如果他們那邊還有誰來,住哪?總不能一直住飯店吧?有錢人房子就是多!
  早早地躺上床,翻來覆去還是會想起林北的聲音,實在太讓人印象深刻了!半夜,還是被電話驚醒,我已經可以處變不驚地抓起電話,說:
  “早啊!”
  實在早,才三點多!那邊沒有笑聲,他在忙?
  “不早,我今天早上沒上班,在家看錄象,下午才進的公司。”
  “哦。”
  還有閑請看錄象,看來,這些天的個人時間很充裕。
  “你不想知道看什麽錄象?”
  “什麽錄象?”
  我突然不想知道了,難道就是昨天那個驚人的時刻?
  “就是昨晚在車上的片斷。”
  很好!實在太好了!這一幫人真是吃飽了撐著!
  “這是一個血的教訓,以後真的不能喝太多了!”
  “還有一個教訓。”
  “什麽?”
  “愛情降低智商。”
  還愛情降低智商!我看是他的那些周邊的人都沒智商,幾十歲的人了,還玩這些小年輕的把戲!
  “你談過幾次戀愛啊,還降低智商。”
  “一次就沒形象了,還要幾次,還讓不讓我活了。”
  他在笑?
  “你笑什麽?”
  這一次我很確定他在笑了!
  “你還是第一次對我有好奇。”
  亂講!我一直有好奇!隻是你老把我的好奇安放在你的妹妹身上!
  “你在做什麽?”
  “我?上來簽幾個文件,晚上出席酒會。”
  “又是酒會?”
  “這次是政府出頭搞的,點名邀請,不去不行。”
  我們都沉默了一下,我不知道要說什麽,這個時候期盼他喝些酒是不是太不厚道了?我努力抓抓頭發,終於想到:
  “這個月的電話費一定很高!”
  他還是沉默,然後,是笑!
  “小溪,你就不會和我說些別的!”
  什麽別的?我怎麽知道說些什麽才是我們該說的?
  “說什麽?說我現在還在床上你卻在上班?說我現在在花錢你卻在掙錢?還是,對了,今晚你和誰一起出席?”
  “助理。這種地方除了太太就是助理了,誰敢挎個小明星去掉麵子啊。”
  也對!我還真是傻。
  “還喝酒嗎?”
  “絕對不會喝得和昨晚一樣了。”
  “真的?那昨晚沒讓你多說還真是浪費了。”
  “下一次你可以親自上場,看誰說得多。”
  我傻笑,雖然隔著電話線,也期望他能看見我給他的白眼!
  “有事,我掛了。”
  我點頭,想想,說好!
  又是睡到太陽高起!我下樓的時候小期和小照已經回來了,就是不見林夫人。
  “奶奶呢?”
  “奶奶說要去見她的朋友,然後要回家了。”
  這麽快?不是說要到農曆新年嗎?小照在一邊補充:
  “好像是要參加婚禮,這一次到我們這裏不在計劃之中。”
  是啊,還真是不在計劃之中!
  “姐,你怎麽沒出去?”
  我揉著眼睛,傻笑一下,立刻正經地教育他們:
  “適時的娛樂是必要的,可是,太過就不好了,做人和做事一樣,要鬆弛有道。”
  小期還好,早跑到一邊玩他的去了。小照在一邊斜了我一眼,用著特別可惡的聲音質疑:
  “是為了Jack的事情還沒有平息?”
  我搖頭,不和這個小孩子計較,我和那個香港同胞又沒什麽事情可以笑!他憐憫地看著我,然後,說:
  “放心!你還夠不上被藏嬌的標準。”
  我是優雅知性的成熟大人!不和小孩子計較!可是:
  “李照溪,你就不能給我看書去嗎!”
  趕走了身邊有嘮叨跡象的弟弟,我竟然開始發呆,在這個溫暖的早上,我竟然沒什麽事情可以做、也沒什麽事情可以想、我在發呆!然後,我想起,如果他在的話,這個時候我會和他做什麽?我會為他做什麽?他會讓我做什麽?今晚的酒會,我會不會陪著他一起出席,出席的話,我對著那些人,是不是什麽話都不會說?還是,他會要求我扮演一個活動花瓶?
  這個時候,沒有小照在一邊打擊一句:
  就你?也算花瓶?
  我還真是不習慣!
  看著窗外,還是要找事情做的!昨天我收拾了我的小花園,今天我可以收拾露台,然後,我還可以在他騷擾我的時間來個反撲!
  我在午飯的時候還被孩子們取笑,沒辦法,我實在沒有勞動的天賦,就是簡單的清理雜草,我也能給弄出一大響動來!
  小照和小期照例是要午休的,我沒能等到四點,他們不過剛躺上床,我就回房撥打電話了。
  我發現他接電話的時候、一開始總是沉默的,好像不習慣開口說話。
  “睡了?”
  “剛準備上床。”
  這麽說我的時間還是掐不好,我也想能趕上半夜叫他起床的時刻。
  “喝了多少?”
  “不多,不會唱歌給你聽。”
  “希罕!我又不是沒得聽。”
  他沒回答。我發現,沒有酒精的催化,他實在不大好玩。
  “林北,你什麽時候學歌?”
  “嗯?”
  “你什麽時間學唱那些歌?”
  “開車的時候,看電視的空擋。”
  還有時間看電視?
  “現在的電視很多廣告,多聽幾遍就知道了。”
  我停下,然後,決定不客氣地嘲笑他一次:
  “我聽了你唱《路邊的野花你不要采》。”
  “我昨晚沒唱。”
  我忍不住大笑,小樣,你也有這個時候!
  “小西生日的時候唱的,看你們一大群人在那邊大唱口水歌還真是享受。”
  “又是錄象。”
  “不是,現場直播。”
  他沉默!然後,我能聽見咬牙的聲音:
  “該死的小夏!”
  我更是大笑!然後,我記得這次是我打給他,不能花費太多的電話費了!
  “你睡吧,我父親都說不給我生活費了,我不能浪費。”
  “小氣!李溪,我怎麽就不知道你是這麽小氣的一個人!”
  廢話!我聽他在邊又嘟嚕著一些沒有意義的話,看著時間,還是決定掛了電話,沒辦法,他要上班。
  如此一天一天的過去,我收到了電話帳單才後悔,原來,愛情真是要付出昂貴的代價的!這個戀愛,太花錢了!

  我們都是好孩子
  我發現愛情真的降低了我們的智商。我們開始喜歡擠出時間抱著電話。我負責引起話題,他對我的衣著橫加指責,特別對我每一件的正式禮服都沒有好評價,更是不喜歡我的旗袍!說不出為什麽就是不喜歡,實在太讓我煩心了!
  換個話題說起午餐,他又是一堆的意見!不但對我的個人喜歡指手畫腳,還特別敦促我一定要記得查收信箱,他說直接找個營養師給來指導小期和小照的日常飲食,我撇嘴,阿姨不是很照顧得我們很好!
  “阿姨手藝好,常識豐富,我們也不能忽視知識的力量。”
  這個男人!
  他說起他的午餐,他的午餐廚房在陳默的餐廳,不過,這些日子不大愛去,老是被嘲笑。我傻!還問為什麽。
  他在那邊用冷得讓人泛酸的語氣回答:
  “不就可憐我賣力演出後還得一個人吃飯。”
  我傻笑著回避這個話題,然後發現、抗議:
  “你也沒叫我回去啊!”
  沉默,他沉默了還一會兒才說:
  “你也不會一叫就回來。再說,也不差這幾天。”
  也是,我想我還沒膽量放下花費了大量金錢、還被指望著能光宗耀祖的學業回去。那就彼此再耗些日子吧。
  有些時候我也還是會和他一起為他的妹妹煩惱。他妹妹已經下到基層,夫妻兩地分居。我奇怪:
  “小西要升官了?”
  “沒有。”
  “那為什麽下基層?不是下放了就回來升官嗎?”
  他那邊是深夜,我卻準備來個小小的午覺,兩邊都是寂靜,我甚至可以聽到他在翻身:
  “以為時間和空間可以挽回愛情。”
  “怎麽說話呢!”
  我想我對愛情也沒什麽憧憬、特別是和這個男人認識以後!可是,這人說去愛情非得用這麽不屑的語氣嗎?
  “不要提她,提這個事情就煩。”
  說到林西的時候,他才多話好不好!幸好我一向從善如流!
  “那我們現在說些什麽?”
  他在歎氣?
  “隨便,現在隻要一提小西的事情就覺得煩惱。讓她離吧,她又不想;不離,捧著個冰塊遲早凍死!”
  看,到底是誰要提!
  “我看小西很有主見,這個東西就不用你教了。”
  “主見?哼!還有個說法叫固執吧,也不知道為什麽結婚。”
  “你不要自己不要結婚就批評別人的婚姻好不好!”
  “我想結,隻是還不到時候,我等你準備好!”
  這是目前為止,他給的最符合大眾的期許了!我一時很想擁抱他:
  “林北,這個時候我很後悔沒在你身邊!”
  “怎麽、想我了?我沒時間過去。”
  我實在想提醒他讓他先喝些酒再和我說話!這男人,說句好聽的會死啊!
  然後,我突然詫異:
  “林北,我第一次聽你說想和我結婚。”
  “是嗎?我第一次說嗎?那說得還好吧?”
  不是,扯這些東西做什麽?我想知道的是為什麽突然想和我結婚!
  “我沒說嗎?我記得我說了。”
  “沒有!”
