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世間性為何物,直叫人糊裏糊塗卻還要以身相許
文章來源: 海棠花飛2010-07-27 12:58:26


by 海棠花飛
看閑書一般也如我做其它消遣一樣,喜歡隨意任性。一大摞書堆在自己床頭櫃的台燈下,睡前想看哪本就是哪本,有點皇上點寵妃伺寢的味道,因是寵著愛著,自然 “ 皇上 ” 從中得著的快感也會格外的多些。

自從為人妻人母後,發現自己的品味日趨惡俗。床前大都是些紅七綠八,各個朝代的菜譜。家人對我這種對菜譜的情有獨鍾很不以為然,尤其是感覺到家裏小飯桌上的菜色有日趨見衰的跡象,就更時不時的要譏諷擠兌我,一般我都一笑了之了,因為他們不懂。喜歡讀書的人自然就明白這個理:讀過,就等於自己做過;做過,也就等於吃過;吃過,也就等於爽過。在很短的時間內,波瀾不驚,卻什麽都經曆了,絕對的暗爽,寫成 E 文就是那個神秘兮兮,似笑非笑的 “YY” 了。

在讀菜譜的間隙,最近也斷斷續續地讀了些雜書。一本是薄迦丘的 “ 十日談 ” (年輕時居然漏讀了,現在是補課) ,還有就是些渡邊淳一的小說。發覺把這兩者的東西混著讀,甚是有趣,猶如置身於冰火兩重天,一會兒冷,一會兒熱,打擺子似的似爽非爽著。

兩個作者本身就很迥異。薄迦丘是意大利文藝複興時期的文學家,自己本身是個私生子,父親希望他子承父業,經商賺錢,可是他天性厭惡銅臭氣,卻對詩歌,人文充滿了浪漫色彩的憧憬。渡邊淳一是日本現代情色作家,因對醫院一例心髒移植中腦死亡的質疑,不得已而棄醫從文,沒想到從此卻一發不可收拾,在日本文壇,乃至世界文壇均占了獨特的一席之地。雖然他倆文風很不同,可是有一點卻很一致:寫作的原動力都是出於對女人無法抑製的愛。薄迦丘寫 “ 十日談 ” 是為了讓美麗的女人們在午後閑暇無事時,能有故事可讀可消遣;渡邊淳一是為愛而生存,為愛而寫作,沒有愛情,生活之花都會枯萎。

“ 十日談 ” 是 以 14 世紀四五十年代歐洲大流行的鼠疫為背景,描述在意大利佛羅倫薩鬧瘟疫期間,因為家家都有人感染和死亡,整個城市都被惶惶不可終日的氣氛所包圍。某個清晨, 7 個美麗年輕而富有教養的小姐,在教堂做禮拜時遇到了3個英俊而富有熱烈激情的青年男子。 7 位小姐中的 3 人是他們的情人,別的幾位和他們還有親戚關係。於是,他們相約帶著仆人,一起離開佛羅倫薩這座正在走向死亡的可怕城市去郊外別墅躲避瘟疫和痛苦。在美麗清新的郊外,他們飲酒唱歌,為增加娛樂,他們商定每天每人要講個故事,並選一人做國王或皇後,來主持每天的故事會。這樣的好日子過了 10 天,一共講了 100 故事。 故事大多很生活化,包羅萬象,其中情愛部分居多,趣妙橫生,讓人讀了忍不住捧腹大笑。其中最著名的大概該數那個“把魔鬼關到地獄去”的故事,估計大夥都知道,因為每天地獄關魔鬼的故事無處不在,這兒就不再羅嗦了。 還有一個小故事也很有趣,很能反映當時西方對婚姻,性愛和法律的態度和幽默本性。話說城中有一知名貴夫人,被老公捉奸。老公氣呼呼地把她告上了法庭。按當時的法律通奸罪是很重的,具體怎樣的刑法不知,估計可與中國特色灌豬籠有一拚。法官想殺一儆百,整肅民風,決定公開審理。公審那天,人群傾城而出,都不想錯過美人出醜的好戲。沒想到夫人仍是美豔如常,鎮定自若。當法官問她知罪否,她轉而問她的丈夫: “ 請問過去的日子裏,我是不是滿足了你所有的需求? ” 老公愣了一下,如實答: “ 是。 ” 於是她就開始與法官理論: “ 做為一個妻子,我盡職了,滿足了丈夫所有的性要求。可是,我是個女人,身體還有多餘的 libido , 恰好邊上又有位青年才俊,而他對我也是非常的仰慕。所以你情我願,身體的 libido 得到合理的宣泄。否則,壓抑過頭,難道你讓我去找豬解決嗎? ”

