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獄三年-33
文章來源: 閑人忙人2013-12-02 16:07:25
2011.5.31 (上)


周五,Memorial day (老兵節)長周末,學校關門,可我和孩子他爸都還得上班,小林也要去她兼職的公司上半天,我帶著虹虹去了醫院,讓她在醫院附屬的幼兒園裏呆一天。這是醫院為職工提供的很重要的一項福利,backup care, 為上班的媽媽們解決了不少學校動不動就放假、孩子無處可去的頭痛問題。

下午四點,傑明打過來一個電話,說今天可以早下班,現在就可以走了,需不需要他過來把虹虹早點接回去?

我說,別來回折騰了,你就直接回家吧。我大概要6點才能完事,然後接了虹虹一起回家,大概7點才能到。

我估摸著,傑明5點就可以到家了。這時候小林也早應該已經回來了。等我和虹虹到家,晚飯應該已經差不多好了。說不定今天可以早點吃完晚飯,然後全家人一起,family time, 打打牌,虹虹很喜歡打爭上遊,或者一起看一部奧斯卡獲獎動畫片。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全家人一起,enjoy our family time了。

沒想到等我和虹虹7點到家的時候,家裏居然還是冷鍋冷灶。見我們進了門,小林才開始進廚房忙活。

我心裏一股悶火就升了上來。兩個大人,一個5點就回來了,一個3點就回來了而且是應該給我們做飯的保姆,這麽長時間不知道都幹什麽去了,居然到了7點還沒開始做飯!

可是我又沒有理由衝他們發火。沒有證據,我能無端地懷疑他們做什麽了呢?也許人家正大光明地什麽也沒有做,就是上網忘了時間。是我自己的心魔,讓我在捕風捉影,不能釋懷。無名悶火被我強壓了下去,可心裏依然覺得很不爽。


周六,正式的Memorial Day,不大不小的一個節日。通常這一天標誌著炎熱、也休閑的夏季的到來,鎮裏的遊泳池也從今天開始開放。

跟往常的節假日一樣,我需要上半天班,看完病人查完房後就可以回家。

上次之後,小林就知趣地周末都到她男朋友那兒去,晚上才回。我和孩子他爸說好了,下午等我回來後我們一起帶孩子去遊泳。

上班一切順利,我按時回到了家。發現虹虹去年的遊泳衣已經不能穿了,於是我和傑明商量好,我帶虹虹去買新的遊泳衣,他去超市買下周的生活用品,然後一起去遊泳。

我們去了運動用品專賣店,虹虹試了很多,最後挑了一件漂亮的紫色碎花遊泳衣,質量很好,價格也不便宜,又買了一副粉紅色的遊泳眼鏡,我也挑了一個泳帽,然後高高興興地滿載而歸。

回到家,發現孩子他爸並沒有去購物,而是在電腦上看了一部我前兩天一直念叨著想看的範冰冰的「觀音山」。他自己美滋滋地看完了,然後跟我說“不好看,不值得看”。

我有些小不愉快,他為什麽不能按我們說好的先去買東西,然後等晚飯後該幹的活都幹完了,我們再一起靠在沙發上,吃吃水果,看個電影呢?我們已經有多久沒有一起看看電影、逛逛街,一起享受生活了?

不過我沒有表現出來心裏的不愉快,嘴上也什麽都沒有說。這樣的不默契,在我們的生活中太多了。

他說,我們先去遊泳,等遊完泳後我給虹虹洗澡、做飯的時候,他再去買菜。這樣也行吧。我們平常上班都是早出晚歸,沒有時間購物,都是周末把下周做飯要用的原材料一下子都買回來,塞滿一大冰箱。

遊泳很舒服,很愜意,是我們全家都喜歡的一項活動。

這是個室外私人遊泳俱樂部,大大小小一共四個遊泳池,有小朋友的戲水池,有family pool,適合大人帶小孩一起遊,有專門給大人鍛煉用的泳道池,還有跳水用的深水區和跳板。

不想遊泳的時候,可以躺在池邊的躺椅上曬太陽,看藍天、白雲、青草地,還有戲水的人們,懶懶的, 可以什麽都不做,什麽都不想,專心享受夏日的陽光,讓心情隨著身體一起放鬆。