  我肯定他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提及為什麽對我重視起來的原因。如果不是那天的意外讓我和林夫人有了一次長談,我想,我們現在的關係還沒有回暖,那次的事情,和林北有關係?又是什麽讓他有這樣的轉變?
  “我忘了!”
  多幹脆!太幹脆了!我一時控製不住地從床上躍起,聲音更是高昂起來:
  “林北!”
  “你嚇了我一跳!”
  還控訴!真是夠了!我努力吸氣控製情緒!挫敗!還是大喊一句舒緩那口鬱悶:
  “下次再理你我是豬!”
  敲門聲!我抬頭,狠狠地盯著站在門口的小照,他在門口呶嘴說話,我不耐地把不能直接傾倒在林北身上的怒火朝他吼了出來:
  “說!我還沒聾!”
  他無奈地走近我,說:
  “我拒絕變成豬的近親!”
  太大聲了!還刻意對著聽筒說!那一邊的林北被娛樂了,大笑起來,得意:
  “謝謝小照抗議,我也拒絕、嗯,和豬躺在一張床上。”
  這兩個人!我咬牙!對付不了電話那頭的男人,還抓不住這個?我瞪著一臉無辜的小照,狠狠地與電話那邊的人說:
  “掛了,睡去!”
  多爽快!還有後續的、低低的一句,讓我一時害羞起來:
  “我睡了,就怕夢見你。媽的,春夢什麽時候會無痕!”
  然後是掩不住的笑聲!這該死的男人!就不怕他們家的牆隔音效果不良!
  抹抹臉對付小照:
  “你怎麽在家?”
  他橫了我一眼,絕對的不屑!
  “姐,不要有了愛情沒親情,我昨晚和你說了,今天我們室外教學,我回來拿東西。”
  哦,對!我記起來了!忙訕笑著將功補過:
  “等下我送你過去。”
  他點頭、打量著我,然後很厚道地提醒我:
  “姐,你還是要記得關好門。我怕阿姨會受不了你的智商決定辭職!”
  該死!我隻能窩回床上踹枕頭!
  小照還告訴我一句:
  “我本來是遵循祖國的教導:早戀不好,可是我也看不出晚戀的好處。”
  一步三回頭,那臉上是赤裸裸的嘲笑:
  “沒智商,實在玷汙了我們偉大的愛情文化,多背些情詩充充場麵吧。”
  我再踹!努力踹!
  到了畢業的前夕,我的時間突然變得充裕了起來,也就更有時間關注他的一舉一動。有時候對他在圖片新聞上的衣著打扮也有一番惡意的嘲笑,當然,更多的是對站在他身邊的那個她好奇。他不會隱瞞、或者,是不屑隱瞞。不管怎麽樣,我們開始肆無忌憚地介入彼此的生活,呃,雖然這個更多的隻是形式!
  後來,他是直接把這段時間可能、或者即將和他一起亮相的女人直接列表傳真給了我。我沒了好奇,實在失去興致!這個男人,很能打擊一個女人想戀愛和想猜忌的心思!他對我的心思很是不屑:
  “把時間多花在孩子的身上或者我的身上不是更好,猜忌,多浪費時間。”
  我……算了,我為什麽要和一個感情智障計較!

  回家
  事情來得很突然,當我還在為我的畢業狂歡、而又遲疑該不該回國的時候,林西突然來了電話。我來複述一下她的原話,然後您再來評述一下我是不是理解錯誤。她說:
  “溪姐,我哥哥受傷了,到現在還沒醒。”
  這句話聽起來是不是傷勢很嚴重?
  然後還特別強調:
  “還不清楚對方是誰,目前還不能對外透漏。”
  這難道不是說形勢複雜,真凶還沒緝查清楚?
  哦!對!我應該再補充一下目前林西的身份與所處位置。
  據林北炫耀,他家的公主已經回歸公司,負責抓老鼠和趕驢。據說林西一向細膩,再加上身邊有擅長在牌桌上收集八卦的穆家小姐與喜歡撬開律師保險箱的程家少爺,很少有什麽異向能躲得過她的耳目!可是……現在……
  這一切難道不是說情況真的很糟、而他又很危險?
  一定很糟且又很危險!
  我把還在上學的兒子與弟弟拜托給阿姨,立刻回國,一路上還不停地祈禱不要讓我家兒子幼年失父!
  接機的是小夏,看起來很累,看見我,就是笑看起來也費力!我發現他的眼睛有些紅!
  我更緊張了,難道他的情況很不好?小夏的笑看起來多麽的力不從心!
  車子走的路我很陌生,然後,我發現是一部隊醫院,我突然心慌得想哭!
  小夏停車的時候告訴我房間號碼,自己又朝門診區走去,我抓住一個護士、也許是我臉上快哭的表情讓她心軟,竟是一路領著我朝林北的病房走去。
  然後,然後我推開門、撲進去、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然後,然後我的眼淚真的快掉下來了!更是恨不得自己就這樣撞暈在他的床前!
  他端坐床上,正認真地研究國產少兒劇!他抬頭看我,動作還算緩慢而小心:
  “來了?”
  多輕巧!這麽輕巧!我站在他的麵前,還是不能控製地想發抖:
  “我以為你生命垂危。”
  他調整著坐姿,衝我牽動嘴角:
  “不過皮肉之痛,沒那麽脆弱。”
  我一下就坐在他的床邊,力氣全失,懷疑是不是在做夢!
  “過來讓我抱一下。”
  他僵硬著身軀,雙手朝我張開。好吧,我小心地靠近他的懷抱,然後一點點地使力摟緊,我們已經大半年不見了!
  我承認,我該死地想念他的懷抱!
  有一會兒,呃,是小夏啦。他走了進來,重重地咳了一聲,特別強調:
  “我眼睛痛,看不清楚。”
  我立刻推開他!那個、我再強調一次,這種情況下是人都會不好意思的好不好!
  他在齜牙!我想是我不小心推到他的傷痛處!不過,我現在不在乎,他活著才能痛!橫了他一眼,想起小夏:
  “你剛才幹什麽去了?”
  “眼睛痛啊,醫生說是角膜炎。”
  難怪!原來是紅眼病!我以為是因為林北、所以……害我白擔心一場!
  我想橫他一眼,又怕很沒有形象!想忍,又確實不是我的風格!一時還拿不定主意要怎麽開口,小夏又是開口:
  “我哥是禍害,溪姐白擔心了。”
  我立刻找到了可以發泄的對象!
  “真是禍害!大禍害!”
  忍不住又橫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他有傷在身,我想我會忍不住動手!
  “小夏,回家休息!”
  他對小夏低吼,然後,還是帶有笑意!
  “知道!姐吩咐了,所有人都忙,你自己注意。”
  小夏真是好孩子,笑著給我道別,更是貼心地告訴我:
  “家裏會送吃的,溪姐,你要什麽給我電話。”
  看小夏離開,我又有些擔心了:
  “你到底怎麽回事?”
  “不過是一些小事情,北邊的生意矛盾。”
  “小事情至於這樣嗎!”
  這個男人,是不想讓我知道還是怕我擔心?
  “是我們之前處理不當,沒事了,小西他們會處理。”
  看來是不能讓我知道的事情。我也不再追問,盯著他頭上的紗布,到底傷得怎麽樣了?他指指左後側:
  “這縫了幾針,纏這樣比較不怕蹭到傷口。”
  我懷疑!他舉手:
  “是章成,說這樣才能保護傷口也能保護別人的愛心。”
  別人的愛心?應該是更能博取他人的同情心吧!
  “還有哪裏?”
  他輕輕擺手:
  “腳骨頭有些裂縫,還不能下床而已。”
  難怪他的左腿下邊還墊了個枕頭,還有一股草藥味!
  “小西打電話說你沒醒。”
  他橫了我一眼,沒好氣地回答:
  “我不知道你想要找個超人當老公。你以為我可以清醒的情況下縫針又推腳嗎。”
  我訕笑,實在不知道怎麽回答。
  “小西說得很嚴重。”
  “他們是不想照顧我,抓你回來當勞力。”
  這個男人!
  “你的人緣還真不是普通的差!”
  還是要抱怨一下!我想我是不會坦白我也在等著他叫我回來的!雖然這一次是他妹妹叫。不過,也好,反正我回來了,坐在他的身邊!
  我為他挪了一下腳,看著他還有些腫的臉,商量:
  “給兒子傳張你的照片?”
  “不行!破壞我的完美形象!”
  還一口回絕?我冷笑,就現在這樣子還敢回絕我?
  翻遍行李袋都沒找到相機,我眨眼,從房間裏搜出他的手機,給林西電話:
  “小西,我想要個相機。”
  那邊很爽快地答應了,我還聽見她的笑聲,聽起來很愉快!我再一次肯定這個男人實在沒什麽人緣!
  “我的助理也受傷了。”
  張令存?應該傷得不重吧,不然的話,應該也在這醫院裏。
  “還真是禍害!”
  趴在他的床上,然後發現竟是沒什麽話好說。我訕訕一笑:
  “我發現我們沒什麽話好聊。”
  他揉著我的頭發,翹起嘴角,眯著眼睛笑得讓人很是神往:
  “嘴巴又不是隻用來聊天!”
  好吧,我立刻巴了上去,小心地貼近他的嘴唇,我們有那麽久不見了!

