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視中德新關係的新問題
文章來源: 謝盛友2008-10-25 03:46:03




當“中國先生”遇到了“德國小姐” (圖)

—— 透視中德新關係的新問題


作者:謝盛友 

  
德國史料記載,1896年,李鴻章到德國訪問,是漢堡商會主動邀請的,目的是想和中國多做生意。出乎預料的是,李鴻章要求拜會俾斯麥,德皇帝頗為不快,但又無可奈何。俾斯麥高興異常,穿上一輩子才用過幾次的普魯士大禮服,戴上十字勳章,外出迎見李鴻章,禮遇有加。李鴻章在柏林拜見了俾斯麥,他得意地對俾斯麥說:“有人稱我是東方俾斯麥!”俾斯麥聽了一笑:“你是東方俾斯麥,可我卻沒有得到歐洲李鴻章的稱號!”

李鴻章出席酒宴,開筵前侍者端上一盆湯水,呈淺咖啡色。李不明就裏,疑是美羹,便舀了幾勺於餐盤中。正欲嚐之,忽然從賓客狐疑的目光中感覺到什麽,靈機一動,伸手在餐盤中洗了兩下,令侍者將盤子端走,巧妙地化險為夷。

根據新華社北京2008年10月24日電,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24日在人民大會堂會見德國總理默克爾。

胡錦濤像李鴻章靈機一動,為了避免德方尷尬,找到最小公約數,沒有提及德中關係過去一段時間經曆的紛爭。即便是歐洲議會授予中國異議人士胡佳薩哈羅夫獎,也沒有幹擾兩國高層的會晤。胡錦濤反而大力讚揚德國向汶川地震後的抗震救災工作提供了巨大幫助:“在中國四川汶川發生特大地震的時候,總理女士在第一時間表示了慰問。德國也是在歐洲國家中對中國抗震救災提供援助最多的國家。這充分地體現了德國政府和人民對中國人民的友好情誼。在這裏我僅向總理女士表示誠摯的謝意。”

德國總理默克爾表示,她和胡錦濤均認為,對於這場金融危機,隻能采取全球共同的行動。兩國領導人決定,在2008年11月15日20個重要工業國家和新興工業國家舉行世界金融峰會之前,進行更密切的協商。

默克爾會後表示,她在與胡錦濤在會麵中雙方沒有談及異議人士的問題,這是一個良好的征兆。但默克爾表示,她不會對這一敏感議題保持沉默:“我會在會談的間隙尋找適當的時機談及個問題。今天會談的重點議題在其他方麵。”

但默克爾認為北京方麵釋放出了積極的信號,“我們必須說,中國政府采取了一些快速果敢的措施,比如,改善農民土地使用權,改善借貸機製等等。所以,我相信,中國能夠為穩定世界經濟做出相應的貢獻。”

默克爾同胡錦濤會晤之後,為了加深對中國的理解,沿襲了前一次訪問中國的傳統,抽空會晤了中國政法大學蔡定劍教授、《炎黃春秋》雜誌副社長吳思、作家李洱以及中國青年政治學院傳媒係主任展江教授。默克爾說,這是她的習慣。她訪問一個重要國家,除了會見該國的高級領導人之外,還想見見這個國家的“社會代表”。

這些人雖然不是異議人士,但都是一些具有批判精神的人。其中包括傳媒學教授展江。去年默克爾會晤中國公民社會代表時,展江也是參與者之一。展江表示,默克爾總理對中國一些問題的了解要比去年深入得多,“有些問題她不很了解,比如她見了達賴喇嘛,中國為什麽會這麽激烈地反對。我們不會支持達賴喇嘛分裂中國嘛,你們的問題你們自己應該去解決。我們中幾位表達了看法,中國人對國內的問題可以有很多的討論,但是在關係到主權的問題時,我們官方的態度和老百姓的態度還是比較一致的。”

默克爾覺得,同去年相比,能感到她對中國的興趣更強烈了。她說,中國在2008年有兩件事給她影響深刻。一件是四川地震發生後的救災以及地震本身,另外是奧運會的成功舉辦。她覺得,她最感興趣的是在重大國際事件中,比如目前的金融危機中,中國越來越重要。如果有一些國際性行動,中國是不能缺少的。她最感興趣的是,同中國建立更多的聯係。打交道時如何更適應中國人,如何了解中國人,比如知道他們在一個具體問題上會產生怎樣的反應。

提到了達賴喇嘛問題,默克爾是這樣說的:這可能是她同中國進一步發展關係時碰到的一個問題。她覺得,她作為一個西方國家的政治家會見達賴喇嘛,不該會激怒中國。但就是會激怒中國。她對此有些不解。她會見達賴喇嘛,無非是會見了中國藏族的一個代表,一個藏族裏有影響的人物,並非要違反同中國在外交方麵的一些承諾,不會主張分裂中國,更不會去支持達賴。她沒有想到,象這樣的事情會激起中國非常強烈的反應。她不太清楚為什麽會這樣激烈反應。

