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玲玲: 第二個女人(小說)
文章來源: 亞特蘭大筆會2009-04-28 11:48:49


“強,你開玩笑吧?你隻跟一個女人上過床,而那個女人就是你老婆?”

……這很可笑嗎?”李強遲疑了一下,反問道。他有點後悔剛才舌頭沒摟住,老美同學一問,他連腦子都沒過就說了。

“那到不是……你不會是結了婚才……?”

“是的,是結了婚之後。”李強這會兒隻有硬著頭皮回答了。

“噢,強,對不起!我真不知道……我沒別的意思……你知道我在開玩笑,對吧?”

“沒什麽。那你呢?你和幾個女人上過床?”李強沒想到自己也會問出這種問題。話頭趕到這了,借著點酒勁兒,他也就不管那麽多了。而且,他也確實有些好奇。

“哥們兒,我記不得了。一打兒總有了吧……

……”

李強很少和老美同學來酒吧。今天一門課完成了一個大項目,大家都想輕鬆一下,就跟著一起來了。一杯酒還沒下肚,話題就扯到了女人身上。幾個老美同學都沒結婚,聽到李強的經曆都多少有點新鮮,甚至有點意外。李強雖然來美國讀書已經兩年了,但在公共場合談論這種話題還是讓他不太舒服。

那天回家後李強心裏一直堵著,老美同學的話更是讓他揮之不去。就有一個女人怎麽了?一個女人就成我媳婦了,還要多少才算完?你們到是有十幾個了,不是連個老婆都沒討到呢嗎?李強在心裏頭自己打來打去,越打心裏越亂。 

 

李強當年是他們那個南方小城裏有名的才子。他一表人才,書念得棒,畫兒也畫得好。他的畫多次參加省市畫展,還得過獎。考大學時,他著實為難了一下,最後決定還是學理工,今後的路子要寬很多。有幾個畫畫的能過得象個樣兒的?後來他如願考上了省裏的大學。在那裏,他遇見了婉婉,他現在的老婆。

婉婉冰雪聰明,而且溫柔如水,端莊秀麗。長得算不上國色天香,但很有女人味。總是笑眯眯的丹鳳眼,兩條大辮子黑黑的。兩腿又長又直,腰肢柔軟。她在藝術教育係,學跳舞唱歌的。婉婉的父親雖然是省裏的大官兒,但她自自然然,毫不張揚。在校園裏,李強和婉婉都是人尖子。雖然李強家裏沒什麽背景,但他們兩個郎才女貌,他們走到一起大家都認為是天作之合。李強心裏就更多了些成就感。從小地方來到省裏,靠的是自己的本事。現在,他又把要模樣有模樣,要背景有背景的女人娶到手,他對自己的婚姻很滿意。

畢業後他們的小家自然安在了省城,不久就有了可愛的女兒。婉婉賢惠顧家,以家以丈夫為天。李強在生活和事業上,可以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李強對自己的一切都很滿意。

八十年代末,李強爭取到來美國念書的機會。不到一年,婉婉帶著女兒來陪讀。婉婉來後沒有再上學,除了打一些零工,主要是在家相夫教子。在中國同學圈子裏,他們也是讓人羨慕的一家子。

今天,讓李強一直引以為得意的婚姻,在大家的酒後閑談中顯得有些落伍了,甚至讓他有些羞於提及。他一下子還沒轉過彎來。他還沒有想明白為什麽原來不是問題的事,突然間好象成了問題。他那一直以來的驕傲、得意,好象瞬間融化掉了。他心裏有些空落落的。

晚上回到家,婉婉同每天一樣,輕快的身影進進出出,把女兒老公伺候的服服貼貼。熱湯熱飯,家裏家外,利利索索。看著婉婉依然姣好的麵容和均稱苗條的身段,李強有些不知做何感想。是的,她是他唯一的女人。他沒有過別的女人。不能說他沒有過機會,而是他根本沒有看上過別的女人。他當年把婉婉娶到手時的那份成就感讓他振奮了好一陣。現在婉婉還是那個婉婉,但他那曾經的振奮感已經捕捉不到了