  社會主義好
  林北的傷好得很快,不過,他的妹妹自願代替他的工作,讓他有更多的時間修養。因為他的身體還需要調養,我們別無選擇地回到了林家。我本來是不願意前往的,可是,林夫人親自邀請我,讓我到府上小住,因為他們要外出探訪親戚,又要有一段時間不在家,林北一個人住,實在不大方便。
  我不清楚大戶人家的親情觀念,在這個時候、林北受傷剛愈的時候,他們作為父母的竟然要外出探訪親戚,實在是說不過去!我義憤填膺地在林北麵前發表有關中國倫常的理論與曆史故事,糾正不了林家長輩的親情觀念,起碼我要為我的兒子負責,不能讓他的父親被長輩誤導!
  林北把自己挪進了車廂,橫了我一眼:
  “你以為他們是為什麽要離開?”
  我傻眼,不是因為他們想探訪親戚?所以,是因為我?
  “廢話!要不是怕你不好意思住進來,他們為什麽要出去?不過,他們也感激你,要不是你來,他們怕是又有好一陣子不能外出了!”
  什麽啊!這一家子的想法還真不能用正常的頭腦來理解。
  於是,我進駐林家!其實林宅是由四幢房子構成,據說每一房住一幢,林北的家在山路的右麵,可是,過了那小竹林,就已經是林家的範圍了。
  我剛在林家的客廳坐下,立刻衝了一大堆人進來!我傻眼!看著熟悉的林家精英們,我有些口吃:
  “那個……我……你們不是上班嗎?”
  小夏親熱地越過眾人蹲在我的對麵:
  “溪姐,你一定是回來和我哥結婚的是不是?”
  這個?我看了一眼明顯被排除在人群之外的林北,他倒是悠哉悠哉地看著我們這一邊、袖手旁觀!
  “那個……這個……那個、那個……我不知道!”
  我抹臉,實在不清楚這些人的目的!
  “哥,你要結婚了吧?你再不求婚小期都要結婚了!”
  眾人立刻轉頭朝他,於是,換我被排除在外了!
  “我不急,反正我就吊死在她這棵樹上了,結不結婚有什麽關係。”
  我還沒抗議呢,那一群精英立刻咋呼開了,我一時搞不清楚他們到底是抗議什麽!
  我咳了一下,沒反應!我又連咳了幾下,好!有反應了!林地是吧?他回頭看我,滿臉的驚訝:
  “溪姐感冒了?哥哥怎麽辦?”
  這什麽跟什麽啊!
  我還沒回過神,他已經被一眾兄弟拉走,然後,我發現林北的臉上布滿陰影,盯著一幹弟弟,問:
  “今天怎麽那麽齊在家?”
  “哥,東哥說了,隻要你結婚,我們每人可以有三周的假期!”
  林家兄弟兄友弟恭地圍在林北的身邊,林北的表情不是很好:
  “我結婚為什麽是你們休假?”
  然後,我看了一出林家話劇!他們、我是說除了林北之外的林家兄弟們,他們捧著自己的臉都是一個接一個地驚呼:
  “我們是林家的未來!”
  “我們是林家的花朵!”
  “我們是林家的棟梁!”
  “我們是林家下一代的締造者!”
  我傻眼!這是什麽宣言?
  “我們需要時間!”
  “我們需要空間!”
  饒了我吧!他們還肩並肩地站在一起,振臂高呼:
  “我們要尋找春天!”
  他們擺著造型,林北冷眼看著,一點動作都沒有!我很捧場,立刻鼓掌!然後,換得他們感激的眼光!
  又一個林家精英蹲在我的麵前,慷慨陳詞:
  “溪姐,你就和我哥哥結婚吧,我代表我們林家的列祖列宗感謝你!我代表我們的幸福生活感謝你!我代表我們的下一代感謝你!請你快些、啊!不!是立刻和我哥結婚吧!”
  林北在人群的後邊陰森森地出聲:
  “小子,幾天不見口才見長啊!”
  林家的精英幾乎都蹲著了,沒人開口,眼睛一直在林北和我的身上來回轉著。呃,我要說明一下我們的位置。我和林北隔著一大茶幾分踞兩邊,中間的茶幾旁站著、呃、現在是蹲著林家的一幹精英!
  “西北那邊搞不定就是欠缺一個能說會道的人,我看,你們哥幾個合計一下,就讓你去?”
  飛撲!真的是飛撲!蹲著的林風立刻撲到林北的身邊,然後險險地、又被其他兄弟拉住:
  “哥,我剛回來!不能在出去了啊!想想我那曾經的白嫩嫩的小臉、看看我這營養不良缺乏睡眠的樣子!你能忍心我再出去?”
  林北揉著額頭揮手:
  “讓我聾了吧!”
  然後,又是一陣的嘈雜!我實在不能把眼前的現象和我曾經以為林家精英形象聯係起來!真的不能!
  我被安排住進了林北的房間。樓下還是一群人的市場,我跟在林家阿姨的後邊進了林北的房間,然後,我一頭撲上床,太好了,欣賞完林家兄弟的表演,我更有心情好好睡一覺!這些天在醫院常被他吵醒,我就不明白了,同樣是人,為什麽他需要的睡眠時間這樣少呢!
  在晚餐的時候被叫醒,樓下還是很多人,看來是聚餐了!我在林北的身邊坐下,發現餐桌上的人都很正常了,我沒說嗎?他們的禮教在餐桌上有很好的體現!
  然後,我在林家迎來了第一個早晨!
  其實兩個人在家也沒有什麽事情可以做,我跟在他的身邊轉來轉去,他被我跟得煩了,終於提議:
  “要不,我們去逛街?”
  逛街?也好,我被悶壞了!
  我興衝衝地拉著他左兜右轉的,還不時征求他的意見,看有沒有什麽值得他停下腳步的。他被我問煩了,直接推進了一個百貨公司,然後,是我的無休止的試穿!他隨便一指哪件衣服,我就被店員微笑著要挾進了試衣間,不停地在他的點頭和搖頭中挑挑選選!然後,是鞋子、包包、首飾……直到我再也堅持不了了,我拉著他的手,懇切地要求:
  “我們回去,我一定不再煩你!你要我閉嘴我就立刻啞巴!”
  他也一臉的解放,立刻騰手抱了抱我,慶幸啊!
  於是,我先是攙扶、然後是吊在他的手臂上踏在社會主義的大道上、朝家的方向挺進!

  受了點傷
  住在林家的結果是不能避免的見了很多人,呃,除了林北父母的很多人。奇怪的是,我到現在還沒有認識林北的父親!
  算了,也許下一秒我就被獲準覲見了!
  林北的行動一天比一天敏捷,我也盡可能不去煩他,老實說,我對逛街實在沒什麽興趣了!我每天掐著時間和兒子通通電話,然後,不過三天,在我住到林家的第三天,我發現,林家夫人和她的丈夫已經在我兒子的身邊共享天倫之樂了!
  我立刻橫眉冷對還在認真學習怎麽成為合格父親的林北,實在不能忍受啊,我為什麽要拋棄我在美國的逍遙生活、回來和一個借著點小傷痛休大假的乏味男人相對無言!
  “怎麽了?”
  還怎麽了!我現在要是在美國的話,我應該是每天快樂地遊弋在牌桌上,談笑有牌友,往來無羈絆。可以調索子,湊萬字。無雜音之亂耳,無男人之勞形。其樂無窮!
  可是,我現在守著一個潛心研究少兒成長心理的傷病恢複期中的男人,有什麽好玩的!
  我妒忌找到借口到美國的林家長輩!為什麽我要為這個眼睛不會在我身上呆上三分鍾的男人匆匆回國?
  “我想回家和我父親住。”
  他頭也不回地繼續看著電視、點頭:
  “好啊,什麽時候?”
  還是不看我?總是不看我?一直不看我?
  “現在、立刻、馬上!”
  我咬牙切齒地盯著他的後腦勺!我的美麗飛揚的青春,絕不是這樣浪費的!
  他終於從電視劉星、小雨身上移開了眼睛,對我施舍了一眼:
  “可能有難度,明天好吧?”
  我回家還有難度?還要明天?還得他批準?我怒瞪了他一眼,當然,在他沒發現的情況下!
  “現在也沒有什麽事情,我想現在。”
  頭也不回的到房間拿包,然後,他沒跟來!我拍拍自己不由自主鼓起的雙頰,為這種沒大腦的男人生氣實在不值得!
  我帶著簡單的行李包在他的麵前停住、和他告別。他招手示意我坐下,準是因為我擋住了他看電視了!
  “為什麽非得現在?這樣沒時間準備禮物。”
  我回家陪我父親還要準備禮物?我現在是無產階級伸手派,拿著我父親給的錢給他買禮物?還丟下他的兒子和外孫回家給他買禮物?按照我父親的理解,我一定是闖大禍了!我才不要!我要在牌桌上給他賺些點心錢,這才符合他對我的期望!
  我有誌氣的對他搖頭,看著他堅定地說:
  “我要現在回去,你自己也沒問題了。”
  他無奈地看著我,我想他一定是在腹議我、無奈我阻攔了他學習的時間!
  “你要一個人開車回去?”
  我立刻張大眼睛,難道……
  “你車都不借我?”
  他立刻揮手:
  “你隨便挑、隨便開!”
  我點頭,然後讓回他的電視,從他的麵前消失。
  我想我沒有電視上那些女主人翁的魅力,我竟然沒有感覺到他盯著我後背的舍不得的眼神!難怪我成不了女主角!
