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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肋一樣的生活（十八）
二手女人
星期一的傍晚，隔壁家裏又傳出四川辣子雞的香味和嗆鼻的辣味。
伊媛不禁皺了皺眉頭：這死喬葉，昨天不是剛剛大宴過賓客嗎？今天又開始做上了。
可不是，昨天呢，是做了很多不假，可食客們戰鬥力也很猛啊，幾輪掃蕩下來所剩並沒有很多了，況且好心的喬亞還給食客們準備了飯盒，每人裝些剩菜剩飯回去，因為星期天沒有開火做飯，星期一的帶飯就成了問題。
在美國做科研的人，最明顯的一個特征就是早上上班的時候，帶著一個飯袋。學名叫lunch bag.這種飯袋在walmart有買，等到學生開學的時候優惠價大約$4一個。本校的phD.postdoc幾乎人手一個。當然yardsale可以$1買到一個，更加便宜。大部分美國人不帶，美國人去學校的小餐廳。中午嘛，人高馬大的美國人其實吃的挺少，一杯可樂是不可少的，和他們的早餐少不了咖啡一樣，加上一個三文治，或者一塊批薩，一小盤沙拉就足夠了。伊媛嚴重懷疑他們怎麽吃得飽？
中國人一方麵宣稱吃不慣西餐，一方麵其實是為了省錢，都是將頭天的剩飯剩菜用飯盒裝了，用那樣的飯袋帶過去。老板們為了配合中國人的飲食習慣，一般在一樓裏都專門為中國人準備了微波爐，這樣才有了中午大家在一起熱飯吃飯的盛況。
喬亞總是考慮周到的。
她為參與party的人都準備好星期一的午餐飯盒。
所以星期一的晚餐，她又開始燒新的菜。興許是因為昨天宴請的主角小潘是上海人，她沒有做什麽辛辣的食物。大概她的味蕾已經對辣的東西產生了思念，嗆人的辣椒味兒終於彌漫在走道裏了。
要是平日裏，聞到這樣濃鬱的香味，伊媛保準會象貪吃的貓兒聞到了魚腥味兒一樣，狂奔著去敲喬亞的門。
但是今天，伊媛卻有點煩躁。
伊媛的煩躁，似乎有理由，又似乎沒有道理。
她煩躁是因為昨天一起吃飯時那個小潘的一段言論。
小潘也來了幾年了，也是好不容易媳婦熬成婆的博士後。
按理說象他這樣來了些年頭的上海人，就不應該不吃辣椒的了。
這世界上總歸有同化一說的。大多數上海人出來呆久了，就不排斥辣椒了。
但是小潘不行。小潘認為吃辣椒是蠻荒的鄉下人才吃的。阿拉上海本幫菜才是地道的人間珍饈。
幾乎整個一晚上，第一次，有人對喬亞同學的菜評頭論足，指點江山。總而言之：不好吃，不如上海菜。
最後說了，等下次我有空，讓你們見識下上海菜有多麽好吃。
伊媛同學雖然不是上海人，好歹大學畢業後在上海工作過幾年，第一次聽見有人把上海菜說的如此美味佳肴。
忍不住插言：上海有什麽特色菜？
那就多了。醃多鮮， 四喜烤麩 ，八寶蓮心，麵拖黃魚， 糟口條。等等。。。
每一樣小潘都說得如數家珍，不厭其詳。
比方醃多鮮這道湯在上海話應該叫作「醃多鮮」，取其材料含多種鮮味之意，湯頭濃鬱鮮美而不油膩，一般是使用鹹肉、五花肉、新鮮竹筍、百頁這四樣食材，在美國要做起來最難的原料中的新鮮竹筍可遇不可求。一般超市都沒有賣的，用罐頭筍就全然少了天然的鮮味。因此為了做這個菜，常常小潘同學要選合適的時機上山去采鮮筍。這樣的一道菜，不知道怎樣的貴賓才可以享用。
四喜烤麩是將烤麩和黑木耳，腐竹，花生米一起燒製。難點在於烤麩的製作。因為在美國買不到現成的烤麩，所以小潘同學研製出了有一種麵粉，不是一般的作包子饅頭的麵粉啊，小潘特別強調，用這種熟麵粉，做成麵筋，再這般那般。。。
上海人說起本幫菜，那口水分泌就不斷增多，最後再加上酒精的刺激，小潘同學說，現在，你們注意到沒有，學校裏來的女生也好，女postdoc也好，都是些二手女人。
小潘同學三十多了，至今未婚，對新來的女同誌保持旺盛的興趣是可以理解的。
隻不過，這二手女人的說法，也刻薄點了吧？
想當年在新東方補習英語的時候。
新東方的老師們用來激勵男生們玩死命讀書的勵誌的話就是：哥們兒，到了美國，讀完書，賺到了美金，再回國，什麽漂亮妞不由著你挑啊？
而這些舌燦蓮花的老師激勵女生們的話就是：到了美國，男的多，女的少，帥哥們由著你們挑！
這不，兩邊忽悠。
什麽男的多，女的少。不知道說得是哪輩子的事情了。
