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劉思齊:丈夫能理解我對岸英了不斷的情感(組圖)
文章來源: 雕塑佛2010-04-06 11:05:17



劉思齊與毛岸英


劉思齊:我去朝鮮悼岸英

主持人:您好觀眾朋友,歡迎走進《新聞會客廳》。今天我們節目的來賓有兩個名字,現在她叫劉鬆林,提起她以前的名字劉思齊,相信從那個年代走過來的人都不會覺得陌生,不錯,劉思齊曾經是毛澤東的兒媳婦,毛岸英的妻子。今年是毛岸英犧牲56周年,前不久劉思齊第一次來到了毛岸英犧牲的地方。

2006年5月12日,朝鮮的大榆洞迎來了一位中國客人。

大榆洞位於朝鮮平安北道東昌郡,是原中國誌願軍司令部所在地,也是56年前,毛澤東的兒子毛岸英犧牲的地方。

這位特殊的中國客人就是當年毛岸英的妻子劉思齊,雖然75歲的劉思起來過四次朝鮮,但是前四次都是去往檜倉祭拜毛岸英烈士墓。大榆洞,毛岸英當年犧牲的地方,劉思齊一直沒有來過,這也成為劉思齊多年來的一個心願。今天,劉思齊終於完成了這個心願。

劉思齊接受采訪

5月13日,劉思齊還帶著她的孩子,還有毛澤東所有的子孫,來到毛岸英的墓前,這裏麵有很多的親屬都是第一次來到朝鮮。

“岸英,今天我帶孩子們前來給你掃墓,他們崇敬你,思念你。我老了,已經不是當年的思齊了;岸英,一旦我因年邁或疾病不能再來給你掃墓,他們會代我來的,你永遠都是他們的親人”。

56年的時間足以讓少女變成了老人,但心裏的思念與柔情卻不能改變,為了那段不能割舍的情緒,劉思齊帶著孩子們終於來到了當年愛人犧牲的地方。

主持人:今天我們節目請到的就是劉思齊女士,您好。這次您去朝鮮是第五次去了,為什麽之前都沒有機會到毛岸英犧牲的地方,這一次才能夠第一次去?

劉思齊:我第一次去朝鮮是1959年,那個時候主席給我們定了規則,我們去朝鮮不要打擾朝方,因為是戰後,很艱難,到犧牲的地方去,動作更大了,它和檜昌不是一個地方,它離我們的國境線很近,隻有50公裏,在東北有一個寬甸。再有一個就是當時就沒有想到要到寬甸去,就覺得我能去掃墓已經非常滿足了。我回來以後,我向主席匯報,我匯報得很晚,因為我在朝鮮病了,回來以後,到了北京,下了火車,直接就送到醫院去了,在醫院住了很長很長時間。



劉思齊到毛岸英墓前悼念 

主持人:可不可以說是精神上垮了?

劉思齊:對,最後還是主席給了我一封信,信的主要內容,頭兩句我記得,就是說意識為主,醫藥為輔,我一下子就醒悟過來,我主要還是精神上的崩潰,所以身體整個垮掉了。在我的病好以後,我去向主席匯報整個掃墓的過程。主席當時問得非常非常仔細,我就把朝鮮檜昌烈士陵園的建築,那個建築一層兩層三層台階都給他講,他聽得非常仔細,然後我給他畫了一個圖。

主持人:為什麽要把陵園的方位、規模這麽細地講給主席聽呢?

劉思齊:主席問的,他說你從進陵園開始,你怎麽上去的,然後我告訴他,有六角亭,就是從陵園的大門進去,240個台階,代表我們240萬誌願軍,再上去在這個台階前麵有一個匾,就是浩氣長存,通過這個平台又有台階上去,又有一個平台,他說那這個平台上是什麽,我說這個平台上有一個很大的花崗岩還是大理石的石座,上麵有一個誌願軍端著槍的銅像,很高。後來才知道好像是14米高,但當時我不知道。

主持人:是不是主席想通過您的眼睛能夠親身去一次?

