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黃橘綠(29)—— 坦誠
文章來源: 羊脂玉淨瓶2014-03-28 08:53:33



方澄易拉開被子蓋住我,然後躺到我身邊來,握住我的手:“北北,你心裏,還是生我氣的,是嗎?”

“當然了,你看,我那麽相信你,哪怕知道你要走,哪怕知道你要結婚,我還是願意等你願意把孩子生下來。可是,我真沒想到,這一切,都是你給我挖的坑,你看著我跳進去再也出不來。你讓我以後怎麽敢再相信你,怎麽敢把自己的一輩子都交給你你?”

我側過身去看著他,慢吞吞地說:“你知道我膽小,你知道我希望穩定,可你卻讓我生生地獨自去麵對我最害怕的東西。你如果說這是愛,那麽你這樣的愛,我承受不了。我不是一個內心特別強大的人,你媽媽威脅我,我害怕了;你威脅我,我也害怕了。我就想守著自己這個小攤子,過過朝九晚五的日子,可現在對我來說,這些都是奢望的了。”

方澄易也側過身來麵對我:“我犯了一個不可原諒的錯誤,而且是沒有辦法去修改的錯誤。這些天來,我每天隻有早上醒來那一刻,覺得有點高興,因為又過去了一天,距離我回到你身邊,就又近了一天。我現在每天都在忙著工作,可是我常常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是自己手裏在做事,腦子卻在上海,好像能真的看到你一樣。”

他說的話,讓我覺得無比的真實。這種感覺,我也有。我湊過去親親他的鼻子,然後再親親他的嘴唇。

方澄易拉了拉我的頭發,問:“可以原諒我麽?”

“當然可以。”我毫不猶豫地說:“在我心裏,你就是我的老公,是我寶寶的親爹,任憑誰都排不到你前麵去。”

方澄易顯得很驚訝,他壓根沒想到我會這麽說。

“但是,原諒你,不是妥協,不是認可,也不是無原則地退讓。”我接著說:“我可以原諒你犯過的錯誤,但是你必須從你的錯誤裏吸取教訓。我不能接受你以前的那種愛我的方式,無論是不是出於愛,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如果你還要繼續來威脅我,trick我,那麽我們之間就真的沒辦法繼續下去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方澄易點點頭:“我明白,我已經在改了。不瞞你說,收到你的email,我第一個念頭就是威脅你。但是我知道,不能再那樣了,不然的話,你真的會離開我的。”

我撲哧笑了出來:“算你聰明!我理解,你習慣了那種一切都在你掌控之中的生活,你的學習你的事業都是在一條預先設定好的路線上一路走來的,掌握一切對你們全家來說都很重要。所以當你覺得你不能掌控我的時候,你害怕了,於是你要尋找一個方法來找回這個control。是不是?”

方澄易再次點頭。

“可你忘記了當初你為什麽喜歡跟我在一起?”我問他:“你不就是因為不想被別人控製,希望能像我這樣自由麽?過一種不知道明天在哪裏,隻顧著今天拚命努力,期望將來有個好結果的生活。你要明白,在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事情都是我們不可預見不可控製的,大家都在這麽過,沒有什麽可怕的。遇見困難,遇見問題,想辦法解決唄,解決了之後再繼續往前走。”

方澄易沒說話,隻是靠近了我,非常溫柔地吻我。我知道他承認我是對的,隻不過他不好意思了。由於我們之間的年齡差距,他一貫是低估我的,一貫認為我因為無知而無畏。我總是嘲笑他,他自以為是藤校的高才生,可高智商的人往往情商都很低。事實也證明了,我確實是對的。


 

我們兩個糾纏了將近一個下午,最後我的肚子餓了。

方澄易起來打電話叫送餐服務,我立刻也給蔣忻打了電話,讓他過來一起吃飯。沒想到,蔣忻已經出去逛街了,告訴我說,他正忙著刺激香港經濟增長,沒時間。

我吃飯的時候,方澄易盯著我看,我不滿意地問他:“你看什麽看?我一向都是吃這麽多的,再說我現在得吃兩份了不是?”

他笑了,捏捏我的臉:“一頓飯香不香,要看跟誰一起吃。一夜睡眠好不好,要看跟誰一起睡。我看著你吃,是因為隻有看著你吃飯,我才覺得這飯香。”

我吞下嘴裏的飯菜,說:“幾天沒見,學會煽情了。以前是誰說沒見過像我這麽能吃的女人的?”

方澄易隻是笑,不搭理我。

我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他:“你什麽時候要走啊?這次你回來,沒人管你麽?”

他收了笑容,說:“明天晚上,去歐洲。我是去試穿定製的禮服的,我特意繞來香港。”

“哦,”我幹巴巴地問:“婚禮準備得怎麽樣了?”

