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村風情--春天
文章來源: 土村藥師2007-06-01 05:34:00

記憶中的土村是座落在兩座山中間,兩座山分別叫做前山和後山, 這兩座山綿延不絕,大概有幾十公裏長, 而兩山之間的直線距離大約有2公裏左右, 其中有一條河從兩山之間穿過,河裏隻是在下大雨的時候才有一點點水, 平時就是布滿了沙礫的幹河道, 河道的兩岸星羅棋布的擺滿了大大小小補丁一樣的農田和幾個散在的小村莊, 土村是其中的一個比較大的村莊,記憶中她是被一片一片的小樹林包圍著, 在她的後麵背對河的地方是後山坡,上麵長滿了大片大片的杏樹林, 而她的前山坡上則載滿了鬱鬱蔥蔥的鬆樹,還有大片的楊樹林和柳樹林,因此土村就像一個多情的少女, 在一年四季裏盡顯著婀娜多姿的身材, 表情又是變化萬千,然而,在那樣的時局裏,這個美麗如畫的小村莊如外麵的世界一樣,也演繹出一出出的悲歡離合.

 

春天來了,這是土村充滿希望的季節,後山坡上大片大片的杏樹花開了, 有白色的,有淺粉色的,花香陣陣撲鼻,引得蜜蜂嗡嗡的叫著,一陣微風吹過, 那紛紛揚揚的落英灑滿山川, 鋪滿田野,這些飄落的花瓣純白似雪,豔美如霞, 簡直是太美了!一些半大的孩子若我之流,把這些飄落的花瓣一一撿起來,裝在自己縫的小袋子裏,帶回家, 鋪在炕上,讓家裏的暖炕慢慢烘幹著這些柔嫩的花瓣,滿室都是杏花的香味. 要不了多長時間,這些花瓣就幹了,再把這些花瓣放在抽屜裏或者夾在書裏,這樣很長時間都能聞到杏花的香味. 那時最大的快樂就是看誰揀的花瓣多,烘的花瓣整齊, 誰的幹花瓣最多. 時至如今,在我做過的無數個夢裏麵, 觀賞土村的杏花開落和翻騰那些待烘幹的花瓣往往是重要的一個場景, 因為她給我兒時的世界裏帶來了無窮的歡樂! 多年後當我到了日本見到了日本人引以為自豪的櫻花時,我情不自禁的把心目中土村的杏花和日本的國花櫻花相比, 發現日本的櫻花人工栽培的痕跡偏多,而且飄落下來以後很少有香味,又零散,渾然不似我心目中土村的杏花瓣整齊馨香,這也許是由於愛屋及烏的緣故吧.

 

而在落英滿地的日子裏, 那大大小小的枝椏上間或冒出一個一個毛絨絨的小杏子, 有嘴饞的兒童趁著大人不注意摘一顆放在嘴裏,馬上呲牙咧嘴的嘶聲一片-太酸了!然而這小小的酸杏也是土村孩子不可多見的一點零食, 於是總有嘴饞的孩子把一顆顆的小毛杏送進嘴裏,間或有孩子為了爭當 孩子王地位而打賭的,賭的方式是看誰一次能吃的酸杏最多. 記得有一次我為了和其他的小朋友爭個高下,一次吃了N多的酸杏,以至於晚上回家後連稀爛的米粥也不能嚼,惹得外婆一頓臭罵. 不過做這些是要避開大人的,因為這些杏樹是生產隊的財產,萬一被書記隊長發現了可是不得了, 輕的訓斥一頓,重的就要找家長扣工分了,要是有出身不好的孩子偷吃酸杏被發現, 那個孩子的家長是要在全村男女老少麵前被批鬥的!所以在做這些事的孩子中間,很少有所謂 地富反壞右的孩子,倒是我們這些堅持走五七道路的紅孩子和貧下中農的孩子居多.

 

很快小小的杏樹樹葉也長出來了,那如片片翡翠的小小嫩葉無拘無束的掛在杏樹的彎彎曲曲的枝椏上, 隨風而來搖曳生姿.而前山坡上剛剛冒出嫩芽的各種樹木, 又給土村添上了最美的一筆. 在暖風微熏的日子裏, 你能見到那綠色是多種多樣的,有鵝黃綠,淡綠,蔥綠,老綠和深綠, 在日漸變暖的日子裏這些綠色也在每天變化著, 仿佛有人拿著畫筆每天在描繪加重著這些綠色, 樹梢仿佛是被染上的綠臘. 有的調皮的男孩子擄去細細的楊樹枝上的綠葉,抽出樹枝的芯不要,光保留完整的樹皮,再把外皮剝去一小塊,就成了一隻小巧的口哨,在心靈手巧的孩子嘴裏吹出悅耳的曲調, 也是鄉間孩子不可多得的玩具之一.

 

春天的日子也是大人們忙碌的日子. 他們在春天要澆地送糞翻土耕種,把一年的希望載種在他們熱衷的土地上,山坡上往往是一個人趕著一頭牛在耕地, 牛在前頭慢慢的走著, 後麵跟著一個婆娘灑著種子, 太陽照在廣袤的大地上,把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同時也把人們 的希望拉得長長的. 是啊,莊稼人啊, 有誰不熱愛自己的土地呢? 有誰不希望自己的土地生產出更多的糧食呢? 可是在那樣的年代裏, 往往是人們把希望載種下去,到秋天收獲的卻不是他們所希望的, 生產隊裏三天兩頭的發布最新指示,社員們根據指示來決定種什麽莊稼,往往發布的指示和社員們心中所希望的大相徑庭, 比如上級命令在剛剛種上玉米的地裏種上小麥, 美其名曰是為了支援社會主義建設, 再比如, 把剛剛種上土豆的田地改種玉米, 名堂是 農業學大寨”, 再加上要交愛國糧, 村裏的個別領導要當先進, 命令社員們上交與他們的產出不成比例的公糧真正的莊稼人往往是感怒而不敢言,麵對左的可愛的上級, 誰願意戴一頂落後分子的帽子呢? 於是土地就這樣被一些不懂土地的人忽悠著, 當然忽悠的最終結果是: 年年缺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