  我在路上走走停停,沒辦法,回家雖然好,可是一路熟悉的風景總會讓我遇見熟悉的人,我也就在那還算長的路上順便小小娛樂了一番。然後,電話回家和父親報告行蹤的時候發現,這種時候,他和芳姨兩個竟然在山區避暑度假!我妒嫉!赤裸裸的妒嫉!父親大笑著對我炫耀說:
  “晚上睡覺不用冷氣,還要蓋被子,舒服!”
  是舒服!一個失業的中偏老年的男人沒了前途就隻剩花錢的力氣了!我問他什麽時候回家,他終於想起我是他女兒了,誠摯地邀請我到山區也住上幾天,我當然答應了,回家不過是因為我父親在,父親在哪,我的家才在哪!
  要繞路到他在的度假村,又是多花了半天的時間,到達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四點左右了。我不是一個人,哦,對,我忘了補充說明一下,我在半路,也就是給我父親電話的時候,我幾個夥伴就在身邊,他們也和我父親有些時候不見了,聽父親那樣說,也有了度假的念頭,立刻收拾了幾件衣服和我一同前往!
  父親沒有騙我,山上的夜真的涼、涼到有些冷。我下車的時候摩擦著裸露的手臂,實在是有些受不了。找到預定的房間立刻倒在床上,真是好,蓋著棉被的夏天!
  一覺醒來,滿室的清香,我眯著眼睛仔細尋找,竟然是鬆樹的清香,我的房間,就在鬆樹林裏!我咂舌,實在奢侈!
  等我找到父親,午餐時間已經開始了,我看見那些熟悉的麵孔,實在有些恍惚,要是、要是……我們好多年沒有這樣坐在一起吃飯了!
  我坐下的時候,父親招呼大家起筷吃飯,然後,在芳姨的微笑下,我們說起以往那些我們的時光,多快啊,曾經,我們一臉稚嫩在街邊的陰暗角落裏為著一日三餐東躲西藏,現在,我們端地坐在光亮的大堂裏挑剔著我們的食物;曾經,我們羨慕那些能坐在街邊小店裏正經吃飯的小孩,現在我們對街邊吃飯的孩子多有憐憫了;曾經……現在……
  說著說著,就扯起了婚姻,我的夥伴有幾個已經成家、娛樂照常,他們喜歡不動產,手上一有錢就投資樓市和商鋪,不讓娛樂影響了家人的生活水平。昨天我就聽他們說了,說這愛好還是受我父親影響,看,我父親這樣的人也能成為大家的學習榜樣呢!
  我沒想到我會是他們的話題,大家對我的孩子的父親充滿好奇,然後,又礙於我的不願提及,實在是想知道又無從下口,現在當著我父親的麵,他們立刻拉開話匣子,問起了結婚的打算!
  他們說,男人是無所謂了,女的就是麻煩,你說你帶著一小屁孩住美國吧,家裏人鞭長莫及也就這樣過了,可是,回家了,誰家不想自己的女兒也和大家一樣,美麗幸福?
  這要擱早一、二十年,李溪,你就該被遊街!典型一敗壞風氣!
  我橫掃大家一眼,專心對付我的飯,還敗壞風氣!我比起他們可以成為道德模範了!舉手投降的時候我也表態:
  “結婚、一定結婚、不結婚也找個男人讓大家高興高興!”
  我想他們就差把筷子丟我頭上了!我們又是閑聊了一會兒,我想在我父親還沒有時間問起我回國的原因前和夥伴們一起先在這度假村中走一圈。
  然後,我父親不愧是我父親!他在我有所動作前問我:
  “你怎麽丟下他們兩個回來了?”
  我訕訕一笑,實在不想看夥伴們鄙夷的目光,可是,沒辦法,撒謊又不是我的風格,隻好對父親說實話:
  “小期的父親受傷了,我回來看看!”
  “受傷?怎麽回事?嚴重嗎?”
  我忙擺手讓大家不要激動!
  “小傷、小傷!好像是生意上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沒事了!”
  夥伴們立刻義憤填膺!
  “生意上的事情?誰使壞?我們滅了他!”
  我把頭都快埋進碗裏了!
  “解決了、解決了!”
  然後大家的氣憤平複了一下,然後,他們又點起了我的氣憤,他們問:
  “他怎麽沒一起來?”

  瘋了
  怎麽沒一起來?那個男人從來不提及見我的父親,一點念頭都沒有!我和他就是非法同居,不,同居都不算,我們住一起的時間用手指頭也能算得清楚!我和他是N夜情!
  這樣,我要怎麽讓他和我一起來!
  眾人又是東拉西扯了一番,和一群男人能說出什麽心得體會?我泄氣地趴下,就是娛樂,一時間也提不起熱情加入。一直微笑看我的芳姨,拉起我獨坐一隅,看來是要和我長談一番了。
  我對芳姨一向敬重,她的到來,給我們父女帶來了質的變化。真的,我雖然不是一個貼心的女兒,可是,我知道父親現在的幸福不是我能給以的。
  芳姨的開頭直截了當:
  “你和他到底是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我也不知道。
  我想我能感覺他對我的心意,可是,沒有言語的輔助,一切的感覺總是不可靠。他用他認為最好的方式對我,放我在美國自由、讓我的生活隨心所欲。在我沒承認自己已經成人前,他保護著我的任性。隻是、可能、也許,我也是想承擔一個妻子的責任的,為什麽還不開口給我機會表現?
  我搖頭,真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小溪,孩子都幾歲了,如果你認為這樣的關係讓你覺得快樂,作為長輩的我們也隻能祝福,如果是他的問題,我們還是能養你的。”
  一向賢良溫順的芳姨說這話的時候,眼裏的殺氣還是讓我小小心悸了一下,我已經是母親了,能理解一個女人是有什麽樣的決心說出這樣的話!
  “芳姨,謝謝你。”
  “傻姑娘!”
  芳姨騰手摸我的頭,我眼眶突然一熱,娘在的話,她也是這麽擔心我吧?
  眼淚還來不及掉下來,電話響起!是他,娘的,有種就此不要和我說話!
  我不情不願地開口,他的話卻比我大聲:
  “你在哪?家裏為什麽沒人?”
  “你怎麽知道我家裏沒人?”
  難道、是我以為的那樣?
  “我在你家樓下。”
  “我們在度假村。”
  我傻傻地把位置告訴他,然後,問:
  “要不你來?”
  他停滯了一下,然後是壓低聲音的罵:
  “白癡!我和我伯父在一起,帶著他和我伯娘到度假村見你父親?”
  我傻眼,對著芳姨期許的眼光,把他的話複述了一遍,然後,看著芳姨搶過我的電話,言簡意賅地對著他下指示:
  “我是小溪的母親,你可以先帶著你家長輩到附近轉轉,我們兩小時後到家。”
  然後,也不問我還有沒什麽意見,立刻掛了電話招呼我的父親和夥伴:
  “回家,小期父親上門來了。”
  父親和夥伴有一下的遲疑,然後丟下手上的牌,手腳麻利地退房離開!我跟在他們的後邊,竟是看到父親握著的拳頭。
  我們即將到家的時候,芳姨讓我給林北電話,讓他們半個鍾頭後到我家。我照著辦了,然後,當我們在家安頓下來後,門鈴響了!
  林北的臉上是緊張吧?我看向他後邊的長輩,伯父和伯娘?我沒見過!他們看著我,微笑著,伯父的輪廓和林北很像,就是他們走路的方式,也是驚人一致。
  夥伴們看見長輩還是禮貌的,他們收斂了臉上的不屑,開始隱匿自己的存在感。父親與芳姨客氣地陪著林家的長輩落座,一陣客套後開始切入正題。
  “一直想登門拜訪,他們兩個小的卻是一點都不鬆口,讓我們幹著急!”
  林家伯父的話鋒突然一轉:
  “小北。”
  林北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咳、我要用視死如歸來形容嗎?
  他站了起來,然後,走到我父親的麵前,站了一下,然後,竟是“撲通”地跪下:
  “李伯父,請讓我來照顧李溪。”
  傻眼的不止是我!我想,父親臉上也是呆楞,求婚不是對著我,為什麽要請求父親?我眨眼,實在不想看夥伴們臉上的表情!
  “你先起來,這樣我還真不知道怎麽說話。”
  父親伸手托起了林北,可是,我沒想到林北竟是這樣的人,他就站在父親的斜對麵,沒有坐下。
  “孩子,小期都8歲了,我才第一次見你,還真是陌生。”
  林家伯父竟是不給麵子的笑了!
  “李老哥,你讓小北把昨晚的話說說。”
  昨晚的話?我盯著林北,對這個男人,我也沒我想像中的了解啊!
  “李伯父,我沒有在一開始就上門來,是因為我不能用婚姻把她綁在我的身邊,她有自己的人生,我們結婚,總要讓她為我放棄,在她沒做好準備前,我不能。”
  廢話!誰結婚沒放棄什麽!還有,我現在也沒準備好!
  “伯父,我不想我的人生以後沒有她,我愛她,期望能和她一起看著小期成長。”
  父親接過夥伴遞給的茶,沒去看林北:
  “看著小期成長有很多方式,現在說結婚,實在是很難讓我高興。”
  我還是有良心的,我沒和林家伯父一樣笑出來,也不像我的夥伴們一樣幸災樂禍,更學不到林家伯娘的莞爾!