李強的思緒又回到了下午和同學的對話上。一打兒,那就是十二個啊!美國人真是的,怎麽能這樣呢?和十二個不同的女人上床,那是什麽感覺?他想象不出。今天下午同學們看著他的那份吃驚,現在好象有點刺到他了。他感到他的人生有點不象他以為的那麽完美了。心裏有些不舒服,可又說不清毛病出在哪裏。

床上,婉婉同每天一樣,柔柔地摟著他,心滿意足地靠在他胸前,輕輕的酣聲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假如身邊是一個別的女人呢?再一個,另外再十個……一打兒女人,十二個……他腦子亂成了一團麻。迷迷糊糊中,一個女人的身影閃進他的腦海,覺得有些麵熟,沒容他辨認出是誰,腦子就陷入了更深一層的混沌中。睡夢裏,他也把身體貼近婉婉。一切都很熟悉,很自然。 

 

李強中午一般都不回家吃飯,來回跑浪費時間。在學校學生中心總是有一夥中國同學每天湊在一起吃午飯。李強是大家最看到的人,因為他總是有大家都讒的好吃的。他的午飯都是婉婉給準備的,每天菜是菜飯是飯,色香味俱全。婉婉知道有人搶老公的飯,她會常常多給他帶上一些,讓大家也嚐嚐。在老中同學心目中,婉婉是大家公認的好媳婦,好女人。

常來一起吃飯的有一個女孩叫楠平,很年輕,北京來的。她老公比她年長十來歲,男人當年要出國,急著娶媳婦。楠平二十出頭就半推半就地嫁給了他,然後很快就隨老公到這裏來陪讀了。到這兒生了個孩子,她自己也不想帶,就送回了國內,由孩子的爺爺奶奶照顧,她也就有一搭無一搭的修了一些英語服裝設計類的課。一是找點事兒做,這邊的日子實在是乏味,二是她對服裝也有些興趣。她穿的不少衣服都是她自己縫製的,樣式都挺可愛,常有人問她衣服是在哪裏買的。楠平身材高高的,不算瘦,但凹凸有,有些洋女人那種性感。中國女人瘦溜的不少,但象楠平這樣該鼓的地方鼓,該平的地方平的身材不多。她大臉盤,皮膚很好,鼻梁挺直,眼睛不大,但睫毛濃密,是個耐看的女人。

楠平中午也不回家,回去也是一個人。她很害怕一個人呆在家裏的滋味。老公是個有目標有抱負的人,幹起事來非常專注,每天很晚才回來。楠平中午和大家湊在一起,聽別人吹吹牛侃侃山,她心裏就不覺得那麽冷清。其實她並不是特別喜歡這裏的人。大家哪裏來的人都有,什麽毛病也都有。不少人穿衣服什麽都不講究,式樣顏色都亂著套。還有那些常常不修邊幅不洗澡、頭發總是油膩膩的人。楠平從心裏看不上他們。雖然很多人都在念碩士、博士什麽的,而楠平在國內連大學都沒念過,但她還是有些北京機關孩子的優越感。一般她來就是聽大家說話,她很少攙和。其實很多時候,她想發表點什麽看法,但這些人一個比一個能說,天南地北沒他們不知道的,常常讓楠平覺得很難插上嘴。她沒念過太多的書,但自我感覺還不錯,而且時時有些難以言表的小資情結。

這夥人裏麵有一個人讓楠平覺得還算上檔次,那就是李強。李強是個舉止瀟灑自信的男人。衣著搭配不是很傳統,顯示了他的與眾不同和一種藝術家特有的飄逸。每次來,楠平會安安靜靜地吃飯,聽著大家胡扯,有時和李強搭上一兩句話,或聽到個什麽笑話,她也會笑一下,同時不自覺地尋找李強的目光,然後有些默契地會意一笑。對李強來講,楠平是個漂亮女人。不是貌美標致的靚麗,而是打扮得體時尚,身材豐滿,適合做模特的那種漂亮。雖然李強到美國後讀的是計算機係,但從來沒有停止過畫畫兒,一直在美術係修課。他知道什麽樣的女人能給他做畫的靈感。

今天大家的高談闊論李強沒太聽進去。看到楠平,不知為什麽,他一下子又想起了昨天在酒吧裏的事。緊接著,他心裏慌了一下,突然覺得昨晚朦朧中想到的女人特別象楠平。平時風度瀟灑的他,此時竟下意識地在躲避楠平的目光。楠平察覺到李強有些不自然,隱約覺得好象和她有點關係。低頭看看自己,沒發現和平時有什麽不一樣的。想到李強也許是因為自己而不自然,她感到一種愉悅。她突然就有了些膽子,找尋著李強的目光,然後迎上去。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但她很享受這小小的無聲的挑戰。

