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課時間不遠了，可歐陽曉還在起點站，沒能擠上一輛中巴。

每輛車由遠及近駛過來時，看上去都很空，可是一旦停下，車上被賣票的人按下去的頭頂一個個浮起來，才顯出黑壓壓滿車的乘客。下車的不多，大多都是起身透口氣，車一啟動，再被按下去。中巴上隻許坐人不許站人，否則警察會找司機的麻煩。司機的麻煩也是大家的麻煩，為了共同避免麻煩，蹲半個終點的苦頭多數人還是能忍的。

終於被歐陽曉擠上一輛。剛一上去，賣票的便右手用力拉動一條晃蕩的繩子，將車門關在她的身後，同時左手粗魯地按在她肩上，口中大叫“貓低貓低！”

凳子都沒有，不能坐，自然隻能貓一樣低低蹲下。歐陽曉不願意，勉強把身子稍稍降低，扭轉身，把他的手推開，艱難地半立在門邊。

“話你知要貓低，你明不明啊？！”事關車牌和生意，他擺明絕不馬虎的姿態，再次把她按低下去，眼睛不再看他，轉向窗外，同時右手連同胳膊一起探出車窗，使勁拍打車身，示意人們閃開。

她蹲在車門邊，上不得台階；賣票人的一條手臂壓在自己肩上；前麵的中年男人忙於挪動身體想要換個舒服的姿勢，後臀在她的麵前左右搖擺不肯消停。

堅持了半分鍾，車子還沒完全開出車站，她伸手把車門拉繩向前一扯，拉開門下了車。

賣票的家夥在她身後高聲叫罵著。幾個剛才沒能擠上車的人見有機會，一擁上前，衝在最前邊的一名中學生被迅速拎上了車，那一瞬間臉上洋溢著被揀選的驕傲和滿足。

歐陽曉車下得慌忙，不小心踩到一個路人的腳麵，再趔蹌幾步，險些跌倒。剛剛站穩便回身去找被踩的人想要道歉，卻發現那人已經不見蹤影。

也是，都趕著上班上學，有誰會為了聽一句“對不起”而耽誤時間。

歐陽曉悻悻地四下張望片刻，然後向著馬路斜對麵的摩托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