  林北臉色不變地繼續說了下去:
  “伯父,結婚與否,不能改變我對李溪的心意,我隻要能和在一起,就是我要的生活。”
  “就是說,隻要我不答應,你們還要這麽不明不白的繼續下去?”
  “伯父!”
  林北提高了聲音,臉上滿是愧疚,說出的話,卻又讓我傻眼:
  “我不認為是不明不白,她是我的伴侶、是我想一起攜手共度的人生的伴侶,沒有結婚,不代表我們不能攜手走下去。”
  “伯父,我尊重您的決定,也請考慮我的請求,在你做出決定之前,請清楚我的心意,我愛她!”
  我看著這個開始把“愛”掛在嘴上的男人,實在不能認同啊,為什麽不問問我的意思?
  林家伯父接下林北的話,對父親和芳姨解釋:
  “今天本來是應該小北的父母前來的,之前一直找不到拜訪的機會,現在,好不容易孩子鬆了口,他們卻是在國外。就托我這做哥哥的前來,老哥,是我們失禮了。”
  林家伯父與伯娘低頭,那笑,讓我父親與芳姨也受之不起地微微起身。父親看了我一眼,對林家長輩搖頭歎息:
  “這孩子一直被我們捧在手心裏,她的事情,就由著她了。”
  林家伯父裂嘴大笑:
  “好、好、好,那就看這小子能不能博得小溪的歡心了!老哥,你定個時間,我家弟弟一定要登門拜訪才是。”
  於是,我和林北被打包送到我的房間,客廳裏的熱鬧,竟然和我無關了!
  林北收起了在客廳裏的正經,拉巴著脖子立刻坐到床上,揉著腿,橫了我一眼:
  “你打亂了我的計劃。”
  計劃?我沒給他好臉色,上我家還要計劃?避開他,遠遠地站在一邊,不說話!
  “李溪。”
  他站了起來,笑得有些無奈,然後,走到我的麵前,把手搭在我的腰上:
  “你願意和我一起生活嗎?”

  暗戰
  我願意和他一起生活吧?我也疑惑!遲疑地把頭靠進他的懷裏,斟酌著用語:
  “我願意和你一起生活,隻是,方式還要考慮。”
  是的,究竟要怎麽樣的生活方式,我還要認真考慮!他的手一下一下地落在我的後背,不說話,就這樣靜靜地站著。我還在想該不該放開他,找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繼續可能還會維持一陣子的談話,他就先開口了:
  “坐下吧,我的腿好像堅持不了了。”
  尷尬著鬆開!先開口還是占盡了便宜!又不是我要抱著他的!找了個角落繼續考慮。我找著話題,想知道他的計劃。
  “計劃?不過是想陪著你回家。”
  所以,讓我隔天回來,是為他的前來做準備?我撇嘴,我又不是他肚子裏的那種蟲,我怎麽知道!
  “李溪,索性把你的問題一次問出口,我們沒時間這樣一追一趕的。”
  我橫了他一眼,這個男人,非得這樣一句話就把我梗死嗎?沒時間?一個人在結婚前都沒時間,我要真的和他結婚我們是不是說話都得預約?
  “林北,你會認錯人嗎?”
  會不會,我是你以為的替身?
  “就你這樣的,你以為我會把你錯認為誰?”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我,不屑地笑出了聲!我氣結!以為我這樣問是空穴來風嗎!
  “你在我的床上求著小西不要結婚!”
  他立刻低頭研究著自己的手指,良久,久到我以為這個男人不會回答我的問題,他說:
  “白癡!我巴不得我妹妹結婚、起碼能睡個好覺。”
  我楞了一下,結婚就能睡個好覺?這是什麽邏輯!然後,終於醒悟,娘的,原來林夫人說的是真的!原來是個假性戀妹癖!
  “你低頭做什麽?”
  我走上前看他的表情。他把頭扭來扭去,就是不想正麵對待我!我是那樣好心的人嗎!索性抱住他的頭,然後,我看見了微微的紅暈,然後,然後,然後……我想我沒什麽臉麵說下去了!我不過一下起了色心,隻是騎坐在他的身上,隻是吻下去,真的隻是剛吻下去,然後,就被推門的芳姨打斷了!如果隻是給芳姨一個人看見,這樣也不算太丟臉是不是?倒黴的是,後邊還有一個林家伯娘!她們倆還“啊”了一聲、關上門的同時還有笑聲!
  我訕訕地從他的身上爬下來,仰頭長歎!娘啊,你在天上也不好好庇佑我!他推了一下我的腦袋,上前開門。
  門外的倆人還是站著,看起來交談甚歡!臉上的戲謔我想絕對不是因為我們!芳姨輕輕拉了我一下:
  “我們出去吃飯。”
  我們跟在她們後邊,見她們走近其他人,看他們投向我的眼光和笑聲,我想,我還是堅持她們一定不是在複述剛才的那場麵!
  這餐飯的氣氛實在詭異,我和他是被大家忽略的兩個人。幸好我也不在意,酒足飯飽後,我們兩個被推了出去,讓我們好好見識一下時下男女的正常相處情況!我傻眼,難道要我們去偷窺!
  他不緊不慢地跟在我的後邊,我隻好領著他晃晃悠悠地往我熟悉的地方走去。不用懷疑,我熟悉的地方就那些地方!我想我還真是個讓我父親驕傲的女兒,在這樣的時間,竟能找到已經開始營業的牌九桌!
  我已經很久不上這種地方了!可是,在他真的打算和我一起生活的時候,我希望,他能確切地體會我的生活!
  人不多,我們輕鬆找到一個好位子。搜出他的身上和我的身上的錢,努力滿足自己的欲望!他在微笑,這個時候的微笑是很無奈吧?我推他,問他押哪門。他抽了幾張,把錢丟在第五門。開牌的時候,五門是板九,我搖頭,這人的運氣還真不是蓋的,莊家對一筒就輕鬆贏了他!而且是吃一賠三!第二把,錢還是丟在第五門,然後,還是輸!第三把,他架了橋,我傻眼,這男人也不是精英啊,這東西都懂!他一連押了十把,輸贏都隻是微笑,我也微笑,這男人,是因為賭注太小而不在意吧?
  我們又換了一個地方,對金花、然後梭嘩、鬥地主……他竟是每一樣都能玩!我喜歡這樣的他!
  “不用敬佩我,我會驕傲!”
  他撇嘴把錢裝回自己的口袋,帶著我走出了這黑暗角落。我傻笑,然後,興致勃勃地拉住他:
  “我們換個地方玩大些?”
  他拍開我的手:
  “我還不想靠這個討生活!”
  哼!這有什麽不好!
  這一次換他在前邊不緊不慢地領導著我,然後,我發現:
  “你怎麽知道怎麽走?”
  不回答我?我跑前踩他的鞋子,他躲開!我又上前,他幹脆停了下來,瞪著我:
  “不要逼我綁你的腳!”
  我立刻展開合理想像,天啊,在我混了二、三十年的街上,他要是蹲下來抱著我的雙腿,丟臉的是我還是他?我再次傻笑!然後,被他狠敲了一下腦袋!我捂著痛處,回瞪他:
  “林北,你和我剛認識的時候不一樣!”
  在我剛被他的男色誘惑時,我沒想他是這樣的人!我想像中的他是一個精英份子,禮貌、正經、甚至嚴肅。可是,現在的他……
  我隻能說,和我的想像有出入!
  他微微蹙眉,不解地看著我:
  “你以為我不吃飯不上廁所不需要空氣?”
  沒!我沒把他想得那麽神奇,可是,也沒把他想成這樣的、呃,我要用什麽詞來形容?正常?是的,我沒把他想像成正常的人!
  他哭笑不得地看著我:
  “李溪,你腦子裏裝的是腦漿嗎!”
  廢話!不是腦漿還能有什麽!
  這個晚上,他送我回家,在樓下和我道別,沒有吻。老實說,我很期待在家門前的吻別,可惜,他不配合!他拍拍我的頭,然後,轉頭回了酒店!
  三天後,我在他的邀請下來到他的地盤。他請我陪同他出席一個酒會。可是,我還是折騰了一陣子。頭發是要造型的、皮膚是要護理的、衣服是要修改的、鞋子是要配對的、首飾是要分量的!等到我能站在林北的身邊,我妒嫉地發現,男人,隻要有一個稱頭的身份就可以掩蓋所有的缺陷!
  我站在他的身邊,巧笑嫣然!在我進會場前,他告訴我:
  “不笑是個性,不過,這世間不缺少個性的人。”
  好吧!以我的愚昧也能想出該有的表情,我笑不成嗎!
  雖然在國外也曾參加各種聚會,可是,不一樣。我畢竟沒有站在他的身邊、參加這樣的酒會。他們的每一句話好像都是斟酌再斟酌過的!我不敢開口,一來怕說錯話,二來啊,就是他們說的我也不懂!
  當然,也有人好奇地看著我,卻沒開口詢問。我想,這個要歸功與林北輝煌的社交花邊史,他經常帶不同的女人出席不同的聚會!
  我變換了好幾個站立的姿勢,還是受不了了!有完沒完啊,就一個零點幾的價錢都讓他們興趣盎然!這像是有錢人的說話樣子嗎!就我這小小的平民百姓都不在乎這百兒八千的蠅頭小利,他們怎麽那麽計較!
  林北許是察覺了我的不耐,找了個空隙讓我自己走走。我都快感激涕零了!僵硬的嘴角、僵硬的肩膀、僵硬的雙腳,在背人的地方都酸痛了起來!我垂下嘴角、垮下肩膀、放鬆雙腳,祈禱著這時間能過得快些,我寧願回家整理家務!