後來兩天的午飯時間,兩人竟都有些期待著見到對方。可見到後,李強還是難免感到有些不自在,而且他們之間又沒有什麽太多可說的。楠平話雖不多,但她內心是興奮的,覺得每天的日子突然有了點盼頭,有了些內容。第三天,李強下午開車回家,看見楠平在等學校的大巴。他把車停到她旁邊,招呼讓她上來。她上來坐好,係上安全帶。然後兩人都感覺到他們從來沒有離得這麽近過。李強覺得心跳有些快,同時感到兩人的身上都有一種興奮和期待。期待什麽,李強說不清。之後幾天,李強傍晚回家時都“順路”捎上楠平,反正都是住在學校的研究生公寓,他們兩家就隔著幾座樓,李強向前多拐個彎就把她送到了。 

 

一天在車上,李強和楠平聊起了服裝設計和美術的事兒。李強說楠平在衣著上有靈氣,比如今天穿的衣服使她看上去很可愛。李強的欣賞讓楠平心裏一動。她受到了鼓勵,自信心也立時高漲了些。

她立即說:“我給你做模特你來畫,你說行嗎?”

看李強一時無語,楠平馬上改了個口氣,又說:“你那麽會畫畫兒,為我畫張像好嗎?”

楠平這麽說讓李強心裏興奮了一下,但他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有意頓了一下,然後用無所謂的語氣說:“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楠平還在等李強的下文,告訴她時間、地點什麽的。看李強沒有往下說的意思,她隻好接著又問:“那你什麽時候有空呀?”

李強稍微琢磨了一下,說:“我這個周六會在畫室,你有空就來吧。”

星期五晚上臨睡前,婉婉提醒李強星期六一早女兒學校有個活動,他們一家人說好都要去參加的。他心裏咯登一下,心裏馬上想到同楠平的“約會”。他嘴裏說著好好好,心裏有些著急,也有了那麽一點發虛。覺得好象做了不該做的事。女兒學校的活動就更得要去了。

周六上午李強一直惦記著楠平什麽時候會去找他。從女兒學校回到家,他心裏急,但他盡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同婉婉講他去畫室幹會兒活。他說有幅畫,他構思好久了,今天有些感覺,想去開個頭。婉婉看他連午飯都沒心思吃了,還開了個玩笑,說看你急的,又不是去約會。然後,婉婉就囑咐他早些回來,別搞得太累了,笑眯眯的眼睛裏滿是欣賞和愛戀。婉婉的玩笑先是讓他驚了一下,她的目光看得他心更虛了。滿口答應著婉婉,李強趕緊“逃”出了家門。

李強趕到學校畫室,沒看到楠平。他不知道楠平是否已經來過了,這麽晚了還會不會再來。他和她沒有通過電話,他也不想為此往她家裏打電話。他一個人在畫室,沒有心思做事。他在一幅沒有完成的作品前,拿著畫筆,東一筆,西一筆,完全不知在塗抹什麽。眼看天漸漸暗下來,李強越琢磨心裏越沒譜兒,開始懷疑楠平根本就沒打算來,沒有把跟他說的話當一回事。這麽一想,他馬上感到很沒趣,心裏就煩起來。最後索性把畫筆一扔,回家!晚上回到家,婉婉正忙活著做晚飯,然後伺候一家人吃飯。李強一晚上都心不在焉。女兒在他旁邊嘰嘰喳喳地說白天的事,他都沒聽進去。婉婉很少看到老公這樣,但她沒多問,而是對他溫柔有加。

星期天,節奏慢下來,李強抑製不住地總想到楠平。他越是試圖回避這個念頭,她越是頻繁出現在他的思緒中。他想不明白自己。他不認為自己喜歡上了這個女人。怎麽可能呢?完全不是一路人嘛。可他又明明老是想到她,她那高挑豐滿的腰身總在他眼前晃。

