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公司公關部小E的電話邀請我做我們公司年度報告的“模特”時，我幾乎昏倒在電話前。在我脫口而出”NO”之前，小E給這項任務戴了很高的帽子，又深入淺出的講了它的重大的現實意義，並告訴我他正給我找一搭檔。我因此就實在不好意思也沒有勇氣去回絕這項額外的差事。明白著說，這所謂的“模特”就是按公司的要求擺一兩個姿勢來體現公司員工精神麵貌以及我們要積極努力做好工作的豪情壯誌，好讓公司現有的投資者對我們滿意最好接著投錢，還沒投錢的也加緊。當然，年度報告有好多圖片，我被要求隻貢獻其中一張。我這麽聽話的員工隻有服從安排，可隨著歲月的流逝我越來越怵照相。
 

我以前也挺喜歡照相的。小時候，生活條件盡管不錯，照相還是屬於較重大的紀念日才玩一次的小奢侈。留下來的小時候照片中的我都是胖乎乎笑眯眯的，好像邀請大家去親一口。等到初中以後，自己有一些零花錢偶爾就會鼓足勇氣到照相館去，留下一些心情小照，大多是很甜美的樣子。大學以前的照片基本都是照相館的產品，大學裏則有不少同學玩相機。我上大學那時傻瓜相機還不普遍，更別提數字相機了。擺弄相機的都是家庭條件稍好又比較喜歡攝影的，又調光圈又調焦距，且都是用膠卷，下手要很小心。弄得不好的話，又照又衝又洗地折騰下來，一卷膠卷也沒幾張清楚的。我對這類精細活是絕對敬而遠之的。傻瓜相機就簡單多了，成功率明顯較高。遇到有傻瓜相機，我也會自薦當傻瓜攝影師。記得有一次我們宿舍弄來一個傻瓜相機，幾個女孩子嘰嘰喳喳相互打扮了一番，興奮了一下午消耗了兩個膠卷。這場興奮一直持續到一星期後取回洗好的相片點評了兩天之後才畫上微弱的句點。想想當年，生活沒有現在富足，卻時時充滿了等待和期盼。特殊季節才有的特色水果蔬菜，過年時的新衣，一星期以後才能看到的照片，久久盼望著的一封信。。。不知答案，少許焦慮，少許幻想，少許興奮，日子被分成一個一個等待和期盼的小塊，心裏塞得滿滿的等待和期盼的生活是那麽充實和美好。現如今春夏秋冬都可買到的全季節水果蔬菜，隨缺隨買的新衣，一秒以內就知結果的相片和無孔不入電話、電郵，給我們生活帶來了方便和效率，卻也剝奪了許多等待過程的中享受到的五彩繽紛的酸甜苦辣鹹，也失去了經過等待才能得到的那一份驚喜和由衷的欣賞。再扯回照相，大學後期條件越來越好，照相不再是“高消費”。幾年下來，校園裏幾乎到處留下了我們的倩影，春花中，夏夜裏，秋葉下，雪地上。。。青蔥歲月，幸福時光。

出國後，第二個月就拿獎學金買了個相機，狠狠地過了一把隨意照相的癮，同時也把這邊的風光照，生活照隨每封信寄回國內。總體來說，我一直到那時都很喜歡照相也很喜歡看自己的照片。什麽時候開始不喜歡照相的，想想大概是兩次打擊的結果。有一次，忍不住受廣告的勾引去了一個Studio，花了一上午，換了幾件衣服擺了十幾個姿式後，竟然發現每張照片都慘不忍睹，好不容易才挑了兩張買下來。還有一次乘興而去敗興而歸是回國照婚紗照。有一年回國，婚紗照很火，我就忍不住一個勁的鼓動LD去照，好不容易得到首肯。那天全家照了一百多張，選樣片時，女兒的是張張漂亮可愛，老公也是大部份帥氣精神，可找到一張我照得好的還真不容易。好多照片都因我成為敗筆而不得不放棄，心下很有些惆悵。從那之後我就很少再上鏡頭了，每次出去登山踏青的主要都是拍攝孩子和大自然，隻偶爾出鏡。

