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過 Yosemite 的人都知道，從 Yosemite 出來，過 Groveland 之後， 120 號公路（ highway 120 ）下山那一段，是條異常險峻陡峭的山路。在 6 英裏之間，盤山路從海拔 1450 英尺下降到 910 英尺。不到兩年前，清華前畢業生袁曉東帶母親去公園遊玩，回頭路上在這個路段翻下山穀去，車毀人亡，失蹤七天後屍體才被警方在山底發現。

其實這條路旁邊，還有一條幾乎直上直下的上下山路，叫做 Old Priest Grade Road ，比起 120 公路來堪說是更勝幾籌，在 2.5 英裏距離內完成海拔 540 英尺的攀登和降落。

這裏是 wikipedia 上麵的介紹( Old Priest Grade Road)：

Immediately east of town, State Route 120 climbs from about 910 feet AMSL elevation to about 2,450 feet at Priest Station, California , over a distance of six miles. Old Priest Grade, a narrower road and predecessor to the current route of SR120, covers the same change in elevation over about 2.7 miles. It is common to see vehicles with smoking brakes descending the old grade. During summer, ambient temperatures can be in the 90~100°F range. In these temperatures, many vehicles overheat climbing the old grade. Locals tell stories of car accidents in history where the vehicles left the path of Old Priest Grade and tumbled into Grizzly Gulch. The hillsides are sturdy chapparal with thick vegetation. The terrain was so difficult that, in a few cases, the cars and bodies were not retrieved, some locals claim.

這條，正是我們每次去 Yosemite 都開的路，為的是短而快，可以將開山路時身體不適的時間減到最短。

一般這條路都由大俠開，但是這次出公園之前，他剛剛去爬了 Half Dome 回來，累得已經不會喘氣兒，我便搶過方向盤由自己開車下山。並且按照常規，讓孩子在山路上睡覺。

走上這段險路不久，方才發現，前一天上 Glacia Point 時我們發現的刹車問題，已經嚴重惡化了。

不久前我們的車子被撞，這次出門用的是租來的車，對其狀況完全不了解。頭天先去了 Big Meadow ，再去 Glacia Point ，山路格外多，到了最後一站停車場的時候，一腳刹車踩下去，有咕嚕嚕的水聲。我們自己從前的一部車子，換過刹車之後，也碰到過類似問題，送去檢查，人家說沒有關係。所以這回我們也未在意。

後來的一天，一直在騎自行車和走路，享受自然，沒有動車。

直到這一程回家，下坡限速平均 25MPH ，不敢由著車子往下溜，才發現刹車需要踩到很深，才能夠勉強將速度降下來。同時可以聽到刹車轟鳴的摩擦聲，不知道是不是鐵皮在摩擦鐵皮。

然而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一路下山，各一條狹窄的車道對開，也沒有緊急停車的地方。

孩子已經睡著，大俠知道這段路的厲害，正緊張地幫我看著意外情況，但是我不敢對他說刹車的意外狀況，怕白白害他擔心。自己硬著頭皮一路開下去，將刹車牢牢踩著，保持時速 15-20MPH ，生怕一鬆刹車，想再把速度降下來已成不可能。

下到半山，後麵有一部車子由遠及近跟了上來。我知道自己的速度已經低於限速，但是沒有解釋的機會，委屈後麵的車子一路跟我刹到底。

很多次，對麵上山的車子突然從山後衝到麵前，在我的左側擦身而過，我的右側是萬丈深淵。當時是下午六點半左右，西下的太陽也跟著湊熱鬧，會在一片陰影之後猛地刺向雙眼，頓時令人眼前完全一黑。

除了聚精會神開車之外，我唯一的感覺就是，自己正帶著親人在坐過山車，而當時那段山路，完全就是一條過山車路線。唯一不同的是，盡管我們跟坐過山車一樣係著安全帶，我卻清清楚楚知道我們一點都不安全。

不曉得是如何下到山底的，總之終於來到意味著危險基本結束的 stop sign ，車子不能完全刹死，衝過了那個標識牌才停了下來。

才覺得下午騎車拖著孩子在公園裏邊上上下下遊覽的辛苦，全部在這個時候壓到了我的腿上。不論是踩油門，還是踩刹車，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

身後的三個孩子，正懵然無知地做著帳篷、瀑布、溪水、篝火的好夢。

前一天晚上在篝火前，我們一幫人為阿小 N 和阿小 T 唱了生日歌。我對他們說，今天晚上你們是四歲，等在帳篷裏睡一晚上之後，你們就五歲了，高興麽？他們大聲興奮地回答“高興”，並且還記得姐姐阿小 J ，在墨西哥的時候還是六歲，次日回到美國，已經七歲了。

如此巨大的變化，對他們而言，多麽新奇有趣啊。

下山之後，我或許可以問問這幾個熟睡的我用生命換生命一般的勇氣去孕育去生養的小孩子們說，你們睡下之前生龍活虎的，睡醒之後還是生龍活虎的，你們高興麽？他們一定會莫名其妙地看著我，不知道這有什麽值得高興的。

直到他們也到了他們父親母親的年齡，同他們一樣有了許多隨著孩子的出生而一並來到這個世界的牽掛。才會明白，那是多麽值得慶幸和感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