劉思齊:我覺得是這樣。他想通過我的眼睛看到這個陵園,後來主席問得很仔細,岸英的墓在什麽方位,我跟他講岸英的墓在前麵,他後麵有133個墓。他過了很久,想了很久才說,思齊你將來有機會,你還到岸英犧牲的地方去看一下。這個時候我才知道,我應該去他犧牲的地方,我才意識到好像我內心深處還是有這麽一個願望,但是我自己當時沒有意識到這個,隱藏的這個願望。一直到1985年我才有第二次機會到朝鮮,那是我們的政府代表團,作為一個團,我覺得我不能提出這種要求來,我一個人離團,單獨去活動。

主持人:這個要求如果您提的話,我相信他們會想盡辦法來滿足的。

劉思齊:我想可能會,因為這個代表團性質不一樣,它是毛岸英烈士親屬代表團,全是他的親屬,我覺得親屬代表團好像這個活動的餘地要大一些,代表團的同誌們也能理解,我要去那個地方,也能理解。

主持人:還是您提出來的。

劉思齊:對,我提出來,我說我要去哪裏。

主持人:您一個人單獨去的犧牲地?

劉思齊:我一個人帶著孩子過去的。

主持人:去掃墓和到犧牲地去,那個感受有什麽不一樣?

劉思齊:掃墓好像是一種紀念的意思,但是去大榆洞,我在文章裏說過,我是一種朝聖的心情,可以說到大榆洞,這個悲痛更深層,更撕心,找到他犧牲那個地方的時候,看到的時候,想到的是他當時犧牲時候的情景,覺得這一塊土地浸透了他的鮮血,他是在這塊土地上結束自己的生命,他在這塊土地上用凝固汽油彈犧牲的,他生命最痛苦的時刻是在這裏度過的。

劉思齊到大榆洞悼念毛岸英
 

主持人:時間都已經過去50多年了,可是您的這種感情還是這麽強烈。

劉思齊: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假設是在戰場上,一顆子彈就結束了生命,可能我的感受要淡薄一些。

主持人:您覺得那個過程太慘了。

劉思齊:對,我覺得他獻出生命的這個過程讓人不敢想象,也無法忍受的。

主持人:那兒有任何的標誌嗎?

劉思齊:有標誌,那裏有當時的礦洞,作為指揮部的礦洞,都把它標誌出來了,而且修得很好,他們已經炸毀了,原來的作戰室在旁邊又修起來了。

主持人:您從朝鮮帶了一罐土回來,這是從哪兒取的土?

劉思齊:這就是從那個平台上,從平台上取下來的。這裏當時有土,而且我想把這個土留下來,做一個永久的紀念,孩子們幫我拿的。

主持人:這看上去帶回來的是一顆鬆塔,一抔土,您覺得帶回來的是什麽呢?

劉思齊:我覺得我帶回來的是毛岸英的英靈,我把他帶回來了,他就伴在我身邊。

主持人:守著這罐東西會踏實一點嗎?

劉思齊:我覺得好像心裏有一些安慰。

主持人:您說這可能是最後一次去看他了,為什麽會這麽講?

劉思齊:因為我今年已經75歲了,人老了嘛,中國古代有一句話叫風燭殘年,我現在是殘年,就像風裏一支燃燒的蠟燭,風大一點很難說會怎麽樣。

主持人:如果當我們意識到要做的這件事兒可能是最後一次的話,就希望能盡量做得圓滿,不留遺憾,這次在朝鮮您覺得所有的心願都實現了嗎?

劉思齊:沒有。我沒有滿足的心願就是能讓我一個人坐在毛岸英的墓前,坐上一天一夜,三天三夜。

主持人:這個情感還是不能夠了斷,還是在延續?

