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進安檢門，排隊等待的時候給Carter發了一條信息：The green button on your phone，next time you see my name popping up，PUSH it！

Carter讀完，抬頭衝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晃了兩下手機。

登機後我給Dylan發了一條確認信息，他早上起來就能離開把Keanu留下，我回家洗澡吃飯後早早地帶著他一起去上班。

公司的一些敏感信息和程序不能帶出去用，有時候周末我也會去工作一段時間，所以Eden很久以前就給了我進門密碼，方便我隨時出入。等其他人陸續來上班的時候，我已經把所有的email全部都回複完畢了。趁著Coffee break，我找到Kraig和Eden，說想跟他們談一談。

我們在小會議室裏麵對麵坐下，我把自己的想法坦誠地說了一遍。他們倆聽完後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我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忍不住盯著Kraig的眼睛，問：“Well，What do you think？”

“你是對目前的狀況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嗎？”Kraig問我：“是工資還是。。。其他的什麽？”

“不是。”我搖頭。

“那你才回來了一年，怎麽又要回去？”Kraig不解地看著我：“你在那裏能做什麽呢？”

“那裏有我想要的生活。”我低聲說：“就是這一年讓我明白了自己到底想要什麽。對不起，我知道你們現在也需要人，所以我提前一些告訴你們，這樣有充裕的時間招聘新人，而且，我肯定把手裏的工作都完成後才會走，不會留尾巴的。”

Kraig一貫很爽快，想了一會兒說：“你已經決定了的話我想不同意也不行啊，是不是Terri？如果每年你仍然願意做1-2個項目的話，能不能由我們來決定哪一個？我話說在前麵，未必是你想要的時間段。”

“Sounds fair.”我慢慢地點頭，這些事情確實很難預測，他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忙。

“Okay.”Kraig無奈地聳聳肩，起身朝外走，丟給我一句：“I’m not happy！”

剩下Eden一直默默地坐著沒有說話，我看著他，小心地問：“那你呢？怎麽不發表一下意見？”

“你去牧場，是想繼續訓練你的馬？”Eden終於出聲，問我：“是不是房間裏照片上拍的那種？”

“對。”我點點頭道：“我男朋友是做Mustang training 的，以後我想跟他一起。”

“那是你想要做的事情？”Eden接著問我：“你一直的夢想？”

“對你坦白地說，‘一直的夢想’可能不是準確的形容詞。”我態度誠懇地說：“因為在我去牧場工作之前，並不知道有這麽一種職業，所以談不上夢想去做這個。自從接觸到它以後，我才開始喜歡並且熱愛的。當然，我隻是在非常初級的水平，還有很多東西要學習。。。”

“我明白你的意思，”Eden打斷我，雙手交握放在桌麵上，說道：“我自己也走過這麽一程，辭掉了工作自己從零開始。”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我，說：“所以，我不建議你每年還回來幾個月接項目。”

我愣了一愣，問：“為什麽？”

“You need to jump in with both feet.”Eden表情嚴肅地說：“我們當時決定自己做的時候，並沒有想過先保留工作，看看情況再決定，怕失敗了以後想回去都回不去。Half-assing it。。。not gonna get you anywhere.”

“你的意思是，我應該完全投入進去，”我問他：“對吧？”

Eden點點頭，說：“別誤會我的意思，我不是勸你走。我和Kraig 一樣，希望在需要人手的時候你能回來幫忙。這一年你的工作效率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我們都非常不想看到你走。”

“我明白，”我感激地說：“謝謝你這麽給我這麽誠實的意見。我就是膽小，總想給自己留一條後路，萬一呢。。。你說得對，我確實應該——”

“我還沒有說完呢！”Eden淡淡地截住我的話頭。

“Oh，I’m sorry!”我吐了吐舌頭，對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你繼續。”

“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Eden胳膊抱著胸口，問：“You want to drop everything here。。。For the job or for the guy？”

我遲疑了一下，說：“Both.”

“Be honest.”

“I am being honest！”

“主要還是為了人吧？”Eden犀利地說：“馬總是能帶回來的，人，你帶不回來，所以你得自己去，不是嗎？”

事實確實如此，我點點頭，說：“對。但是，也不是僅僅一個人，還有那兒我愛的一切。”

“I’m sorry，”Eden雙手同時舉起，倒向椅背裏說：“I think this is a mistake.”

“你說什麽？”我吃驚地看著他，不確定地問：“你是說我。。。”

“是，我認為你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Eden不客氣地說：“為了一個男人就放棄自己的一切，是愚蠢的。Terri，人是會變的，尤其是男人。”

“這點我完全同意。人確實會變，”我涼涼地說：“我自己就是最好的證明，換成五年前，打死我也不敢邁出這一步。Eden，你不了解我的過去，你也不了解我和我愛的人之間經曆的事情，所以你隻能從自己的角度和觀點去揣測其他人。也許是有很多男人跟你一樣，但是，也有很多男人跟你不一樣啊！”

Eden不屑地哼了一聲。

我趴在桌子上問他：“你說，一個人的spirit，是由什麽構築的？”

“很明顯你已經有答案了，”Eden沒好氣地說：“Why don’t you enlighten me？”

“His or her choice.”我慢慢地說：“I’ve made my choice.”

