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對孩子太短，對父母太長。將近三個月的假期，一天天填空一樣用活動填滿，忘了哪一天，都會導致孩子無處可去。

一早送出去了，在公司權當休息，準備迎接孩子晚上的挑戰。下了班，深呼吸，離開辦公室去接孩子。接到了，在車上換遊泳衣褲，裹著浴巾拉去遊泳場學遊泳，並趁他們有教練帶著的那二十分鍾，打電話到保險公司吵架。

架沒吵完，孩子已經出水，打著抖等我料理。邊繼續在電話上據理力爭，邊把孩子身上揩幹，扯著隊伍回停車場，上車回家。

到家將孩子扔進浴缸，同時衝回車裏搬運他們從學校帶回來的東西，怕等下忘了，午餐盒裏的剩飯會腐爛，裝牛奶的瓶子會發臭。正手忙腳亂，阿小 J 大聲叫我，說她洗好了但找不到幹淨衣服，好冷。怕她凍著，匆匆忙忙趕去幫她拿衣服。咣當，手裏阿小 J 在學校新做好的手工陶罐掉在地板上，摔成碎片。

我垂頭喪氣來到阿小 J 房間，幫她找出衣服，然後像個做錯事情的小孩一樣，低著頭垂著手，小聲嘟囔著說：“阿小 J ，媽媽闖了大禍，希望你原諒。”

“你怎麽了？”她邊穿衣服邊問。

“我不小心把你從學校拿回來的手工打破了。”

“ That’s ok. ”她滿不在乎地拍拍我，走去外麵查看。

等我給弟弟洗好穿好，看見她正坐在椅子上，呆呆對著一堆碎片，顯然沒有想到情況那麽糟糕，摔得那麽徹底。我立刻又有點兒慌了起來，走過去摟著她的肩膀說“對不起”。她抬頭用一雙清澈的大眼睛望著我，笑著再說“ that’s ok ”，兩個酒渦迷人地嵌在臉頰上。

“媽咪，明年你還會送我去上這門課麽？”

“大概會吧。”

“那就好辦了。我明年可以再做一個一模一樣的罐子。”她心滿意足地對我點著頭。

“可是我還是覺得很抱歉。都怪媽媽手裏抱了太多東西，沒有抓牢它。”

“所以你以後就知道了， one thing at a time. ”

“嗯。我也是著急啊，怕你沒有衣服穿會凍著，又怕時間不夠趕不及送你去 summer night camp 。”

“哦。 That’s not your fault then. Actually that’s not anyone’s fault. Sometimes things just happen, and that is ok. ”

這件事情就這樣過去了，也實在沒有更多的時間去為一件手工傷心。她用十五分鍾時間迅速吃完晚飯，我送她和她的好朋友去 summer night camp 。路上，兩個小朋友對起話來。

“ God is awesome! ”

“ But Ben doesn’t believe in God. ”

“ Really?! How come he does not believe in God?! ”

“ I have no idea. He does not even go to the church. ”

“ But he might believe in God even if he does not go to church. ”

“ No, he doesn’t. ”

“ And I know he does go to church. I saw him at the church at least once. ”

“ Well, if you are very hungry during lunch time, does one bite of food make you full? No, you’ll still feel hungry with only one bite. ”

我一邊開車，一邊都聽傻了！這兩個七歲的孩子，是我親眼看著長大的。沒有想到不知不覺之間，他們都已經能夠進行這樣的對話了！

人送到，回家繼續忙碌。朋友在 camp 結束後去接她回來，已經很晚，阿小 N 和阿小 T 早就睡了。阿小 J 篤篤篤地敲門，是她向來的習慣。她晚回來，從來不按門鈴，怕吵到弟弟睡覺。

一進門，她就給我看她今天做的手工和得的獎品，然後睜圓了眼睛驚喜地說：“ And you know what?! They are all for free! ”這回我也瀑布汗了一把，難道說她的這一方麵也是出自我的教育？！

顯擺完新玩意兒，她突然衝上來使勁抱著我，抱了好一會兒，才從手腕上脫下一個紙手環，上麵寫著：“ Hug someone demonstrating God’s forgiveness. ”

“這是我今天對 God 的 commitment ”，她認真地解釋，結束了今天的匯報工作。

給她吃了水果，帶她去洗漱，難得有時間單獨寵她一個，我親自幫她洗臉，水揚進了她的鼻子。她去取幹毛巾擦拭，我在她背後連說兩聲“ sorry ”，她又大度地擺著小手說：“ That’s ok. 你每次都弄進我鼻子裏， I am already used to it. ”

帶她禱告，親親她的臉蛋兒，再親親陪她睡覺的小娃娃的小臉蛋兒，才關門出去。

走回客廳發呆，我想起自己小時候，爸爸經常把我放在他的膝蓋上說：“一年級的小豆包兒，一打一蹦高兒。”

他肯定也是像今天的我一樣，用段兒小小的童謠，對自己感歎孩子的迅速成長呢。平日裏一件件的事情逐一做著的時候，覺得自己對於這個家庭的責任真是沒有盡頭啊，而孩子不用我去悉心照料的日子，似乎遙不可及。正是因為自己在埋頭耕作，做到日頭斜了可能都還不知曉。突然停下勞作，才發現，苗兒都長大了，碧綠一片在風裏搖曳，令我欣慰無比。

這就是勞作的回報了。一代又一代，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