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俺會琢磨,  這粗俗兩字怎樣去定義?  俺算不算一個粗俗之人呢? 

記得很小的時候,  俺那做過幾日大家閨秀的娘便常常教導俺, 並身體力行地給俺做示範: 女孩站要有站姿, 坐要有坐相, 尤其是蹲, 更得有蹲樣, 不然會很難看;  說話語速不能太快, 聲調不能過高, 當然更不能講髒話; 吃飯咀嚼時不要出聲, 走路腳步不宜太重, 笑最好不露齒…… “特別是,”  她加重語氣地強調, “ 你的嘴太大了, 跟你爹一樣, 笑起來嘴角都會咧到耳根兒, 要格外注意喲”. 

如今, 縱觀俺幾十年來的言行舉止, 似乎處處與老娘的諄諄教導有些背道而馳. 

先說 “站”吧,  除了以前的登台演出, 俺必須挺胸收腹,麵帶笑容之外, 基本沒什麽站姿;  再說 “坐”吧, 除了近期看書太多, 腰背酸痛, 俺不得不坐直上身之外, 也基本沒什麽坐相; 還有 “笑”, 俺可不管那大嘴杈子是否咧到了耳根, 都會勢不可擋地發出 “嘎嘎嘎” 的笑聲; 至於語速, 那更是快得如掃機關槍, 且聲若洪鍾. 當然, 也有那麽一, 兩項俺做得也還不算壞, 可以告慰老娘. 諸如 “蹲”,  俺絕對有個蹲樣兒. 再有, 經過小時候多年的訓練, 俺基本上可以做到 “咀嚼時不出聲”.  但最最要命的是, 不知何年何月何日起, 當俺與至交老友熟人在一起, 或發怒或獨處時, 稍不留意俺就會冒出些髒話來, 有時還喜歡講點黃段兒.  唉, 這算不算粗俗呢?  俺真有點兒納悶. 

好幾次,與幾個密友煲電話粥, 聊著聊著俺一激動, 一興奮, 三字經便從口中溜了出來, 對方頗受感染, 立即遙相呼應. 就這樣, 兩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 你來我往, 肆無忌憚地幾口一個 “x x x” , 還覺得特過隱, 特開心, 特釋放.  多次之後, 俺偶爾也會有那麽點兒內疚, 畢竟將幾個好端端的淑女拉下了水與俺同流合汙地做了一把粗俗之人呐.  看來 “近墨則黑” 似乎有幾分道理的.  可俺再一想, 她們為何不影響俺改邪歸正, 從而來個 “近朱則赤”呢?  說明這粗俗還真有一定的市場和不可抗拒的力量嘛. 

曾結交一文人雅士.  起初, 大概雅士以為俺是一淑女, 滿腔熱情地展開攻式.  誰知俺跟人家一混熟, 便原形畢露地溜出少許髒話來, 雅士嚇得急忙告誡, 在他人麵前不可如此這般哦.  俺也連忙向雅士表示, 在不熟悉的人群中, 俺肯定還是個淑女啦.  問雅士是否從未說過不雅之語, 雅士居然點頭, 立馬把俺佩服得五體投地, 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從此, 俺盡量在其麵前充做淑女.  可時間一長, 俺覺得怪累, 又會露出些許馬腳來.  不知是雅士太雅, 還是俺太粗,  反正關係無疾而終.  

俺還特喜歡到俺筆友老禿和老查的博克裏去溜噠.  大概他倆的東西與俺有著許多臭味相投的地方吧, 反正讀起來俺就覺著一種輕鬆, 一種享受,  一種爽快彌漫俺全身.  即便考試最緊張的時刻, 俺也都篇篇沒落.    老查的<<上廁所的收獲>>, 俺讀過好幾遍, 每次都把俺逗得前仰後合, 差點背過氣去. 俺心情隻要一沉重, 想想那裏麵反複出現的一句話: “ 可屁股怎麽辦?”, 俺頓時便會開懷大笑.  為何這樣一句聽上去不很雅的話, 會讓俺如此快樂?  俺好象是有些粗俗呢. 

一次開車, 碰一誣賴. 他冷不防地串到俺車前, 嚇得俺心髒砰砰亂跳. 俺按喇叭以示憤怒, 誰知這白豬竟敢從車窗伸出中指來汙辱俺. “狗娘養的!”俺頓感渾身血往上湧, 除了猛按喇叭外,俺不顧一切地急速超車到他車前,“以其人之道還致其人之身”,俺也將胳膊伸出窗外, 高高地舉起了中指, 還不時地按喇叭助威. “人不犯我, 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 我必犯人!” 老毛頭鏗鏹有力的話語也仿佛在俺耳畔回響. 數分鍾後, 見此豬未敢還擊, 俺方罷休. 

若幹年前, 當俺還在一家中美合資公司給老板做助理兼翻譯時, 因為每天要替老板周武正王地發號施令,一本正經地指點江山,俺不得不作出上層白領的樣兒來. 俺便時常警醒自己,在任何情況下都千萬莫說髒話,影響俺精心樹立起來的良好形象.市委曆次召開的合資企業工作或招待會議上,俺跟在老板身後也總是有模有樣地微笑,步態輕盈地行走,儀態萬方地款款落坐,溫文爾雅地替老板當好翻譯, 儼然一副頗具修養之大家氣派. 而當俺油田的同學來訪,一起出去吃飯喝酒時,俺就又會不自禁地露出粗顯出俗來. 哈哈,好在大家都是十幾歲就彼此熟識的老同學啦. 

有時俺覺著蠻怪, 俺也是有了碩士學位, 並且喜愛文學,崇尚藝術, 欣賞風花雪夜, 小橋流水,鳥語花香之人, 絕絕對對當屬雅女之列嘛,怎地不留心就會滑入粗人之行呢? 可見人性之複雜,上帝造物之奇妙哎!  

其實,細細想來，所謂粗俗無非有兩種情況: 或粗獷而通俗,或粗鄙而庸俗。俺以為,前”粗俗”是一時一地的一種狀態，它是人原生態的、本我的、真性情的自然流露；而後粗俗才關乎人的修養和境界吧。就俺自個兒而言,當然應屬粗獷而通俗之類囉，決非粗鄙而庸俗之人嘛. 想到這兒, 俺也就釋然了.該高雅時,俺玩它一通高雅;想粗俗時,俺玩它一把粗俗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