她的回答讓全體聽眾笑場,讓法官語塞。最後,聰明擅辯的美人硬是把一場可能的滅頂之災,用蘭花指輕輕一撥,撥成了一個流傳了 7 個世紀的輕喜劇。

若是說 “ 十日談 ” 故事中折射出西方性文化中的輕鬆幽默,注重性器官本身單純物理享受的種族特色的話,渡邊淳一的小說就給人以很濃重的東方的性壓抑感,以及在追求突破的過程中精神上有種煉獄般的掙紮,由此帶給人類似 SM 的另類快感。

東方人對性的最根本的認知與西方人很不相同。性是沉重的,是負有傳宗接代的使命的。由此帶來的男歡女愛本不容人到處渲染,因為其本身有悖於性的神聖,是不潔的,更不用提婚外性了。所有渡邊小說中的婚外情都是籠罩著很重的犯罪感下發生,發展,最後不可避免地走向滅亡。他的小說,有大段的性愛描寫,似乎很黃色,其實不然。因他的醫學背景,估計對身體本身早就沒多大的好奇了。也許正是因為看透了物理的性,才對男女性的精神層麵有著不可抑製的好奇和探究欲。男人吹響性愛的號角,喚醒女人對性愛的歡欣和渴望。隨著女人對性愛的深入,女人的高潮變得越來越多彩,漸漸地在性愛中成了主導。高潮中的女人非常的嫵媚,仿佛進入一個無人能知獨自飛舞的仙境。相形之下,男人的高潮就顯得非常蒼白和缺乏藝術想象力。渡邊迷失在女人的性愛世界裏不能自拔,愈不明白就愈癡狂。因害怕至美的性體驗會逐漸消亡成俗不可耐的日常婚姻,他能做的,隻有在小說中把生命愛情定格在最美的那瞬間,才不褻瀆他心目中原始的性愛美,於是小說中的死亡就不可避免。死亡在常人眼中是悲劇,在他心目中卻是愛的升華,性的絕唱。與其說他灰暗,不如說他是出於對性本身的至愛,因舍不得見它泯滅,所以才讓它定格成永遠。美妙的性愛本身就像一場純白的雪宴 (“ 失樂園 ”“ 一片雪 ”) , 或是節日裏璀燦的煙花 (“ 愛的流放地 ”) , 在一瞬間迸發出眩目的極致美豔,之後,卻又不可避免地會走向消亡。大地本是赤裸的,黑夜本是永恒的,飛雪和煙花的出現,讓世間享受了片刻的陶醉和沉淪,雖然最終難逃煙消雪化的結局,那份記憶卻印成了永恒。

性是何物?又有誰能說得清楚?它是物理的,也是精神的。你若幽默地看待它,它是既可愛又搞笑;你若刻苦地探究它,它也可以是深潭不見底,窮己一生也無法明了的東西。就像能上天入地的大寫的人,至今也不知自己從哪裏來一樣,雖然很是尷尬,卻總歸是不爭的事實。還不如就此放寬身心,暢遊在精神和物理的性愛歡愉中,且看雲起雲落,坐聊中外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