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我過得好不好 -- 活著
文章來源: 一縷舟2008-08-20 18:19:29

這是自殺獲救一周後,強迫意誌寫下的第一篇文章,為的就是給自己繼續活著找一個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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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算不清薑岩到底自殺身亡多久了,隻知道今天是我自殺獲救後的第七天。坐在電腦前,聽著鍵盤劈啪的被自己敲響,心中冒出一種滑稽感,如果七日前死成了,今天豈不是自己的頭七?

看到薑岩死亡的消息那會兒,我還沒覺得自己有朝一日會和她一樣有勇氣主動走向死亡。甚至寫下與別人大同小異般的祭文,文字極盡優美,道理極其激進,恨不得覺著自己借著薑岩的死用自己的文字能鼓勵大眾珍惜生命,熱愛生活。

直到自己平靜的吞下那些白花花藥片的那一刻,才發現那時的自己隻理解了“生”,不理解“死”。去看看曾經祭奠的文字吧,大同小異的都是“為了這麽一個男人不值得”,“生命是寶貴的,生命是多麽有意義”等等之類的話。

其實,真正敢於走向死亡,不懼怕死亡的人,通常分為兩種。一種是為了挑戰認為超越生命意義的極限,比如飛什麽山,跨什麽洋的,比如為國捐軀,戰死沙場之類的,這類算是積極派吧。而另一種是因為真正感覺到“生”已經沒有快樂,甚至活著就在遭罪了,在這種情況下,“死”自然就不可怕了。比如薑岩,比如七天前的我,這類算是消極派了。

積極派的,在此就不細說了,因為我自知不是,也無法裝模作樣的去描述他們麵對死亡挑戰的心情。能夠細述的,僅僅是作為消極派的死亡心路曆程。

初看薑岩死亡日記時,隻覺得她情感細膩溫柔,導致最後舉動剛烈悲壯。但惋惜於她為了一個留著不三不四長發的小男人就那麽死了,真不值。

在自殺前夜,我又打開了薑岩的死亡日記,那時的心境已完全不同了。看著那些平靜溫婉的文字,隻感覺到那俗事紛擾,愛恨情仇已漸漸的遠去,隻聆聽到靜靜的,堅定的走向死亡的腳步聲。與其有知覺的活著感受孤獨苦楚,不如選擇沒知覺的感受俗人所不知的另一種境界。而這種死亡的力量,不是某一個人能夠帶給死者的,這種死亡的力量,隻可能來自於死者的本身。我想,這是我尋找到死亡感覺時與薑岩的共鳴。

我為什麽要自殺?先說說我為什麽要活著吧。

活著,是在我六歲第一次理解死亡就是人變成灰時所珍視的東西。那時的我懼怕死亡,懼怕變成灰。覺得活著有吃有喝有玩兒的,多好。

活著,我吃飯睡覺。活著,我努力學習。活著,我孝敬父母。活著,我享受愛情。活著,我遊山玩水。活著,我工作掙錢。活著,我相夫教子。活著,對於我這個平庸的人來說,真的就隻有這些意義。

我一直為這些活著,直到有一天:

年輕的我遠離了父母,踏上了所謂的人生征途。遊山,玩水,到處走走,不誤學業。經曆了轟轟烈烈的戀愛,自以為找了一個最愛自己的男人嫁了,隨後就找了一份說好不好,說差不差但在我看來毫無創意的工作,隻為了好好的相夫教子。

人生的意義,從那時起靜止了,我以為,那就是生活的平靜,生命的平淡。心早已寧靜的沒有波瀾。我挺滿足的,想著老天給我安排了曾經豐富如今平靜的生活是對我的恩賜。

可是沒想到,老天還嫌我的生命不夠完整,非要把我打造成一個悲情女人,接下來給我安排了最俗氣的係列事件:老公出軌,我傷心失望,看透愛情,遊戲人生,同樣走上出軌之路,從此一蹶不振,淒苦悲涼,然後更俗氣的事情繼續發生,一個受傷深重的女人在黑暗中遇到了一線陽光,以為老天派來了一個拯救自己的人,苦難的心仿佛久旱逢甘雨重新煥發生命的力量,帶著深重的感情義無反顧的做了第三者,結果是最最俗氣的,那一線陽光隻是在我頭上晃了一下,就立刻回歸了。

