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洗鋒(二) 楚天作
文章來源: 淡淡微風2006-03-30 15:24:11

 

 

        江南暮秋。

        殘陽如血,大喇喇地潑灑在天際。      

        西湖邊的碧雲山莊靜立在餘暉裏,大門緊合已有幾日。連平時喜歡嘮嗑的門人老李頭也已數日沒露麵,門外擺攤的小販似乎感染到了這種突如其來的不安。太陽尚未下山,人已經散得七七八八,隻留下三三兩兩幾人。而高牆裏有隱隱約約的琴音飄出,往湖的深處散去。

      

        前庭裏,老李頭正拿著笤帚清掃花壇,他抬眼望了望後山的那個敞軒,暗暗歎了口氣。自前日一白馬客走後,大小姐便抱著這尾琴進了水雲軒。而這兩天門外忽然多出不少擺攤的小販。他們眼目之間稍縱即逝的精光閃動,怎瞞得了這位當年名震陽關的西域鐵帚李公子李聞香的法眼。

        老李頭抬首望天,夕陽裏,落霞孤鶩,美景尚存,卻已有一片烏雲淺淺壓來。

        亂鴉歸巢,漁舟唱晚,他佇立在菊花邊,握著長柄的手,青筋漸現。

 

        琴音嫋嫋飄蕩在回廊間,溫柔盤旋,穿透過蕭瑟秋意,似低語細訴那說不盡的陽春三月和道不完的曲腸婉轉。楚天素手撫琴,正凝神在無邊的遐思裏。突聞“錚”地一個斷裂聲,弦聲嘎然而止。一陣撕心的痛楚,握著斷弦的指尖有鮮血一滴滴落在焦尾琴上。楚天驟抬頭西望,淚水滑落細致的麵龐。難道…..

        那年冬天,罷了將這尾琴交給了素雲手楚天,而楚天把自己留在了罷了的身邊。  

 

        征西將軍辟思策馬向西飛馳,他擔憂著罷了的安危,焦慮於微胖大師的下落;京師麵臨生死挑戰的關頭,大唐的江山在內憂外患之下,分崩離析已在眼前。大好河山落入亂臣賊子的手中實在是辟思心裏的噩夢。辟思為國馬革裹屍的豪情從沒有過一絲一毫的猶豫,然而一想到楚天,他的心裏竟然略過一絲別樣的柔情。

        接到謀逆之徒欲對碧雲山莊圖謀不利的密報之後,辟思便馬不停蹄地往江南趕。闊別數載,當一襲熟悉的碧衣再入眼簾時,辟思的心還是被重錘擊中。夫人楚天仍是那個當年在西湖邊素手彈花,挽柳結環,稱他思兒哥哥的小女孩。即使已為人婦人母,在辟思的眼中又有多少分別?

        然而,花落無奈,當年的一念之差,佳人輕舟已遠。

        提及罷了,望著楚天眼神裏的千絲萬縷,辟思瞬間的兒女情長被更深遠的憂慮所覆蓋。義兄罷了深陷重圍,楚天帶著小侄兒被困山莊。小小娃出生時在西域所中的冰魄寒毒越發嚴重,正由江南名醫清靜門沈蓮花全力救治。辟思此行亦是受蓮花之托,為她送來做藥引用的冰山雪蓮。

        念至蓮花,辟思的嘴角略過些微笑意。清靜蓮花、碧雲楚天還有孤山辟思的歡樂悲傷從來是繞在一起的。

       

        老李頭聽到琴瑟聲驟斷,心感不祥,還未來得及出聲招呼其餘家丁,已聽得水雲軒處傳來大小姐急促的嗬斥聲。他打了個飛哨,警示山莊餘人,自己擒著掃把幾個騰挪竄入軒中。隻見此時軒內碧衣翻飛,楚天抱著焦尾琴,隻手應敵。憑著淩雲飛步的輕靈和素雲指的精妙,幾個身穿玄衣的蒙麵客尚且近不得身。

        楚天心裏暗暗氣苦,天色還未暗,這夥歹人便如此明目張膽地襲擊,真正是算著過來欺負孤兒寡母,幸好峰兒被留在蓮花處,否則此回當真是凶多吉少。心裏懸掛著罷了安危的同時,她將琴抱得更緊,而身形越發飄忽。

        老李頭團身入戰,雙手一抖,掃把尾的蘆花透著力道朝偷襲者射去。柔軟的毛絮因著內力的注入似小細針直朝蒙麵者撲去。幾聲慘叫,蘆花針散了一胸一臉。在玄衣人驚慌呼痛時,又見李聞香一按一捺,掃把柄的末端用柔鋼製成的小扒,在落日下閃著幽光。

      

        黃昏即逝,吳山的點點輕愁滲入碧雲山莊。

 

        西域的飛雪下,那一片落葉似墜欲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