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有一次俺患了低血鉀，人整個就像癱瘓了一樣——不能動。俺無可奈何地躺在宿舍裏，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同寢室的朋友很快就把俺生病的消息透露給了玉子妹妹。她聽到了以後，淚流滿麵，像發了瘋一樣地跑了過來。她找來了車，親自把俺送到了俺媽工作的醫院；她在俺的病床前守候了三天。她幫俺吃飯、喂藥，為俺讀書、講故事；她為俺買花，播放溫馨的音樂，一直到俺康複···

俺在這家兵工廠工作的短短的兩年時間裏，像這樣的令俺感動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俺都覺得欠她的實在太多，以至於今生今世都沒有辦法報答她了。這實在讓俺感到心裏不安。不過俺是一個講義氣的人，她有事情俺也是拚死向前的。記得有一次玉子妹妹父親的上級單位在南湖舉辦了一次舞會，玉子妹妹非得拉上俺去玩兒。舞會開始了，在那妙曼優雅的音樂聲中，俺和玉子妹妹翩翩起舞。玉子妹妹一襲白裙、長發飄飄，宛若仙女。俺小平子一身黑色西裝，一副黑邊眼鏡。俺白麵、劍眉，玉樹臨風、風度翩翩。俺和玉子妹妹舞姿嫻熟、優雅，配合得天衣無縫，令俺們自己和觀看的人都十分陶醉。掌聲和口號聲此起彼伏、從未間斷···玉子妹妹更是萬分歡喜，她癡迷地、風情萬種地望著俺——從音樂的開始一直到最後一個音符。她經常輕輕地、動情地對俺說：“平哥哥，我好喜歡你，平哥哥，你真了不起，平哥哥，我好愛你···” 休息的時候，有 6 、 7 個年輕人走了過來。可能是由於嫉妒俺們的出色表演或者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他們故意前來找茬。他們在俺和玉子妹妹麵前講下流的髒話，還對玉子妹妹動手動腳的，搞得玉子妹妹躲無處躲，非常難過、尷尬。俺警告他們停止挑釁，否則俺可要不客氣了——俺不想作為客人弄出事端來。大概看俺隻有一個人，他們根本就不把俺放在眼裏。他們氣勢洶洶地一起撲了上來。俺從容地脫下了西服，輕鬆地退到了外麵的大廳裏，在那裏俺和這幾個人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搏鬥。沒有十分鍾的功夫，這幾個家夥全部被俺給打趴下了。俺掏出削蘋果的小刀子，在每個人的臉蛋子上頭都留下了小小的記號以後，就讓他們滾了···舞會事件以後，俺在玉子妹妹家人的眼睛裏簡直就成了神或者英雄一樣。看起來他們已經打算把他們寶貝女兒的命運押在了俺的身上了。

可是，在內心深處俺並不很開心。俺當時一方麵還沒有從失去小琪妹妹的悲痛中解脫出來；令一方麵，俺當時年少氣盛、胸懷遠大，總覺得俺還能幹出點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兒來，不想就這樣了此一生——因為俺覺得如果就這樣地和玉子妹妹生活下去了，俺會覺得孤獨、無聊的。那是比當年跟二丫頭結婚更無聊的事情了。跟二丫頭結婚至少還有大房子住，可是如果跟玉子妹妹結婚以後，俺們將連一張做愛用的大床都沒有地方放。另一點很重要的是：俺小平子是一個浪漫的人，希望一位能與俺靈魂相通、情感相融的妹妹在一起。玉子妹妹雖然美麗無比、溫柔可人，對俺也是情意深厚，但是她在俺的眼睛裏顯得有點兒膚淺，俺跟她無法產生心靈碰撞，跟她在一起俺還是無法擺脫空虛、孤獨之感。她甚至連跟俺對一首詞的能力都沒有。總覺得她不是俺心中最中意的女人。想到了這一層以後，俺就開始疏遠她——不想讓雙方的感情弄得到最後無法自拔。

