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銀河先生的博文《為下流社會辯護》中稱:“虐戀從全世界範圍看都是一個上流社會中的娛樂方式,至少也是中產階層,很少有工人階層和底層社會的人喜歡這玩意兒的。國內一個虐戀俱樂部(男性受虐)的老總邀我去參加他們的年會,他告訴我,他們的團體中不是有錢有權就是有閑的,還有不少海歸。”
李先生言:“下流社會的人們比較重物質,重肉體;上流社會的人則比較重精神,重靈魂。”——李先生的這句話正好證明了我說的“在中國沒有上流社會,隻有下流社會”。因為“抓住老鼠就是好貓”、GDP就是行政的上帝、“有錢能使磨推鬼”的時代,“精神和靈魂”已經成為非常奢侈和尷尬的詞,這兩個詞還苟延殘喘在豆蔻少女的日記裏,還飄在慣於自殺的悶騷詩人的詩句裏,偶爾還夾雜在邏輯混亂情理不通的“國旗下的演講”裏,間或出現在被“大學裏的行政”邊緣化了的大學講師的照本宣科中,亦或被餘秋雨大師撿起來裝門麵,騙得一師大中文係女生把餘大師當作自己的性夢對象;這兩個詞,甚至已經成為多數國人眼中的精神病患者的典型標誌。
如果非要籠統地講,高收入群體比低收入群體更重物質,重肉體,因為有條件,不幹想,想做就做,人家去幸五奶的時候,低收入人員頂多下載點黃色錄像,而且冒著罰款的風險;低收入群體則比較重精神重靈魂,因為豬肉大漲價,難以重物質重肉體,你說他們的肉體性饑渴比高收入人員大,想的多做的少,這個我信。
以上可見,拿群體比群體,本身就是非科學的,至少是不精確的。
李先生言:“下流社會的人們的基本追求不外食與色這兩種東西,而上流社會比較節製,比較溫文爾雅,比較禁欲,至少不那麽直露。”——看到“下流社會的人們的基本追求不外食與色這兩種東西”這句,我忽然感到驚喜,以為下一句就是“上流社會的人們除了食色,還……”,沒想到在上流人士李先生的眼裏,上流社會也僅僅是“比較節製、比較溫文爾雅、比較禁欲、至少不那麽直露”。
方便起見,就把李先生眼裏的“下流社會”,改稱“直露社會”;把李先生眼裏的“上流社會”,改稱“不那麽直露社會”。
李先生言:“就拿淫穢品的消費和賣淫嫖娼來說,它基本上是一個下流社會的消費方式。”——嫖娼是消費,賣淫也是消費嗎?我不知道社會學家李先生如此下短語的時候是否做過詳盡的調查,比文學精彩的反貪新聞告訴我們,“不那麽直露社會”本身就是淫穢品。
李先生言:“我提倡上流社會的格調,重精神,節製欲望,八榮八恥,五講四美三熱愛;但是我有時不得不為下流社會的人們的愛好辯護。”——不知道李先生到底怎麽想的,在這段話中,她把極其下流的東西也摻和到“格調”當中去了,就像牛糞蓋在鮮花上。
“但是我有時不得不為下流社會的人們的愛好辯護。”這一句,又把“黃色”全塗在“直露社會”身上了,似乎“不那麽直露社會”就不色不黃似的,也許李先生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把自己的節欲全部贈送給了她心目中的“不那麽直露社會”。
“直露社會”人員一定比“不那麽直露社會”人員更色更黃嗎?
韓國人平均比朝鮮人高三英寸,但並不是所有的韓國人都比朝鮮人高。
收入低的“下下流社會”人員並不必然比收入高的“下流社會”人員更黃更暴力。
我們村子裏的黑瘦木工並不比廈門遠華窩案中的各色人等更下流,我們村的大雪地裏牧羊的老光棍並不比炸死情婦的濟南人大主任段義和更下流,雖然他瀏覽黃色網站的欲望(我敢保證他根本不知道互聯網)可能比段義和強烈。
第四、欲望何來下流?
