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62:埃及革命的背後(三)
文章來源: 井底望天2011-02-22 11:18:34

 

緬甸大家可能還記得,就是在20079月的時候,因為國際油價飛漲,緬甸軍政府取消了燃油補貼,導致油價上漲了5倍。結果就是和尚們上街了。

當時組織這事情的和尚,叫做Kovida。他當時24歲,把自己的僧衣給賣了,然後用錢印發大量傳單,邀請和尚們出去散步。結果就是919日,400個年輕和尚,加上一些年輕學生,就引發了後來的袈裟革命。

其實Kovida當時是看了一個紀錄片,就是關於南斯拉夫的米洛舍維奇如何被搞下台的《推翻一個獨裁者》。這個紀錄片當時是有意給加上了緬甸文的字幕,偷偷地在緬甸私下傳播。

結果看完了電影的Kovida大受鼓舞,就勇敢地帶著和尚們上街了。因為他心裏想,你緬甸軍政府,還敢向俺們這些神的代表開槍?殺殺反對黨,你還有膽子,神的代表,哼哼。

可是他錯了。和尚們人也死了,牢也坐了。緬甸軍政府仍然穩坐泰山。

於是CANVAS接受了任務,開始他們的新人培訓。大概是2010年,14個年輕的緬甸反政府人士,在海外接受訓練。他們的領導人用了一個代號,就是K2

在訓練中,波波維奇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和他訓練津巴布韋反政府人士一樣,受訓的學生們之間缺乏足夠的信任。當時在南非訓練津巴布韋人士的時候,參加受訓的人們來自於兩個不同的團體。雖然大家都恨津巴布韋總統穆加比,但是兩個團體之間不合,內鬥嚴重。

來受訓的緬甸學生們互相並不認識,因此是一個隱患。

從波波維奇的多年訓練經驗中,最好訓練的,就是格魯吉亞和越南這些國家的年輕學生,因為這些國家相對開放,大家上手很快。烏克蘭也是一樣,但是緬甸,則是政府控製比較嚴,所以學生們的學習成績,有些滯後,和白俄羅斯的學生差不多。

主要問題,就是鼓動他們非常非常困難,因為大家屬於極度悲觀的類型。你一大堆激動人心的說話之後,一看大家,眼睛裏麵是半點火星都沒有。

當然比緬甸還要麻煩的,是在漢城訓練朝鮮的年輕學生。個個莊嚴肅穆地坐在那裏聽講,兩天的教育之後,波波維奇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有沒有效。因為人家朝鮮學生們的麵部依然沒有任何表情,仍然像一個紀念碑那樣豎立在那裏。

導師們也常常換些教學方式。通常是來自於非洲、拉丁美洲,或者格魯吉亞那樣的,就是有說有笑,生動活潑。而對來自亞洲、中東和其他東歐的受訓者,教學的方法,就比較正規。

選用的教材則是相同,主要是訓練津巴布韋和白俄羅斯的學生們的過程中,開發出來的。有人曾經質疑,這些教材對穆斯林社會是否有用,但是經曆了黎巴嫩和馬爾代夫受訓的學生們,回去發動了成功的顏色革命,說明應該還是行之有效的。

訓練緬甸的學生們,最主要的問題有兩個。一個是如何把大眾給煽動起來。另一個就是如何克服大家的恐懼。

因為緬甸不是塞爾維亞。在塞爾維亞,你把米洛舍維奇的畫像,用油桶去滾,頂多關你幾個小時。可是在緬甸,你要是用這個辦法對付丹瑞,那人家就關你十幾年。

而且學生們對非暴力的理解是,你是被動的,保持你的道德很高尚。波波維奇的回答是,這個看法不對。他引用了孫子的軍事思想來教育大家,非暴力戰鬥,是戰爭的一種形式,隻不過沒有直接用槍炮而已。

就是說非暴力戰爭,是不是道德,並不相關。並不是你在道義上占了上風。你選擇非暴力,是因為對方比你強大,你必須選擇這個手段和人家開仗。因為你靠暴力,打不過人家,而且還會失去中產階層對你的支持。

用非暴力手段,搞得你自己楚楚可憐,是可以換取大多數人民的同情。而大多數人民的取向,是會影響警察和軍隊的行動的。畢竟這些暴力工具,是來源於這些大多數人民的子弟。

第二個觀點,就是你不要一想到非暴力運動,就想到大規模的集會、遊行和示威等等。除非你最終得到大部分人民的支持,你千萬不要搞遊行示威。

因為如果你號召遊行和示威,出來的人太少,你就自己毀了自己的信用。大部分人民都看你的笑話,因為人家覺得你是一幫廢物,那麽騎牆派們就不會倒向你這一邊。而且示威遊行的時候,你的領導們被抓了幾個,打了幾個,說不定還死了幾個,就歇菜了。

結果緬甸學生們那個認同啊。可是你遊行示威不行了,那該幹啥子呢?

然後大家看錄像,甘地他們的,曼德拉他們的,馬丁路德金他們的。最後就是大家自己想,如何搞宣傳?比如說唱歌,祈禱的時候,或者是葬禮的時候,大家都可以宣傳嘛。

比如說緬甸,還有津巴布韋,禁止你五個人集會。可是俺沒有集會,俺們5千人來參加葬禮,你怎麽辦?所以說運動隊員們死了一個,大家就一起開葬禮,你警察總不能對著葬禮,開催淚彈吧。

其實這次埃及和中東的抗議活動中,祈禱和葬禮,都被運用得很充分。

那麽下一步是什麽?這裏就要介紹一個美國專家,叫做Gene Sharp,中文叫做夏普。他在1993 年在泰國,專門為緬甸反政府組織寫了一本書,叫做《從獨裁到民主》,被稱為顏色革命的教科書。夏普的外號,叫做非暴力戰爭的克勞塞維茨。波波維奇是在2000年的時候,在美國陸軍上校,做過美國駐緬甸武官的Robert Helvey的介紹下,認識了這位顛覆大師。

那個時候,波波維奇的組織已經有2萬人的隊伍了,可是運動的方向有點糊塗了,似乎前麵遇到了牆壁,不知道如何運用自己手上的人馬,來搞倒米洛舍維奇。這個時候Helvey就解釋道,任何政權能夠生存,在於其管理的人民的順從。

所以你的主要方向,就是要把這個順從給扒拉掉。就像一個房子一樣,靠的是支撐的柱子。你隻要把支撐政府的柱子,一根一根給扒拉掉,那這個政府就非垮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