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讀邊扯(61)- 閱讀的碎片。。。
文章來源: 啊撲2020-12-21 09:18:03

 

 

 

 

 

 

 

 

 

 

 

 

 

 

 

 

 

 

讀《巴黎評論—短篇小說課堂》。二十部短篇,二十篇評論,每個短篇配一個評論,相當地手把手教寫作。

詹姆斯•索特體短篇《曼穀》,結構巧妙,文字露骨。 在性的表達上,有一種技巧是將生殖器和宇宙聯係起來,繼而聯係詩歌乃至哲學,將本能的東西玄妙化,將粗俗的東西說得比較高級。小說裏提到一個叫 “莫莉”的女人,這名字不禁讓人想起喬伊斯《尤利西斯》裏的“蕩婦” 莫莉。小說結尾又提到凱魯亞克的信件,又不禁讓人想起“垮掉的一代”和《在路上》,這種貌似漫不經心、輕描淡寫的細節安排不僅增強了小說幾分書卷氣,又有烘托作品氣氛的作用。

戴夫•艾格斯篇寫的評論甚妙,分析得頭頭是道,他說:“最精彩的對話發生時,兩個人中至少有一個人並不想參與其中”。感覺確實如此,一個願意一個不願意,矛盾的張力自然而然隱於對話之中,也提供給讀者更多的空間去琢磨“不想參與”者的心裏,這種技法好像比直接互懟的對話要微妙一些。

記得海明威采用的對話技巧是,一個很願意聊,一個則心不在焉。此法重在突出人與人之間的難以交流,而不重在突出人物之間的矛盾。此特色尤見海明威短片集《沒有女人的男人們》。

當然,對話的根本是對話要像對話,如沈從文所說,不能把對話寫成“兩個聰明的腦袋在打架”。最終,這還是一個“度”的問題。

克雷格•諾瓦《一個醉酒鬼而已》,短篇裏還安排了騙中騙,顯示出作者把握故事的能力。

丹尼斯•約翰遜《搭車遇禍》,用神神叨叨的筆調,文字穿錯於時間與空間,從而擴展了短篇的敘述空間。

伯納德•庫珀 《老鳥》特別好玩,訂棺材買一增一那段笑死人。

瑪麗•羅比森 《萊克利湖》文字節製,隱而不發反顯出文字外的文字,空間外的空間,此類篆刻、書畫留白之妙。

唐納德•巴塞爾姆 《鬧著玩的幾個小故事》 奇思妙想,文字魔術般變換,此篇後的評論也相當精彩,

某在評論裏說,短篇有詩化的趨勢,確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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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讀李輝《藏與跋》

在《“時間順流而下”》一文中提到艾青最有影響短詩《魚化石》,又提艾青八十年代攻擊朦朧詩事。查艾的《魚化石》寫於1978年,看了看,大致是勤換行的詩,這裏不引了。說是該詩語言樸素,俺覺得也可以說是平淡如水,缺少詩味。

在另一篇文章《以<雕蟲紀曆>裝飾記憶》,李輝說卞之琳的詩《魚化石》不是輕易就能理解的。卞詩如下:

 

魚化石(一條魚或一個女子說)

卞之琳

我要有你的懷抱的形狀,

我往往溶於水的線條。

你真象鏡子一樣的愛我呢,

你我都遠了乃有了魚化石。

感覺此詩甚好,有調調,尤其前兩句,新穎別致。

同樣以《魚化石》為詩的名字,李輝輕描淡寫地在兩篇文章裏分別提及,其他卻不多提,也不比較,隻是靜靜地呈現,此李輝含蓄一也。

另,在《以<雕蟲紀曆>裝飾記憶》裏提到卞之琳另一首更著名的詩《斷章》,然而卻不提張充和半字,隻輕描淡寫說了一句“不是一般的苦吟,想不出這樣的詩句”。哈哈,此李輝含蓄二也。他不明說,用含蓄讓讀者自己去想象字縫裏更多的文字。俺覺得這是比較高檔的八卦技巧,簡單的事實呈現,其他不多說,也不牽扯其他,其八卦深意讓讀者自己去品。(撲注:卞曾多年苦追張不得。)

李輝收藏黃宗英的《和平列車向前行》,50年代初出版,此書是黃裳編輯的《新時代文叢》裏一本。 李後來找機會本別請黃宗英,黃裳題跋,如下圖。李輝又輕描淡寫一句,“就書而言,在半個世紀後,能請作者與編輯共同題跋,也算一個難得的機緣。”哈哈,請他們共同題跋,理由也比較正當。 此李輝含蓄三也,含蓄地八卦,段位登峰造極。不知黃裳題完“‘文叢’前編輯黃裳敬觀”是啥心情,料想該是五味雜陳吧。(撲注:黃裳曾多年苦追黃宗英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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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王彬彬《應知天命集》,書不錯,文章論證嚴密,所引證據紮實。王的文風樸素、犀利,樸素在於娓娓道來,不置氣,不炫耀文筆;犀利在於其論證以堅實的事實為基礎,尤顯壓倒性的力量,總結時常常淡淡的幾筆,犀利又顯批評的風度。

