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身出戶後她拚命幹 最想買的是這件 ——離婚後的芹 (11.)
上集結尾:
午後的斜陽,被西窗口上自動垂落的黑紗簾擋住,讓本來就老舊的廳堂裏,更加渾濁昏暗。
身著金屬色便服西裝的經理,穿過色調濃重的方形大廳,漸行漸近,似一麵會走的銅牆鐵壁。
這讓芹意識到,今天撞牆是鐵定的了,哪怕自己隻是,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22911/202402/173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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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跟“經理鼠酥”以外的人說話,舌頭不短,嗲音不見,正規得像節目主持人。
她一本正經地問:諸位姐姐,剛才我在那邊收錢沒聽清,到底發生了什麽,讓客人那麽生氣?
這下可問對人啦。大媽們抓住機會,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化敵為友拉小花結盟。
雖然來自“五湖四海”,卻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說到一起來了。她們異口同聲地咬定,是芹包錯了飯菜、附錯了小票。
而小花呢,表麵上的派頭是演出來的。自從上次過來跟大媽們撕X、又生生地被集體力量給撕哭後,她還真的給嚇怕了。
尤其是後來,當聽到有人威脅她,“再來找麻煩就撕開你靠‘鼠酥‘上位的老底“,她立馬花容失色,抽抽嗒嗒地哭起來,隨後用芹遞過來的紙巾,蒙住了一臉狼狽。
後來她把這事私下匯報給了“鼠酥”。
而拿小花當“白手套”、同時並不想樹敵太多的“鼠酥”,隨後給出了這樣的忠告:我跟你講啦,小花,除了新來嘅那位Gin,其他那些包飯的婆娘,都太凶悍太刁潑,你撕不過她們嘅!你沒聽人家說,貴婦罵不過潑婦,更何況你是小花,一位還不懂“婦道”嘅小花嘞……
“鼠酥”的教導回響在耳畔,小花決定怕硬欺軟。
她於是拿出態度,對琴打官腔:Gin,不要攤上事就想往別人身上推,錯啦就是錯啦,勇敢承認才對呀。
小花一說“錯”,基本上就定調了,眾媽隨即“多聲部和聲”,來呼應和推進主旋律。
這件事可不了得耶,受損的不僅是客人,還有咱們的餐館!
誰說不是,女客人因為外賣出錯,當著大堂裏嘅那麽多人,又吵又罵,嚴重地損害了咱老店嘅名譽!
可不咋地,餐館這嘎達的生意完蛋啦,咱們也沒好,還不是都得跟著完犢子!
剛才看到了吧,客人態度強硬,退了餐要回了錢,估計從今天開始,咱們的小費會越來越少,整不好還會減薪呢!
所以噢,造成這麽嚴重後果的人,要承擔責任滴!
對,要處罰滴!
對對,停分小費啦!
對對對,餐館剛還損失20刀,要扣她工資呃!
對對對對,完事後讓她走人!
……
此刻正是下午生意最淡的空閑檔,媽媽們卻一點都閑不住。
她們用刀子嘴接二連三地遞“刀子”,銳不可擋地躥入空中。
讓刀子飛。
飛,穿過油星味褪淡的此時。飛,穿過電話鈴停響的此刻。飛,穿過連幾隻蒼蠅都趴在某桌角打盹兒後的暢通無阻的大堂上空,順利地達到目的地。而接收者,正是漸行漸近的經理。
比這更糟糕的,是滿堂卻沒有“豆腐心”,——連經常被經理被吃豆腐的小花,也沒有。
當經理站到小花身旁,對方的陣容強大而完美了,完美得像“紅色娘子軍”迎來了男指導員。
於是,與芹直麵相對的小花,愈發硬氣,一臉堅決劃清界限的決絕。
芹明白,自己曾搭救過的那位曾被欺負哭的姑娘,今天還給自己的,是一位激情四射的紅衣女戰士。
而她身上的那件緊身裙,正以一抹大煙花才有的猩紅色,血呲啦地映現在經理那冷光爍爍的金屬色外衣上。緊接著,又被某位急著上前進言的大媽的身影給疊加,當即混合成一片暗呼呼的“冷血紅”。
建築設計專業出身的芹,當年在美術課的基礎訓練中,於調色板上攪合過數不盡的色塊,卻從未見過這麽敵意的紅。
也許,那混合也化合了人性各種複雜成分的“冷血紅”,隻能出現在人生的盤衍中。翻開興衰更迭的曆史,哪一次狂熱的屠殺,不是來自“冷血紅”的人性?
