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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肋一樣的生活（二十六）
一輩子
老李和他老婆當年是師生戀。
老李年輕時也算個帥哥，當年大學畢業留校任教。作為一名年輕有為的大學教師，在80年代末期，還是頗受人仰慕的。
這不，老李在大家的玩笑聲中就和同學校的小張老師好上了。
小張老師比老李晚留校一年，屬於不同門的師兄妹。那年月的碩士生，鳳毛麟角啊。很快兩人就被熱心的老師們撮合到了一起。老李對小張也還算滿意，人嘛，不算漂亮，但為人挺和氣的。家境也和老李相當，都是農村考大學出來的。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兩人已經約好了，等這個年過了，拜見了兩家的父母就正式結婚。後來，學校裏最後一批分教工宿舍，他們為了趕上末班車，連年沒來得及過，就先去領了結婚證。
婚禮還是準備等年過完了再說。再說分的房子也得過年後才能拿到鑰匙，到時候至少還要裝修一下，所以這兩個人倒也沒有象如今的年輕男女那麽大膽，就還是各自住各自的單身教工宿舍。反正，到底有夫妻之實沒有，誰也說不清啊。
就在這當口，老李老婆茉兒橫空出世。
茉兒這會兒還是本科學生呢。新鮮，鮮豔。比玫瑰花兒還要嬌嫩。
茉兒性格外向，聰明漂亮。
老李呢，這一學期正好教他們一門主課。老李學識還算淵博，講課風趣幽默，在講台上的年輕的李老師魅力四射。結果就射中了茉兒同學的芳心。
茉兒同學找了很多機會邂逅李老師，進而問問題，進而請教考研心得，再進而對李老師表示感謝，送了李老師一條她親手手織的圍巾。
這天平啊，在老李心中，就慢慢地，不著痕跡地，從小張這邊，滑向了茉兒那邊。
最後，終於老李和小張還沒有結婚就離婚了。
老李和茉兒喜結連理。
小張還繼續留在學校教書。老李和小張也是低頭不見抬頭見。
老李實在是覺得內心很歉疚。
茉兒同學不管那些，高調地在本來老李準備和小張結婚的新房裏出沒。說，反正你們又沒有正式結婚。
然後茉兒又建議：你看，你的同學，能出國的都出國了。你怎麽不出去讀博士呢？
老李肯定不能拒絕嬌妻的栽培計劃。
於是啃了幾年的G，T。
不過無奈底子比較差，最後沒有出去成。
老李就繼續安心的在學校裏教書育人。這期間茉兒生下兒子。對老李來說，人生已經很完美了。
有妻有子若此，夫複何求？
茉兒醫學院畢業，讀了臨床婦產科的研究生。畢業後順利地在教學醫院婦產科做了醫生。
慢慢地，茉兒由當初的小醫生到了現在獨當一麵的知名專家。
此消彼長，老李在學校裏的收入在茉兒看來，隻有她的收入的一個零頭。
因此以前對李老師的尊敬與敬重也隨著這收入水平的變化發生了變化。
老李也感到了危機。
這才又動起了出國的念頭。
這一次，老李就不去想讀書的折了，哪個學校也沒有他這麽老了來讀博士的。況且他在中國都已經有博士學位了。
於是他就托以前的同學和學生給自己聯係個訪問學者的位置。後來寄出去的若幹簡曆中，還真就有一個中了。
老李居然有點範進中舉的飄飄然。趕忙著把這個好消息打電話告訴茉兒，茉兒卻沒有一點想象中的欣喜若狂。
可能這願望吧，都是有時間性的，這時間一過去，就不是當初的願望了。
她隻是簡單地嗯了一下，就說，知道了，我馬上要進手術室了。
所以等到老李來美國的時候，茉兒根本就沒有如他所願地來做家屬陪讀。
茉兒，可不想丟了自己的事業，去做一個家庭主婦。
而這老李一出國三年。
老李本來就比茉兒大十幾歲，茉兒現在還不到四十呢。
加上又有物質基礎，使勁地保養。還一直受著老李的嗬護，兒子從出生起，就是老李一把屎一把尿的帶著。誰叫俺小啊，老李肯定就多擔待著點吧。
所以不到四十的茉兒啊，看上去就三十一出頭。
身邊又沒有老公，不管是有縫的蛋，還是無縫的蛋，蜜蜂可是不少跟著。
這老李在國外反正也見不著煩不著。
回來以後，這老婆每天不著家，漸漸地，老李就看出端倪來了。
但是老李也沒有辦法。
這婚啊，也結了二十年了。你要他老李現在雄壯起來，他還真做不到。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隻要她不提出離婚。這日子，就繼續吧。。。