  回家的路上,林北笑得陰森,問:
  “究竟是我不能適應你、還是你不能適應我?”

  你的承諾
  “到底是你不夠愛他,還是他不夠讓你愛?”
  隔著電話線,我還是能想像得出問這話的時候,小美那惡意的笑容!她一向同情與我相處的人!她認為,能和我甜蜜相處的人,一定具有非凡的愛心與無可比擬的智慧,例如,她!
  我想我愛他,隻是,小時候我的夢想裏,我丈夫的樣子不是這樣的。我想要的丈夫是加勒比海盜,我們帶著一隻鸚鵡一起闖蕩江湖,過著偶爾紙迷金醉、偶爾落魄不堪的生活。我的曾經的藍圖規劃中,沒有孩子,沒有家累,沒有責任,呃,我想,我的夢想中,我和我的丈夫都是不會變老的彼得潘。
  “小美,我想是我不能適應他。”
  我哀歎,我隻是一個小市民,沒有辦法和他一起站在他們林家的角度看問題。
  小美陪著我哼哼哈哈地閑聊了幾句,就被她家的管家公敦促著與我道了晚安!我掛上電話,實在不理解,就是美容覺的時間都還沒到,怎麽這麽早!
  我楞了一下,突然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脈,立刻回撥:
  “嘿嘿,這個時間……小美,腰肢勞損怎麽補?”
  那邊一陣沉默,然後尖叫:
  “李溪!你這個齷齪小人!”
  我切斷電話,心情一下子就陰轉晴,沒辦法啊,小美的罵詞一向貧乏!
  我也躺上床,這個時間,林北不知道還在忙著什麽,林家的娛樂一向匱乏,夜晚,實在無趣得緊!我側身,想像兒子在我的身邊,明天的這個時間,他們就在我的身邊了!
  我又翻了一個身、坐了起來,好吧,這麽早的時間,我怎麽能睡得著?索性起來走一圈。
  林家的娛樂設施很齊全,樓上有泳池,樓下有KTV間,後院還有網球場,據說,其他的三幢房子裏,還有籃球場和池塘!我實在不懂,池塘有什麽用,難道一家人圍坐一起釣魚?還不如撮幾圈麻將,娛樂身心!
  我決定遊泳,據說可以放鬆神經。
  我發誓我不是故意的!我發現林家公主也在遊泳池裏泡著!她趴躺在氣墊上,好像睡著了。我遲疑著上前,吵醒她不道德,不叫她,怕是會掉水……呃,到時候那個了、怎麽辦!
  “溪姐。”
  她突然抬頭叫我,我靠近她:
  “怎麽那麽有空?”
  她滑下水推開氣墊,翹起了嘴角:
  “哥哥忙得過來,我就幫不上什麽忙了。”
  “溪姐。”
  她笑的時候,頭會微微側一下,看起來有些不合她形象的調皮。
  “嗯?”
  “我們比一回?”
  打量了一下她的瘦弱身軀,想想她這些年的不經風雨……比就比了,我怕什麽!
  果然,人是不能太自信的,她一下子就把我甩後頭了!
  我趴在泳池邊喘氣,後悔啊!我怎麽能忘了她是部隊出來的!
  她坐在泳池邊,要笑不笑地看著我。
  我平複了一下呼吸,也學她坐上了池邊。雙腳輕輕蹬著水花,想像著這種時刻該有的話題……我又暗暗感慨了一下,沒辦法啊,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麽引起話題。
  清清嗓子,我突然想起:
  “啊,我好像沒見過你的丈夫。”
  她側頭看我,眼睛裏一片澄明:
  “他不喜歡上我們家,現在我正在準備離婚。”
  我瞪著眼睛看她,有些不確定:
  “離婚?”
  林西點頭。  
  “為什麽,是你不夠愛他,還是他不夠愛你?”
  看,我多好!至少,我的詢問沒有偏頗哪一方,哪像小美,就是認為我不對!
  她突然裂嘴笑開:“離婚不是因為愛得夠不夠,我想,是因為我們愛的方法不對,導致我們愛的過程不順暢、偏離了既定軌道,越走越遠,到最後,隻能離婚收場。”
  我問得結巴:“你……這樣……那個,現在後悔嗎?對當初的決定?”
  她搖頭!看著她的側臉,還是有些震撼,這樣的女子,竟也有她的苦澀!
  “當初,我很好奇,為什麽不是程寶兒。”
  她拉緊了身上的浴巾,看了我一下,又轉頭看水麵:
  “寶兒曾經有個婚約,後來……”
  她頓了一下,有些惆悵,然後,突然轉了話鋒:
  “不是所有期待都可以有結果。而且,靠得太近,容易有盲點。”
  我瞠目,有一絲模糊。綜上所述,就是說,她曾經期待和程寶兒在一起,又因為兩個人一直在一起、分不開友情和愛情、又因為他的婚約和他越走越遠?
  搖頭,甩開這一團的漿糊,這些事情,不是我能理解的!
  與林西一起離開泳池,暈著腦袋躺上床,還在糾結林西和程寶兒的曾經。看,我多關心他們!
  “怎麽了?”
  林北躺了下來,我側頭看他,這個時間才上床!
  “小西要離婚。”
  他沒回答,好像已經很累一樣地閉上眼睛。我推推他,橫了他一眼:
  “是你妹妹、你妹妹要離婚!”
  他瞟了我一眼,我發誓,是絕對沒有任何溫度的一眼!
  “我知道,好事!”
  我差點尖叫!離婚啊,為什麽是好事!
  “一段不能讓人開心的婚姻,要它何用。”
  我停滯了一下,我好像沒考慮這一問題!
  “喂,你說,我們結婚的話,我會不會開心?”
  林北又是一眼!我發誓!這一眼是絕對的輕蔑!絕對的!他說:
  “你?隻要不約束你,什麽時候你都開心!”
  我想尖叫!想撲上他的身!想狠狠地咬他一口!可惜,隻能臆想而已!我摸著鼻子、訕訕一笑。他說得很有道理!
  “林北,要是我們不結婚的話,是什麽樣?”
  他瞪著我,有些惱怒!
  “到了結婚的時候,你說不結婚!”
  我承認我是欺軟怕硬的人,他一凶,我立刻泄氣,把手擱在他的胸膛、安撫:
  “沒有!沒有!我是說,我們幹脆先登記,然後,再生一個孩子當花童怎麽樣?”
  他氣極反笑,拍開我的手:
  “我們家隻有中式婚禮,不需要花童,隻要找個滾床的小子就行!”
  我再摸鼻子!乖乖地躺回我的位置,這人今天看來心情不好,不能惹!
  他突然用腳踢了我一下,我隻好側身朝他。他突然壓了過來,低頭咬上我的脖子,然後,開口:
  “我們先登記。”
  然後,是一場努力的耕耘……花童啊,應該還要很多的時間才能出現吧,我傻笑,和他一起努力……
  於是,在小期回來的前一刻,我們登記了。晚上,雙方長輩、呃,是我家父親和芳姨,與林北的雙親、以及伯父、伯娘一起吃了一餐飯,算是正式的認識也順便的慶賀。
  接下去的日子很平常。林西離婚的事情還沒讓我喘過氣,她又要結婚了!這一次的對象是程寶兒,繁瑣的禮儀讓我頭暈,結一次婚,原來是這樣的麻煩啊!
  我有時候也陪著林北出席一些必要的場合,沒人好奇我的身份。倒是坊間有傳聞說林北與他的助理斷背情深,更有人傳聞林北收養了其他兄弟的私生子,打算一輩子和他的助理不離不棄!我搖頭歎息,卸下華麗的外殼,原來這些人的八卦心理和我們是一樣的!
  我一直躲避他說的婚禮,我想,結婚而已,兩個人知道就可以了,為什麽還要把私事當成公眾行為一樣顯擺?
  他無奈吧?有一次,他在累極的枕邊倦語,說:
  “不把你放在顯眼的地方,你說我不在乎你,想把你放在顯眼的地方,你倒是嫌棄了。”
  我訕笑,努力地做些什麽讓他忘掉!我想,他曾經的顧慮我都懂了,這個男人,比我認為的了解我!
  其實,這樣就好,背後風光無限好!我還是我,他還是他,我們還是我們!
  至於其他,與我的生活無關,我分不出精神去注意了!
  我想,我越來越愛他了。
  
  張令存:我錯過的愛情
  林西小姐又說起我的情感生活。
  我想,我不是沒有情感,隻是,我已經忘了愛上一個人該有怎麽樣的悸動,曾經的年少輕狂,在遇上她的時候,我已經全都消耗!
  她那個時候和小美一起出現在我的麵前。小美在家被保護得太好了,對人對事沒什麽戒心,突然領著一個女同學出現,硬說要介紹我認識!於情於理,我也得見上一麵,降低小美被人欺騙的幾率。
  我想,第一眼,我是為她心動的!她不說話的樣子,恬靜可人!
  可惜,她劣跡斑斑!她的不修邊幅,我想,這個是可以慢慢來糾正的!可是,她明明是塊讀書的料,卻很不上心!那個時候,我們的約會多是對她學業的輔導,我不能容忍她的不上進!
  她不同於我接觸過的那些人,她笑的時候,有幾分的漫不經心,有些懶懶的風情。偶爾的淘氣,看起來又很孩子樣、該死的吸引人!