“不知道,I really don’t give a shit,”他說:“我隻負責競選的事情,到處去聯絡人,到處去拉讚助。”

我們兩個都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方澄易才開口說:“我一直以為我自己很聰明,但是被家裏人限製住了,沒辦法過上我想要的日子。其實,我真的一點都不聰明。我的腦子簡單得可笑。”

我沒有插話,等著他繼續說道:“北北,我自己做了兩個決定。一個,是用訂婚來換我的自由,結果是錯得離譜。另一個,是騙你懷孕來拴住你,結果又是錯得可恨。你知不知道,每一次想起這兩件事,我都極度的depress,完全接受不了自己這麽stupid。真的。”

“這是你學習獨立學習成長的過程中,需要付出的學費。”我安慰他:“每個人都像你一樣付過這樣的學費,隻不過多一點,少一點。別灰心,你看你找了我,就是一個很聰明的決定。我的長處可以彌補你的短處,有什麽後果,我們一起來承擔,沒什麽大不了的。”

“北北,謝謝你。”方澄易由衷地說:“我真的很愛你。”

“我知道。”我聳聳肩:“早就看出來了。”


 

一整夜,我們兩個都沒怎麽睡,這是我們第一次這麽坦誠地談心,把自己想要說的都說了。能夠相互了解彼此最真實的想法,能夠一起來商量我們未來的路該怎麽走,讓我們體會出同甘共苦,不離不棄的真正含義。

我迷迷糊糊地睡著過幾次,方澄易就躺在我邊上看著我。早晨我被膀胱逼醒的時候,他睡著了,我就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從素不相識,到密不可分,我們兩個走得太快太急。現在有這麽一段時間需要分開,有這麽一個障礙需要跨越,對我們來說也許不是一件壞事。

盡管我已經很小心動作,但是方澄易還是被我驚醒了。於是他索性起來,帶我去吃早飯,然後找私立醫院做B超。

方澄易可能是有點緊張,所以格外地挑剔。我們找到一個私立診所,B超師是個年輕的男人,方澄易立刻就不樂意了。我實在不想因為這個浪費時間,就說我走不動,他才勉強同意。

醫生讓我掀衣服和解開褲子拉下去一點,挺正常的要求,方澄易那臉色黑的。我小心翼翼地盡量遮住自己,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醫生拿著探頭在我肚子上滑動,不斷地到處按壓我的肚子。方澄易終於忍不住,語氣很不好地說:“一定要這樣壓嗎?”

醫生看他一眼:“要寶寶動起來,我才能看清楚啊。”

我握住他的手,安慰他:“又不疼,按幾下有什麽關係?別吵醫生,人家忙著呢。”

“是個男孩。”醫生指著屏幕說:“還是挺清楚的。”

方澄易湊過去,死死地盯住屏幕看,都是黑乎乎的一片,反正我是看不出來。

“Sorry, I know you what a girl。”我對他說。

他沒說話,彎腰抱住我,旁若無人地親我:“都可以,你生的,我都喜歡。”

醫生在旁邊微笑著,我知道他不一定看得上方澄易,可他口袋裏的美金,他還是看得上的。

我們從診所出來,直接去了金店,方澄易要給他兒子買黃金,我也攔不住。

"看你高興的,心裏還是喜歡男孩,是不是?"我看不下去他臉上收不起來的笑容。

"我說了都喜歡,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先生一個女孩,再生男孩的。"方澄易老實地說:"因為我很羨慕江南,我希望我的兒子以後也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姐姐。"

我忍不住笑了,說:"你別羨慕呀,我在這裏呢不是,你可以叫我姐姐。反正我比你明白道理。來,叫一聲聽聽?"

方澄易白我一眼:"想得美!"

我拉他的手:"叫一聲姐姐,快點!"


 

下午我們回答酒店,方澄易把他的房間退了,蔣忻也給我們換了個雙標床的房間。

又到了要分別的時刻,我跟方澄易都挺尷尬的。我怕他哭,他怕我哭,慶幸的是最後我們兩個都沒哭。

說再見不再像上次那樣可怕,因為現在我跟他都有了底氣和信心,比起之前的虛無縹緲,不知道要好了多少。我的要求不高,不指望他在一夜之間脫胎換骨,隻要他開始改變自己,哪怕隻是很小的一點,我也是非常高興的。畢竟,我們之前走的彎路,我有很大的責任。他的不確定讓我有所保留,而我的有所保留讓他沒有安全感,所以千方百計地給自己找安心。

說起來,我們的情況並沒有因為這次的見麵而有實質性的改善,他的不確定還是不確定,我的沒退路還是沒退路。當我們把最壞的情況都遇見後,心裏反倒燃起了希望,因為我們終於真正地手牽手,一心一意往前走。

一段感情是否牢堅,不是看其中哪一個人有能力呼風喚雨,而是看他們兩個人的心能靠多近。


(未完待續,原創作品。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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