劉思齊:對,我覺得情感了斷不了。

劉鬆林與毛岸英的婚姻生活雖然不長,但他們兩家卻有著深厚的淵源。劉鬆林的母親張文秋是毛澤東的革命戰友,1927年,在武漢召開的中共第五次代表大會上,毛澤東見到張文秋,知道他結婚才三天,就開玩笑說,如果你生了女兒,我們就要“對親家”,不經意的一句玩笑話沒想到成為了現實。不僅她與毛岸英喜結連理,妹妹邵華與毛岸青後來也組建了家庭。

劉思齊1930年出生於湖北,1938年隨張文秋一起準備去蘇聯給父親看病,途經新疆時,遭遇到反動軍閥,一家人在監獄度過了整整八年。1946年才從新疆回到延安。

毛岸英1922年出生於湖南,多年來隨母親楊開慧和弟弟毛岸青、岸龍輾轉各地。1930年楊開慧被反動軍閥抓捕、英勇就義,8歲的毛岸英和兩個弟弟被地下黨組織安排在上海生活,上海地下黨組織遭到破壞後,岸龍死在了醫院,岸英、岸青開始了4年的流浪生活。

直到1936年,地下黨組織找到毛岸英兄弟倆,把他們送到蘇聯學習。1945年毛岸英結束留學回國,來到了延安,在這裏他遇到了14歲的劉思齊。

主持人:您第一次見到毛岸英的時候,您才14歲一個小姑娘,他比您大差不多有十歲吧?

劉思齊:差不多十歲,就十歲。

主持人:第一麵您對他有印象嗎?

劉思齊:我1946年回延安,從新疆監獄裏回來,我知道主席有個兒子,是從蘇聯回來的,小的時候很可憐,在上海流浪,後來他們就給我解釋,流浪兒就是小叫花子。有一天我到主席家裏,出來,毛岸英的小妹妹就是李訥,我們從主席住的地方下山,他從對麵走過來,我本來牽著她,她把我的手溜開撲過去了,撲過去了叫著哥哥,我想大概就是那個小叫花子。

主持人:從一個14歲的少女的眼睛看出去,那是一個什麽樣的年輕人?

劉思齊:當時我看著他,覺得他個子高高的,人很瀟灑,但是很樸素,和周圍的幹部沒有什麽差別,但是比較年輕,顯得很年輕,就這麽一個印象。

主持人:第一麵就是這麽擦肩而過了相當於?

劉思齊:對。

主持人:他對您有什麽印象嗎?

劉思齊:他給我寫信的時候他說過,他說我記得最深的就是你那雙大眼睛,亮亮的,他說其它的沒有留下多少印象。

主持人:那個時候年輕人應該是特別在意自由戀愛的,你們之間的戀愛是父母之命還是自由發展呢?

劉思齊:我覺得是自由發展,但是好像那個時候對父母讚成我們的戀愛還是感到很欣慰的。

主持人:是他先追求的您嗎,先表示的嗎?

劉思齊:好像是。

主持人:是怎麽表示的?

劉思齊:去了西柏坡以後,跟李訥住在一個房間,晚上毛岸英過來了,跟我們兩個聊天,聊得很晚很晚了。他跟我談到後來,就談到理論了,馬列主義,越談我就聽得越糊塗,就越想睡覺,這時候江青就來了,說妹妹都挺累的了,說妹妹騎了一天馬,要睡覺了,但他還是不走,還在那兒說,那時候也沒有表,我估計肯定有12點多了,李訥坐在那兒不停地點頭。

主持人:那是不是衝著您來的?

劉思齊:他就衝著我,他就不想走了,後來實在太晚了,他就走了。我當時我很自然,我覺得沒有什麽,慢慢他跟我講了一些他的身世,以後就提出來,後來我說,我們差距太大,我說你是洋學生,吃洋麵包的,我是從監獄出來的,現在還在上培訓班呢,後來他說,我們兩個是命運相同的,一條藤上個兩個苦瓜,他說我的媽媽是被國民黨槍斃的,你的爸爸是被國民黨槍斃的,我從小坐監獄,你也從小坐監獄。我從小流浪失學,你也是從小失學,坐監獄。但是我們兩個應該能夠走到一起。

主持人:跟毛岸英談戀愛浪漫嗎?

