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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香水是多年前的事了。我最後一瓶香水是歐舒丹的蓮花。當年越南之行的時候，牛肉在西貢買的。
我喜歡香水，不隻是她們的香味，更多的是那些味道帶來的久遠回憶和因此的時空交錯。
小的時候喜歡花露水，炎熱的夏季，洗完冷水澡，在蚊子叮咬的紅包上抹點花露水，那種清爽純樸略有點刺鼻的感覺，就是童年盛夏的味道，這種味道很快樂很溫馨，是物質匱乏的浪漫，就好象是童年的夏夜，媽媽做的“冰鎮”檸檬汽水——一洗臉盆涼水，一茶壺開水，一包檸檬粉，和一包小蘇打。“冰鎮”檸檬汽水 並不冰，溫溫的，刺刺的，冒著小泡泡，很罕見的檸檬味。
再大點，知道花露水與香水的區別。第一次得到的香水是Anais Anais, 是在工作後，客戶送的。很甜美的花香，淡淡的，有著百合和梔子花的味道。這種味道很夢幻，很清純，就像是少女的初戀，有著對於未來的不盡幻想——他高大嗎？他英俊嗎？他想我嗎？他愛我是不是像我愛他一樣多？在這種香味裏，我帶著我的夢想，生活在不很如意的現實中，尋找著我的愛，我的生活，和我的目標。所以這種味道又讓我感受迷惑和彷徨，和現實的衝擊。
年過三十的時候，我突然喜歡起 Estee Lauder的Pleasure. 仍然是淡淡的花香，和著青青草香，卻是自信，自斂和沉著的，不過對未來仍然是有期待有幻想，有點小心翼翼。這種味道讓我想起那段時間，我獨自一人在南方的盛夏裏，頂著驕陽烈日騎車去海邊，CD walkman裏放的是許茹芸的獨角戲。那時的海，就是Pleasure 的味道，雖然自信，還是有點彷徨。現在想起，那仍然是我最鍾愛的香水之一，畢竟那樣的日子不短，Pleasure的味道，讓我想起追逐Pleasure的整個思想過程。
終於有天，我想清楚了，於是有了 Chanel No. 5, 那種味道比較甜，有點媚，也有點硬；很自大，很飽滿，很奮發，那是我的高跟鞋敲著熱氣騰騰的第五大道，我覺得自己無所不能，我的事業之帆高高揚起，我是令人矚目的貓小姐，我是魅力無窮的貓小姐，我是意氣風發的貓小姐，人前人後，我覺得自己就是夏奈爾，不在乎實際上自己到底是什麽。
這樣的飽滿沒有持續太久，我在Pleasure和Chanel No. 5之間徘徊不定，在職場上，我是夏奈爾，而除去脂粉，我還在追逐我的pleasure。
九一一過後的那年冬天，我在紐約，寒冷的紐約下午，冷風刺骨。在soho區的一片小店裏，我聞到了一種清新解脫的味道，我走進去，花了32美金，買了綠茶香水。綠茶香水總是冰的，有點解脫，或者說想解脫，想除去所有煩惱，於是冷靜裏有點小期盼，更多是對現實的接受——32刀可以吃幾天了。那段時間，我在波士頓上學。綠茶香水伴隨我成長後的校園生活，冷冷的，靜靜的，明了現實，有點期許，過著我多少有些慌亂的求學日子。這款香水，後來我知道，是歐舒丹的，是我第一瓶用完的香水。用完後，因不知道是歐舒丹，我斷了頓，於是用伊麗莎白雅頓的綠茶替代，實在不能如願——此綠茶非彼綠茶，有點淺，有點浮，不沉靜。
若幹年後，越南西貢的悶熱街頭，牛肉和我為了避暑，衝進了歐舒丹，藍底黃花的店麵，很法國。我們聞到了那款蓮花，甜絲絲的，像蜜糖，帶著一點茉莉香，帶著一點蓮花香，在悶熱的熱帶空氣裏，顯得那麽迷離悠遠。這就是我們愛情的味道，一絲絲這個，一絲絲那個，濃烈的環境下，不濃烈的感情，悠悠地從過去飄來，悠悠地飄向未來。愛情的幻想有一點，現實的滿足多一點，這就是蓮花，就像盛夏池塘裏的一朵蓮花，看似靜的，花香是動的。
每次我聞著蓮花，南越的熱氣撲麵而來，縈懷的是對現狀的滿足和對未來的期待。
後來有天，牛肉跟我說：香水？不用了吧。是不是你自己的味道最好？
嗯，我的味道是甜的，堅定的，踏實的。沒有香水的日子也挺好，聞聞青草的味道，土地的味道，還有家的味道，那就是我現在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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