西藏也好,新疆也好,台灣也好,中國人之間彼此不同的意見相對較少。但在國內的問題上,不同意見越來越多。

西方思想庫的破產,第一次是六四之後,西方思想庫有誌人士認為,中國政府很快會垮台;這一次是“中國威脅論”的破產。經濟全球化像滾雪球,世界金融危機加快這雪球的滾動,或越滾越大,或滾越小,弄不好雪球化成水,全世界經濟變成水泡沫。

為什麽我說西方“中國威脅論”破產呢?因為中國經濟停滯了,世界反而害怕了。

中國國家統計局2008年10月20日公布,今年第三季經濟增長有所減緩,同比增長降到9%。這是自2002年以來,中國經濟增長幅度第一次從雙位數跌到單位數。

從歐美國家的角度看,即便是這種水平的增長速度,依然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夢想。但對多年來風馳電掣般的中國經濟而言,無疑是慢速度。中國已經是一個龐大的經濟體,是很多國家越來越倚重的出口市場。當它們被美國金融危機連累的時候,中國經濟突然出現放緩趨勢,自然格外令人矚目。

中國經濟真的減速時,炒作“中國威脅論”的輿論和人士反而害怕了: “那不是什麽好消息”,因為這將使世界經濟雪上加霜,使各國的處境益發艱難。

以下一文寫於2007年12月(曾發表於海內外不同報刊):

題目:當“德國小姐”遇到了“中國先生”

● 謝盛友 

本來是給我的學生講授“談判技巧”的內容,但是同學們急迫想知道默克爾會見達賴喇嘛 對中德關係的衝擊到底有多大,所以,整堂課“不務正業”, 於“德國小姐”與“中國 先生”大家娓娓而談。

    2007年12月2日默克爾再次強調,見不見達賴喇嘛有她作主。
中德冰凍也涉及到我們的新聞界。德國歌德學院原計劃在上海舉辦一個明鏡周刊封麵展覽,日前中方突然通知德國方麵,展覽場地將不能使用。明鏡周刊隨即也宣布取消了一係列配套活動,其中包括 給上海大學生進行的封麵設計的講座,在上海猶太人教堂舉行的關於三十年代猶太人在上海生活的討論會,以及明鏡周刊關於中國的封麵報道的講座。

明鏡周刊總編輯奧斯特( Stefan Aust )稱,“明鏡周刊將不會允許中方來決定,明鏡可以參加哪些活動,不可以參加哪些活動”。奧斯特稱,“明鏡周刊絕不會允許外人幹涉明鏡的報道內容”。

我跟我那些德國大學生說,中德冰凍最大的一個文化誤區是,德國人把中國人的忍耐看成了忍讓。“中國先生”溫家寶先安排默克爾與著名異己人士李大同 見麵並親自談話,再陪伴鐵娘子“德國小姐”默克爾在公園裏散步, 給德國人、給全世界人全新的感覺是,中國變了、中國人變了,中國人變得比以前忍讓、比以前寬容。其實,中國根本沒有變,中國人的忍耐力也沒有變。
 
忍耐 (endure)是指“把感情按住不讓表現。”忍耐是文化與環境的結果,是我們中國人心理狀態的一部分。我們中國人口稠密,經濟有壓力,迫使 中國人無盤旋的餘地,尤其是我們中國的家族,過去四世同堂,一大群人朝夕相處,不忍耐,行否?!所以,中國人的相互容忍是世世代代訓練出來的。中國人民曾忍受暴君、虐政、無政府,種種慘痛遠遠超過西方人。

其實,忍讓就是普世價值的寬容。忍讓不同於忍耐。忍讓包涵某種程度上權利的讓與,忍讓包括客觀的容忍和主觀的退讓。所以,我認為,忍讓就是西方人講的寬容。

寬容,在英語裏叫 tolerance,在德語裏叫 Toleranz。它源自拉丁語的 tolerare,原來是“忍受或忍耐”的意思, 但更廣的意義 是“養育、承受和保護”。
 
著名思想家拉斐爾( D.D.Raphael,1483-1520) 說:“忍讓是審慎地允許或準許一個他不喜歡的事物的實踐。隻有當一個人有權不準許時,他才能有目的地表示容忍,即允許或準許。”

所以說,寬容是一切自由的根本。沒有容忍異己的雅量,就不會承認異己可以享受自由。將錯誤進行到底的人很難養成寬容異己的雅量。

在基督文化裏,寬容的思想主要來自慈悲和容忍的基督精神。慈悲不是出於勉強,它是像甘霖一樣從天上降到塵世,它不但給幸福於受施的人,也同樣給幸福於施與的人。

    寬容是指一個人雖然具有必要的權力和知識,但是對自己不讚成的行為也不進行阻止、妨礙或幹涉的審慎選擇。
德國著名哲學家哈貝馬斯( Juergen Habermas,1929- )曾指出:“民眾作為國家公民相互之間的不斷包容,不僅為國家提供了新的世俗合法化源泉,而且也提供了一個以法律為中介的新的社會抽象一體化層麵。”
 
美國布什也接見達賴喇嘛,但是美國人的做法很聰明,他們先給中國政府預告,所以中國無法過分光火。德國人不僅低估了中國人的忍耐力,而且細心的德國人卻忽略中國人死愛麵子的弱點。默克爾作為西方第一個首腦會晤了達賴喇嘛,而在此之前訪問中國時一字未提。 愛麵子的北京人 惱火, 當然可以理解。

默克爾所在的聯盟黨又搞了一個主張改變對中國政策的所謂“中國文件”( Chinapapier)。按照我們廣東人的說法: 默克爾,你有否搞錯?!