小朋友們也可以在旁邊的playground(操場)玩,滑滑梯,蕩秋千,打小遊戲,大人們甚至還可以打打沙灘排球。玩累了,可以在野餐區小憩,吃吃冰淇淋,也可以定一個pizza全家一起來分享。

自從我們去年加入這個俱樂部後,就不再怎麽長途跋涉地去海灘了,周末都來這兒,省時又省力,一樣地享受陽光水浴,卻沒有在海灘上沙子搞得渾身上下、鞋帽衣物上到處都是的煩惱。

俱樂部的年費卻也不便宜,六百美元一年,隻能享受夏天三個月,第一年加入還得另交八百美元押金。

虹虹還屬於“戲水”階段,以前一直都不敢把頭埋進水裏,也不敢跳水,就在水裏瞎撲騰兩下開心。

今天她看見旁邊一個和她年齡差不多的小朋友把頭埋進水裏,又出來,一甩滿臉的水花,很容易的樣子嘛。

於是她也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把頭埋了進去,然後趕緊起來,發現也沒什麽嘛,沒有嗆著,還很好玩。我們又在旁邊添油加醋地一通猛誇,小姑娘更是來了勁,一次又一次地埋下、起來、埋下、起來,再加上手忙腳亂的“狗刨式”,興奮得不得了。

敢把頭埋到水裏,就敢跳水了。這不,小姑娘好像一下子膽子就大了,以前怎麽威逼利誘就是不敢的跳水,今天居然也敢了。爬到岸上池邊,還來幾步助跑,然後"撲通"一大聲跳進池子裏,濺起的水花越大、被濺了一身水的媽媽的表情越誇張,小姑娘就越開心。

爸爸卻不滿足於小姑娘光瘋玩,想趁熱打鐵開始教她學遊泳。媽媽覺得不急,就讓她玩唄,喜歡玩水了,不怕水了,以後學遊泳還不是小菜一碟。為這事,兩人又小爭辯了幾句。還好雙方都及時打住,沒有影響遊泳的情緒。

玩了一個多小時,天也不早了,也餓了,該回家做飯了。

進得家門,我把腳上的拖鞋脫下來,扔進主臥室的洗澡間,想著一會兒淋浴的時候順便就把拖鞋衝幹淨了。然後把虹虹浴缸的水龍頭打開,開始放水,又幫虹虹把遊泳衣脫了,把她放進浴缸裏。讓她自己先玩會兒吧,等我把髒衣服都扔進洗衣機裏再來幫她洗澡。

這時候孩子他爸開始質疑我:“為什麽把拖鞋放到淋浴間裏?”

“一會兒洗澡的時候順便就把它洗幹淨了嘛。”

“鞋底上有沙子,會把下水道堵了的!”

“不會的!遊泳池沒什麽沙子,再說進門之前我也抖過了,鞋子不髒。”

“不髒那你為什麽要拿去洗?你怎麽知道不會堵?”

我覺得他有些蠻不講理。以前每次遊泳回來我都是這麽做的,從來沒見他提過任何意見,下水道也從來沒有堵過,怎麽今天就有問題了?又開始沒事找茬?

我說話的聲音也開始提高:“鞋底沒有沙子,不會堵了你的下水道!髒不髒外麵走的鞋子進屋都要洗幹淨!”

他開始莫名其妙地把爭吵升級:“你就隻關心你的狗屁工作!家裏的事什麽也不管!”

我的火“騰”地一下就升了上來。鞋子就鞋子,跟我的工作有什麽關係?而且,又開始侮辱我和我為之付出這麽多的工作。我這麽熱愛的、我覺得對社會意義巨大、無比崇高的醫學事業,到他的嘴裏竟然天天成了“狗屁”?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他這種隨時隨地對我和我所做的任何事的侮辱。

“我的工作是狗屁,你的工作是什麽?除了追求錢,你和你的工作還追求什麽?”

“你說對了,你的狗屁住院醫做完了也沒我掙得多,這個家全靠我!掙錢靠我,其他事也都靠我,你什麽也不管!”

