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第二天醒來，已是日頭高照。摸一下身邊，空空的，凡不知何時已經不在了。起身去洗手間，覺得兩太陽穴跳痛難擋，想必是宿醉的後遺效應，就從洗手間的藥櫃裏取了二片 Motrin ，接了口自來水直接吞服了。

回到床邊，看到床頭櫃上有凡的一個留條： “ 菲：我先走了。看你睡得很香，不忍心叫醒你。周末好好休息，別忘了下周把幾個學校的資料準備好，我們一起商量一下。 Love, 凡。 ”

菲看著凡的字條發著楞，凡的中文字跡與他英文筆跡一樣，秀中透著力，菲喜歡他的字。見字如見人，菲一個字一個字來回地看，看得那筆劃都成立體的了，忍不住用手去觸摸。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不禁自嘲地笑出聲來。她把字條折疊起來，放進了抽屜，與凡上次給他送論文資料時的英文便條一起，放進了那隻盛放 Movado 女表的精美盒子裏。

止痛片似乎起了作用，菲的頭痛開始隱退。她調整了一下百葉窗木片傾斜的角度，把外麵的陽光遮擋住了大部分，臥房的光線就顯得暗淡柔和些了。菲又躺回到床上，四周靜悄悄的，聽著自己的呼吸聲，菲回味著昨天與凡之間點點滴滴的交流，盡管心裏一直是不自覺地否認，凡的應答之間，還是讓菲品出了近日來她害怕擔憂的苦。沒有凡在身邊，亦沒有酒精作用，菲迫使自己鎮定下來，把他倆從相識到相戀的過程細細地梳理了一遍，費力地用自己那點理智去解讀凡。那個周末，她沒出門一步，沒接一個電話。

周一上午，菲來到凡的辦公室。這是菲第二次進凡的辦公室，上次是在五個月前她初次遇見他時，好奇的她來此向他 “ 討教 ” 。凡看到菲，眼睛一亮，趕緊起身，給菲拉了張椅子，並順手把門帶上了。

“ 周末休息的好嗎？ ” 凡坐定後，笑著道。看一眼菲，見是兩手空空的，就問： “ 學校資料呢？我上午正好沒課，咱們可以一起研究一下呀。 ”

菲環視了一下凡的辦公室，一切都沒變，就連電腦邊上那張照片中母子倆的的笑容，還是如五個月前一樣的傳神。菲止不住又看了眼凡手上的表，仍是初見他時的那塊 Omega 表，閃著不鏽鋼那股永不褪色的錚亮。 “ 我的 Movado 十有八九就在這兒的某個抽屜裏了， ” 菲茫然地看著辦公室的一大摞壁櫃，心裏苦笑著。看來真的沒什麽好猶豫的了，該來的躲不了，再怎樣的結果也得自己麵對和擔當。

“ 我來，不是為了與你討論我該去哪兒做博士後， ” 菲潤了下自己有點發幹的嗓子， “ 記得周五晚上我問你，我倆該怎麽辦時，你說你真的還沒想好，希望我能給你出個主意。” 菲直視著凡，“ 過去的這兩天裏，我就一直在想我倆的事。思來想去，覺得既然你下不了這個決斷，我還是幫你做個了結吧。 ”

凡的眼神一下子肅默起來。

“ 你太太知道我倆的事嗎？ ” 菲問。

“ 還不知道。等我想好了怎麽辦後，再與她談。 ” 凡答道， “ 她和你不一樣，整天盡煩著她自己工作上的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對我有啥想法，沒你那麽敏感。 ”

“ 那就好， ” 菲頓了一下，接著說， “ 我倆在一起的時間雖然不長，卻讓我覺得挺能懂你的，雖然有點讓人覺得不可思議。隻是在有些事情上，看是看明白了，可心裏卻不停地要反抗，不願意去接受真實的一麵。 ”

凡無語，注視著菲。

“ 我想你喜歡我是真，離不開你的家亦是真，兩邊都開不了口說個分字。 ” 菲歎了一口氣，盡量平靜地說， “ 今天就讓我來說這個分字吧。如果你一直來，對我隻是抱著好奇好玩的心態，那我就沒什麽好說的了，今天就算是我先蹬了你罷，讓我還能揀回些殘餘的自尊；” 菲把目光越過凡，望著他身後窗子外遠處的那座方形建築， “如果你是我想像的那樣愛我，隻是舍不下你現有的一切，我倆也還是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對所有人都不好，對你，對我，對你的家人。你離不開你的家，你太太，自有你的理由，不用對我解釋，我也不想知道，因為沒有什麽意義。好好回去過吧，回到五個月前，就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心二意，還是很累人的。既然今天是我先說分的，在我這兒，你也就不必有什麽心理負擔了。 ”

“ 菲 ---” 凡有點急了，他站起來，繞過辦公桌，來到菲邊上，伸手想抱菲， “ 別說分，給我點時間想想，不要這麽絕斷，好嗎？ ”

“ 凡，別這樣，這是在班上，別人看到不好。 ” 菲推開了凡的手，輕輕地說： “ 今天我不是來逼你做什麽決定的，這是我反複考慮後，自己做的決定，雖然這個決定，也不是我自己想要的。我說完了，該走了。 ”

菲起身，去開門。手停在門把上，遲疑了一下，又轉身看了一眼凡，那個她當作天那樣來愛的人，傻站在那兒，菲心裏是說不出的痛： “ 謝謝你給我的愛，我都記著了。 ” 停了一下，菲又說： “ 如果你真得愛我如我愛你那般的話，也許，將來某一天，你想起來會後悔，隻是一切過去後，就很難再回到從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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