劉思齊:我覺得他可能打動我的除了他的出身,他的經曆,坎坷的經曆,他所受的苦以外,就是他在蘇聯生活十年以後養成的那種奔放的感情,他不像中國的男孩子那麽寒俗,他的感情出來以後像火一樣,像一團火一樣。

主持人:很容易被征服,女孩子很容易被這種性格情感征服。

劉思齊:可能。

1949年,新中國成立,劉思齊和毛岸英也來到了北京。此前他們已經確立了戀愛關係,在征得毛主席同意後,兩人決定結婚。1949年,毛岸英和劉思齊舉行了婚禮,這場婚禮後來被特稱是一場最高規格、卻最低場麵的婚禮。

主持人:當時你們的關係定下來之後,決定結婚了,在那種年代,那個地方,婚姻是什麽,婚禮是什麽樣的?正好是毛主席要開一個政治局常委會議,他就在會議前給我們舉行了婚禮。從規格來講,政治局常委都來了,從這個婚禮以後,其它的婚禮大概沒有這麽全過,政治局常委全部參加了。但是要說場麵,就是兩桌飯,一桌就是這些常委和他們的夫人,還有我和毛岸英,還有請的客人,另外一桌就是小朋友,就是我妹妹,他的妹妹,孩子們,這樣一桌。菜就是湖南的家鄉菜,就是臘肉、臘魚,都是家鄉裏的,很普通的。

主持人:您那天怎麽打扮自己的?

劉思齊:那個時候沒有衣服,很困難。我就記得穿著一件棕色的條絨的衣服,列寧裝,女同誌,我也忘了,是這邊扣扣還是這邊扣扣,一個腰帶,沒有任何化妝。

主持人:沒有戴一朵花之類的?

劉思齊:後來李訥、李敏他們不曉得從哪裏找到一朵絨花給我戴上了,很簡單。

主持人:從長輩那兒得到什麽禮物了嗎?

劉思齊:最後毛主席拿出一件大衣來,他說我也沒有什麽送給你們。

主持人:應該也不是新大衣吧。

劉思齊:不是,好像是他到重慶跟蔣介石協商時候的一件黑色大衣,他說我沒東西送給你,這件大衣就給岸英穿吧,然後看了看我,覺得好像新兒媳沒有禮物,後來就說,這樣吧,晚上你們兩個蓋上,思齊也有份,思齊就有份了。

主持人:作為一個年輕女孩子來講,這樣的婚禮自己心裏會覺得有點簡單嗎?

劉思齊:沒有。

主持人:因為規格最高。

劉思齊:也不是,那個時候的思想就是覺得,因為在戰爭年代,整個婚禮都是這樣的。

主持人:對於毛岸英,您對他這個人的評價是很高尚的一個人,作為丈夫來講,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丈夫,是比較務實的,還是比較浪漫的?

劉思齊:我覺得他都有。

主持人:那很完美。

劉思齊:他對自己要求很嚴格,但他的感情還是很奔放的。

主持人:他的浪漫怎麽表現出來呢?

劉思齊:那就是夫妻之間的浪漫了。但有的時候他到蘇聯去了,給我帶回一件或者兩件做襯衣的衣料,或者人家送他一個手提包什麽的,我就覺得非常幸福。

1950年6月25日,朝鮮戰爭爆發,毛岸英主動請纓,要求去朝鮮前線。但是毛岸英對劉思齊說的卻隻是去執行任務。然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毛岸英就犧牲在了朝鮮戰場,可是自始至終,劉思齊一直蒙在鼓裏,直到三年後,她才知道毛岸英當時出差去的地方是朝鮮,而岸英已經犧牲在了朝鮮戰場。回憶起當初毛岸英離開的場景,劉思齊至今不能釋懷,始終覺得她欠岸英一份情。