看看，出來的男生都回國整了漂亮妞來了，這女同誌自己出來的又多了，整個一女多男少啊！
綜觀本校女同誌組成：除了名花有主的大部分，就是象喬亞這樣的離異單身女人和象伊媛這樣兒的非離異單身女人。
象小潘同學這樣才高八鬥，貌如潘安的好同誌至今單身，不鬱悶不行啊。
不過理解歸理解，被人家這樣當麵說成二手女人，伊媛還是有些煩躁的。
伊媛一煩躁，就沒法看書，寫文章。
這不幹脆，上網找人聊天。
打開MSN。那些平素都掛在那裏的死黨們今天約好了似的，一個不在。
得，沒勁。
轉到那個換來換去的網站。伊媛最近沒時間去商店淘貨，又找到這麽個好地方了。都是些小姑娘在那裏賣些她們從商店裏淘來的白菜衣服。相當於北美的淘寶了。伊媛沒事就去瞅瞅，看看她們又在賣什麽熱銷品了，說明這種商品在某個店子裏狂打折。這樣伊媛就可以直奔目標，下手更加穩準狠。嗬嗬。
看了還沒幾分鍾，MSN有動靜了。居然是妹妹倩媛。
倩媛這小姑娘正戀愛哪。
伊媛能感受到倩媛的開心。不過伊媛也不急於指導她什麽。
每個人有命的。伊媛相信。
隻可惜這世界上的事情從來都不可以重新來過。
若是生命可以重新來一次。伊媛相信憑她現在的智慧和理解能力再去參加一次高考，她一定會考個名校。
若是生命可以重新來一次。伊媛不會去委屈求全那樣的愛情長達一年。而肯定是一開始就結束它。
若是生命可以重新來一次。伊媛會在離開中國的時候簽字離婚，而不要讓這樣的糾纏持續如此之久。
若是生命可以重新來一次。伊媛如果準備忘記，就根本從來不要想起。
生命卻不可以重來。
我們日益增長的智慧，恰恰是因為我們走過了那麽多的路。
生命太短暫。
我們能做到的，不過是最大化利益，
最小化傷害。
倩媛突然問：你知道悠悠又結婚了？
不知道啊。
什麽時候的事情？
幾個月前。哦，她可能忘了跟你說了。
哎，告訴你，我昨天看見她，好像是懷孕了。
噢。
悠悠是伊媛出國前的好朋友。悠悠父母和伊媛父母家是鄰居。
哎，倩媛，你見過悠悠的新老公沒？
見過了。經常見。他們一起來看悠悠她媽唄。
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二手女人，還想怎麽樣？
該死，又是二手女人。
二手女人連追求幸福的權力都沒有了？
姐啊，不是我說你，呆美國呆傻了吧？
現在國內是男人的買方市場，隻要有錢，什麽樣的女人不貼上去。
這80後的代溝還真是不是一點兩點。
比起那個小高來，小高是悠悠的前夫，悠悠的這個新老公就，算了不說了，反正悠悠是你朋友，以後你自己問她吧。
悠悠的前夫是悠悠的大學同學，人嘛，儀表堂堂地。對悠悠也很不錯。
唯一在悠悠家看來是缺點的方麵是小高家是農村的。
不過小高自己大學畢業後到是留在本市一家大型企業從事技術工作，滿有前途的。
他們之間的矛盾就在於開始悠悠總是有點下嫁了感覺。尤其是周圍的朋友，比如伊媛的老公其捷，家裏在政府部門工作。比起來就覺得那麽點缺點又被放大了。
小高也很寵悠悠。結婚幾年了，悠悠說不生孩子，就不生孩子。
悠悠下班後也不回家，和朋友出去泡吧啊，唱歌啊，跳舞啊。
剛開始小高也認了。
可是時間久了，悠悠還沒有收心的意思。
這邊小高卻因為工作優秀，被選拔成了部門經理。
成了經理的小高就不是以前那個跳出農門的小高了。
小高也是有人崇拜的。
悠悠你不願生孩子是吧，有願意為我小高生孩子的人。
等悠悠知道的時候，那個女孩子的肚子已經老大了。
悠悠隻有退出。
退出後，悠悠成了二手女人。
三十歲的二手女人，並不傾國傾城的二手女人悠悠。
經曆了一年屈辱的相親經曆後。
嫁了。
嫁的是50歲的某公司經理。
據說很有錢。
但是禿頭凸肚。有一個20歲的兒子。
據說這樣的男人還很搶手。
悠悠為了跟牢他，還是未婚先孕的。
你說這人是不是有點賤？
若是生命可以重新來一次，悠悠還會做這樣的選擇嗎？
而結束伊媛這煩躁的一天的，是臨睡前其捷的一個電話：你這個二手女人，還是讓我這個二手男人接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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