  她不喜歡吃西餐,看她細嚼慢咽的樣子,我有奇異的滿足感,隻有這樣,她才拿出她恬靜的一麵。
  我們分手,是因為她遇上了她的朋友!那不是什麽好朋友,那個男的摟著一個濃妝豔抹的女子出現在我們的麵前,她很高興!和我在一起,她很少這樣純然地笑著!
  我想,我妒嫉!
  他們聊起了過去,我插不上話,然後,我發現,她竟然喜歡賭博,看她忘了我的存在,我很不高興地找了借口離開!
  我想,要是換在這個時候,我是不會這樣做的!可惜,年輕總是很衝動!
  就這樣,她忘了我的存在。
  後來,我還是忍不住靠近她。她因為賭博被抓,我找了人施壓,我以為這樣可以杜絕她的惡習!
  可惜,適得其反!她被她父親送到國外了!再回來,竟然是我老板的女朋友!
  我想,我是不能適應的!我以為我還可以有機會!
  老板也知道了我們曾經的過去吧,他把她藏得很好,我無從得知她的行蹤。後來,有一次我到老板家裏拿東西,看見他房裏掛了一張她和孩子的照片。我想,那個時候,我才知道,這個女人,不是隻有我一個選擇!
  我後悔,那個時候,我為什麽忘了她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我為什麽要強求她和我一樣生活著!
  偶爾,她回來和老板見麵。我們有過一次交談,我看著她從麻將桌上下來的邋遢樣,一時忍不住地說了一句:
  “李溪,你還是改不了。”
  她低著頭,沒有回答我的話。我看著她的慌亂,又有些後悔,這些年,我還是學不乖!我道歉!隻是,她難道從來都不想知道我的背後的意思嗎?
  李溪,我愛你,在我還沒有學會愛之前,我愛你!在我知道了如何去愛後,你為什麽已經不在了?
  我錯過了我最初的悸動,接下去的風景,縱是再美,也有些遺憾了!
  如果,我與她是現在遇上,我想,我也不會由著她一個人在國外,我會把她綁在身邊,至少,用一種世人認同的方式,貼上我的標簽!
  可是,這樣,是不是又背離了她的本性?
  我欽佩老板對她的態度!一個人,要不是真的在乎,怎麽能為她的性子考慮?成長需要時間,可是,這時間也能夠讓人心有異!老板,比我有耐心。
  所以,你就幸福吧,我也會開心的。
  
  林北:我的婚姻路
  這一天是我們登記紀念日,我賞臉被她請。
  她剛從她父親那回來,從她臉上的表情,我可以得知:她這一次的小假休得越發愉快了!吃了點東西墊肚,她就殷勤地為我倒了一杯酒,用虔誠的眼神看著我喝下去,然後,又是倒酒、繼續慫恿我喝下去!
  麵對她如此明顯的意圖,我再次賞臉喝下去!一直喝下去!
  接著,她拿出了禮物、咳、我不能期待她有什麽正常的舉止!包裝很精美,在她的期待下我直接拆開來!
  那禮物……我哭笑不得!
  “怎麽送這個?”
  她抓抓頭發,嘿嘿笑開,還好有些羞澀!
  “我想要個孩子,小期都不喜歡和我玩了!”
  我更想抓頭發!也不想,為什麽孩子盡往程家山上跑!她的耐心不大,開始還好,知道怎麽和孩子好好相處,不過半個鍾,她就煩了。小期要是再給她複習十萬個為什麽,她立刻就想哭,然後,直接丟書給他!這樣,我那兒子能願意和她好好玩?
  “這種事情要順其自然,這禮物太貴重,我收得不好意思,還是轉送我的嶽父大人吧。”
  她立刻紅了臉!我也實在想臉紅!為什麽,我頂著林家的驕傲活了這些年,就找了一個這樣的女人做伴侶!還送我海馬!娘的!還虧我是在眾家兄弟的羨慕下提早下班的!這禮物要帶回去,還不直接給他們笑死!
  回家!這酒也喝得沒意思了!
  她小跑著抓住我的手臂:
  “那個,我們去唱歌?”
  我橫了她一眼,唱歌?我就是鐵打的也快被她的白癡行徑折騰傻了!
  “回家唱!”
  唉,算了,麵對她的小心賠笑,我還是忍不住放緩了語氣。這個女人,我實在不願意承認,我是真的愛著她!
  她拿過我的車鑰匙,就是這一點,她還是體貼的,灌了我酒就知道搶奪我的駕駛權。我坐上了副駕駛座,她橫過身子為我拉上安全帶,然後,把手伸到我的麵前:
  “為什麽你沒送我禮物?”
  我送!怎麽不送!按住她的腦袋給了她一吻,看著紅潮爬上她的臉,心情舒暢!
  她喘息著,然後,朝我裂嘴:
  “根據我多年的言情小說經驗,我們今天的約會顛覆了男女行為準則。”
  我閉上眼睛不搭理她,這女人,實在是讓人無話可說!
  海馬?虧她想得出來!她一直想再要一個孩子,我知道。可是,她的身體條件不允許。小期與那個我們不曾見麵的孩子是上天的賜予。就是醫生都對她有第二次的懷孕感到驚訝!
  她懷著小期的時候,小西專門給了我電話。小西是堅決要幫著她把孩子生下來的!醫生對小西說的很直接,就小溪的身體,能懷上孩子是奇跡,而奇跡,是不可能時時出現的!
  她現在卻是想讓我多努力!廢話,這種事情還真以為是我單方麵的努力就可以的嗎!再說,她要真覺得無聊,家裏的孩子也不止小期一個,隨便抱一個過過幹癮就是了,幹嘛非得自己生!
  一路紅燈不少,她喜歡在等的時候拍著方向盤,她看了我一眼,好奇:
  “喂,你怎麽不唱歌了?”
  我閉緊眼睛,我不能張開,等一下一定是翻白眼給她看!讓我喝酒,就為了聽我唱歌說話吧!
  她伸手捅桶我的腰:
  “說說嘛!”
  我幹脆側過身子!我寧願在沉默中老去!
  今天好象都是到伯父家吃飯了,家裏很安靜。她興奮地拉著我直接奔到KTV間,這娛樂設備實在是不討喜!
  她根本沒點歌這個程序!直接看到什麽唱什麽,我納悶,明明沒喝酒啊,怎麽就像打了雞血一樣?
  我有些想睡,我不是有精力鬧騰的人,有時間,我更想睡!
  可惜,我沒那種命!
  張開眼睛,就看到那一群陰魂不散的家夥!小夏這些年能耐見長,竟是敢一人前來撩撥虎須!
  “哥,溪姐說送你禮物你不收?”
  那個白癡!我橫了還在鬼叫的她一眼,眯上眼睛,果然,那白癡右手上端的不就是紅酒!酒後到底是真言還是胡話?我有些頭痛!
  “哥……”
  “李勉哪去了?”
  他老婆還在那邊起哄,怎麽沒見那家夥?
  “小勉哥哥說要補送你禮物。”
  我的頭皮有些發麻,補送的?
  果然!他一臉奸笑地推門進來,跟在後邊的那個我也不陌生,不就小展嗎?一臉委屈地抱著一大籃子站到我麵前:
  “小北哥,李哥說送的。”
  我不想看!
  李勉上前,把那大大的水果籃子擱在椅子上,對小展裂嘴:
  “小展,這可是我們跑了多少地方才弄到的東西,你小北哥暗爽在心呢!你委屈什麽!”
  我偷眼瞄了一眼那禮物,然後,我很想直接就這樣死去!
  “說!哪弄的?”
  李勉掰著我的手,示意旁邊的人上來幫忙,我實在快瘋了,這該死的女人、該死的酒!
  果然,她那禮物是小展帶路買的!小展這孩子老怕這一群人,一問,什麽都說了!
  “兄弟,海馬和枸杞……效果就不用我說了,總之,用過的都說好!”
  我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徒勞地掙紮:
  “你用過?我還用不著這東西!”
  李勉倒是不介意:
  “走,到外邊去,我提醒小西回來為你慶賀的。”
  我看一眼正在興頭上的她,這女人,從來就不會因為我在而多注意我幾分!算了,我還是到外邊和正常人講話好!
  這樣的夜晚適合在露台前看花?那些蚊子就能讓我家小西崩潰!可是,他們已經坐在那裏,人還挺多!我撐著眼睛上前,果然,那些愛看熱鬧的人一個也不少,而且,一個兩個還笑得那麽開懷!
  我有些泄氣,那個能闖禍的女人!
  我挨著章成坐下,奇怪:
  “我怎麽沒看見嫂子?”
  “相親去了。”
  我還沒來得及表示哀悼,李勉已經“嗤”地笑開:
  “哥,我看不把那妹子嫁出去,你們就沒得安生。您就隨便給她挑一個行了。”
  章成冷眼一丟,立刻沒了聲響!這個時候也隻有我家小西才敢開口,她坐在章成的左側,腳都縮到椅子上了!扯著章成的衣角,說:
  “哥,你也多陪陪卉姐。”
  章成橈橈她的頭發,戲謔:
  “怎麽,寶兒陪得你不好?”
  “哥!”
  拉長而又上揚的語調是小西一貫的撒嬌手法!就是才三歲的程躍,也學會用這一語氣,繼而發展出頓足、眯眼、甩手的連貫動作!要是一個女孩子這樣做的話,該多讓人憐愛!可惜我們小西是不做這樣的行徑的!
