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中秋節，月餅早已在上周就消滅得找不著一丁點碎屑了。下班回來，匆匆地做菜，照顧孩兒，似一個平常的日子。當飯菜上桌時，心裏還是忍不住地念叨，畢竟這是一個故鄉的大節啊。心有不甘，於是囑老公開一瓶家鄉的女兒紅。

捧著壇狀的瓷瓶小心翼翼地傾倒，經年的女兒紅咕咚咕咚地流淌出來，如家鄉泉眼的歡歌，隻是多了一份黃酒特有的芬芳。和老公舉杯互賀，一飲而盡，醇香滿口。

老公的祖籍是紹興，據他說，舊時紹興，即使是平常人家，一旦有閨女出生，全家都會喜氣洋洋，埋幾壇老酒在院子裏，專等女兒出嫁時，作宴請賓客用。那時這酒可沒有這麽詩意的名字，鄉親們戲稱她為嫁女兒用的老酒。這一樸實的愛女民俗，被文人墨客采風所得，才有了女兒紅這個美麗的傳說流傳開來，商家又用這美麗的名字把家鄉的佳釀包裝成暢銷產品，遠銷至我們這些個遠離家鄉的遊子手中。

幾杯下來，滿臉酡紅，醉意朦朦。恍惚之間想起了家鄉的父親。記得我在紹興實習的時候，老爸不放心第一次離家的我，特地坐火車來探望。滿心歡喜的我，忙不迭地把喜歡喝老酒的爸領到鹹亨酒店。隔著那看似古舊的櫃台，讓掌櫃的打兩斤黃酒，又學孔乙己，來點茴香豆，花生米，和豆腐幹。當大海碗裝的黃酒上來時，我舉杯敬當時還年輕的老爸：“爸，女兒還沒工作，實習的補貼隻能請你喝黃酒了，不過，酒還便宜，你就盡量喝吧。”

記憶中老爸那天特別的高興，喝得也比平時多。我們就著溫熱的黃酒談了好多好多：孔乙己，文學詩詞，他的期盼，我的將來。當我倆從酒店晃悠悠地出來時，天色已晚，當時的我，還大著舌頭對老爸下保證：將來，等我出息了，一定請你喝封存多年的高級黃酒。

轉眼快二十年過去了，當年自大的黃毛丫頭早已成了人妻人母，買得起那時不敢奢望的女兒紅了。昔日年輕氣盛的老爸卻真得垂垂老矣，酒量也大不如前了。二十年，彈指一揮間，卻再也沒有機會與老爸單獨飲酒，談古論今，盡享父女之間獨有的天倫之樂。

本不想作應景酸文，就著女兒紅的酒勁，還是情不自禁地憶起那一天：古城秋日，老爸和我，鹹亨酒店，把酒親情。推窗望月，一輪清輝，高懸夜空。心裏不禁暗暗發誓：老爸，待到下次相聚，女兒定要與你共飲女兒紅了。

寫於2007年9月25日中秋節



作者：海棠花飛 (http://blog.wenxuecity.com/myindex.php?blogID=26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