主持人:欠什麽呢?您並不知情。

劉思齊:正因為我不知情,他知情,他心裏是明白的,他知道他可能就回不來了,我一直記得,他最後走的時候,我在醫院住院,我起來,起床送他到醫院門口,他不讓我再送遠了,他給我深深地鞠躬了,腰彎得很低,我當時就不明白,從來沒有過,可能那時候自己太年輕。

主持人:沒多想。

劉思齊:沒多想。

主持人:當時毛岸英上朝鮮戰場,他自己心裏很清楚,但是卻瞞著您,他跟您怎麽說的?

劉思齊:他就說他要出差,他說我要出差,我明天就走。

主持人:那他在您麵前對朝鮮就隻字不提嗎?

劉思齊:沒有,一個字沒有提,但是問了我一句,他說你知道有個朝鮮,你知道嗎,我說知道,我說不是在打仗嗎,他說是,就過去了。然後他馬上就變了話題,我根本就沒想到他的出差和朝鮮有聯係。他是不是想告訴我,後來又忍住了。

主持人:他一走多長時間之內你們始終沒有聯係?

劉思齊:有三年,他走了以後給我來過一封信,來過一封信,任何話都沒有提。

主持人:那信看不出來是從哪兒寄的?

劉思齊:看不出來,因為那個信是從內部帶回來的,沒有郵戳,以前經常是這樣的,他走的時候有一句話,我後來回想起來,就覺得就明白了,那個時候他就跟我講,他說我走了以後,可能你收不到我的信,別著急,他說交通不方便,因為1950年,我們剛剛建國,我們原來的生活就是動蕩的,今天在這裏,明天在那裏,誰也找不到誰。

主持人:所以這個理由是很成立的。

劉思齊:這個理由在我心裏是成立的,因為有很多夫婦都是多少年都不通信,然後又碰到一起了,又再相見。假如我那時候年紀大一些,聰明一點,我可能會想到,我又年輕,我還很蠢,所以我就沒有想到。一直到什麽時候,侯波你知道吧,有個攝影家,專門給主席照相,有一天侯波給我一張照片,給我一張照片我一看,他戴著人民軍的軍帽,照的一張側麵的相,那張相後來找不到了。當時我心裏一驚,我說他到那裏去了。那以後我就開始著急了,就等待他的信了,開始覺得他可能是到什麽不方便的地方,寫信不方便的地方,總是有他那句話墊底,墊在那個地方。

1950年11月25日,美軍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狂轟亂炸,正在作戰室整理資料的毛岸英還沒來得及逃跑,周圍瞬間一片火海,毛岸英被活活燒死,年僅29歲。

主持人:後來他犧牲的消息您是從主席那兒得到的?

劉思齊:對。

主持人:您那一天怎麽想到不能再不問了?

劉思齊:我得到侯波那封信以後,一直不踏實,那天實在忍不住了,我就到主席辦公室裏去問,我說為什麽岸英這麽長時間沒有信。

主持人:當時那個房間裏是什麽氣氛,主席怎麽表示的?

劉思齊:主席說,他已經犧牲了。

主持人:直接就告訴你了?

劉思齊:直接就這一句話,我腦子裏頭一片空白,以後就哭起來了,我自己就不知道了,我隻是聽到有人跟我說,你不要再哭了,主席的手已經是冰涼了,這樣我才醒過來。

主持人:如果當時您就知道和三年後知道,這個情感上有什麽不一樣嗎?

劉思齊:可能我心裏會比較放得開,對主席,為什麽?我知道了以後,這三年我可能不會去折磨主席。主席為了隱瞞這個消息,在我麵前總是把岸英當做活著的跟我談,談到他,我經常在主席麵前提起岸英的事兒來,說東道西的,主席還得哄著我,實際上他的內心我是知道的,我後來回想起來,他是非常痛苦的。

主持人:作為主席來講,除了要隱瞞之外,有沒有試圖給您一點暗示呢?您後來回想。您當時是哭了一陣就被人提醒,然後自己就控製住了。在後來有機會去真正地宣泄自己的這種悲痛嗎?