硬著頭皮接受了任務之後，心裏一直忐忑著。兩天後，小E告訴我搭檔已經定下來了是小M。我一聽又差點吐血昏倒。我與小M較熟，一起做過一段課題。小M是一年輕帥小夥，若不是比我小十五歲也要小十歲。我心裏就更惴惴不安了，小算盤劈裏啪啦一陣亂打，這這這。。。對我的虛榮心不利。參照物/人很重要，要是給我搭一老先生，還可以顯得我年輕點。這麽一帥小夥，那我不是就更老更不忍睹了。我現在既不能不去也不能要求換人，隻有死豬不怕開水燙了。小E叮囑我們穿暖色係列的衣服，以便與既定的年度報告背景和諧。照像那一天，我帶了四、五件紅、橘等暖色衣服，小E選中一紅色的。小M沒好好服從指示，穿的是淺藍色的，估計會被PS。公司有一化妝師為我們簡單的化了自然妝，然後我與小E就站在既定的位置擺著既定的姿式，被要求從“堅定”到“思考”到“放鬆”到“高興”到“慶祝”，從不苟言笑到咧嘴大笑的一係例的臉部表情。攝影師拍了幾十張後，我的任務就完成了。小E說他和攝影師及公關部其他人員一起從中選出一張作為年度報告內頁。我要求多送幾張給我們作為紀念，小E爽快地答應了並說幾天之後樣片就來了。

到現在，我還沒看到照片。患得患失幾天之後突然就對照片所謂“好”或“壞”釋然了。大多女人都本能的抗拒年齡，我也不能免俗。我這一代人，二十幾歲的歲月大多貢獻給學位和事業了。稍稍可以喘息時，孩子又接踵而至。等再有機會關注自己時，已不知不覺三十中旬。曾光潔的額頭和麵頰上已淡淡刻著歲月的痕跡，曾清亮見底的眼睛裏已沉澱著生活的風雨。舉止和穿衣在不知不覺中融進了知性和優雅，隻是照片在記錄成熟同時也毫不吝色記錄下年紀。張曼玉一組四十歲的照片引來了一片讚歎，處處散發著女性成熟優雅嫵媚的她配著的是一張光潔無紋的麵孔，是男性夢求也是女性的夢想。隻是不知這麵孔若多了幾道歲月痕跡，還會餘下幾許讚歎。我無意中見到她在同期的另一些照片，仍然成熟優雅，麵孔上卻也有歲月的鉛華。有些同病相憐吧，我曾為這感歎和惆悵。沒有脂粉的遮蓋和閃光燈的投下的光澤，我們的照片可能更真實地記錄了歲月的滄桑。我們在熱情擁優雅成熟入懷同時，卻又欲冷漠拒與之同來的滄桑。我告誡自己要平常心與歲月為友，欣賞歲月帶來的一切，不僅有優雅成熟也有滄桑。

作者按：如果你接到一公司的年度報告，內有一人到中年的紅衣女子與一白人年輕帥小夥的合影，是我的可能性較大。如果照片中的我讓你失望，你可別怪我沒有提前警告過你。如果你覺得我的形像還湊合，嘿嘿，那可能是燈光和化妝的欺騙了你。你要是看完年度報告想做我們公司的投資人，盡快讓我們公關部知道並強調你是看到年度報告中豪情壯誌的我才投錢的。也許我還有可能得到一個紅包，嗬嗬，到時保證跟你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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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兒按：這篇是阿小會的作品。根據文章提供的線索很多人可以被排除了，麥片和PP都有女兒，不過這不象麥片或者PP寫的。颼妹也有女兒，不過這肯定不是颼妹寫的。小泥山有兒有女，但兒子好像大一些，應該不是她。雪孩兒有沒有女兒呢？不過我覺得雪孩兒還很年輕，所以她的可能性也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