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則尋人啟事,使我想起艾青和一首艾青的詩。記得有位大人物曾說過,中國當代真正的詩人,隻有艾青。然而艾青的詩,我讀得很少。因為他五七年後被定為右派,從此作品就不能公開和讀者見麵。後來平反了,陸續看到一些他的作品,似乎都沒有記住。感到他的詩,很西化,不太合我的胃口,然而這一首,我卻一直記得。那大概是反右前的一九五六年,我讀小學,我大哥讀初中,他的文學課本中就有艾青這首詩。老師要學生背,大哥就在家中讀了一遍又一遍。他讀熟了,我旁聽也記住了。當時不知道這詩好在哪,後來大哥告訴我,那詩詠的是龍華的桃花,紀念的卻是被國民黨關押暗殺的左聯年輕的作家,如殷夫,胡也頻等人。 我記得詩是這麽寫的: 春天了 龍華的桃花開了 在那些夜間開了 在那些血斑點點的夜間 那些夜是沒有星光的 那些夜是刮著風的 那些夜是聽著寡婦的咽泣 而這古老的土地啊 隨時像一隻饑渴的野獸 舐吮著年輕人的血液 頑強人之子的血液 於是經過了悠長的冬日 經過了冰雪的季節 經過了令人困乏的期待 這些血跡,斑斑的血跡 在神話般的夜裏 在東方深黑的夜裏 爆開了無數的蓓蕾 點綴得江南處處是春了 人問:春從何處來 我說:來自郊外的墓窟
今天想到這首詩,感到心情沉重。我想,這首詩,大概再也不會收到中學生的語文課本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