劉思齊:好像沒有。我覺得沒有地方去宣泄。

主持人:而且見人見屍都見不到,墓地也見不到,那時候能接受這個事實嗎?

劉思齊:我不想接受,但是無可奈何。

主持人:是不是到第一次去掃墓才真正能接受這件事兒了?

劉思齊:對。我才覺得他真的走了,在這以前沒有看,我總覺得他在一個什麽地方活在那兒,他還活著,說不定哪天他就推開門進來了。

主持人:可是對您來說如果要想往下走人生的路,必須得接受這個事實,才能重新開始。

劉思齊:是。

毛岸英去世後,劉思齊一直一個人生活。直到1959年,毛岸英去世10年後,劉思齊才組建了自己的家庭,她從毛澤東的兒媳變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多年來,劉思齊一直過著平凡的生活,但是50多年了,對於丈夫毛岸英的情感卻被她永遠珍藏在心底。

主持人:當我看到您的經曆的時候,很多人都議論說,劉思齊會不會在這種特殊的婚姻背景下應該是從一而終的,但是後來知道您再結婚都覺得很寬慰,當時這是您的一個選擇嗎?還是家長替您選擇的?

劉思齊:這個是主席說的,我知道毛岸英犧牲了以後,主席對我的教育,一開始就是覺得應該再結婚。

主持人:剛開始提出來的時候,您從情感上一定接受不了。

劉思齊:他剛提出來的時候,見了任何人我沒感覺。就好像一個女孩子正在談戀愛,你突然又給她找一個對象,根本不可能的,有那種感覺。

主持人:後來為什麽接受了新的生活呢?

劉思齊:大概都有,覺得一個人還是要活下去,還是要有生活,而且還有一種壓力,就是覺得我一天不解決我的個人生活,對主席是一種很大的壓力,他總覺得有一件未了的心事。

主持人:您在內心當中對毛岸英有那種痛徹心肺的懷念,您後來的丈夫他能夠理解這種情感嗎?

劉思齊:我覺得他應該能理解,我是這麽想的,自己的妻子,她的前夫是一位烈士,她去懷念烈士,他心裏不舒服,我覺得這個就太小氣了。

主持人:你們之間談過這個問題嗎?

劉思齊:沒有。但是比如說對毛岸英的懷念、紀念活動,他沒有說過任何話,沒有表現過任何不舒服或者不理解。

主持人:隻有兩年時間的這麽一個短暫的感情,深刻地影響自己的一生,您覺得值得嗎?

劉思齊:我覺得值得,我在他的這種品格的熏陶下,我做人,我自己覺得比較幹淨。

主持人:這是最大的收獲嗎?

劉思齊:我覺得這高於一切,到現在,甚至於到閉上眼睛,我對得起我自己,我沒有因為錢財、權力、名譽,因為這一切東西彎過腰,求過人。

主持人:到後來您從毛主席的兒媳婦變成了一個普通人的妻子,名字從人們熟悉的劉思齊變成不那麽熟悉的劉鬆林,這種變化對您有影響嗎?

劉思齊:這種變化可以說也是我的一個財富,身份突然變成一個很普通的女人,我就嚐到了普通的女人所受到的一切。我總有一種感覺,一個人的一生假設非常順利,他並沒有享受到真正的人生,作為一個人的酸甜苦辣。

主持人:成為一個普通女人之後碰到了什麽樣的和以前不一樣的困難?

劉思齊:那當然碰到很多。生活上也好,精神上也好。

主持人:雖然說這可以豐富人生的體驗,但在具體經曆那些事情的時候。

劉思齊:那是痛苦的,但是回過頭來我覺得我人生是豐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