李先生言:“不少罵我的人內心也有這些下流的欲望,隻不過比較善於掩飾或者壓抑而已。”——欲望就是欲望,從某種角度看,人的本質就是欲望,欲望是人類得以繁衍生息的原動力,也是人類文明發展的原動力。欲望無罪,欲望是中性的。欲望本身並不下流,隻有欲望的展開方式才有法律上的合法與否,道德上的下流與否。無論法律還是道德,隻發生在人與人的關係中,如果欲望僅僅限於內心和自己,就不存在下流的問題。自慰和自己在家看黃碟,自己在非工作時間瀏覽黃網,自己的電腦存了用來自娛的“黃色錄像”,如同自己做自己的性夢,不與現實的人發生道德或法律的關係,不僅不需要警察來罰款,也不需要李先生痛苦地矛盾地厭惡地從道德上定性為下流並“為下流社會辯護”。
第五、不要為“直露社會”辯護,隻需為權利辯護 既然所謂的兩個社會在“色”上的區別僅僅是“直露與不那麽直露”,而且誰也不保證“直露者”比“不那麽直露者”更下流,那麽李先生就沒有必要單單“為下流社會辯護”,完全可以直接“為‘下流’辯護”,為每一個人的“自己下自己的流”的權利辯護。
李先生言:“憲法是保證他自由閱讀各色圖書和瀏覽各色網站的權利的,這就是公民的人身自由權利,公民的性權利。這是一個重大的原則問題,我不能不為他辯護。按照憲法精神,一個現代的中國人民共和國公民擁有在不傷害他人的前提之下滿足個人各種感官欲望的權利。”——這麽明白的李先生,為什麽在《為下流社會辯護》一文中屢犯糊塗呢?也許是被警察的越位氣的吧。
不過,李先生愛用的“公民”二字,卻是讓人尷尬的詞。因為放眼望去,隻見“人民”不見“人”,遑論“公民”。
附:為下流社會辯護
李銀河
我的研究領域常常會使我陷於內心矛盾的境地:有時不得不為下流社會辯護。
最近看到報上就瀏覽黃色網站應不應罰款的事情辯論:有一個人因為瀏覽和下載了黃色網站上的一段色情內容被警察發現罰了款。有人說罰的對,有人說罰的不對。說不該罰款的人還引用了陝西黃碟案,當時,那個案子也引起了全國性的大辯論,結果是警方賠禮道歉,結論是公民有權在家裏看黃碟。 對這個案子多數人的意見也是不該罰款,也就是說,公民有權瀏覽黃色網站。網上黃色網站多如牛毛,全世界幾十億網民天天都在瀏覽,都在下載,如果每人都要罰款,一個是罰不過來——全世界所有的警察都不用幹別的了,就這一項工作就超過他們365天的工作量;二是每人罰一塊錢就是幾十億,此案罰了1000多塊,如果嚴格按照這個標準執行,國家僅此一項罰款收入應當超過國民生產總值數倍。由此可見這項處置措施的不當和荒謬絕倫。
我的痛苦在於,我總是不得不為下流社會的一些基本權利辯護,內心很是厭惡。 在一個社會中,下流社會的人們比較重物質,重肉體;上流社會的人則比較重精神,重靈魂。下流社會的人們的基本追求不外食與色這兩種東西,而上流社會比較節製,比較溫文爾雅,比較禁欲,至少不那麽直露。就拿淫穢品的消費和賣淫嫖娼來說,它基本上是一個下流社會的消費方式,當然在古代也許不是這樣,那時的青樓文化高雅得很,琴棋書畫,吟詩作賦的,下流社會還弄不來。現在不同,賣淫基本上是一個貧困問題,性工作者大多來自社會底層,性病艾滋病,又髒又危險,上流社會避之唯恐不及。
當然,性傾向問題另當別論,同性戀的階層特征還不明顯(但是也是越往社會上層走接納程度越高),虐戀從全世界範圍看都是一個上流社會中的娛樂方式,至少也是中產階層,很少有工人階層和底層社會的人喜歡這玩意兒的。國內一個虐戀俱樂部(男性受虐)的老總邀我去參加他們的年會,他告訴我,他們的團體中不是有錢有權就是有閑的,還有不少海歸。 話說回來,下流社會的人也是人,他想滿足他那點可憐的欲望,就像那個從網上下載黃色錄像的人,國家憑什麽去罰他款?關鍵的問題是:他有權利。憲法是保證他自由閱讀各色圖書和瀏覽各色網站的權利的,這就是公民的人身自由權利,公民的性權利。這是一個重大的原則問題,我不能不為他辯護。按照憲法精神,一個現代的中國人民共和國公民擁有在不傷害他人的前提之下滿足個人各種感官欲望的權利。這個事件的性質說極端一點就像一個男人走在大街上偷偷欣賞一個漂亮姑娘一樣,如果這也要罰款,我建議不如把所有愛偷看的人的眼睛都挖了更直接有效一些。
我提倡上流社會的格調,重精神,節製欲望,八榮八恥,五講四美三熱愛;但是我有時不得不為下流社會的人們的愛好辯護,因為他們也是人,也有他們的權利。希望大家不要因此誤解我,以為我在提倡那些下流的愛好,也不要用罵我來標榜自己的高尚。尤其是不少罵我的人內心也有這些下流的欲望,隻不過比較善於掩飾或者壓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