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浮塵 錦瑟無端
文章來源: 紅袖飛刀2010-06-16 03:08:31


每一個女子都守過一個花季,如水仙妖嬈,曼陀羅魅惑,蘭花清淡,肆無忌憚地盛開過,在青春的山崗。五月的薄暮,我記起席慕容的《七裏香》。詩人說:那彈箜篌的女子也是十六歲嗎?還是說,今夜的我,就是那女子。

花開一半最驚豔,酒喝半酣最有味道。霧裏看花的境界不是每個人可以感知。心情,終究是私己的產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突然間,喧囂落盡,心若浮塵,那些濃墨的,明媚的,張揚的,溫潤的,濃的薄的,喜的悲的,溫的火的,種種心跡輾轉碾滅。灰,是一種最絕配的形容詞,很多時候,它填補了色彩中無可適從的空缺,譬如心情,殘荷謝禮,灰色的荷蓋緩緩枯萎,竟給了人倉皇間的無比眷戀。

恰到好處的退出,不落痕跡。萬般錦瑟托付弦音,那些在白與黑之間起筆的文字,挺身而出,傲然擎立在五月的水間,殘荷聽雨的際遇最好,有酒過半酣的契合。灰是一種豁達,隨意點墨,有著水蓮花般不勝涼羞的質性,不凜冽,不華麗,不喧賓奪主。

五月的天空,夜半最好。選個潔淨的心情出門,在夜間的空地上散散走著,月很清冷,雲層低垂,那無邊無際的黑暗夾雜著現代燈火的氣息,迎麵撲來。我喜歡那些鬼氣的東西,聊齋裏的豔鬼,紅樓裏的金釵,秦淮河畔的八豔,玉真觀中的李季蘭,隔雲端的林徽因,塵埃裏開花的張愛玲……

那些沾染了隱晦的女子,美人如花隔雲端。人也好,鬼也罷,隻要有情有義,不枉來世一場,驚天動地,驚世駭俗都不過分。喜歡那些女子,因著自己的習性,品味,追求和愛好,時光亂舞裏,她們用愛恨情仇演繹自己的江湖人生。錦瑟無端五十弦,時間若一件華美的緞子,柔順無比,倏爾滑落,映照著如水的青春,實在美啊,讓人眷念那甜美的氣息,舍不得放手。

滄海桑田是難免的變遷,此去經年也是繞不過去的紅塵。花開時賞花,葉落時看風,橫豎都是心情。心,可以如花,時而明媚張揚;也可以若塵,間歇安靜,側臥,看雲卷雲舒,風來風往。黑夜裏掌燈,讀著某些舊劄或舊信,異樣的溫暖。歲月如潮水褪去,泛黃的沙灘裎露,風煙俱淨的蒼茫感是年少時所不能領悟的心境。

更多的時候,安靜地工作,生活。然後用旅遊,衣服,香水等調配心情,不落痕跡地掩去滿身疲憊。五月天最好,它讓人想起簡幀的《相忘於江湖》。“五月的天空潑滿青釉,你瓷青的衣襟在風裏飄拂。”愛情是一個神秘的主題,它泰然自若隱身於有人煙的江湖裏,等著癡男怨女去廝殺。這個時候,便沒有好多心情去下注了,感情是“一副九天十地的牌九”,無人坐莊。

網事如風,虛擬的世界裏,人來人往,沒有誰注定為誰出現,沒有誰注定為誰停留。烈火烹油的心情早已消弭,不再有長歌當哭的勇氣,不再有長夜難眠的唏噓,青春的天書映襯著昨夜的人比黃花瘦。愛過的人,不再蒼白,思念總是豐盈的,至少它留給歲月美麗的轉身。隔岸看煙火需要定力,那種姿勢很絕美。

褪去的青春,饋贈給我們豐厚的資曆。懷揣著感激,與錦瑟年華爭盡日月光輝。我喜歡青春這兩個字眼,它給了我明媚的勇氣,如花的追求。倘使歲月不得不枯萎,我隻想在有生之年,與明媚競進。

那些高貴的卑賤的靈魂在塵埃麵前一視同仁。每個人的旅程不一樣,顛沛流離的,風生水起的,春風得意的,平淡無奇的,歸宿都是化為淨土,死亡是各種生命殊途同歸的最高詮釋。生命是短暫的,存在本身是一個哲學範疇。薩特的存在主義哲學畫地為牢,囚囿著一些悲觀混沌的意識。

時間是流動的,心,不會固步自封。倘使歲月將一顆質樸的心磨礪,我們心甘情願做了生活裏的繭,一絲一絲將錦瑟年華抽盡。那麽我們在恣意汪洋的文字裏跋涉時,思維是脫韁的野馬。心若浮塵,錦瑟無端。屬於我們的青春如那繭抽絲,芳華漸行漸遠漸無痕。卻也無怨無悔。

今夜,月光如水。細風中的藤椅上,我是當年的女子嗎?別離的笙簫,請別為我吹起。

青春是有毒的,因為我已經啜飲成疾,某些猝不及防的翻閱裏,那些甜美的氣息讓人疼,讓人落淚。可以風輕雲淡地和某些人揮手道別,可以波瀾不驚地與名利擦肩,可以牽著女兒的手在黃昏的時候安靜地欣賞那“顛倒蒼苔落絳英”的畫麵,可以守著鹽油柴米將愛情磨礪為稀飯小米粥,卻依然懷念十六歲那個夜裏,那個彈箜篌的女子,錦瑟無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