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中文學校接孩子放學，走的是跟往常不同的路線。

便經過了那家過去常去的麥當勞。

我開車很快，餐館磚紅色的小房子，突然之間出現在眼前，又瞬時消失。

總有幾年沒走過這段路了吧，也沒見過這家麥當勞。但是關於這裏的某些記憶，從來就沒走遠過，不論何時想起，當年的情形都曆曆在目。

那時候小 N 和小 T 還不會走路，體弱且多病。整個的冬天，他們的身體就沒好過。每一天都在病中，即使不發燒，也一定在咳嗽拉肚子或者過敏什麽的。有病菌流行他們一定會傳染，沒有病菌流行他們就自己生病。並且小N 死也不肯吃東西，餓得骨瘦如柴。醫生建議強行灌食，否則很難養活。

每當他們跟同齡的孩子一起，我都黯然神傷，相信了許多人的說法——我是個極其失敗的媽媽。我生了他們，卻沒有能力讓他們健康地享受生活。他們多數的時間，都在家中生病。醒也病睡也病，醒也哭睡也哭，醒也痛苦睡也痛苦。不論白天還是晚上，同他們做伴的，總是疾病。

我承受不起自己的失敗，違心地同意把孩子送回北京，請父母幫忙調理。

那是他們行前的一個周末，天氣好得出奇。他們也破天荒地沒有生病，精神不錯。於是我們約了一家朋友，在麥當勞見麵聊天吃東西。

當天的光線如何射進餐廳，纖細的灰塵如何在陽光中舞動，我今天依然記得一清二楚。孩子那天太乖巧也太開心，阿小 N甚至 還隨著弟弟和朋友的孩子一起吃了些東西。小朋友們各自抓著麵包，向小嘴裏送，同時歡快地笑著。他們不會講話，隻會哭或者笑還有亂發一堆嬰兒聲音。但是孩子就像動物，同類之間有著獨特的交流方式，大人不懂。他們咿咿呀呀地自說自話，對方聽了，就明白了似的，會意地笑出聲來。

小小孩吃東西的動作也很特別，十分有趣。他們不太會用單手，所以總是伸出雙手去抓東西，再用雙手送到嘴邊。小嘴巴接住食物，咬一片下來，叭嘰叭嘰地品嚐，很像四肢短小的鬆鼠，用上肢向嘴裏遞一粒花生，吃得認真極了。

那天孩子不生病，興致勃勃地吃著東西，讓我憂傷地以為，他們好好表現，也許是不想離開我們。

太陽是那麽暖和，風是那麽柔軟。周圍全是一些悠閑的父母，看著自己的孩子在滑梯那邊遊戲。小 N 小 T 分別坐在嬰兒座椅上，麵對著麵，對於這個上午的一切，都表現出巨大的滿足與歡愉。他們的笑容，是生病的整個冬天未曾見過的，像意外遇到的陽光，給人以幻想的勇氣。

朋友坐在我身邊，緩緩歎一口氣：“唉，看著他們不生病，真好啊。別讓他們走了吧，都會好起來的。。。”

門外是一條繁忙的街道，車來車往。我通過寬大明亮的玻璃窗戶，看見外麵一位年輕的母親，左手牽著一個小女孩，右手推著一部嬰兒車，正在小跑著過馬路。我看著看著，路上的車輛和行人，就都模糊了。

那個美好的上午，我的心頭針刺一般的疼痛，到今天還在。當我今天快速開過那家餐店，它又全數回來。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個我永遠不能忘懷的時刻，生出與當初別無二致的情緒，以無聲的哭泣，祈求著明知無望的一個心願。

很快就到了學校。今天我來晚了，其他學生都已經被家長接走。小 J 在合唱團排練，所以隻有小 N 和小 T 兩人，小手拉小手，站在老校長旁邊，每人背著一個大書包，伸著脖子等著我的到來。我把車停了，小 T 對我打個 OK 的手勢，我回給他同樣的手勢。他們立刻笑開了花，大呼小叫著往我的車上爬。一上車，就迫不及待告訴我學校的事情，吃了圓圓黃黃的點心，來了一個漂亮女生，考試得了 99 分，因為寫錯了哪一個字。

我一邊開車，一邊跟他們聊天。來時路上積在心頭陰雲一樣的苦澀，都化成了甘美。

苦難是化了妝的祝福，很多人大概覺得這是自我安慰的說法。但我不是一個能夠總以微笑麵對痛苦的人，身陷困境便難免自怨自艾。好在我篤信對於苦痛的感激，仰賴神的同在，認定過往的艱難不是枉然。
 

Sarah Mclachlan: Angel


Spend all your time waiting
For that second chance
For a break that would make it okay
There's always one reason
To feel not good enough
And its hard at the end of the day
I need some distraction
Oh beautiful release
Memory seeps from my veins
Let me be empty
And weightless and maybe
I'll find some peace tonight

In the arms of an angel
Fly away from here
From this dark cold hotel room
And the endlessness that you fear
You are pulled from the wreckage
Of your silent reverie
You're in the arms of the angel
May you find some comfort there

So tired of the straight line
And everywhere you turn
There's vultures and thieves at your back
And the storm keeps on twisting
You keep on building the lie
That you make up for all that you lack
It don't make no difference
Escaping one last time
It's easier to believe in this sweet madness oh
This glorious sadness that brings me to my knees

In the arms of an angel
Fly away from here
From this dark cold hotel room
And the endlessness that you fear
You are pulled from the wreckage
Of your silent reverie
You're in the arms of the angel
May you find some comfort there
You're in the arms of the angel
May you find some comfort h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