德國人誤 判了中國人的忍耐力。外來的八國聯軍,中國人忍著耐著,內造的閉關鎖國,中國人忍著耐著。 一九八九年西方各國的經濟製裁,中國人忍著耐著,使得西方世界沒有奏效。中國人就是靠著這忍耐力支撐住五千年的中國文化。
 
但是,中國人很難有忍讓對方、寬容異己的雅量。 2007年11月28日中國國家總理溫家寶要求德國聯邦總理默克爾承認接見達賴喇嘛“是一個錯誤,朋友和夥伴有時也會犯錯,發表不正確的言論。”溫家寶說,“隻要她意識到錯誤,並改正自己的行為,我們還是會繼續把她當夥伴和朋友對待。”

同日,德國總統克勒表示他對默克爾在總理府會晤達賴喇嘛能夠理解,克勒說,每個人都知道,德國在外交政策方麵要保持敏感的平衡。但他又為默克爾辯護道:“聯邦總理並沒有偏離傳統的一個中國政策。這一點中國也是知道的。”德中關係冰凍三尺有很多原因,最根本的 原因是,中國的經濟發展到了一定的程度,對於德國人,中國人不用忍耐了。德國與中國的經濟關係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幾年前,十幾年前,中國是一個西方世界經濟界開拓的對象,而中國積極吸引來自全世界的投資,虛心向西方學習方方麵麵的經驗,尤其是經濟方麵的。現在呢?對境外來投資企業的優惠政策正在取消,中國企業開始向境外投資,且規模將越來越大。可以說,從多多拿來的階段轉入了來往均衡的、相對平等的階段了。

現在德國企業到中國去投資的勢頭不減,但不用政治界再化大力氣托一把了,就跟到美國、日本去投資沒有什麽區別。

中國的地位也發生了變化,地位之間的關係 也變了。經過最近十幾年此不長彼大長的發展,中國已經不再是真正意義上的發展中國家。雖然在人均收入上還落後西方國家很多,但在總體實力上已經至少是平等的了。巨量的稅收,最大的外匯儲備,這些都讓人覺得,現在已經不是中國需要幫助,而是它可以解決自己國內的經濟問題,也有餘力來幫助其他人的時候了。 2007年中國經濟總量就將超出德國,2008年可能奪走德國的世界出口冠軍的地位。在軍事上、尖端科學方麵,中國能把衛星打下來了,探月衛星也上了軌道了。這麽一個地位變化,也在西方廣大民眾心中留下了一個深刻的印象:中國現在是夥伴兼對手,或者不是夥伴就是對手了。

曼海姆 Ipos社會研究所做了一個民意測驗。受調查的1000名德國人中62%視中國為德國企業的最大競爭對手,排在第2位的美國隻有24%的票數,第3位日本21%。目前隻有13%的人認為印度(排在第5位)是德國企業最大競爭對手。但人們認為印度將來會成為最大競爭對手。 44%的人認為,中國和其他亞洲國家的繁榮給德國帶來的主要是壞處,隻有15%的人認為會帶來好處。盡管有近54%的人認為,德國經濟頂得住中國等亞洲國家的競爭,但畢竟也有41%的人認為頂不住。53%的德國人認為低工資是中國等亞洲門檻國家經濟繁榮的主要原因。

默克爾不可能在意識形態方麵180度大轉彎。而中國也不會認為需要跟德國過於套近乎。反正生意歸生意。中國對德國可能會采取一種不冷不熱的態度。
 
德國聯邦工業協會BDI (各領域工業協會的最高組織)主席圖曼( Thumann) 日前說:“在不愉快之後,我們需要有一個建設性的對話。我相信,聯邦政府會堅持以夥伴關係和互相尊敬為基礎的中國政策。當然存在著人權話題,但另一方麵我們也有著明確的經濟利益。”

德國工業界主要考慮到中國的大項目,擔心招標別受到影響,在中國的那麽多投資別受牽連, 總之,經濟界有求於中國的因素很多。經濟關係又是千絲萬縷、不可分割的。總體上看,不存在誰有求於誰的問題,或者說,雙方都有求於對方。德國和中國自然都希望保持良好的經濟關係,這牽涉到德國企業在中國的利益,也牽涉到中國企業在德國和歐洲的投資。

    還是 那句著名的話“沒有永恒的敵人,也沒有永恒的朋友,隻有永恒的利益。”
    中國人已經忍耐了五千年,就這樣繼續忍耐下去唄!德國人,別那麽呆板,聰明點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