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周日的中午,冬天的太陽半陰半晴。門口稀稀拉拉幾輛車,都是往隔壁HR報稅去的。
空曠的廣場,給這個平時喧嚷的商城增添了幾分靜謐。
我坐下來,坐在櫃台後麵,靜靜地刷手機。
門鈴一響,進來一個人。一個女人。
我站起來掃視她,隻見她穿一套髒舊的棉襖,手裏拎一個破損的塑料袋兒,頭發稍微蓬亂。四十多歲的樣子吧!
不像正常的客人。
正這麽想著,女人開口了。
借您電話用用行嗎?
不等我回答,她急急解釋說,是要跟女兒通話,讓女兒知道她在哪兒。
好吧!
通常生意上的電話,東主是不願外借的。因為隨時有客人來電。但是近些日子,我不再喜歡打電話來要餐的方法,電話單驟減。這會兒正好閑著,能幫她就幫一下吧!
我問女人號碼,她一字字說,我一字字記下來。
然後撥號。通了。竟然有人接聽。
往常也幫過路的人撥打電話,多半是無家可歸的人,借電話給家人通信息,或者是要錢要物要收留。卻是從不記得有一個是有人說話的。大概他們的家人也知道,自己家裏有在外流浪的人,並不願收留,所以不隨意接聽陌生電話。
是個女聲。我趕緊將話筒遞給她。
女人迫切的樣子,像是撈到救命稻草一樣的喜悅與盼望。
我的心忽然疼了一下。
女人就站在那裏和她女兒說話。我本想躲開,回避。但是,又不能離開櫃台。櫃台上有銀盒子,有我的私人物品。
而且,我也要隨時恭候她,等她結束,拿回話筒。
我聽不到對方在說什麽。隻聽女人謙恭地祈求,祈求見女兒一麵。那說話的語氣,不像我們想象中的媽媽和女兒的對話,而是像一個被拋棄的人,對仍然牽掛的人的說話。有些茫然,有些迫切,有些等待。一股複雜的情緒,流淌在線上。
我作為旁聽者,都替她緊張了。希望線那頭的孩子,慈善開恩,給媽媽一個機會,一個喜悅,一線希望。
可是最終,也沒有我期待的場麵出現。女兒肯定是沒有答應來接她,甚至沒問她身在何處。
女人臉上並沒有特別的落寞,但是我卻感到了她的失望。對話始終是平靜的,不起波瀾。最後她還不忘客氣地對著電話說謝謝,謝謝你的時間。
當她把話筒交還給我,我都些抱歉了。沒幫上她。多希望她女兒能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啊!
她似乎還好,不是擠出來的笑容,甚至有幾分瀟灑地揮揮手,給我再見。我想,這樣的結局,不知發生過多少次了,也許她早已不抱任何希望,隻是隨意地一試再試而已吧!
和女兒的關係,何以淪落至這種地步呢?
有女兒的人,相信心底深處,永遠都有一塊最柔軟的淨土,是屬於女兒和媽媽的。當然,我這是從母親的感受出發。換做女兒,可能就另當別論。但是,如果母女一直相處甚好,怎麽可能見死不救呢?
想起自己和寶貝女兒的關係,無論如何不敢想象,假如這麽冷淡,假如這麽梳離,假如這麽無情。……這樣的母女關係,在我們,是不可能的。
昨天,要整修的公寓裏,有個玻璃櫥櫃門需要幫手才能重新裝上。我給孩子微信,看她們是否可以來搭把手。孩子們二話不說,今兒一早就來了。如約按時,他們出門的時候,我還沒起床。
把媽媽的事情看得重要,是孩子的心意。看到我還在做公寓的清潔,直說要出錢請人打掃。因為看到媽媽又工作,又要額外做事,生怕累到我。
很多美國媽媽過分要求孩子獨立,在該給孩子更多愛的時候,將更多的愛給了自己。也許是原因?當然親密的老美母女我也見過,隻是這一例,讓人生出許多遺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