《魯迅的月夜》一文堪稱範文,以月亮為線索,列舉諸多魯迅日記、書信、雜文、小說等,闡述魯迅與月亮的關聯,並推想魯迅當時寫作的心境。大致都能說得過去,且能自圓其說,不失為一種較高級的作品解讀法,即以某一點立題,結合作者作品加以推演闡述。運用此法的前提是要對該作者的作品進行大量閱讀,這樣,文章寫出來才顯得厚重而不單薄。

《當代文藝中的“階級情”與“骨肉情”》分析透徹,犀利非常。例舉了眾多文革及以前的作品,如《洪湖赤衛隊》,《苦菜花》,《青春之歌》,《三家巷》(尤其詳細論述),《紅岩》及樣板戲《紅燈記》等。讀後俺的理解是,當代文藝發展大致有三個階段,第一階段講骨柔情也要講階級情的階段,以《洪湖赤衛隊》和《苦菜花》為代表。第二階段是強調階級情高於骨肉情的階段,以《青春之歌》,《紅岩》和《三家巷》為代表,尤以《三家巷》突出。最後第三階段,以《紅燈記》為極致,是階級情麵前沒有骨肉情的階段,此階段的“人”基本淪為政治動物,跟自然人基本沒關係了,所以“人”字需要加引號。

又《漫談顧準》,《錢鍾書兩篇論文中的三個小問題》和《花拳繡腿的實踐——劉禾<跨語際實踐>的語言問題》三篇文章值得注意。

《汪暉<反抗絕望——魯迅及其文學世界>的學風問題》是當年揭露王暉抄襲而引起軒然大波的重磅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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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普•羅斯《垂死的肉身》,一般般。書名出自葉芝的一句詩。小說講一位70歲的老教授凱普什回憶自己62歲時的戀愛故事,涉及性愛,老年,以及死亡等主題,似乎還有老教授勾引女學生這一主題,我不太清楚這算不算主題。另,小說女主人公有一對超美的乳房和平滑而不卷曲的陰毛,老教授凱普什因此對她相當癡迷。

羅斯的凱普什係列共三本,手頭上有《欲望教授》和《垂死的肉身》,還有一本《乳房》,網上買了,還沒收到書。待收到書後讀完這個情欲小係列。這三部小說的主人公都叫大衛•凱普什,所以稱“凱普什係列”。雖然還有一本未讀,卻也能感覺到凱普什大致是荷爾蒙的完整化身,從年輕到老年從沒忘記肉體和性愛,常常開始時樂於其中,過了段時間苦惱其中,然後又樂於其中,接著又苦惱其中,周而複始,雲雨不歇,愁雲不斷。

羅斯這係列的基本敘事套路:

小說第一部分,先來幾次肉欲翻騰的戀愛故事作為鋪墊,然後重點寫鍾情於某個姑娘,直至修成正果。所謂修成正果,在《欲望教授》則是結婚,在《垂死的肉身》則是追求女學生成功而同居。

小說第二部分講述兩人幸福生活一段時間後,慢慢出現狀況,矛盾頻起,最後導致分手。此部分表現在《欲望教授》則是離婚,在《垂死的肉身》則是沒參加女朋友畢業典禮而分手。

小說第三部分多集中於主人公回到單身後的自省與孤單。久不聯係的分手對象由於某種原因突然來訪,這時,故事達到高潮,這種“突然來訪”是羅斯慣常處理故事高潮的所在。繼而小說在回憶與當下的混雜中,矛盾著和迷茫著到小說結束。此部分在《欲望教授》則是前妻多年後攜新丈夫突然來看男主及其女朋友,男主表現隱隱約約藕斷絲連,前妻和現女友矛盾暗起,雙方的話都在擠壓男主那因為性愛而迷瞪的大腦。在《垂死的肉身》,則是女主得了乳房癌,突然造訪多年不見得男主,想讓男主最後摸一下那對美麗的乳房,因為她覺得男人中隻有男主才是最最愛她身體的。

所以,《欲望教授》和《垂死的肉身》都遵從一個基本敘事套路,隻是小說沒有明顯地分出如上或三個部分或三個章節。這種小說敘事方法的重複,似透露出作者某段時間創作的疲憊。

順便也提一下羅斯的重口味套路。除了大量翻雲覆雨的描寫,羅斯還常引入一兩種重口味的情節,如《欲望教授》裏的3P與亂交情節,如《垂死的肉身》的舔吸經血情節。然而重口味的表象有了,重口味的心理挖掘卻不深入,讓人讀來感覺更多的是重口味的肉感,缺一點心理真實感。個人感覺情色描寫其實並不簡單,要能做到身心俱色,還是有一定難度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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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氤氳的香火一直升到佛祖麵前,佛祖眯著眼睛皺了皺眉,感覺有點嗆人。趁人不注意間,佛祖輕輕煽動鼻尖前的四指合一,隻是四指動,卻不動手掌。因為佛祖自知是雕像,所以動作較小較隱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