  章成把手擱在她的頭上,開始剖析自己的情感:
  “我們好象很少能說得上話,她對她們自己家的事情比較熱心,隨她去吧,隻要她滿意。”
  我點頭!隻要她滿意!
  我想,該是我點頭的動作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立刻,一直沉默著張為開口了,媽的,那個帶笑的口氣能不能不要那麽明顯!
  “聽說你家娘子對你的表現不滿意,讓小展陪著到海邊買了老海馬?”
  我橫!我再橫!我努力橫!
  然後,氣泄!
  “發神經想要孩子呢。”
  “那就給她啊,這又有什麽問題。”
  劉照青這些年被生意給累傻了!
  “這種事情隨緣就是了,溪姐的身體條件不允許,有一個就足夠了。”
  我點頭,也是這樣的想法。
  “她不知道,以為我不願意。”
  眾人都笑開,真是的,這事情有什麽好笑的!
  “小北,我以為你的婚禮是後輩效仿的榜樣。”
  我點頭!照劉照青曾經的策劃,我他媽的還真是時尚人物!可惜,就為了那個不成才的女人,我一點一點墮落了!
  她不愛在人前出現,不愛引人注意,不愛正常交際,說話的時候,老愛加雜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還不時喊娘!
  我不能要求她改變,她在國外的時候,我是鞭長莫及,她要把我丟了、把我的東西送到回收中心,天知道我被嘲笑了多久!我也隻能在家幹著急。沒辦法,她喜歡,我也隻能奉陪!
  好不容易讓她內疚能想起該和我結婚了,還隻是領證!她看過小西婚禮的樣子,直接唾棄!我能怎麽樣,領證也是結婚,我認了!就是一輩子頂著不婚的帽子我也認了,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好了!
  我一直認為她不是結婚的好對象,看!我還真是有先見之明!
  她那樣子,斷不會遷就我的生活,跟著我飛來飛去,讓她守著孩子,我也怕!那人根本也是一任性的孩子,想著要當一個民主的媽媽,可是,孩子的教育什麽時候能一直民主下去?要當一個專橫的媽媽吧,她又實在不是那塊料!我認!
  還好,兒子也一路朝著光明的方向成長,也還好,小西的話他總是聽個十足。有時候我也納悶,本來,我們小西才是那個我們以為不能成為好母親的人,怎麽我們小西是做什麽像什麽,那個也叫小溪的女人就一直保持她自己的鮮明特點,還做什麽不像什麽!
  “哥,想什麽呢!”
  我回神!
  “他能想什麽!”
  李勉直接嗤笑!
  “小北啊,我發現你家那女人還真是一奇葩,人能活得這樣的暢快,也是異數。”
  “所以,要好好保護。”
  章成舉杯,突然笑開,我有些發毛,這人一笑,準沒什麽好事情!
  “小北,說說這一天的感慨!”
  於是,我被慫恿著站了起來,發表了一次題為“我的婚姻路”的演講!
  那一天我回國看小西,機場上看見一亞洲女子,然後,聽見老外生硬地叫著“小西”。我側目,是的,我好奇,相信在座的各位也會好奇!題外話,他們都讚同地點頭。
  再次見到這個和妹妹同名的女子是在一中餐館,我們聊天了。那個時候小西的事情占據了我所有的情緒,我想,大家都清楚,一個人在外,多想找一個人聊天,我羨慕那個女人的健康和樂觀,我們小西,怎麽不一樣!
  後來,她讓我滿足她的三個願望。我答應了!雖然她絕對不是一個結婚的好對象,可是,衝著她的生命力,我答應了!我想,是人就願意追求溫暖。
  那個時間我已經準備回國學做生意了,三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沒料到的是,我以為沒什麽希望的商學院竟是給了我機會,於是,我被關到那個與世隔絕的地方一年。我們沒能聯係,那個地方打個電話都是掐著秒表的。我還是從我們小西的口中知道我有了孩子。老實說,那個時候我還是不想要她生下來的,畢竟,我不在她的身邊,也不確定能不能一直維持這樣的關係。
  可是,我們小西堅持,她說醫生說照那女人的身體構造,能有孩子是奇跡。我尊重孩子母親的意見,她要生,我養!
  於是,我見到了我的兒子!
  孩子不是我們之間的潤滑劑,相反,因為孩子她有許多誤會!她曾經以為我是因為孩子才不得不接受她的,就她那母親樣子,能讓孩子以她為榮嗎!都什麽年代了,她還有母以子貴的想法!孩子是孩子,我要生的話,幾個都可以!可是,她隻有一個,那麽大的人了,這一點總是分不清楚!
  孩子一天一天長大,她那些書一摞摞的、總是念不完。我不是沒想過要她放下一切跟我回國,少上幾天學又不會死人!可是,這樣一來,就會剝奪了孩子與母親的相處,就讓她要按照我的意願生活,這不是我的本意!我忍!
  我們之間有誤會,在我們小西結婚的時候,她也透漏出了結婚的意思,我想,我不能答應!結婚,意味著她必須背負上作為我的妻子的責任。她明顯是不願意的、也是不適合的。
  她那個時候明顯是對我有意見,可是,我能怎麽樣?男人嘛,總要能曲能伸!她用最蹩腳的借口拒絕我的靠近,還和另外的男人約會!這我不能有意見,我也常上報,還是和不同的女人,當然,我總不能告訴她這一切是我那助理的意見。我就納悶了,我雖然常和女人上報,可是,從來就沒有被人誤會還有孩子什麽的!她怎麽一上報就還外送一孩子的父親!媽的,就這點讓我鬱悶!
  不過,話說回來,她樂意猜測,用些小手段發些小脾氣,這我沒意見,就當是調情了。再說,兩人相處,總要有些小波折才能讓女人安心!
  我們兩人的過去最讓我心痛的還是那個孩子!因為她的身體,我們一直沒有防護措施,可是,上天還是給了我們第二胎的機會。可惜我們沒有留住他。
  她那個時候情緒也有問題,我知道她看醫生,我幫不到她,那個時候,我想我自己也是怯弱的。隻能等她回國,我們一起解開心結!
  還好,她的書也沒有白念,總算是走了出來。我們的日子看起來是光明的了。可是,女人心思總是難以捉摸,她又不知道在反複什麽,我到最後沒有辦法,隻好請媽媽幫忙!大家看到了,媽媽給我帶來了好運,我終於把那女人留在身邊!
  結婚的事情也是麻煩,她懼怕我們的生活,一個自由散漫的人,怎麽能背負起她認為的責任,於是,她還是拖!這女人,拖就算了,還找借口!害我在嶽父家也是丟臉,被以為是不負責任的人!天知道我多想負責!問題是要怎麽負責才是對她負責!按我的意思結婚的話,她一定直接自我放逐在我的世界之外,這又有什麽意思!
  好!按照她的意思結婚了!她又給我送什麽海馬!我每天爬上她的床報到她怎麽還能認為我不努力!
  這女人到底是哪來的!
  我的話暫告一段落!實在是鬱悶!竟然暗示我不努力!
  我想,我今天是喝了不少酒了!我拿起手邊的水杯補充水分,然後:
  “媽的!怎麽還是酒!”
  李勉一臉的悲天憫人:
  “本來就是為你準備的酒。”
  我認了!喝!
  “哥,那個,我就好奇了,你先前的那些女朋友哪個比她差,怎麽就是溪姐了?”
  這個沒戀愛過的白癡林秋!
  “溫暖懂不?暢快懂不?羨慕懂不?”
  我停住,思索著自己是不是被灌多了酒,怎麽說話有些不受控製!
  “小北。”
  劉照青好象有很多感觸。
  “停!”
  我們小西站了起來,雖然在笑,但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也沒喝酒,不知道那個程寶兒是怎麽照顧的!
  “我下去和溪姐嫂子她們唱歌,你們談。”
  他們都點頭,我也就沒意見。
  劉照清接著說他的話,不過是好奇我怎麽能忍受一個老是麻煩不斷的女人!
  我要怎麽說?其實,她不麻煩。她有自己的生活圈子,也樂意進入我的生活圈子,雖說我們都有些適應不良,可是,也總歸是一種人生,偶爾換換口味是樂趣!
  她現在上班,最大的休閑是在牌桌上,偶爾也闖禍,也會和我鬧別扭,心情好的時候對孩子笑,不好的時候也會忍不住嗬斥,誰家的老婆不是這樣?
  她的麻煩是有分寸的,身為她的丈夫,我樂意為她清掃麻煩!那個女人,我不得不承認,我是愛的!雖然她絕對不是一結婚的好對象,可是,我慶幸,我還真是找對了人!
  我又喝了一口酒!不對!
  “怎麽沒味道了?”
  李勉把手搭在我的額上,做悲憫狀:“孩子,是水,你期待什麽味道!”
  媽的!在我要喝水的時候給我酒,在我要喝酒的時候給我水!不帶這樣欺負人的!
  我換了一杯又灌下去!
  “怎麽是甜的?”
  “蜂蜜水,給你解酒的!”
  我不掙紮!我忍!我認!
  “小北。”
  章成碰碰我的杯,那麽近的距離我怎麽也不能忽視他眼睛裏的笑意!他搖搖手中的錄音筆:
  “剛才的談話,是送你的結婚登記紀念!”
  我抬頭,小雷從那裏拿出來的是什麽?攝像機?
  媽的!這幫人,怎麽這麽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