Eden沉默了一會兒，說：“也許你會後悔的。”

“誰敢說沒有這個可能呢？可能性總是存在的。”我坦誠地說：“你知道嗎，我從小到大一直都是生活在過著我，我習慣了認為就應該是這樣的。但是現在我想要反過來一次，好好地過生活。即便最後跟我的理想有些差距，甚至最壞的情況發生，也不要緊的。你還記得我身上的傷疤麽？”

Eden點點頭：“Vividly. ”

“I’m a survivor.”我聳聳肩，故作輕鬆地說：“而且，我又聰明又漂亮又努力，I will be okay. ”

正說著，我的手機“叮”了一聲，Carter的名字出現在屏幕上，估摸著他起床了想問問我在幹嘛。我把手機翻過去靜音，對Eden說：“Sorry，你接著說。”

“我沒有什麽要說的了。”Eden靠進椅背裏，輕聲道：“你去忙吧。”

“好。”我起身朝外走，突然看見Keanu在外麵草地上玩，轉身對他說：“你的家具我得賠你錢，回頭你告訴我多少，我打給你。”

Eden沒有理睬我，我走出去後幫他帶好了門，然後撥叫Carter的手機。

他立刻就接了起來，問我：“How was your flight？”

“Uneventful.”我告訴他：“Hey，我剛剛跟我的老板聊完。”

“他怎麽說？”Carter似乎喝了一口水，嗓音聽起來潤很多。

“他說，我應該jump in with both feet，don’t half-assing it. ”

“唔，”Carter笑了一聲：“I like him. ”

我暗自好笑，他要是聽到下半場，估計就不會這麽喜歡了。我慢慢地告訴他，預計手裏的工作還需要3-4周才能完全做完，然後，我想回一趟中國。

“怎麽了？”Carter問我：“是你爸爸的心髒嗎？”

“不是的。”我猶豫了一下，說：“我媽媽還是不肯跟我通話，我得回去麵對麵地跟她再聊聊。我知道她會很恨我做這個決定，對她來說這是瘋狂的舉動，不可能立刻接受。我態度再好一點兒，慢慢來吧。”

“我理解。”Carter的聲音低沉下來，重複道：“我明白的。”

“行吧，我上班了，”我用輕快地語調對他說：“你替我親一下98和Brewski他們幾個。”

“好。”Carter跟我道別，掛斷前突然喊住了我：“Terri？”

“Yeah？”

“I love you.”

我猛然一驚，仿佛心髒上有根繩子被他扯動了一下。我們倆從來沒有相互說過愛字，可能是覺得太明顯了沒有這個必要，何況相對於說，Carter更喜歡做。但是，聽到他這麽說的感覺還是太好了，我忍不住要求：“Say it again！”

“No.”Carter果斷拒絕我：“莫名其妙再說一遍，sounds so stupid.”

“I love you too.”我貼著手機飛快地說完，就掛了。

沒過多久，我們這個小集體的每一個人都知道我要離開公司的消息了，紛紛過來詢問我今後的打算和去處。有人非常羨慕有人保持謹慎的態度，讓我慎重考慮。同時，大家也開始商量挑一個時間開一個歡送派對，好好地吃喝一頓。

考慮到這裏附近的選擇太有限，加上Keanu不能去我就很難跟大家玩盡興，最後Eden決定請舊金山的私人廚師和侍應生過來給我們一個private fine dining at home。

Eden父母的豪宅裏自然不會缺少漂亮的餐廳和完善的廚房，聚會那天私人廚師帶來了一整隊人馬把環境布置得溫馨動人，桌上的擺設也非常創新，Chef和Sou Chef準備了精致的菜肴，還有服務生全程服務，完全就和在頂級餐廳吃飯沒有什麽區別。

大家都玩得很高興，同事們一起送了我一份禮物，是一條非常漂亮的半長袖晚禮服。所有的傷疤都能遮住，我立刻就穿上了，包裹得剛剛好。我也給他們每個人留了一個小紀念品和一張小卡片。

最後，我們在餐廳裏拍了一張集體照，外加各種組合的合影，連Keanu都參加了。廚師們收拾幹淨餐廳後告別離開，同事們酒足飯飽按慣例在Eden家的影樂廳裏唱歌。我陪著Keanu出去，他上草坪遛躂，我在露台上透口氣。

站在夜色中看著燈火通明的小樓，帶著溫暖熟悉的親切。告別的氛圍總是有些傷感的，到底朝夕相處一年了，我在這裏做得如魚得水，小集體人與人之間比大公司更親近，老板也對我照顧有加，實話說心裏挺不舍得。

Eden也走了出來，喝酒喝得臉紅撲撲的，手裏拿著我送給他的禮物問我：“這是什麽？”

“你打開看看？”我示意他拆掉包裝，裏麵是一個圓鼓鼓的雪花球。

“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我指著裏麵的小屋子和草坪，說：“這是Moon dance，我在gift shop給你買的，以後有機會一定要來玩啊！”

他晃了晃它，然後放到了一邊，禮貌地說：“謝謝。”

“不客氣。”我轉身去看下麵的草坪，想把Keanu叫回來。Eden突然拽了我一把，說：“Forgive me，I need to double check something.”

說完，他就一手扶著我的腰一手摸著我的臉親住了我的嘴唇。

我們都喝了不少紅酒和香檳，我能聞到清晰的酒味，在他還沒有來得及深入吻我之前我已經反應過來，飛快地從他胳膊底下鑽了出去，跑開兩步看著他：“What the hell are you doing？”

“Sorry.”Eden說著對不起，但是臉上沒有任何道歉的意味，挑了挑眉毛，涼涼地說：“My mistake.”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