轉眼到了 1983 年的年初，俺到了昏天黑地的忙著考研究生的季節。俺索性除了工作以外，其餘的時間就躲在俺爸新分的房子裏頭複習功課。下班時玉子妹妹曾經多次約會俺，都被俺以沒有時間為理由推掉了。雖然感到傷心和無奈，玉子妹妹還是很通情達理——她支持並且理解俺做的任何決定。

一直到那年的九月初，俺才有時間和玉子妹妹出去玩玩兒——俺邀請她去北陵公園劃船去。其實在俺的心裏頭，俺根本不是為了玩兒的，俺是想和玉子妹妹攤牌，做一個了斷！可憐的玉子妹妹還蒙在鼓裏呢。她經過了精心的打扮，非常嬌羞並且開心地跟俺出遊了。

九月份已經是初秋了。盡管陽光依然明媚，大地依然蔥綠，可是秋風習習，帶來一陣秋涼；秋風蕭蕭，也帶來不禁的憂傷。那湖麵上更是風大浪急；那湖水更是刺骨冰涼···玉子妹妹沒有感受到俺的憂傷情緒，她就像好久未出籠的小鳥兒，無論看到什麽都感到新奇、開心。從她那閃亮的眼睛、以及她那紅撲撲的臉頰，都能夠看到興奮的光彩。說起來那天看到的飛禽走獸都是成雙成對兒的：那水裏的魚兒是成對兒的。那湖麵上的鴨子是成對兒的。就連天上飛著的雁子也是一對一對兒的。玉子妹妹撒嬌地挽住俺的胳膊、興奮地告訴俺她看到的這些成對兒的景致。俺似乎不經意地對她說：“其實成雙成對隻是暫時的，所有的生靈最終都是孤零零地自己離去···” 聽到了俺的話，玉子妹妹的臉色變得有些發白，急忙問俺是什麽意思？俺當時也不想繞彎子了，就幹脆直截了當地告訴了她俺的真實心情···玉子妹妹好半天都沒有說一句話，眼淚一串一串兒地不停地流。過了一會兒，她悲哀地歎了一口氣，說自己很累了，想回去了。俺於是就把小船向岸邊劃去···到了岸邊兒，俺站在船頭，伸出手，想把在船尾的玉子妹妹接過岸上去。站在船尾的玉子妹妹一邊說：“你走開，不要碰我。” 一邊往旁邊躲。由於失重，小船突然翻了！俺在那一刹那間跳到了岸上，可是玉子妹妹卻掉進了冰冷的水裏！俺急忙跳進了水裏去救她。俺終於把水淋淋的玉子妹妹救到了岸上···身體本來就虛弱的玉子妹妹被凍得渾身發抖、牙齒打顫。俺不顧一切地趕緊找來了一堆幹樹枝，點著了篝火，然後拚命地去尋找一輛車···好在俺終於很快找到了車，及時地把玉子妹妹送進了醫院···

落水事件以後，本來就挺虛弱的玉子妹妹變得更加弱不禁風了。她原本肺就有問題，經過這件事以後，似乎更嚴重了。經常咳嗽、感冒。無比愧疚的俺想盡辦法去彌補俺的過失。可是已經沒有用了，玉子妹妹已經對俺封閉了她的心。

過了 7-8 個月，她就和一個同學結婚了。

俺入學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忘記這件事，無法原諒俺自己，也非常思念玉子妹妹。俺寫了一首藏頭詩給她，盡述了俺對她的思念之情和愧疚之恨，也迭成了一隻可愛的小天鵝，然後寄給了她···

沒有回信···

大概在俺寄出這首藏頭詩的三個月以後，俺得到了消息——玉子妹妹去了天國了。也就是這個梨花開放的季節···俺的淚水不停地流，直流到淚源已經幹涸。俺的心劇烈地痛，直痛得五髒俱裂！

俺直到今天也不知道：玉子妹妹的死是否與落水事件和藏頭詩有直接聯係。但是俺知道：她過早離開人世，是與跟俺的一段情有聯係的。一個花季的女孩，就這樣匆匆地去了，真令俺痛心疾首！

愛是一把雙刃劍，搞得不好，會把雙方都弄得傷痕累累。俺懂這個道理，可卻總犯這個錯誤，直到今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