“什麽叫我什麽也不管?隻要我沒在上班,我就在管這個家,幹家務、帶孩子,什麽時候我歇著了?就是生病了這些事也省不了,也還是我在幹。而你呢?該幹的不幹,倒有閑心自己在家看電影了!”

他一聽這話,索性往床頭一靠:“老子還就不幹了!這些家務活本來就該是女的幹的!”邊說邊拿起ipad看起來。

我一看他這副撂挑子的架勢,火更大了,我上班這麽辛苦,現在回家了還有一大堆的活要幹,要給孩子洗澡、自己洗澡,還要洗衣、買菜、做飯、洗碗,又不知道要忙到什麽時候才能忙完,而他,就坐在床上等著我象侍候老爺一樣地來侍候他?!

那種對生活絕望的感覺又湧了上來。我隨手抓起梳妝台上的一個盒子就朝他扔了過去,“啪”地一聲砸在牆上,裏麵的東西散了一地。

他“騰”地一下從床上跳下來,衝過來對著我胸口就是一拳:“你還敢拿東西砸我!想把我砸死啊!”

我被震得倒退了一步,然後又撲過去揪住他的衣服。我們開始扭打在一起,從主臥室打到了走廊,邊打邊罵。

“你個混蛋!你不是覺得大街上隨便一個女人都比我強嗎?你不是覺得妓女都比我強嗎!那你去找她們呀!”

“是比你強!至少她們比你漂亮!而且不會打老公!”

我們已經扭打到了一樓的客廳裏,他一把把我推倒在地,抓住我的頭發,把我的頭砸向地板。我的頭開始嗡嗡作響。

虹虹聽到了我們的吵鬧聲,從浴缸裏跑了出來,站在樓梯口上哭,看著樓下扭打的我們。

他停下來,跑到樓上抱起虹虹,把她送到自己的房間裏,關上房門。

趁著這個當口,我趕緊爬了起來,衝進廚房,拿起電話撥了911.

“您好!有什麽需要幫助的?”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衝了過來,一把搶過電話,扔了出去,並且一把又把我推倒在了地上。

我這時候已經沒法控製住自己的怒氣,坐在地上,抓起隨手能夠夠得著的任何東西,拖鞋、眼鏡盒,朝他扔了過去。

他一邊躲著,一邊大喊:“不要再打了!”

哼,你打夠了,就叫我不要再打了,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我爬起來想衝過去打他,夠不著,隻揪著了他的衣服,“唰”地T恤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他更加惱羞成怒,衝過來抓住我的兩隻手腕,反扭到我身後,讓我沒法動彈,然後用膝蓋頂我的後腰,連頂了三下,一邊頂一邊惡狠狠地說:“想死是吧?你去死吧!”

我感到後腰放電似的一陣刺痛,然後就倒在地上,腰痛得一點也不能動。

我流著淚,抓過掉在地上的電話,想再撥911,發現電池已經被摔了出來,電話撥不出去。

這時候,門鈴響了,我知道,救星到了。雖然第一次撥911我沒來得及說話,但警察根據電話登記時的地址還是可以很快找到我們家的。

他去開了門。果然是警察。

我左側臥著躺在地上,淚流滿麵,手裏抓著一隻摔壞了的電話,一動也不敢動。任何一點輕微的挪動都會引起後腰的劇痛。

“怎麽回事?”警察問。

“我不小心把她放到了地上。”他回答。

“什麽叫你把她「放」到了地上?”

“我們吵架,我被他推到了地上。我想我的腰部受傷了。”我說。

他還想狡辯,被警察打斷:“夠了!”

然後他被另一名警察拷著帶上了警車。警察又叫來了救護車,準備送我去醫院。

警察要看我的身份證件,還在遊泳的包裏沒拿出來。我試圖挪動一下去夠遊泳的包,後腰又一陣放電似的劇痛,我一聲慘叫,跌翻在地,再也不敢動彈。

這時候小林回來了,看見我們這個安靜的小區裏警車救護車警燈閃爍,進門又看見我躺在地上,驚得目瞪口呆

我叮囑她幫虹虹把澡洗完,帶虹虹去吃晚飯,幫我們照顧好虹虹。然後我就被擔架抬上了救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