楠平的周末過得極其失落。她星期六一早就急火火地趕到了學校,等到快中午了,還沒見到李強的影子。她覺得李強一定沒有把他們的“約會”當真,隨便說說罷了。她非常失望,並有些傷感。讓她興奮了一夜,盼了一夜的事,現在卻是一場空。回到家後,楠平很想給李強打個電話,問個清楚。電話都抓在手裏了,最後還是忍住了,沒打。她想找點事情做,分散一下注意力,不去想和李強的事,可無論她怎麽努力,她的心思一直在李強身上打轉。他的笑容,他看她的眼神,都讓她心有所想、反複回味。 

 

星期一下起了雨。李強中午沒去學生中心吃飯。他心裏其實想去,想搞清楚星期六是怎麽回事,可他又怕是因為自己自作多情。本來沒什麽事,一說一問反而生出點事來。說是沒什麽事,但李強還是感到身體裏湧動著一種欲望,一種想和這女人發生點什麽事兒的欲望。同時,理智讓他為自己這種欲望感到不安,讓他刻意去壓抑自己更多的想入非非。他因此有意用下雨作為說服自己不去學生中心的理由。可他的心情並沒有因此平靜了多少。下午,他比平時早了點離開學校,想著趕緊回家,有老婆女兒的陪伴,也許心情能放輕鬆些,恢複正常狀態。他的這種心神不定讓他感覺生活有點失控,他很不習慣,很不踏實。外麵還在下著雨,他車開得比平時慢一些。快到校車站了,想到今天應該不會看到楠平,他稍感放鬆,但同時,心裏也夾雜著一絲失望。忽的,遠遠地,他看到了楠平。她就站在她每天“等”他的地方,好象和他約好了,知道他一定會準時來。

李強心裏立刻有一撞一撞的感覺。好幾秒鍾裏,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他握著方向盤,腳底下踩油門不是,踩刹車也不是。在完全不知如何是好時,他的車已經停在了楠平麵前。李強坐在車裏,深呼了一口氣,眼睛都沒看楠平。楠平上來坐好,係安全帶,熟門熟路。車開起來之後,李強覺得該說點什麽,側頭看到楠平臉色暗暗的。

他不知如何開口,隻好問了句:“你好嗎?”

她答:“星期六我去了,早上。”

他說:“我也去了。中午。家裏有點事。”

他的回答讓她明顯輕鬆了不少。停了一會,她輕輕歎了口氣,幽幽地說:“這種日子真沒意思。我老公在學校還不知要忙到什麽時候呢。他不知道我的日子都是怎麽過的。他就忙他自己的事,我過我的。我當時真不該跟他到這裏來……

李強沒想到楠平一下子說了這許多的不如意,他接不上話,隻好安靜聽著。他的耐心和安靜的聆聽讓楠平有些感動,也就更加放鬆下來,看他的目光也由溫暖漸漸變得火辣起來。

李強不用看都能感覺到她目光的火熱。他越來越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也沒敢去迎接她的目光,他隻有悶頭開車了。稀裏糊塗中,李強錯過了要拐彎的路口,車子徑直向大學城外開去。楠平意識到了,但她沒有說話。她也不知道下麵他會怎麽樣,自己又會怎樣,但她喜歡這種不確定,和李強在一起的不確定。在她平淡的生活裏,她時時渴望著某種刺激和激情,甚至意外。就象星期六的“約會”,就象現在。

突然,李強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一下子有點慌亂,猛踩了一下刹車,兩人的身體咣嘰向前衝了一下,把兩人都嚇了一跳。李強這才順勢把車胡亂停在路邊的一塊空地上。他愣了愣神,一抬眼,發現他們停在了一個汽車旅館的小停車場上。李強在車裏呆坐了十幾秒鍾。他試圖用腦子來判斷一下他的處境,他在做什麽,該做什麽。但他發現腦子完全停擺。可是,李強突然就非常肯定他自己下麵該做什麽了。他下了車,走到楠平這邊,打開車門,把手伸給了她。楠平乖乖地把手遞給他,然後下車,跟著他向旅店入口走去。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問。他們進了旅店,李強在前台用最簡潔的語言要了個房間,並拿了鑰匙。然後他們誰都沒看誰,一前一後穿過走廊,進入了房間。自始至終,他和她之間沒有說一句話。而且,他們誰也沒有表現出任何遲疑。