死亡前,我想到了那些我活著的意義:吃飯,女人因為減肥,也吃不爽,被否定了。睡覺,因為壞事連連,幾乎沒有好覺,被否定了。遊山,玩水,該去的地方都去過了,最想的還是和愛人一起去,但不可能了,又被否定了。學業事業,不會太差,但不會有驚人突破,也被否定了。掙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否定。丈夫,出軌了,否定。兒子,在西方社會教育下長大的孩子,比較獨立,沒我他還有爹。為他活下去的意義,被否定了。父母,對他們我從來報喜報憂,沒有我在身邊的日子,他們也過得開心快樂,如果我隻可能讓他們不快,不如不去煩他們,所以,又被否定了。愛情,是誰說的來著,那是一個轟轟烈烈的屁,總不該為一個屁活下去吧,趕緊否定。最後又想到,現在不死,苦苦捱著,精神痛苦,以後還要導致身體痛苦,吃藥住院開刀搶救,身上插滿了管子,天啊,這活著究竟是幹什麽了?結論:遭罪!

這就是我的死亡心路曆程。相信薑岩她雖然沒寫的那麽俗氣,但基本上分析一下,也就這麽回事了。不同的是,她死成了,於是成了眾人感慨的對象。而我沒死成,就被某些人懷疑為在演戲,隻嚇傻了我那出軌的但救了我的丈夫。另外還有一個不同,薑岩吃了安眠藥沒死成,轉身又跳樓去了,而我,不怕死,但怕疼。怕疼,是人之本性,就像抗戰時期,真正像江姐那樣酷刑後不招的占少數,很多一被抓就選擇了自行了斷,就是因為怕經不起疼。

所以,當老公問起我還死不死時,在發現安眠藥並不太容易死成其他方式又太疼的情況下,我搖搖頭說,“不死了。”而那句“生無所歡,死無所懼”,在我這裏統一了,變成了“生無所謂,死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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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這是一篇怎樣的文章,很多人會不解,很多人會納悶,正如我有時不了解別人的行為一樣。因為,人性人情的複雜是無法料及也無法想象的,曾經你身邊最親密的人會突然間變得遙不可及。曾經口口聲聲說不能失去你的人失去你以後日子過得也美美的。曾經流著眼淚說愛你的人突然間就不愛你了。曾經我特別怕死覺得死了就什麽都不知道了,現在我發現什麽都不知道真是幸福極了。麵對那麽多的始料不及和無法想象,很多時候我們無法去知道為什麽,都隻能讓時間慢慢衝淡心中的疑問,或者讓歲月來回答這些疑問。

我羨慕並祝福那些活著快樂的人們,哪怕他們擁有的就是那簡單的平凡。我從來就沒有想要得太多,隻要和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安心的過日子。像每個普通的家庭一樣,掙錢買麵包,養房子,養孩子,閑暇時對著電腦敲擊文字,僅此而已。

大家在感慨評論之餘,不要忘記了,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那麽的公平的,不是有一句話叫做: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嗎?人能做的就是努力,而天給你的,是運氣。好運又豈能降臨到每個努力的人身上?

至今我都不否認這世上真愛的存在,隻是有些愛,蕩氣回腸,有些愛,匪夷所思。單純無暇的愛是愛,錯綜複雜的愛也是愛,哪怕是有所企圖,有其目的,有所心計的去愛,而在這過程中,但凡夾雜著人性人情,就一定有真愛。

曾經深深鄙視這個物欲橫流的世間,如今卻發現,擁有適當的物欲不再做一個純精神的女人會更加適應這個社會,因為精神能給人帶來夢想,而物欲能讓人更好的把握現實,兩者結合方能越走越好。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係列的點擊率還是挺高的,我的故事也許在你的身上有類似的發生,我的情感也許在你心底有類似的湧動,當然,也有可能題目起得像標題黨。

但是,我希望,我的曾經不要是你的將來。寫下我的故事,告訴每一個閱讀此文的朋友,有些道理不一定要靠實踐才能認識,有些經驗不一定要撞了南牆才能吸取,文章能引出的爭議,能讓我們看到自己的醜陋不足,能提醒我們有些可以不犯的錯,就不要去犯。實在犯了錯,也沒什麽可怕的,“置之死地”了都可以“後生”,犯個錯算什麽。

感謝tetu45,lavender, closer, askforanwser, yesIbelive, 清花瓷,霧起時分,若,不眠夜,雲是天上的花,加密,無銀,這些評論的朋友們,謝謝你們,在這個無欲無求的網絡中,謝謝你們最真實的聲音,這些不同的聲音,代表了不同的思考,恰恰是體現了人情的複雜,和人性的不同。

活著快樂的人們,請繼續小心維護你們的快樂,如果活著,還是快樂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