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6)找到工作了!
文章來源: 魯冰花2020-12-08 07:09:41


                     找到工作了!

經過漫長的等待,分配工作的通知終於伴著鴻雁翩翩飛來 ---- 三天內到安寧地區戲曲學校報到。遊蕩了一個多月的幽靈又有了棲息之處。

第二天,仍在休假的欣兒姐堅持要陪我去報到。鑒於她部長女兒的身份我婉言謝絕,不想讓人知道我有什麽背景。

“你不懂。這戲校成立還不到一年,你知道那些教職工都什麽來頭兒?大多曾是豫北各大劇團的台柱子,如今年齡大了些退到教育這塊兒。沒什麽文化但都牛B哄哄的,背著手撒尿,誰也不服的!你這樣的嬌花弱柳。。”

我趕緊捂鼻子做躲避狀。

“你怎麽了?”欣兒姐不解。

“你聞不見有股臊味兒嗎?”

欣兒姐回過味兒來,嘻嘻哈哈撲打我。

“嘿嘿,跟我們單位幾個哥們兒在一起,三天不罵娘嘴裏都淡出那啥來了。剛學了幾個歇後語還在試用期。姐姐改。我跟你去,看看你的工作環境,不然我不放心。”

“可我們也不知道這個戲校在哪兒啊,這麽大個安寧市到哪兒去找?”我有些頭疼。

“有了!下午我們去地區文化局問問,戲校隸屬於文化局。”欣兒姐自鳴得意。

午飯後,我和欣兒姐一路步行,穿過兩三個街區到了地區文化局,問得戲校地址:在安寧市東南郊區一個叫小周村的地界上。我們抄小路又步行一個多小時才到。

心裏略有些不悅。厲峰工作的廠子在安寧市西北,我將要工作的戲校又在安寧市東南,心裏估算著,騎自行車也要一個多小時吧。“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

所謂的戲校,也就坐北朝南的一幢教學樓,空曠如體育場的院子裏還有沒清理完的樹叢,建材廢料等物。北有一條大路通市內,南有一汪水塘碧波蕩漾,水塘邊楊柳依依,風景很美。

那天剛好主持工作的方華副校長在,50多歲的樣子,目光深邃而淡定,一看就是個沉穩,幹練的老政工。

方副校長熱情接待了我們,問了幾個問題算是麵試。

“聽說你是從部隊下來的?”

“是。”

“當幾年兵?”

“五年。”

“在部隊做什麽工作?”

“放電影。”

“不錯啊,為什麽回地方呢?”

這個問題差點把我問哭。你以為我願意回來啊?生不逢時,就要提幹的時候指標凍結了。

“我所在的鐵道兵兵種取消,幹部戰士一鞭趕,都轉到地方了。”

“哦。寫幾個字我看看。”

寫字咱不怕。在部隊刻幻燈出牆報寫標語,鋼筆字毛筆字都下功夫練過的。

“不錯。回去準備一下,下周來上班如何?”

就這?步行兩三個小時就為這兩三分鍾?

欣兒姐意猶未盡追問道:“具體讓她幹什麽呢?”

方副校長沉思一下:“還要商量。目前呢,兩個崗位需要人,一個是會計,一個是語文教師。看冰花的文化程度,或許兩個都能勝任?”

好嘛,沒工作閑的無聊,悶得發慌。一有工作就得了兩份。

欣兒姐看看我,用目光跟我商量。

“我可以試試語文老師。”我小聲說。

還是欣兒姐老道:“我們回去也考慮一下,你看如何?”

方校長表示同意。我們告辭出來。

終於有工作了,心裏有些小小的激動。我喜歡學校,每年享受寒暑假,可以外出旅遊,讀山讀水讀人情,說不定再遇上個裏峰外峰的。。

我們一路興高采烈地爭論著,商討著。

我側重接語文老師工作,欣兒姐比較實際:“你不知道,哪個單位的會計職位都很搶手。手握實權,眾人巴結,吃香的喝辣的,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我數學不好,從小不怎麽會算賬。當老師不錯,教學生的同時也豐富自己。你姨(我媽,當了一輩子中學教師)常說,要給學生一杯水,你至少要準備一桶水。這個準備過程不是能學到很多東西嗎?”

“算了算了,你是個另類,不食人間煙火的。你自己決定吧。”

不管怎樣,總是要開始新的生活。

回到父母身邊過了個周末,收拾行裝,又一次離開家鄉。

星期一準時來到戲校。方華副校長已經在等著我。

當我告訴他我決定接語文老師職位時,方副校長誠摯地笑了笑:“很遺憾,我們研究過了,你還是接了會計吧,一天也不能再拖了。”沒有商量的餘地。

戲校給我安排了一間房子,寢辦合一。南北兩個窗戶很敞亮。一張床,一張辦公桌,兩把椅子,一個文件櫃把房子分成裏外間。

當天下午就開始交接。現任會計原是某劇團的一個主演。她也真有能耐,幾個月時間就把賬目搞得一塌糊塗。瞪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懵懵懂懂,可愛至極。

接下來兩周,每天上午騎自行車到文化局老會計那裏學記賬,學打算盤;下午回戲校讓教職員工報賬,還要整理前任的賬目,忙得不亦樂乎。

來到一個新環境,接觸一個新事物,每天學些新東西,過得也算充實。對厲峰的思念,心中的鬱悶也衝淡許多。

一天中午休息一會兒剛起來,正對著前任留下的滿桌子發票,賬本發呆,老虎吃天,不知從哪兒下口。

忽然窗外一個人影閃過,“篤,篤,篤,”響起敲門聲,我以為有人來報賬。

整理一下自己,打開門,愣住了。

厲峰,是厲峰,滿麵春風的站在麵前,依然目光溫柔,依然神清氣爽。

相視片刻,厲峰幽幽怨怨,聲音低得剛能聽見:“你說過,工作安定下來聯係我的,你,食言。”

“你是怎麽找到這兒的?”有些意外,有些驚喜,還有些委屈。不等訴說,淚水已經盈滿雙眼。

“你說呢?”他反問。

 想起欣兒姐通過她的同事,同事的老公暗中調查厲峰。而欣兒姐同事的老公正是厲峰的朋友,有不透風的牆嗎?

真想撲到他的懷裏大哭,把這些天積壓的所有痛苦,失望,思念,惆悵,多少複雜難言的感情統統釋放出來。。。但是,我不能。

“不讓我進來嗎?”

我忙閃身。想裝作若無其事,但源源不斷湧出的淚水出賣了我。

他進來,隨手關上門。輕輕地將我擁到胸前,在背上拍打著,像安撫一個受了委屈哭鬧的孩子。

這輕輕的擁抱仿佛具有奇異的功效,讓人忘掉現實的煩惱,讓人感到安全,感到溫暖,感到身心陶醉。我心跳加速,渾身顫抖,手足無措。我感到了他的體溫,聽見了他的心跳,我想讓時光停留在此刻。。。

什麽地方不合時宜地傳來一個弱弱的但清晰的聲音:離開,離開他,他沒有資格擁有你。這份溫情這份幸福也不屬於你。

循著這個聲音,違背我的情感,抬起朦朧的淚眼看清眼前的一切,慢慢掙脫了他溫熱的懷抱。

他很自尊很敏感,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麽。再沒有向前跨越半步。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