不過老李後來再在係裏看見樸素的小張，心裏就有點打翻五味瓶的感覺。
認命吧，這人啊，好活歹活，都是一輩子。
其捷從美國出差回去以後，又恢複到以前的生活習慣，還是會在伊媛快睡覺的時候給她打一個電話，問候一下。對伊媛來說，就仿佛近在咫尺的那幾天根本不曾發生過。
當然伊媛對未來必須有一個計劃。要是滿足於這樣做博士後，肯定是做著做著就老了，到時候還是一事無成。要是順著科研這條路走下去，也要耐得了寂寞。以後就開始跟著老板報課題，爭取盡早獨立，有自己的經費，這樣才能勉強在這個本不富裕的蛋糕上分一杯羹。
若是要換一種活法，那要走的路也許就更加艱難，得去準備複習考試，然後學一個新的行當。
對於伊媛們來說，生活總是要不斷接受挑戰的。
伊媛抽空給家裏打了個電話。母親接的。
媽媽說，其捷帶來的鈣片，魚油，維生素都收到了。你們上次帶來的還沒有吃完呢。
伊媛明白其捷沒有對媽說這一次他們沒有見麵。心想這樣也好，省得他們操心。
以前其捷來這裏，伊媛都是買這些保健品讓他帶回去給父母。所以這一次，他肯定是自己去買了這些帶回去。
伊媛心裏是溫暖的。
知道父母都身體尚好，伊媛就覺得很放心。跑這麽遠，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父母了。雖然有倩媛在他們身邊，但是她總是覺得倩媛還是個小孩子，所以她其實一直也是有回國去的念頭的，她可不想有朝一日，子欲養而親不在。
說起來，當初父母也沒有想過她要出國。
等到辦到差不多的時候告訴的他們。老倆口也有點知道這女兒女婿鬧著別扭的事情。
他們對於伊媛簡直就太了解了。老大不小的，跑到國外去，不外乎是和其捷賭著一口氣啊。
當然，不管是伊媛，還是其捷都不會將心裏話說給他們聽的。
兩個人都說，這不就是出去鍍金嘛，同學中出去的可多了。
伊媛也一直以為他們戲演得不錯，爸爸媽媽什麽也不知道呢。
可是她去了一年，還不回國。
老媽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中，老媽吞吞吐吐了半天，總算說清楚了她的意思。
伊媛呀，昨天你表哥來家裏看我們。你表哥好久沒來了。
他說他前幾天做了一個夢。
夢見你回來了，說呀，你穿了件紅衣服，抱著一個女兒，女兒好漂亮，像你小時候一樣可愛。
就是，就是，旁邊那個他妹夫呀，不是其捷。不過也挺帥的。
伊媛愣了。她一直以為她演得很好，父母都不知道她這一年來的變故。
可是啊，其實，他們，誰說不是心明如鏡呢？
伊媛知道從母親嘴裏說出這樣的話，有多麽艱難。
母親其實是很喜歡其捷的。
當年他們結婚的時候，其捷向母親承諾過，我會一輩子對伊媛好的。
母親一直是認為他一定會堅守承諾的。
可是，一輩子說起來容易，過起來，卻是那麽漫長。
母親一直希望他們早點生一個孩子。可是他們的動蕩卻一直讓這個心願無法實現。
現在母親用這種方式，婉轉地表達了她的心願，隻要女兒你幸福，我們不介意你離開其捷。
但是，什麽時候有一個穿著紅衣的（在迷信的夢裏，穿著紅衣服，表示好運）的伊媛榮歸故裏呢？
伊媛早上起來去上班，在電梯裏遇見Bob。
Good morning!
伊媛說，謝謝你啊，現在水管不漏水了。
不用謝。
說了再見伊媛就出門去上班。
沒想到Bob卻跟了過來。
哎，你認識琳嗎？
認識啊，我們在一個係裏工作。
你們是朋友嗎？
朋友？說實在的，伊媛有點不明白在美國的朋友的概念。比如她和惠心是朋友嗎？她們曾經分享了很多，也保留了很多。但是，應該她們還是朋友。
嗯，我們是朋友。
能請你幫一個忙嗎？
嗯。你說吧。
請你幫忙跟琳說一下，請她不要搬走。
她要搬走？
嗯，她在外州找了個工作，準備搬走了。
請你幫我告訴她，我希望她不要走。我想照顧她，一輩子。
一輩子？
開始的時候，誰都以為，一輩子是簡單容易的事情。
隻要說說，就可以達到。
可是，有誰，真的能遵守一輩子的承諾？
一輩子，相互依靠，相濡以沫，永遠不變。
在星換鬥移的日子裏，
一輩子就太長了。
長得隻夠說一句話，
而根本來不及實現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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