然而對於區區小民亟待自救的芹,任何主題“紅大”的曆史畫麵,都隻能在腦中一閃而過。
眼下,她隻想拽過來洗碗池上的水龍頭,衝著這片紅噴射過去,衝洗出一片幹幹淨淨的工作之地。
然而除了空握兩拳,她什麽都沒做。
已經淨身出戶的她,深深地體味了一窮二白的苦楚。她清醒地提醒自己:芹,冷靜啊冷靜,“潔身自好”對你來說是一種奢侈,還沒有資格享受。就你現在這點兒生存能力,無論走到哪裏,恐怕都沒辦法逃出“柳暗花明”的,——“又一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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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無論如何,經理才是定案人。芹告訴自己,就算自己最後撞個鼻青臉腫,頭破血流,也要嚐試著跟他對話。
芹叫了一聲“經理“,試圖在他“宣判”之前,心平氣和地做一次溝通,卻見他側過頭去詢問小花什麽,對自己忽略不計。
他近日臉上多了個家夥,就是蒙著在四周都有自動遮陽窗簾的餐館裏、根本不用戴的大黑超。
大黑超超級黑,啥都看不見,誰看他誰就變瞎子。
然而芹還是在大黑超的鏡麵反光中,看到一個影子,那就是變形後侏儒一般的自己。
她看見不管侏儒在鏡片上怎麽晃動,卻始終長不成正常人的身高。
她看到她以矮小醜陋的樣子,在做無聲的訴求:經理,經理,我是被冤枉的,請你花時間調查調查,不要不分青紅皂白地處罰我……
經理繼續聽小花嘀咕。
芹看到“小矮人”守在那裏,默默懇求:經理,我真的需要,需要這份工作這份錢啊……為此,我一直沒日沒夜地賣力工作,早晨第一個進來幹活,晚上最後一個收工離開,病了拿鎮痛藥頂著,疼了靠想孩子扛著,就是為了做好點兒,再做好點兒,拚全力來保住飯碗子啊……
經理仍沒有反應。
芹看到“小矮人”這時沮喪地低下頭,嘴唇翕動,似在喃喃自語:實在不行,那就讓我做到月底吧……月底我拿到整月的薪水,交完房租和水電費,剩下的加上前幾個月的積蓄,就可以,就可以把淨身出戶後為租房和置辦家具而刷爆的信用卡,全部還清了。如果再能分幾百刀小費,我就真的可以,真的可以給自己買一支新手機,——那件離婚時把電話還給前夫後,我就一直等著自己送給自己的一份大禮……
她看到“小矮人”說到這裏,抬起頭來使勁兒眨巴眼睛,使勁兒地,同時把苦澀倒流的淚水,咕嚕一聲,給吞了下去。
“小矮人”不再講話,芹卻能聽見她在她的心裏傾訴:得到那份大禮的那一天,我會美到哭吧,因為啊,那可是這麽多年來,我第一次擁有真正意義上的“我的電話”。
我無需被開線,被加入賬戶,被查流量被埋冤超時……我可以盡情給親朋好友還有我的孩子打電話,一直說到夠,一直說到累,一直說到滾滾掉眼淚,一直說到滾滾掉眼淚也不讓對方聽出來我在哭,尤其是我的倆娃,平日裏靠社區圖書館的電腦才能聯係上的倆娃,絕不讓他們跟著老媽難過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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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鈴聲炸響空中,在下午生意最淡的那一刻,把所有正待經理給出結果的人,嚇一抖。
那包括正盯著鏡麵上“小矮人”的芹。
而剛剛匯報完畢、正等“鼠酥”下指示的小花,聽到鈴聲要去接電話,卻被站在另一端收音機旁、正往大玻璃罐裏倒小費的一位堂吃服務生,給搶了先。
文迪,以後隻做你的事,不要管別的!——小花衝哪邊發號施令。
這不是看你們那邊在忙著幹正經事,我才幫你接的嘛。——文迪扭過頭來解釋,順便抹搭小花一眼。
她隨後貼近聽筒,向對方報了“又一村”,然後問:請問您今天想點兒什麽?
幾秒鍾後卻捂上話筒,扭過頭來捏著嗓子喊:經理,對方點的是你,——Sorry,我說的是點名……讓你接,電話是從北加分店那邊打來的。
芹看到經理微微一震,趕忙按了按大黑超,生怕它被震掉似的。
小花隻顧盯文迪。
她見文迪喊話時細聲細氣兒,顏值至少不小於自己的臉上,滿是不安,一副為經理擔驚受怕的樣子,立馬醋意大發高聲回懟:分店,分店怎麽著?難道那裏有妖魔鬼怪,把你嚇成老鼠樣兒?
顏值能打誰怕誰。
文迪也不讓步,撩起圍裙往聽筒上一蒙,隔空反擊:說話注意點兒,不要管誰都叫鼠!
小花伸頭還要吵,被經理低聲阻止。然後他清清嗓子,調大聲音,用在場的人都能聽得見的音量對她說:我剛從大廳門口進來,沒看到實情,你可以根據方才現場嘅情況,幫大家先處理一下外賣出錯的事,我先去接電話。
然後他繞過文迪,進入前台外單獨間壁出來的一小間經理辦公室,拿起電話後又開門伸出頭,衝文迪喊:放下啦,我在裏麵聽。
經理臨時下場,芹有一種被“緩期執行”的感覺。她靠近工作台,剛拿起下午回來後還沒來得及穿上的工裝,就被小花喝止:Gin,那是工作服,在你的問題還沒得到完全處理之前,你不能重返工作崗位!
芹望著年少幼稚的小花,心裏一聲歎息,為她,也為她手中握著的自己。
她發現,小花既沒有察覺到經理的微表情變化,更沒有悟出他的滑頭,隻覺得“鼠酥”把現場交給她,是令其無比驕傲的權力移交,於是更覺得自己特別厲害,超級的殺馬特。
正想著怎麽才能讓她明白,卻見小花愈發升級,雙臂交叉抱胸,擺出一副電視劇裏學來的職場女主管的範兒,對大家宣布處罰方案:扣Gin工資,讓她賠償損失,並且從此停發她的小費,在經理點頭之前,要無限期停止工作。
眾媽們反倒安靜了,用無聲的歡呼,慶祝她們憑借無往不勝的集體力量,在治服小花後又一次取得了小費之爭的勝利。
本想趁經理不在而繼續上班,好將中午在車裏犯病時落下的份額、盡快補上的芹,見小花不依不饒,當眾把自己逼到牆角,也動氣了。
她一邊堅定地往身上綁著圍裙,一邊在心裏對自己下令:需要反擊的時刻,真的到了。
上山了。在半山腰上的一間“靜謐這邊獨好”的小木屋裏,給大家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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