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開始，我就極少用烘衣機了。

我家院子大而開闊，日光充足，很多人都在羨慕之餘，再三慫恿我把洗好的衣服拿到後院的太陽底下去曬。可我的孩子們都還小，每天不斷地製造太多髒衣服，而且還都是小件的，晾起來實在太麻煩，所以我始終拒絕曬衣服的做法。整個冬天裏，我不斷地洗不斷地烘，加上怕冷玩兒命開暖氣，每個月PG&E的帳單總是在280塊左右徘徊，賣命賺來的錢就這麽跟熱氣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且，我也知道，對於加重加州的能源危機，我也算是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懶啊，而且習慣了的生活方式，不被逼急了都不想改變。

逼急了也不想改變。

春天裏，烘衣機出了毛病，一運轉就漏煤氣。我忙得沒時間請人來修，湊合著用了好一些日子，寧可被毒死也絕不被累死是我的決心。

眼瞅著夏天就到了，外麵太陽好得不成。我卻盡量視而不見，仍然大肆開著烘衣機，把已經熱氣逼人的房子蒸得跟個桑拿浴室一樣。

終於把孩子們都惹怒了，來訪的朋友也紛紛勸我勤快一點兒，把衣服拿出去曬，不要再在家裏作孽。看他們的架勢，要是我再不改，他們就要天天上門來幫我搞定。倍受譴責之後，我隻好試著晾曬，竟然成了習慣。

周末太陽一高起來，便興高采烈地把洗幹淨的衣物整整齊齊搭在曬衣服的架子上。傍晚吃過飯，再帶著孩子們去院子裏，一件件收回來，疊平整，自己放回自己的衣櫃，並且學我小時候的樣子，在衣服裏找太陽的味道。

有一天，他們去鄰居家遊泳，剛好他家也正在後院的搖椅上曬床單和衣物，我的孩子便把太陽味道的秘密傳授給了她們家的小姑娘。我和鄰居的太太站在院子中間，看著一群小朋友穿著遊泳衣撅著小屁股把濕漉漉的小腦袋湊在單子裏麵去聞。我們倆一邊兒笑他們一邊兒拉家常聊起各自小時候的事情，發現盡管我們生長在不同的國度，過去那些接近自然的生活都同樣美好值得人緬懷。那個年代，我們從來不知道有一天會讓一種叫柔順劑的東西把它的氣味彌漫在衣櫃的每個縫隙裏。

太陽出來了。它照射大地的時候，留下了迷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