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夏威夷回來，她說，都不想回公司上班了。李毅也說，我也是。這是假日綜合症，得好幾天才能適應回平常的生活。

他們還是一起去公司，一起回家，漸漸有同事在公司停車場看見他們上班下班都一起開車來去，問他們，你們倆住得很近嗎？他們互相看看，笑著說，是，他們的同事就說，還是有同事住自己家附近比較好，carpool起來可以省好多時間，她說，就是，要不然早上高速上塞死了。

在矽穀裏，早晚上下班時間的各條高速，簡直就象停車場一般，走走停停。所以如果公司裏有同事住得近的話，經常會相約一起carpool走。他們並不想刻意隱瞞他們之間的關係，但也不想刻意公開，同事們按一般習慣，這樣解讀他們一起上下班，他們覺得是最好了。隻有傑克，看出來她和李毅已經生活在一起，每次見到她的時候，目光還是會有些傷感。

他們還是會在公司的產品開發討論會上互相站在對方的立場上說話，好在他們一直以來就是這樣，與會的人也不以為奇，還戲稱他們倆是中國幫。

李毅讓她把她租的公寓退了，她說，在嫁給你之前，我是不想把那裏退掉的。要是哪一天你欺負了我的話，我還可以回去躲一躲。

李毅說，我怎麽舍得欺負你。但見她如此堅持，也就不再勉強她。反正結婚的事情他們已經商量過，對他們來說，兩個人能夠在一起，彼此相愛，已經是最幸福的事。結不結婚，婚禮的形式什麽都不重要，但是要給雙方父母一個交代，尤其是她的父母，這麽多年以來從來沒有給過她壓力，隻是在心裏麵心痛自己的女兒。

他們決定等過了中國新年，天氣轉暖了之後，叫雙方的家長都過來，然後去拉斯維加斯去注冊和舉行一個簡單的婚禮。而從現在到他們計劃結婚的日子，也就兩三個月的時間，所以李毅也就由著她，那個公寓，暫時就沒有去退掉。

都說幸福的日子是過得最快的，對他們來說也是這樣，每天每天忙忙碌碌甜蜜溫馨地過去。平時的晚上他們在燈光下，麵對麵對著各自的計算機，做著自己的工作，有時他還會問她一些問題，討論一下，一些產品feature在技術實施上的可行性。

周末他們有時出去山上遠足，有時去海邊散散步，有時去看看電影，有時去逛逛mall, 逛累了就找間中餐館吃吃飯，吃完了去夢咖啡買兩杯珍珠奶茶，再去Sogo或者奇華餅屋買些太陽餅，回家去兩人依偎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裏的Discovery頻道，一邊喝珍珠奶茶，一邊把太陽餅吃得滿嘴都是，碎餅屑掉一地。然後倆人猜石頭剪子布，輸了的負責把地打掃幹淨。

一轉眼就到了中國新年。李毅又要去出差，跟一個在英國的潛在的大客戶去開會。她幫他收拾行裝,熨襯衣，他看著她忙來忙去，笑著說，我以為你這雙手隻會敲鍵盤，寫程序，原來還是會幹很多其它事的。

她得意地說，of course,這雙手，那麽複雜的程序都寫得出，還有什麽做不了的？

話音剛落，她的左手就被右手上移來移去的熨鬥燙了一下。他趕緊去拿綠藥膏來給她塗上，說，瞧你，小心點。還真有點不放心留你一個人在家裏。

她笑著說，我一個人生活了那麽多年，都過來了，沒事的。他也笑起來，說，那倒是。

走的那天，她把他送到舊金山機場，他在進安檢之前，叮囑她，垃圾桶太大，你推不動，卡車收垃圾那天，你不要把垃圾桶從院子裏推出去了，等我回來再說。老墨來割草的時候，把窗簾都拉好，別讓他們看見你是一個人在家。每天睡覺前，一定要把房門鎖好，煤氣關好。說了好幾遍。

她說，你怎麽這麽婆婆媽媽的，以前你從來都不這樣，好象永遠見不到我了似的。

說完兩人都愣住了，她趕緊拍拍自己的嘴，說，我是烏鴉嘴，烏鴉嘴，呸呸呸。那是媽媽從小就告訴她的，呸三聲就能把晦氣呸掉。

他笑起來，把她擁在懷中，說，總之你自己一個人小心一點。她說，我知道了。他吻了吻她，然後鬆開了她，進了安檢。

她看著他進了安檢的背影，突然有點難過。然後想起上次來舊金山機場送人，是送爸媽走，當時不忍心當著他們的麵流淚，等爸媽一轉身進安檢，想著從此又隔萬水千山，她眼淚就流了下來。

她搖了搖頭，對自己說，瞎想些什麽呢，一個星期，他很快就回來了。

她開了車回家。第二天一早就接到李毅的電話，說他已經到了倫敦。以後每天到中午的時候，是那邊的晚上，李毅就會打電話給他，講他跟客戶開會的進展，還有他出去吃晚飯的見聞。一轉眼，好幾天就過去了。她正高興再過一天他馬上就要回來了，那天中午，他卻沒有打來電話。

她Google了一下他住的那間酒店的電話號碼，打過去轉到他的房間，那邊的電話卻一直是忙音。她打了好幾次，都是那樣。

等了好久，她又打了過去，電話剛震鈴了一下，她就聽見李毅的聲音，聽起來很低沉，hello?

她說，你怎麽啦，不舒服嗎，聲音聽起來那麽低？我打了好幾次電話給你，都占線。

李毅說，漪霜，我碰到一件很麻煩的事情，需要立刻去處理，我明天不能按時返回矽穀，可能要再多過個三，四天再回去。

她問，什麽事情？他說，等我回去了再給你細說。她又問他，那你是還得呆在倫敦嗎？

他說，不是，我要先去一趟德克薩斯州，然後再回家。

她心中滿是疑問，但知道他既然不說，一定是有他的道理，她也就不想繼續逼問下去，隻是說，不管是什麽複雜的事情，一定都會有解決的辦法，你不想給我說，一定是怕我擔心，不過你是知道的，不管發生什麽事，我總是在這裏，跟你在一起。

李毅沉默了一下，然後說，漪霜，我也想讓你知道，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是我最愛的人。

她把電話放下後，心裏有些七上八下，不知是什麽事讓他如此沉重。

第二天一整天，他沒有來電話，她打他的手機，也始終不通。她心裏有些著急，第三天白天，他終於來了電話，說，他一切都好，正在處理那件事情，讓她別擔心，她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第三天晚上，很晚的時候，她都已經上床睡覺了，電話鈴聲響起來，她迷迷胡胡的接起來，是李毅的聲音，問她，漪霜，我把你吵醒了嗎？

她說沒關係，剛睡下。

然後他語氣很嚴肅的說，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