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小剛: 把一個佛教聖地弄得跟窯子似的
文章來源: 不很明了2016-10-07 12:11:45

前幾日去潭柘寺拍攝,臨近山門,路兩邊小竹竿東倒西歪地插滿了紅黃綠粉藍各色彩旗,這是哪兒跟哪兒呀?把一個佛教聖地弄得跟窯子似的,全然不顧宗教的莊嚴和淡泊,欺負佛祖不會說話,隻能坐大雄寶殿裏生悶氣。當然這也不能怪插旗的人,他還以為這是隆重呢。從清朝開始,我們的民族在色彩上就失去了調性,開始喜歡披紅掛綠,鑲金戴銀,認為這些顏色代表富貴吉祥。簡稱:喜興。從廟會到春晚印象最深的就是這四種顏色。過去咱們漢族可沒這麽不著調,東方美學也不是這景象。咱能自信點兒,素點兒,雅致點兒嗎?不是把所有鮮豔的色兒都堆一塊兒就代表美了。那叫臭美。洋人們很陰險,把雅致的色彩留給自己,然後讓咱們不著調,愣說大紅大綠非常中國。其實意思是說,他們丫哪兒懂色彩調子呀,他們要懂了就不是中國了。咱們有一部分人還真聽不出這是損你呢,還順杆爬,把寒磣當特色,把擠對當美譽了。見過傻的,沒見過這麽傻的。憑什麽不著調、怯,就非常中國呀?顏色無雅俗,顏色的搭配可是能看出高下來。徽宅的色彩關係就很靠譜,透著自信也講究。貝聿銘設計的香山飯店沒用那麽多顏色也很中國嘛,比那些鑲著整麵大金玻璃戳街上的酒店氣派多了。紅也分怎麽用:天安門城樓紅牆、紅燈籠、紅旗配金瓦白石橋就是端莊;天安門要改成綠瓦,插彩旗再配電鍍橋欄杆兒那就沒法看了。

 

  燒香的事信不信由你,您也不必認真。燒香求個晴天您可以碰碰運氣,概率起碼有百分之五十。您要是為貪財好色到銀行夜總會門口去燒香,別說是燒香,您就是舉著奧運火炬跪一年,我保證天上也不會掉下人民幣,小姐也不會哭著喊著撲您。

 

  佛有一個手勢,一手掌心朝上托在胸前,一手揚起掌心向外亮給朝拜眾生。有點像交警截車,那手勢分明是叫停。我鬥膽替佛代一次言,對那些喋喋不休的人,佛亮起掌心的意思是:廢話少說!

 

  立秋了,朋友設家宴“貼膘”,為夏天敲響喪鍾。還記得邁過50歲這道門檻時覺得時間太快,恐懼冬去春來季節交替。現而今55歲了,對於可預見的未來,那些抱負那些承諾突然變得像鐐銬一樣的沉重。我居然盼著一覺醒來年華已逝,像快進的錄像帶,略過劇情,直接到塵埃落定。沒戲了也徹底省心了。但人喝大了就很感性,幻想賺了錢建一養老院,把最好的10個老哥們兒聚一塊,吃喝玩樂追思會我全包了。後來發現十個打不住,怎麽也得30個。為了讓老哥幾個保持必要的尊嚴:一人怎麽也得住100平米,100平米公共配套,總共得6000平米。按每平米3萬元計,得1億8千萬,這還不算雇人伺候看病醫療的費用。為這事我失眠了,還得玩命幹。

 

  當狗仔隊這事我跟張國立提過,張老聽了很興奮置辦了長焦頭躍躍欲試。我說,張老您忘了,咱們原本就是某周刊長期潛伏在影視界的臥底無間道啊,當導演和演戲那是掩護身份。所以也不可能拍得特認真,隻能湊合拍點商業片,沒想到歪打正著還幹到高層了。狗仔為了掩護我們還得假裝跟蹤爆咱的料呢。

  繁體字“親”的右邊有“見”,“愛”的中間有“心”。後經簡化,“親愛”二字變成現在的“親”不見,“愛”無心。然後就發生了“文化大革命”和唐山大地震。這不是文化的災難,是民族的災難。別的字都可以簡化圖省事,唯獨“親愛”兩字萬不該缺“見”少“心”。請上級領導批準親相見、愛有心,行嗎?

 

  有人說我是公眾人物,說話要注意影響。我想說,我首先是一個人,我得說人話。別拿公眾人物跟我說事,我就是不想騙人。我不能保證我說的都是實話,但我可以保證我說假話的時候很心虛,不會理直氣壯,不會假話說得比真話還真。我不怕別的,就怕我女兒看不起我。怕孩子說:爸,你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