關上門,李強轉過身,正好麵對著楠平。在及其短暫的時間裏,他捕捉到了她那並不複雜的眼神,他從中看到了期待和欲望,甚至還有一縷溫情。這是另一個女人,是老婆以外的第二個女人。這個意識在他腦子裏一閃而過。兩人離得很近,她豐滿性感的身體發出的氣息衝擊著他,並在一瞬間點燃了他。他們手忙腳亂的開始扯下身上礙事的衣服,當一切都還是亂七八糟時,他們的唇已經撞在一起,他們的身體也在同一刻狂亂地纏在了一起。沒有語言,沒有過渡,隻有衝出牢籠的本能和毫無抑製的衝動。他們相互緊緊抓住對方的身體,發泄著壓抑已久的強烈欲望和內心莫名的煩躁……

……

當兩個氣喘籲籲的人終於平行地躺在連床罩都沒掀開的床上時,發蒙的腦袋裏慢慢補充了些氧氣,心跳也漸漸平緩下來。李強這才環顧了一下這昏暗的房間。很簡陋,很鄉村。他注意到牆上的兩幅鄉村景色的水彩畫,那實在是不堪入目。這種東西怎麽好意思往牆上掛呢?這壁紙的花色張牙舞爪,怎麽能讓住在這裏的人放鬆的下來呢?意識到自己走了神,他一側頭,看到剛剛和自己發生了“關係”的女人。她的目光也是散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她是他的第二個女人。李強再次把這一加一的算數算了一遍。他一共有過兩個女人了。這是一個他沒說過幾句話,而且知之甚少的女人。一個他好象剛剛有些感覺,現在已經找不到感覺的女人。

他隱隱感到她有些冷淡。她一直沒說話,也沒有看他。這讓本來就不知該如何收場的李強更加不知道下麵該怎麽辦。她是不是嫌我剛才不夠好?她還和多少男人這樣幹過?她是不是覺得我不如其他的男人呢?這麽一亂想,李強的心陡然向下一沉。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這是一種很糟糕的感覺。李強哪裏領教過女人給他的這種臉色,這種感覺。老婆對他多年的依戀和崇拜帶給他的自信突然一下蕩然無存。

楠平此時心裏確實感到失望。她是個喜歡性愛的女人。老公不是她第一個男人,李強也不是她的第二個。但她真正渴望的不是另一個隻願意享受她肉體的男人。她渴望的是一個願意走進她內心,在意她的感受,願意用心去安撫她的男人。她對老公已經失望了。每次同男人做愛所帶來的身體上短暫的愉悅之後,她會感到更加的孤獨和空虛。今天她夢想著李強會帶給她不同的感受。她以為他們之間有些沒有說出來的默契。然而,她沒有從李強那裏得到她所期望的。她能感覺到,他的心不在她這裏,他的思也不在她身上。他隻是在獵奇,獵到了,也就不會有興趣了。她同時感到李強其實沒有她想象的那種檔次。他的動作是粗糙的,他的習慣也不那麽紳士,他身上的氣味也讓她不怎麽舒服。她想到了“土包子”這個詞。她突然間沒有了情緒,同時也有一種很糟糕的感覺衝擊著她的神經。她現在隻想趕快離開這裏。

不約而同,兩人同時起身,在尷尬無語中,低著頭自顧自穿好了衣服。然後悶著頭出來上了車。車子往回家的方向開,他們一路還是無語。直到車停在楠平的公寓樓前,楠平還是一聲沒吭。她下了車,徑直走進了樓門,沒有回頭。

李強這時感到心裏很空虛,然後一種孤寂感慢慢充滿了他的胸腔。他這才注意到雨還在下著,打在車窗上,模糊一片。剛剛發生的事在李強腦子裏也已經模糊起來。他甚至連那個女人的模樣都想不起來了。他隻知道他和自己老婆以外的女人上了床。那是他的第二個女人。想到這個,他心頭掠過一抹輕鬆和快意,就象完成了一項不得不完成的任務後的那種感覺。隻是這感覺轉瞬即逝。

李強掉轉車頭,正要向自家開,一抬頭,看到路口拐角處有一柄黃燦燦的傘在朦朦的雨中一動不動。打傘人迎麵靜靜地站在那裏。看不到打傘人的麵孔,但那均稱苗條的身影是李強再熟悉不過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